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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逢不识     山海横流txt下载     山海横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章 十八悍骑

    五人缓缓地向着十八悍将为首的李存孝挪去,李存孝坐在一匹格外高大的战马之上,顺手从大汉手中依次接过兵器,他先从两名壮汉的肩上接过长槊,顺手插在背后,又接过橐弓背负在身上,最后轻若无物地随手拿起那支奇怪的兵器,顺势一挥,大叫一声道:“冲”。www.uu234.cc

    随着他的声音,十八悍将犹如猛虎出笼,讯若奔雷一般地冲向渭水南岸,那彪悍的模样,形若地狱狂涌而出的凶狠鬼将,十八人创造出来的声势,丝毫不下于一支万人大军的威势。

    站在高台上的杨复光瞬间就被这一幕惊住了,惊疑道:“什么样兵器,需要五名大汉前来搬弄,那到底要有多沉啊?”

    李克用看都没看他一眼,自豪道:“我儿存孝,天生神力,手中一支毕燕挝,重达两百四十斤,一杆惯用的长槊,重达一百八十斤,就连平时所用的橐弓,都重达九十余斤。”

    “因为他怕一般的坐骑负重不够,他胯下的那匹乌龙驹也是用特殊方法喂养的,那畜生平时吃的可不是草料,一顿要吃数十斤鲜肉,它的负重,可是普通良驹的三倍,这才能够让存孝驾驭良驹,恣意挥舞起兵器、纵跃于沙场之间,来去自如。”

    杨复光闻言,嘴巴瞬间张得都能塞下一整个拳头,以他的见识,还从来没听过,有人能够使用如此沉重的武器。

    古有霸王举鼎,可霸王项羽却不是以鼎为武器的,要知道悍将上阵厮杀,手中的兵器不断挥动,一场大战下来,至少也要持续不断地挥动兵器几个时辰,他真的难以想象,居然有人能够挥动两百四十斤的兵器,连续数个时辰,这简直就是骇人听闻,更不要说他还背负一杆一百八十斤的长槊,和一把九十斤重的橐弓了。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相信,这李克用刚才拿李存孝和朱璃相比,绝不是自吹自擂,而是人家确实是有真材实料的本事的。(唐代,1斤相当于现在1.25斤)

    十八名悍将,携着洪水决堤般的气势悍然冲向孟楷率领的草军大阵。

    那个刚才不被杨复光看在眼中的李存孝,更是一马当先、飞跃如虎,整个人突然化作末世来临前的死神一般,横扫无忌,手中一柄两百四十斤重的毕燕挝,挥舞得犹如灯草一般的恣意轻松。

    敌我相交之际,无数草军卫士,在李存孝那毕燕挝的扫荡之下,犹如被老僧清扫的尘土、败叶一样,一扫就是一大片的枯叶、灰尘扬起,倒飞了出去。

    无数草军卫士飞了起来,当此时,若是将李存孝当做一块石头,那么这块石头,现在已经被狠狠地丢进了平静的湖水之中,那满天横飞的草军卫士,就是溅射起来的水花。

    许州将校攻击了大半天,丝毫没有撼动的草军大阵,在李存孝等十八悍将的扫荡之下,只是片刻功夫,就被清扫出大片的空隙之地,一条贯通草军大阵的坦途,眼看就要被打通出来。

    面对突然冲出来的十八员悍将,那横扫一切,有我无敌般的悍勇冲势,无数许州卫士瞬间惊骇得瞪出了眼珠子

    ,有人甚至忘记了继续冲杀的动作,从而被极个别草军卫士钻了空子。

    这种场面太震撼了,就像一群纠缠不清的蚂蚁群里,突然冲出几只甲虫一样,推土机一般地、硬生生地清理出一条道路来。

    而对面的草军,更是骇然不已,面色惨然,在他们心中,这十八名联军的越骑大将,哪里是用勇武、彪悍可以形容得了的,这简直就是天神降世吗,尤其是那个冲在最前面的李存孝,这个人用天神形容都不合适,他是魔鬼、是魔王、是毁灭一切的灭世魔神。

    “难道苍天真要灭我黄王陛下吗,怎么突然会有神魔降世,帮助敌军了啊!”有草军卫士喃喃自语。

    “看,那不是我们的校尉吗,他怎么只是被碰了一下,就飞上天了呢。”有人惊呼道。

    “鬼啊,这是哪里来的魔鬼,他不是人,他是魔鬼啊。”

    .......

    无数哀嚎、惊骇、颤栗的大呼小叫声中,掺杂着千奇百怪的猜测、惊疑、和不切实际的虚妄之言,若是用一句话来概括的话,那就是,在所有草军卫士的眼中,这悍然冲出来的十八悍将,他们都绝对都不是人。

    尤其是李存孝,几乎超过半数的草军卫士都认为这是一个魔鬼、魔王,他们看到数名平时在草军中,一向号称悍勇无敌的将校,只要遇见到李存孝,简直就是碰着就死、沾着就飞的下场,绝对没有第三种结果。

    孟楷也被李存孝的彪悍吓懵了,直到李存孝犹如一把锋利的利刃一样,将草军的军阵撕裂了将近一半的空隙时,他才脸色苍白地回过神来,抹了一把额头上那并不存在的冷汗,突然歇斯底里地嘶吼道:“快,快,所有人,不,所有都尉以上的猛将,全部给我上,给我拦住那个魔鬼。”

    “弓箭手准备,快,全给我朝着那个挎弓负朔的家伙射,不要停。”

    随着孟楷那种妇人撒泼般的嘶吼声,很多回过神来的草军卫士,立刻集中火力,开始不要命地攻向李存孝。

    李存孝面对如此集火的攻击,凛然无惧,依旧纵横无敌,横扫一大片,加上其他太保、猛将的从旁协助,眼看就要在草军的军阵中趟出了一个来回了。

    而那些回过神来的许州将校、卫士,这个时候,哪里还不知道,自己一方来了神兵天将相助,瞬间激动得面红耳赤,跟着就大呼小叫地冲杀上去,大有狂想自己就是神挡杀神、佛挡屠佛的趋势。

    “天神降临,支援我等,我等岂敢贪生怕死,冲啊,杀光草军。”

    “杀啊,神王开道,敢不效死。”

    “冲啊,跟着神将,岂能不胜。”

    .......

    俗话说,将是兵之胆、将是兵之魄,十八悍将犹如鬼神降世一般的威势,彻底带动了许州军的士气,若是十八悍将未出现之前,他们是敢于效死,那么现在他们就是甘于效死,虽然只是一字之差,却意义非凡,起到的效果,同样令人难以想象。

    半个时辰不到,十八悍将就在

    草军的军阵中,勇悍无比地趟了数个来回,就连草军大将孟楷迎头碰上,不到一合,就被李存孝伙同其中两人瞬间击伤,若不是孟楷麾下牙兵、牙将,那悍不畏死似的以命相救,他差点就要被斩杀在当场了。

    如此威势,就连平时神威无比的将军孟楷,都不堪一击,立刻就让无数草军心若死灰,士气崩溃,大军随之也崩溃了起来,李存孝率领其余十七悍骑,带着许州卫士疯狂地追杀起来。

    站在高台上的杨复光、李克用看到这一幕,大喜过望,两人毫不迟疑,匆匆走下高台,立刻指挥起各自麾下士卒,杀向渭水南岸。

    朱璃得到消息的时候,杨、李二人早已冲破草军,尾随着溃逃的孟楷,飞奔长安而去。

    “都督,杨复光、李克用两人,现在早已兵过渭水,攻向长安了,那我们是不是也该出兵了?”史俨一副摩拳擦掌,猴急不已的神情,望向朱璃。

    朱璃闻言,嘴角嚼嘲,开口道:“果然都是一路货色,看来这收复长安的首功,确实是个香馍馍,谁都想咬一口。”

    “史俨听令。”自言一句,朱璃立刻有了行动。

    “属下在。”

    “史俨,你带领八千卫士越过渭水,驰援渭水西桥董瑾,记住,一旦草军溃败,以收拢溃卒为首要,不要急着奔赴长安。”朱璃望着史俨,认真地嘱咐道。

    “诺”史俨向来敬服朱璃,根本不问为什么,就立刻应命道。

    “孟绝海。”

    “属下在。”

    “你统领三千越骑,从中桥越过渭水,驰援东桥冯绶,一旦草军溃败,同样不要急于奔赴长安,以收拢溃卒为重。”朱璃再次如此嘱咐道。

    “诺”

    朔州军开拨,史俨、孟绝海分别领军先行,朱璃也不怠慢,立刻吩咐剩余士卒拔营开赴,朔州军全军出动,直奔渭水南岸。

    此时的渭水南岸,到处都是惶恐无措的草军溃卒,好在大败草军的李克用、杨复光等人并不在乎他们,虽然这些草军,现在都是一副无头的苍蝇一般的到处乱窜,一时倒也没有性命之忧。

    如此一来,倒是让朱璃大喜过望,他没有忙着追赶杨、李二人,大军越过渭桥,就开始不紧不慢地收拢起草军溃卒。

    大概不到两个时辰,就传来消息,在史俨、孟绝海的帮助下,董瑾、冯绶很快就击溃了各自的对手,大败草军,挥军直接攻向长安,恐怕无论是东渭桥、还是西渭桥,现在应该也只剩下史俨、孟绝海两人了吧,朱璃默默地想着,仍旧不紧不慢地继续收拢草军溃卒。

    对于各方军阀面对收复长安,一副抢爹的模样,朱璃哂笑不已,军阀割据,生民困苦,如此背景之下,这些各方镇将、节度使等人,眼中却只有军功、官位,实在是丢了西瓜捡芝麻,目光短浅。

    古有存人失地之良言,朱璃现在要做的就是绝不贪图军功,只需要竭力收拢草军溃卒,只要手中有兵,一时的功名利禄全都不值一提。

第六十一章 大太监田令孜

    中和二年五月十八日。UU小说

    勤王北路联军击溃孟楷,同日,李克用、杨复光攻克芳林门,董瑾随后攻克景曜门,冯绶最终攻克光化门,三路联军大破长安九门,尽皆攻入长安。

    同日,黄巢孤立无援,趁乱南逃;被困在水北边的朱温骤闻长安沦陷,立刻向驻扎在水以北的王重荣投降,王重荣接受了他的投降,将他安置在同州,就立刻赶赴长安而来。

    五月十九日,朱璃在长安城外会和史俨、孟绝海,将草军俘虏就地收编、整顿,两日之后才施施然进入长安,这个时候,参与勤王的节度使、镇将、刺史等人,早已彻底占领了长安,并将皇宫翻了个底朝天,不知道搜刮了多少黄金、珠宝,当然,除了那些不能动的,估计能拿的,几乎都进入了这些地方军阀的腰包。

    皇宫之中,黄巢仓促逃窜,众多妃嫔、妻女尽皆成了各方大员的俘虏;而更有甚者,往往因为一个俘虏相互争夺了起来,若不是朱璃正好赶到,怕是长安百姓都免不了遭受牵连,受到兵灾的波及。

    进入长安,朱璃见过诸位大员后,先是制止了他们之间的争抢,随后立刻聚拢所有人,当众论功、记录成册,立刻派人飞报成都,至于僖宗怎么赏赐这些大员,就不是朱璃要担心的事情了。

    朱璃能做的都做了,而且是公然书写论功册,安抚住了各方大员的忧心,即便将来唐廷赏赐略有偏颇,也跟他朱璃无关了,毕竟诸人立功的记录,他全部据实以报了,这些大员还能说什么。

    在等待成都消息的这段时间里,朱璃可没有闲着,他一共收拢了将近六万的草军溃卒,长安被黄巢经营了将近两年,说是草军的大本营也毫不为过,现在黄巢跑了,孟楷、黄邺、尚让等人都逃了,朱温等人投降了,这些被逼无奈,滞留在长安附近的草军溃卒,纷纷投向朱璃。

    为什么他们不投靠别人呢,自然是因为有孟绝海这个标杆似的人物的作用,他在朱璃麾下深受信重,也牵动了这些草军将士的忧虑之心,有了孟绝海这样的例子,他们投降朱璃,对于以后的前程,还是充满了希望的。

    朱璃东拼西凑,才勉强给草军溃卒武装了四万人,然而这些俘虏并不能及时形成战力,于是他就让孟绝海带着他们赶往富平,让周德威将这些人带回朔州,对于这六万余草军溃卒的家属、亲眷,他同样打包让孟绝海、周德威一并送走了,毕竟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朱璃本人都是社会最底层的草根,更能体会到这些底层士卒,那心中的牵绊。

    中和二年六月初,成都遣使抵达长安,朱璃率领各方大员前去迎接。

    来人是一名面色白皙、嘴上无须的大太监,他就是赫赫有名的权宦田令孜。

    不要小瞧这个太监,他可是僖宗面前的大红人,就连僖宗本人都毫无忌讳地称呼他为“阿父”,实乃唐廷最有权势的权

    宦之一。

    “恭迎田大家。”老太监刚刚抵达皇城西面的金光门,等待多时的各方土皇帝,不敢怠慢,连忙摆出一副谄媚的模样。

    朱璃自然例外,他站在最前面拱手一礼,算是给了老太监面子,毕竟他身为左武卫将军、单于大都护,正三品大将,领从二品虚衔,地位上他认为自己还是能够和这个老太监平起平坐的。

    可是,他这幅作态,倒是让田令孜产生了一丝不爽,虽然朱璃被郑畋、李琢等人力荐,可毕竟不是他权宦一系的人,更何况田令孜还和郑、李二人暗中有些龌龊,老太监自然是看着朱璃有些不爽。

    不过大庭广众之下,这位权倾朝野的大太监倒没有说什么,朱璃是个人才,他不得不承认,也不愿意贸然恶了他,而是十分随和地道:“诸位可别折煞老奴了,咱家只是个跑腿、宣纸的奴才,当不得诸位如此大礼。”

    田令孜一边惺惺作态,一边话锋一转道:“我们就别在这城外杵着了,还是到宫里再说吧,朱璃将军你说呢?”

    “一切但凭田大家做主。”朱璃似乎从田令孜身上感受到了一丝冷意,立刻警醒道。

    “嗯,那一起回宫吧。”说着,田令孜看也没看朱璃,而是亲切地靠近杨复光,打马进城,径直向着皇宫方向走去。

    其余节度使、各方镇将、刺史,大有深意地看了朱璃一眼,连忙紧紧跟上,只是转瞬之间,朱璃就从众人身上,感受到了明显的疏离之意。

    “都督,这太监真可恶。”史俨悄然上前,怒视着簇拥在人群中间的田令孜,愤愤不平道。

    朱璃微笑地看了他一眼,安慰道:“万事莫忧心,田令孜可不是一般人,此人是看着陛下长大的内宦,圣人不管事,都是此人代为掌管,对于这种时刻待在陛下身边的人,我们还是谨言慎行的好。”

    “可这老货,分明就是在给都督您上眼药啊。”史俨仍旧愤愤不平。

    “哎,那又能如何呢,听说郑司空和李国公,和田令孜有些龌龊,我现在的官职都是他们两位力荐的,这次收复长安虽然乃是众人之功,可我毕竟有统帅之名,依照惯例,我怎么也能获得一半以上的功劳,这份功劳,田令孜等权宦不会甘心的。”朱璃叹了口气,仔细解释道。

    “可制定声东击西、瞒天过海之计的人,本就是都督你啊,能获得军功也是凭自己本事,他们不甘心又如何,有本事他们不会自己去争吗。”史俨不服气地道。

    “要是他们能像你说的那样,自己争取立功就好了,可这些人做事的时候,不是无能为力,就是力有不逮,但抢好处的时候,他们比谁都擅长。”朱璃打马,伙同史俨不紧不慢地跟在众人身后,望着唐末三害之一、几乎一手毁掉了大唐盛世的权宦代表田令孜,不无愤懑地道。

    覆唐三害,权宦首当其冲,他们将皇帝玩弄于股

    掌之间,上遮天听,下劫忠言,搬弄是非,排除异己,简直就是误国误民的头号蛀虫。

    由金光门途经太常寺、尚书省等重地,一行人进入太极宫,大殿之上,田令孜站于龙椅之下,随侍的太监抱着一堆册封圣旨,望着那些册封圣旨,各方大员眼光灼灼,看来数天的等待,自己最终能获得什么样的封赏,马上就要揭晓了,这些军阀怎么可能不激动。

    参与勤王的各方大员,分别站于大殿两侧,眼巴巴地望着田令孜,田令孜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不紧不慢地扒拉着一堆册封圣旨,好似随意,实则刻意地从圣旨堆中抽出一卷,展开道:“圣人曰: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而军帅戎将实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城也,乃能文武兼全,出力报效讵可泯其绩而不嘉之以宠命乎。兹有兵马都监、许州刺史杨复光,忠义昭昭,可耀天日,沥胆为民,收复长安有功,兹特授尔天下兵马都监、加府仪同三司、同华制置使,封弘农郡公,赐号‘资忠辉武匡国平难功臣’,锡之敕命于戏,...... 敕命,僖宗九年五月二十六日。”

    “谢圣上隆恩,杨复光恭贺陛下万岁、万万岁。”这是一封策书,专门封赏杨复光的,杨复光听到敕命,立刻走到大殿中间,大礼拜谢道。

    这个敕命一出,其余之人都神色闪烁、有意无意地看向朱璃,杨复光突然被敕封为天下兵马都监,总领天下兵马,朱璃这个临时都统怕是做到头了。

    与其说这是朝廷对杨复光的敕封,不如说是权宦在收复长安之后,立刻将兵权从朱璃手中夺了过去,可是对于这一点朱璃一点都不在乎,他面色如常,神情泰然,似乎并没领悟到这一层的意思。

    杨复光被敕封后,接着便是王重荣、周岌二人,周岌乃王重荣部下,东路军逼降诸葛爽,攻入长安就是周岌之功,因为朱温那个时候尚未投降,王重荣本人坐镇水南畔,对峙朱温,所以这收复长安之功,自然也有他的一份。

    唐廷敕封王重荣为检校太尉、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封琅琊郡王、累功检校太傅;而周岌因功擢升,接替杨复光成为许州刺史。

    除此以外,唐廷敕封李思恭(原:拓跋思恭),太子太傅、封夏国公;李孝昌进阶检校司空;宋文通进阶检校太尉、封琅琊郡王;李克用为检校司空、河东节度使;王重盈进阶检校太尉、封琅琊郡王,累功检校太傅中........

    一番封赏下来,唯独只有朱璃没有受到敕封,不过随侍在田令孜身边的太监手中,还剩下一卷策书,看样那卷策书就是唐廷敕封朱璃的圣旨,不知为何田令孜却留到了最后。

    正当众人以为田令孜接下来就该敕封朱璃时,田令孜却开口道:“诸位为国操劳日久,如今圣人大肆封赏,已然功德圆满了,若是没有其他事,你们都退下吧,老奴要同朱璃将军聊聊。”

第六十二章 祸事连连

    众位被敕封过的大员一听,似乎心领神会,就心照不宣地退出太极殿。www.uu234.cc

    新的册封,必然带动各方军阀新的调整、布局,很多事情等着他们去安排,他们也确实不想再待在这里了。

    众人鱼贯而出,太极殿中只剩下田令孜、朱璃,以及一些小太监。

    “朱璃将军,可知老奴留下将军的意图?”田令孜居高临下,微微眯着眼睛,看向朱璃问道。

    “朱某不知,还请田大家明言。”田令孜颁发圣旨,唯独唐廷敕封自己的圣旨却不当众宣读,鬼知道他心里有什么打算。

    不过也从这里可以看出,唐廷的权宦是多么嚣张,圣旨留中不发,却依旧满不在乎,这个太监做这种事情绝对不止一、两次那么简单,似乎轻车熟路、习以为常了。

    田令孜见朱璃不开窍,悠悠地道:“将军为官仅仅不到三年光景,就从一个小小的北口守捉使,提升到了位列朝廷三品大员的地步,可以说是少年得志、春风得意,对于很多为官之道,有不清楚的地方,咱家也能谅解。”

    “咱家曾和圣人谈论过将军,咱家认为将军的官阶不宜提升太快,以免拔苗助长,最后只能毁了一颗好苗子;然而郑畋、李琢等人认为,国家危难之际,任人唯贤、任人唯能,方是迅速拨乱反正的正途,不过将军也确实有能力,这一点咱家深信不疑,因此并未坚决反对。”

    “如今黄巢兵败长安,带着残兵败将东进兖州,显然已经到了苟延残喘的境地,这个时候将军就不为自己今后的前途着想一下吗?”田令孜一副苦口婆心似地替朱璃着想道。

    朱璃闻言,双眸微眯,心道:以后,以后你会横死,唐廷也会在十余年后被你们这帮蛀虫给祸害得灭亡掉,我可是一直都在为以后努力着的,只不过这些,你田令孜是不可能知道的罢了。

    不过这些他却不能跟田令孜直说,于是转口拱手道:“田大家似乎要提点朱某,不知田大家以为朱璃应该如何做,才会更有前途呢?”

    “嘿嘿,咱家对朱将军提不上什么指点,朱将军也是少年英雄,咱家一直钦佩不已,可怜咱家年老力衰,后继无人,不知将军是否愿意认下咱家为义父呢?”田令孜一见朱璃放下身段向其请教,马上错以为朱璃已经妥协服软了,就十分自信地开口道。

    不过田令孜身为当朝最大的权宦之一,收下假子的也有不少,能让他亲自开口招收为假子的,现在无一不是地方大员,或是宫中权贵,也从来没有人拒绝过。

    毕竟这个时代,权宦已经形成世家,就说田令孜自己吧,他本姓陈,就因为入宫后认了一位已故老太监做义父,才混到如今的地位。

    像他这样的人还有不少,比如新鲜出炉的天下兵马都监杨复光,他是权宦内常侍杨玄价的假子;枢密使杨复恭,是杨复光的从兄,他是前枢密使杨玄翼的假子,等等,这样的事情,在唐廷几乎司空见惯、犹如后世的

    潜规则一样,让人习以为常了。

    若是被权宦看重,并想从权宦那里借力高升,认个干爹、义父什么的,就是第一道门槛,田令孜以为朱璃服软,就顺理成章地让朱璃认他做义父,他并不认为这样做,对于一个灵魂来自后世、而且出身草根、还有点愤青情怀的朱璃来说意味着什么。

    以田令孜在后世的骂名,朱璃岂能甘心认他做义父,若是那样无异于同样遗臭万年,简直就是对他的一种侮辱。

    田令孜的提议,非但没有让朱璃振奋,反而让他心中骤然升腾起一股怒火,凭什么,他一个不男不女的残废,想做自己父亲,这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何谓义父?

    古语有云,生父的结义兄弟可为义父;可朱璃的理解中,以父之名,代天履义,行父责、履父职,方为义父。

    他田令孜何德何能,对于自己一没养育之恩、二没教导之义、三没以身作则、为家国、为社会做出贡献,没有给自己起到标杆式的导向,何以成为他朱璃的义父?

    除了一些攀附高枝、追逐名利的无耻之徒,甘心成为他田令孜的假子以外,但凡有点良知、知晓大义、辨别非的人,都不会认这种人做义父。

    此人上欺天子、下压庙堂、培植党羽、铲除异己、一心追逐名利,害国害民,妄想成为朱璃义父,他一个太监理解义父的真义吗,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朱璃努力压制住自己濒临爆发的怒气,拱手生硬地回道:“谢谢田大家厚爱,朱某双亲健在,大人们春秋正盛,尚未有给人做假子的打算。”

    一言即出,满殿寂然,随侍田令孜的一众小太监都骇然地望向朱璃,在他们的认知中,还从没有人,如此直接了当地拒绝过田令孜。

    更何况,朱璃口气中的那股愤懑、羞怒的语气,就是聋子都能听得出来,他对田令孜这个提议非但不感恩戴德,反而怒气勃发。

    这种情况,让田令孜惊愕不已,哑口无言,他那张原本白皙的脸上,瞬间笼罩上了一层阴云,不可置信地突然转过头看向朱璃,他不敢相信,这个没有出身、没有背景、甚至没有根基的乡野小子,竟然敢当面拒绝自己的“好意”,简直不识抬举。

    朱璃一脸肃然,面不改色地看向田令孜的眼睛,若不是杀了此人,可能会引起更大的骚乱,这田令孜在朱璃的认知中,大可一刀杀了了事,不,一刀杀了这种人渣太便宜他了,就应该千刀万剐、五马分尸,方可为无数黎民消怨,为浩浩大唐锄奸。

    “哼,嗬,嗬嗬嗬......,将军想清楚了,你确认这么做吗、你知道自己拒绝了什么吗,你这一拒绝,可就注定与泼天的富贵、旷世奇功彻底无缘了,你就不再认真考虑一下?”田令孜咬牙切齿地看着朱璃,嘶哑着嗓音道。

    看着面前这张比屁股还要白皙的老脸,朱璃肃然淡漠地盯着对方,不卑不亢地开口道:“朱某原本就是一介布衣,

    不求闻达于庙堂,不求富贵于琼楼高阁,所思所想皆是如何通过自己的努力,让一家人过得好一点。”

    “然而就是这点追求,苍天都不愿意给予,地方之上,贪官横行;庙堂之中,奸佞当道;致使天下疲敝、兵祸四起;邀天之幸,朱某机缘巧合之下得庇于双亲、恩遇于师长,练就一身驰骋沙场的本领,一心只想为天下百姓做点实事,求个安稳,至于什么泼天富贵、旷世奇功,朱某从未想过,大家的一番心意,还是留给别人吧,请恕朱某无福消受。”朱璃说完,拱手一礼,转身就走,甚至连圣旨他都没有心情去接受了,他现在连一分一秒都不想看到对方,面对田令孜那张阴险的小人嘴脸,他都想立刻一刀宰了对方。

    “好,好,好得很好,嘎嘎嘎,朱璃,希望你不要后悔,不识抬举的东西。”田令孜终于爆发了,看着朱璃走向太极殿大门的背影,阴毒地尖叫道。

    朱璃闻言,骤然转过头来,怒视着田令孜,那焚化一切的怒火,仿佛就要喷薄而出,要将田令孜这阉货瞬间烧成尘灰一样。

    如此毫无掩饰的怒意、杀意,骇得田令孜脑袋一缩,浑身冷汗直流。

    朱璃虽然为官不久,可自从走上这条道路,大半时间,他都在军营、沙场中度过的,那一身血腥的煞气,即便不刻意释放,都能让普通人浑身不自在,更何况是现在,他对田令孜已然生出了一丝杀意了呢。

    朱璃头也不回的走出皇宫,也宣告了田令孜招揽他的图谋失败。

    正在朱璃、田令孜在皇宫闹得不欢而散的时候,新任太子太傅、夏国公李思恭,他在长安城中强行霸占的一座府邸门前,来了一个浑身带伤的党项人。

    戍守在府邸门前的党项牙兵,立刻认出了这个人的身份,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留守在宥州的李仁,他是李思恭的亲儿子,二人不敢怠慢立刻上前扶住李仁,焦急道:“仁郎君,你怎么了,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李仁形象确实凄惨,衣衫褴褛不说,还浑身是血,他神情惶恐,面带焦急之色,见到党项族的牙兵,眼神振奋,似有如释重负的解脱之光闪过,仿佛看到了什么希望,一把拉住那名牙兵的衣领,嘶哑着嗓音道:“快,快去,快去通知阿郎,就说,就说朔州朱璃麾下高肃,已经攻破宥州,彻底占领了河套,现在,现在夏、绥、银、宥、盐、灵等六州之地,已经,已经尽皆落入高肃之手,快......”

    李仁似乎有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一头栽在那名牙兵的怀中,就此昏了过去。

    骤闻这个对于党项人来说,不异于天塌一般的消息,两名牙兵险些也一并晕了过去,要知道宥州可是党项人的大本营,他们的妻女、亲人全部都生活在那里,如今宥州告破,他们亲人的处境就可想而知了,岂不是变成一群待宰的羔羊一般,只能任人宰割了,一想到这一点,就由不得他们不害怕。

第六十三章 党同伐璃

    可即便再吃惊,他们也得带着李仁前去面见李思恭,李仁一身血衣,分明就是一路被人追杀、拼死才逃到长安来的。www.uu234.cc

    这里就要说说高肃攻略河套的情况了,传闻高长恭本来就是喜欢结交江湖游侠、义士的人物,甚至有记载,他认了一个刺杀他的杀手为义子,麾下更是拥有一支神出鬼没的鬼军。

    而作为高长恭的转世,这一世的高肃仍旧没有改变以前的习惯,他在阴山的时候,就从马匪中挑选出一些身手矫健、擅长江湖缠斗的士卒培养成暗部,取名鬼武士,专门负责刺探契丹人消息、刺杀契丹贵族、破坏契丹一些重要基地等事务。

    自从领兵进入胜州,他麾下的卫士越来越多,鬼武士的队伍也不断壮大,可他毕竟效忠于朱璃,再继续放任这些人在自己手下做事,显然不合适。

    他听闻郭奇佐正在培养细作,就将这支队伍交给了郭奇佐,而郭奇佐欣然接受后,就让这些人专门从事一些情报收集、敌后爆破等事务,同时还负责追杀像李仁这样的人。

    高肃攻破宥州时,李仁带领党项最精锐的一支勇士,趁着高肃不备,悍然杀出重围,等高肃再想追击,为时已晚,无奈之下,高肃只好将情况上报给郭奇佐。

    郭奇佐接到情报,意识到李仁的出逃,很可能会让朱璃陷身于危难之中,当即就派出数队鬼武士,对李仁进行围追堵截,刺杀擒拿,可李仁拼尽了最后一名党项勇士的生命,也要冲入关中,最终还是让他进入了长安。

    李仁被牙兵带进李思恭的府邸不久,李府就传来李思恭那一声撕裂苍穹般的凄厉嘶吼声:“朱璃,我李思恭不杀你,誓不为人。”

    这声嘶吼,很多人都听见了,对于朱璃别有用心之人,比如吃过朱璃亏的沙陀族人李克用,比如一直看不上朱璃,结果屡屡被朱璃打脸的李孝昌等人,立刻有了动作。

    而这些人能耐不小,很快就打听到朱璃在太极殿惹怒了田令孜,于是当天晚上一场针对朱璃的小聚就促成了。

    与会的有大太监田令孜、河东节度使李克用、太子太傅李思恭、 检校司空李孝昌等人,皇宫内的一处偏殿中,田令孜神色难看地坐在上首,李克用等三人,分别落座于两侧。

    “朱璃是郑畋、李琢的人。”田令孜阴恻恻地道,当然这只是他自己这么认为的,“咱家欲收其为假子,将之收归己用,不想他竟然当场拒绝了咱家,丝毫没有给咱家留面子,不识大体,着实该死,我欲除掉此人,诸位似乎也有这个意思吧。”

    闻言,李思恭脸上的肌肉不断地抽动,阴森森地道:“朱璃名为南下勤王,却暗度陈仓,谋我宥州,若说那个叫做什么高肃的,我还不能确定他是否真是朱璃的人,可曹狮雄、李重霸二人呢,这两个原草军悍将,大家都知道他们是被朱璃所擒的,然而就是这

    两个人,却转眼就出现在了攻占宥州的征战中,这说明什么,朱璃一定就是那个杀我族人,占我封地的贼人,不杀朱璃,我李思恭誓不为人。”

    李思恭对朱璃显然恨到骨子里了,四人中他是杀掉朱璃之心最迫切之人,他现在虽然被敕封为太子太傅、夏国公,可他实际上的势力就是以宥州为中心的那点实力,现在却被朱璃麾下连窝都给端了,他岂能不恨。

    “朱璃曾斩我沙陀数员大将,这个仇,我李克用不敢有一日或忘,我意誓杀朱璃。”李克用接口附和道,双眸之中凶光闪烁,似乎别有他图。

    李克用对付朱璃,可不是他口头上说的那点破事,他其实还有更大的目的,现在他虽然被敕封为河东节度使,可河东这些州县,都是要靠他以后一点一点地用实力去征服的。

    而他现在所拥有的领地,实际上只有代州,而且代州毗邻朔州,因为雁门关被张归霸所占据,就像是在沙陀老窝背后,钉下一根钉子,让沙陀人如鲠在喉。

    除掉朱璃,朔州就会变得群龙无首,再想拔掉横在代州北面的这颗钉子,很可能就会容易的多,只要雁门一日在朱璃手中,他沙陀无论想要向任何一个方向扩张,都不能、也不敢全力以赴。

    在座的只有李孝昌与朱璃没有什么大仇恨,不过这个人一直看朱璃不顺眼,朱璃先是在蔚州力战薛阿檀,让他丢了一回脸面。

    在渭水,身为小刺史的朱璃生擒了孟绝海,兵不血刃攻破东渭桥,而他作为节度使却被朱温打得溃不成军,更可笑的是,这次作战安排还是他一力促成的,更是让他无地自容。

    当然上面的都是朱璃对他能力上的压制,他即便嫉妒,也无可奈何,也不至于要致朱璃于死地。

    可是在义亭城中,王家门口,朱璃生生以两骑之力,硬生生地分开三军,破坏了他浑水摸鱼、强抢美人的计划。

    后来他想通过死士悄悄地将王月瑶虏来,竟然找不到人了,事后经过多方打探,李孝昌才寻找到了蛛丝马迹,他发现王月瑶很有可能被朱璃悄悄地送到了朔州,这一发现,让他彻底暴走了,从那以后,他就暗暗决定,此生不杀朱璃,誓不罢休。

    不过这些理由他不能宣诸于口,否则会让人轻视,甚至唾弃,只好开口道:“朱璃不给田大家面子,就是不给我李孝昌面子,属下愿意全力以赴,帮助田大家剪除朱璃这个狂妄的田舍奴。”

    几人纷纷表态,虽然原因不同,但誓杀朱璃的决心却昭然不虚。

    “朱璃能文能武,狡猾诡诈,兼且悍勇无比,他手下的那些东拼西凑才聚拢起来的杂兵,我倒是不担心,可要想杀掉朱璃,我却没有十足的把握。”李思恭一见几人表明了决心,仍旧一副愁眉苦脸地开口道。

    义亭王家门前,朱璃一矛将他连人带马拍飞的场景,让他每每想起都不寒而栗,甚至直到现在都很难相信

    ,这个世上竟然还有这等猛人。

    比起朱璃的勇悍,他党项人中,那些平时被誉为悍将、猛将的人,实在不值一提,想要杀死这样一个拥有关、张一样勇武的人,李思恭确实没有信心。

    “李国公不用担心,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有一假子,名叫李存孝,堪称世之虎,只要存孝出手,在联合起麾下薛阿檀、安休休,杀掉朱璃,必然不是难事。”李克用环顾众人,十分保守地说道。

    李存孝有多强,能否胜过朱璃,他其实也不知道,因为两人并没对战过,不过李存孝的勇武已经够他震撼的了,所以他才说的这么保守,实不知,就是再来十个朱璃都不是李存孝的对手。

    李存孝在正面搦战中,就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而且他十分欣赏、疼爱这位义子,李存孝不但天生神力,就连武艺、骑术都修炼到了武道毫巅,几乎进无可进,他就不相信李存孝出手,再加上其麾下无数的悍将,还杀不死一个区区朱璃。

    “李都督此言当真?”李克用之言,让李孝昌双眸一亮,连忙确认道。

    李克用看了他一眼,张口道:“李某是不是妄言吹嘘,诸位只需前去问问天下兵马总监杨复光就知道了,我儿雄威,杨总监可是亲眼目睹过的。”

    如今身在长安的几个地方大员中,能证明李克用不是吹嘘的,也只有杨复光了,因为只有杨复光亲眼见识过李存孝的战斗场面。

    不过他提到杨复光,倒是让田令孜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头,说起来,这个阉人在成都的时候,还抢了南下勤王、所有军阀的一份功劳。

    杨复光是老权宦杨玄价的假子,也属于权宦一脉,更是在镇压草军、收复长安的过程中,立下了不可忽视的战功,阉人一系中出现了这样一个人物,在他们看来杨复光不可不封赏,而且一定要大肆封赏。

    再者,杨复光虽然是权宦,也是阉人,但不得不说,这个人倒是对唐廷忠心耿耿,对于镇压草军,维护大唐皇室方面可谓尽心尽力,被很多权宦欣赏、支持。

    以权宦的一贯做法,趁着杨复光又立新功之际,正好将这个封赏给落实了才好,可田令孜又怕杨复光官职太大,对自己构成威胁,暗中立刻唆使宰相、以及被他控制的地方藩镇,浮夸自己的功劳。

    唐廷宰相以及地方藩镇在他的指使下,当即巧立名目,上书僖宗,声言田令孜有先见之明,长安破城后,就是老太监建议僖宗幸蜀避祸的,这才让皇帝躲过一劫,功不可没。

    继而他们又上书声称,为了收复长安,老太监散尽家财、运筹帷幄,一力促成了勤王大军收复长安,居功至伟。

    同时还劝诱僖宗封赏老太监,声言这次联军收复长安,首功应该是田令孜才对,硬是哄骗得僖宗敕封给田令孜一个十军兼十二卫观容使的高位,远远凌驾于杨复光的封赏之上。

第六十四章 危局

    田令孜作为权宦前辈,却要靠这种手段,掠夺后辈的功勋,说他心里没有芥蒂,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毕竟杨复光算是他们一系的晚辈。www.uu234.cc

    现在别人当面提起杨复光,他多少有点别扭,不过这个时候,大家一起筹谋对付朱璃,因此他并没有表现出不悦,见李克用极力推荐其假子李存孝出来对付朱璃,便欣然应允道:“李都督有此义子,实乃邀天之幸,那就由李存孝统领各方大军,前去对付朱璃吧。”

    一言定下对付朱璃的人选,老太监继续道:“朱璃没有迎领圣旨就无礼退去,倒是给了我们一个很好的借口,我们就以朱璃抗旨不遵、藐视天威、放纵麾下霍乱地方、忤逆法度、阴谋造反等罪名,出师讨伐他,这样如何?”

    李克用闻言,神情有些犹豫,不过还是开口道:“田大家,出师讨伐恐怕不妥,战阵之上,乃是朱璃最擅长的地方,若是劳师动众前去讨伐于他,说不定还可能让他从容逃掉。”

    众人闻言,默默地点了点头,李克用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想想朱璃自从声名鹊起以来,几乎一直都纵横在战场之上,说到统兵对战,是他最擅长的地方,绝对没有吹嘘其能。

    更何况战阵之上,每一个统帅都有那么多甘心为之效死的麾下,在那些麾下的保护之下,即便李存孝再勇悍,也不能保证百分之百击杀朱璃。

    “那李都督想要怎么做?”虽然被反驳,但田令孜却没有生气,只要能够杀掉朱璃,方法当然越稳妥越好,他倒是希望李克用能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来。

    李克用望了其他三人一眼,拱手肃然道:“现在天色已晚,依属下之见,田大家不如明天宣他进宫,我麾下有十三太保,皆为猛将,存孝正是其中一个,若是再加上诸位麾下的悍将,就能凑出至少二十多位的一流武将,我意让他们埋伏在宫殿之后,介时,田大家只需当众宣读朱璃罪状,命令我等拿下对方,那个时候,所有猛将一拥而上、齐心协力之下,斩杀朱璃绝非难事。”

    其他人一听,十分振奋。

    “不错,好主意,若是在宫中的大殿诛杀此獠,确实是个绝妙的选择,进入大殿的朱璃,他还能带上麾下不成,介时,他孤身一人,正是杀他最好的时机。”李思恭立刻附和道。

    “不错,还是李都督考虑的周详,那就这么办吧。”田令孜双眼一亮,随即拍板决定道。

    “哈哈,李都督果然高明,我李孝昌也同意这么做。”李孝昌也连忙出声附和道。

    这边众人阴谋设局已定,便纷纷离去准备。

    再说朱璃中午离开大殿后,就迅速赶往城外军营,心中带着一股愤懑的情绪,显然对于得罪田令孜,他也能够想象的出,接下来可能会遭受到对方的刁难。

    朔州大军一直驻扎在长安城外,而朱璃也一直住在军营之中,

    因此他对于李思恭的那声嘶吼,他并没有耳闻,更不知道高肃那边已经出了纰漏。

    考虑到田令孜会刁难自己,朱璃一直闷闷不乐,对于太监这种不男不女的人,只要出现在历史上,一般都非常难缠,他们天性残缺,手段极为阴毒,说不定田令孜当下就在考虑着如何对付他了呢。

    进入军营,他仍旧感觉十分烦躁,也就无心待在营中,随口叫上几个亲近牙兵,信马奔出军营,遛逛在长安近郊散心,一边思索着如何应对田令孜即将对他的发难,一边盲目地四下张望,借景消烦。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落日的余晖洒在草地上、树林间,仿若给整个长安的近郊蒙上了一层金纱,夕阳总是会消逝的,它却总是将最美丽的晚景,留给这纷乱的世间。

    绝不像田令孜这种老货,年龄越大越能折腾。

    朱璃单人独骑信马游走在最中间,沉默不语,他周围数十米远的地方,几名亲近牙兵,万分警惕,不断地逡巡在周围,不敢有丝毫懈怠。

    不过想来想去,依旧没有头绪,他突然想到,田令孜此时尚未发动攻势,这个时候即便他考虑的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还不如等他发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好了,明白到这一点,朱璃似乎放下了心事,不过难免还是要处于被动。

    就在他对自己考虑的结果,有些不满意时,突然,一名牙兵骤然怒斥了起来:“谁,出来,别以为我没看到你。”

    那名牙兵的怒斥声,瞬间惊动了其他牙兵,以及正在郁闷的朱璃,众人不约而同地望向那个方向,而那些距离那名牙兵比较近的朔州卫士,听到战友的吆喝,连忙举着长矛窜向那名牙兵身前。

    “误会、误会,千万不要冲动,自己人。”看到对面的牙兵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附近的树林中,突然传出一道惶然、甚至迫切的声音。

    随着声音的传出,三名一身短打、身着紧身武士装的汉子,缓缓地走了出来,他们尽是腰挎长刀、面罩獠牙鬼面,走出来的时候,已是举起了双手,一副没有恶意的神态。

    看到这些陌生汉子,以及他们佩刀罩面的诡异装束,几名直面对方的牙兵,丝毫不敢放松警惕,那名最先发现三人的牙兵,在得到战友的支援后,胆气立刻壮大了起来,怒喝道:“谁跟你们是自己人,你们是什么人,干什么的,为什么鬼鬼祟祟地躲在林间窥视我等,目的何在?”

    三名武士,为首的那人,面对牙兵连珠炮似的追问,丝毫没有理会,而是扭头看向朱璃所在的方向,当看到骑在马上,向他们张望过来的朱璃时,立刻大声道:“使君,我等来自朔州,是郭先生让我们来的。”

    朔州郭先生,若是别人可能不知道是谁,可朱璃一听,就知道这些人应该是郭奇佐派来的,郭奇佐虽然在中原还没什么名声

    ,可在朔州,提到郭先生,一般都知道是指刺史府中的郭奇佐。

    听到这个声音,朱璃立刻轻磕玉麒麟马腹,驱马走上前去,盯着三人端详了一眼,开口道:“郭先生让你们过来的,有什么事情吗?”

    看着朱璃一脸淡漠的神情,三人知道还是没有取得对方完全信任,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似乎欲言又止,好像有什么难处,不过沉默了少顷,那名为首的鬼面武士最终还是拱手向朱璃道:“使君,我等执行军令不利,深知有罪,可即便如此,我们还是必须将消息告知使君。”

    看来这几个人,还不知道朱璃已经晋升为三品将军,依旧称呼他为使君,再加上对方说是从朔州而来,朱璃估摸着,这几人撒谎的可能性比较小,他们是朔州卫士的可能性,倒是有九成是真的。

    不过,鬼面武士的话倒是让朱璃心中骤然腾起一抹不详之感,皱了皱眉头,平静地问道:“什么事情,尽管说吧。”

    那名鬼面武士不敢怠慢,连忙道:“属下几人是追杀李仁来到关中的,我们是一队鬼武士,使君应当知道高将军征伐河套吧?”

    “嗯,怎么了?”朱璃征伐河套之事,非朔州人,几乎不可能知道,闻言就更加确定对方是自己人了。

    “高肃将军兵围宥州时,李思恭的儿子李仁,趁着高将军不备,就带领党项最精锐的一支牙兵,突然暴起,冲出了我们大军的包围圈,高将军阻挡不及,让他们逃了出来。”鬼武士解释了起来。

    “高将军深知走漏了这些人,若是让他们逃到关中,就会对使君不利,但是派遣大军围剿这些人,又显得兴师动众,动静太大,同样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高将军当机立断,立刻就将此事快马禀报给了郭先生,郭先生知道后,随即就命令我们沿途追杀这些逃窜出来的党项人,同时,他还嘱咐我等,若是党项人的潜逃者中,即便有一人未死,进入了长安,我们就必须想办法,将这个消息立刻设法告知使君。”

    “可是属下等无能,虽然竭尽全力,最后还是让李仁逃进了长安城,进入了李思恭的府邸,所以我们只得按照郭先生的嘱咐,前来将消息上报使君。”鬼武士音带愧疚,垂头丧气地说出真相道。

    朱璃闻言,眉头皱得更紧,刚刚得罪了田令孜,还不知道这个阉人会用什么手段来报复自己呢,现在高肃那边又出了纰漏,李仁既然逃进了长安李府,李思恭必然知道了朱璃暗中攻略河套的事情,灭家虏族之仇,可不是小恩怨,李思恭必然不会放过自己。

    再加上平叛沙陀之时,朱璃阵斩沙陀十余员大将,计破沙陀东路大军,几乎一手毁灭了沙陀人的侵略意图,若是田令孜、李思恭在这个时候向他发难,相信李克用必然不会无动于衷,他再横插一手,自己面对的形势将更加严峻了。

第六十五章 打算

    想到这里,朱璃当机立断,立刻道:“你等迅速返回朔州,告诉郭先生,若朝廷以我造反为名讨伐于我,就让高肃立刻在河套自领夏绥银节度使一职,死守河套;还有,让郭先生加强朔州周边的防范,尤其是雁门关方向,必须重兵把守,记住,只守不攻,连搦战都不准许出战,明白吗?”

    三名鬼面武士闻言,不敢迟疑,连忙道:“诺”

    “你们立刻出发吧,去吧。www.uu234.cc”朱璃连连催促,三人从朱璃的神情中,看出了事情的严重性,不敢迟疑,再次拜谢后,就立刻遁入林间,转瞬就消失了踪影。

    “我们立刻回营。”朱璃知道事情严重,高肃是在李思恭南下勤王之时,兵围宥州,这件事情暴露,以田令孜等人的手段,必然会给自己冠上一个阴谋造反的罪名,他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

    一行人急匆匆地赶回大营,朱璃进入大帐,立刻叫人去招史俨前来商议。

    半盏茶的时间,史俨就匆匆赶到朱璃的大帐之中,朱璃看着史俨,严肃道:“我们怕是有麻烦了。”

    “怎么了?”史俨楞然不已。

    “上午田令孜要认我做义子,被我当面拒绝了,这个太监绝不会放过我的;刚刚郭先生又派人前来传讯,李思恭的儿子李仁已经逃入长安,我们暗中攻略河套的事情,怕是捂不住了。”

    “若是再加上平叛沙陀之战中,我和李克用之间的龌龊,我们很可能会受他们几人的联手镇压,甚至参与打击我们、趁机落井下石的人会更多。”朱璃神色肃穆,苦涩地叹息道。

    史俨闻言,神色忽变,焦躁不安之色,跃然浮现,他皱着眉头,烦闷地走动不已,良久才愤懑地道:“高肃不是说他已经将宥州围起来了吗,而且他保证不会让消息传到关中的,怎么现在又让李仁逃到长安了呢,长着一张女人脸的男人,果然靠不住。”

    高肃形象俊美,史俨一早就看他不顺眼,如今又捅了纰漏,史俨不埋怨才怪呢。

    看着史俨怨气冲天的样子,朱璃暗暗地摇了摇头,开口道:“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好在周德威、孟绝海走得早,怕是距离朔州的行程也不远了,他们的安全应该不成问题,那些被我们仓促收拢起来的草军溃卒,以及他们的亲属合计也有十几万人,即便我们这边出现问题,朔州得到这么多的兵力和人口,只要严防死守,短时间内应该没问题。”

    “现在要考虑的就是还驻扎在这里,这将近两万人的安全问题了,这两万人可都是百战精锐,若是因为我一个人的缘故全部折在这里,我于心何忍啊。”朱璃皱眉道。

    “那能怎么办,这个时候,不出所料的话,对方已经派人密切监视起我们来了,除非杀出去,恐怕我们也没有其他方法可想了吧。”史俨英眉一挑,煞气森然地道。

    “他们现在还没动手,估计还没拿定主意,若是我们突然无声无息地走掉,总是能够逃出一部分人的,若是我所料不差的话,对方的主要目

    标是我,若是大战爆起,你、我分别带领一部分麾下,先合力杀出重围,由我引开他们,你率领其他人直接北上,他们追击你的可能性不大,自然能够保下一部分人。”朱璃认真地望着史俨,开口道。

    史俨闻言,脸色瞬变,就像被始乱终弃的小媳妇似的尖叫道:“都督,你什么意思,我史俨是临阵脱逃的人吗,都督待我如手足,我若临危之际,舍都督于不顾,我还算是人吗?”

    朱璃望着女人撒泼一般的史俨,皱了皱眉头,劝慰道:“你这个臭脾气,听我说完,我让你走,不是为了你一个人,而是为了麾下那些舍生忘死追随你、我的兄弟们,你我兄弟一场,若只关乎我们两个的生死,拼命一搏,纵死无憾;可这将近两万多活生生的生命,可不能因为你、我的义气,而全部丧命于此吧。”

    史俨闻言,眉头低垂,犹自不甘道:“可是,可是让我舍你而独自逃生,我以后还怎么做人?”

    史载史俨,历经两主,皆是尽心尽力,他没有背叛过谁,若不是迫于无奈,他自始至终,都有可能只效忠于李克用,他确实就是这么一个人。

    “什么叫舍我独生,这是我的计划、安排,为的可不是你史俨一个人,而是那些跟随我们血战至今的麾下儿郎,懂吗?”朱璃不由得加重了语气,郑重声明道。

    “可是,可是都督.......”史俨面红耳赤,还要争辩,朱璃不容他再说什么,立刻打断道:“没有可是,以我的武艺和身手,再加上玉麒麟的相助,他们想要我的性命,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这件事情本就因我而起,才会让大家受累,我一直自诩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上尊双亲、下护弟妹、左右不悖逆于兄弟至友,所思所为皆为四个字‘问心无愧’。”

    “若因为我一个人的原因,而让这将近两万人的大好男儿,枉死于关中,我即便活着,也会愧疚、自责一生的,你懂吗?”朱璃直视着史俨,恳切地说道。

    “都督.......”

    “好了,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你若顺利返回朔州,一定要帮我恳请师傅、郭先生,还有高肃、高远、霍青、王等人,若我有不测,请他们帮我照顾好我的双亲、小妹,一定要将此话带到。”朱璃生怕史俨北归中途会有什么冲动之举,再加上他确实担心父母、小妹以后的生计,不得不慎而慎之地反复嘱咐史俨道。

    “我,属下领命。”史俨艰难地拱手应道。

    “嗯,吩咐下去,今晚就开始秘密准备,我们明早就撤往渭水,若是事情顺利的话,你直接带领麾下取道坊州、州、延州,进入绥州,那里是高肃的地盘,这也是最近的一条路,我会引开他们东进同州,取道河东,沿河东道北上朔州。”朱璃再次叮嘱道,当然这是他的计划,至于他自己这条路,最后能不能成行,真的很难说。

    “诺”

    六月的夜,凉风习习。

    饱餐一顿的朔州军在史

    俨的吩咐下,准备好了一切,就早早地歇下了。

    军营中除了夜巡卫士的脚步声,只剩下初夏晚虫的低鸣声,整个军帐中一片寂然,根本就看不出来,这是一支随时都准备北上潜逃的大军。

    根据朱璃的计划,他只率领亲近牙兵八百人,东进同州,史俨要带领两千多越骑、以及一万六千多卫士,北上坊州。

    士卒早早备足了半个多月的干粮,抛却所有辎重,全速进军,准备乘坊州、州地方府兵不备之际,迅速抵达延州,这样一来,即便对方已经派人联系这两州的府兵进行阻截,也可以趁对方准备不足之际,穿过两州境地。

    一夜无话,各方自有准备。

    黎明时分,大概早上五点多的样子,朔州军整体拔营北归,辎重、粮草全部放弃,大军除了身上的铠甲、手中的兵器,随身只背负一些干粮,抛弃掉一切负累,轻身逃窜。

    朔州军一动,立刻就被监视朱璃动向的几方斥候发觉,这些斥候不敢怠慢,连忙飞报李克用、田令孜等人。

    李克用率先接到禀报,他阴沉着脸,翻身从白嫩嫩的侍女身上坐了起来,简单地披上衣袍,就打开房门,对着那名斥候道:“你确定,朔州军已经拔营北归了?”

    “是的,都督,属下亲眼所见,朔州军抛弃所有辎重、粮草,全军开拨,现在正火速逃往渭水。”那名斥候连忙肯定道。

    难道是谁走漏了消息了吗,李克用皱眉沉思片刻。

    不过他们的布局,确切地说只有四个人知道,是谁泄露了消息了呢,李克用一时也想不出是谁,只好无奈地叹息一声。

    只见他拿出自己随身佩戴的鱼符,递向那名斥候道:“你立刻拿着我的令符,赶往存孝府中,让他马上率领飞虎军,给我追上朱璃,一定要死死拖住朔州军。”

    “诺”那名斥候不敢怠慢,连忙接过鱼符,转身窜出院落,匆匆赶往李存孝府邸传令去了。

    而李克用本人也没了睡意,连忙叫上女婢,帮自己披挂整齐,随后立刻赶往宫中,去找田令孜去了,太极殿上,李克用到来不久,李孝昌、李思恭两人也匆匆赶来。

    等田令孜施施然地走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差不多到了早上六点多了,听到朔州军一点征兆都没有,招呼都不打就拔营北归后,田令孜神色阴沉了下来,望向李克用的眼神有点不善:“李都督,若是按照我的计策,昨天趁夜就叫你那假子,统领大军前去讨伐朱璃的话,他很可能早就死了,怎么还会发生这等变故?”

    田令孜的火气,李克用能理解,但他不会接受,沙陀人凶狠粗暴,加上这个时代,他们的正面战力,无人可轻撄其锋,闻言就立刻反驳道:“田大家不必对李某发这么大的火,昨晚我的建议,大家都是同意的,现在出现了变故,可不能只怪我一人吧;朔州军突然北归,也是李某始料不及的,只怕我们的计划已经泄露了,不然朱璃不会走的那么干脆。”

第六十六章 初会李存孝

    他们不知道,不是他们的阴谋败露了,而是朱璃通过郭奇佐传来的消息,就瞬间将他们将会如何对付自己的可能,猜测得**不离十了。www.uu234.cc

    而朱璃一旦认定田令孜、李思恭将会联合对付自己,李克用也极有可能横插一手,那朱璃还敢继续逗留在关中吗,所以他什么都没说,就立刻北逃了,哪里还会让田令孜等人有机会将设计的阴谋施展出来,若是到了那个时候,恐怕黄花菜都凉了。

    李克用、田令孜二人脸色非常难看,似有内讧的倾向,李思恭连忙开口道:“田大家、李都督,现在不是问责的时候,还是赶紧统兵聚将,追缴朔州军、击杀朱璃才是最要紧啊。”

    “不错,李国公之言极是,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昭告天下、宣布朱璃阴谋造反、并派兵追击他们,这才是紧要的。”李孝昌此时,也出声劝慰道。

    经李思恭、李孝昌这一打岔,田令孜也知道此时不是相互埋怨的时候,因而不再继续追责李克用了,转而开口道:“朔州军黎明时分拔营北归,至此刚过半个时辰,若是全部以越骑追击,应该还来得及。”

    “不用那么麻烦,我一早就派出存孝统帅三千飞虎军,衔尾追击了上去,以存孝的实力,佐以三千飞虎军的实力,拖住朱璃绝对不是难事。”李克用自信满满地道。

    “我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继续派出大军,跟上存孝他们;同时,我们还应该快马传讯北部各州,让他们设法拦下朔州军,双管齐下,我就不信朱璃还能生出翅膀飞回朔州。”

    此言一出,田令孜等三人同时双眸一亮,若快马传讯各州,勒令他们帮忙拦截朔州军,即便他们一时追不上朱璃,也不怕最终追不到朱璃吧,确实是一招妙棋。

    不提阴谋四人如何筹谋追击朱璃,只说朱璃率领朔州军,刚刚抵达渭桥,就有斥候飞马来报:“报,都督,有一队骑兵,衔尾追了上来,看他们的旗号,应该是沙陀人。”

    朱璃闻言,心道果然,他料定李克用会横插一手,不想他第一个要面对的竟然就是此人,朱璃转头看向史俨,严肃道:“史俨,你督促麾下快点过河,我先去会会他们,设法拖延上一阵子。”

    “都督.......”史俨欲言又止。

    “不用多说,现在可不是婆婆妈妈的时候,速度快点。”朱璃面无表情,轻斥一声道。

    “诺”史俨面色肃然,虽然无奈,但还是立刻拱手领命而去,他明白,只要督促大军快点越过渭桥,就可以帮助都督早点脱离险境,因此领命之后,他就竭力督促大军行动,不肯有一丝松懈。

    嘱咐完史俨,朱璃转头看向后面的三千越骑,大声道:“所有牙兵全部跟我来,其余将士迅速过河。”

    “诺”众将士虽然面有疑惑,但仍旧立刻应命道。

    渭水南岸,朱璃统领八百牙兵,

    纵马来到朔州大军后方,横矛立马,静静地等待着李克用的沙陀追兵。

    大概半柱香的功夫不到,李存孝、薛阿檀、安休休等三名悍将,就统领着三千飞虎军来到了朔州大军的后方。

    遥遥看到朱璃横矛立马站在那里,似乎早有准备,好像正在等待他们似的。三人不敢大意,飞虎军在距离朱璃两、三百米远的地方,就被李存孝挥手制止了前进,徐徐停了下来。

    朱璃抬眼望去,眉头微皱,若说此刻长安的所有将领之中,他最不愿面对的是谁,显然就是这个李存孝了,不是李存孝统兵有多厉害,而是此人太猛了,冷兵器时代,一个无敌猛将的作用,虽然相比于后世的原子弹,似乎有点夸张,但也不亚于几千斤炸药的威慑。

    李存孝之勇武,或许因为刚出道的缘故,别人知之甚少,可朱璃毕竟来自后世,怎么可能不知道对方的斤两呢,毫不夸张地说,这个时代李存孝是绝对的天字一号猛将,即便是武悼在此,也多半不是对手。

    放眼望去,只见李存孝一身铁盔铁甲、手持毕燕挝、背负禹王槊、肩挎橐弓,轻磕胯下乌龙驹,迎面就窜出了本阵,面对朱璃身后的数万朔州军视如无物,飞奔到距离朱璃两百米远的地方,他停马挥挝直指朱璃道:“前方可是反贼朱璃?”

    朱璃闻言,心下稍安,还好没有一言不发就立刻开打,他现在正需要拖时间,若是废话,他倒是乐意奉陪。

    冷哼一声,朱璃轻磕马腹窜出本阵,二人相距百米,他就停马昂首向着对方道:“反贼之名,请赎朱某愧不敢当,大唐天子陛下远在成都,朱某身为朝廷三品左武卫将军,陛下尚未开口定罪于我,岂是旁人说定罪就定罪的。”

    古人对峙、征伐,讲究一个师出有名,不能李存孝说朱璃是反贼,朱璃就乖乖地承认了,这样不仅有损他的名声,还会平白降低了麾下的士气。

    再说了,朱璃即便没有接受这次敕封,本身也左武卫将军、单于大都护,正三品的大员,并非是谁人都可以随便定他罪的,僖宗皇帝远在成都,既然他没有传昭定朱璃谋反,光靠田令孜的定罪,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他当然不会承认。

    李存孝悍勇无敌不假,他直接开口宣称朱璃是反贼,就是为了先声夺人、师出有名,可朱璃的说辞却令他神情一滞,兀自强辩道:“太极殿中,你抗旨不接,是为藐视天子,忤逆朝廷;攻打草军时,你明为南下勤王,暗中却指使麾下攻略河套,袭扰地方、大逆不道,不是造反是什么?”

    “哈哈哈”朱璃闻言,大笑不已,笑声中,充满了撕裂苍天、啸击九霄般的不平之意,随着大笑忽歇,他神情一正,厉喝道:“太极殿中,田令孜敕封勤王众将,唯独将敕封朱某的圣旨留中不宣,此事大家有目共睹的,若说藐视天子、忤逆朝纲,他田令孜做的这么明显,为何将军不去

    讨伐他呢?”

    “李将军说朱某在太极殿中抗旨不遵,这可是你亲眼所见?”

    “将军说我明为勤王,暗中派人攻略河套,试问将军证据何在?”

    “若朱某不是真心勤王,试问草军悍将孟绝海是不是朱某亲手所擒?”

    “若朱某不是真心勤王,义亭城外,尚让大营可是朱某亲冒矢雨,火烧连营的?”

    “若朱某不是真心勤王,渭水之畔,制定声东击西、瞒天过海之策,收复长安的,可是出自朱某之手?”

    ......

    朱璃越说越激昂,一连串慷慨激昂的连问,问得李存孝哑口无言,问得整个飞虎军鸦雀无声,问得整个朔州牙兵心潮澎湃,若这样也是假装勤王,那李孝昌、王重盈之流,这些打酱油的角色,就是真的勤王吗。

    朱璃攻略河套,在时下人的眼中或许不对,可是从后世而来的他,明明知道这块肥美的土地,这块本就是汉人先烈,用血泪换来的土地,就是因为党项人的无能,最后落入契丹人手中,他不该趁早夺取下来早作部署吗。

    河套不仅有肥沃的良田,还有丰富的资源矿产,与其将来落入契丹人手中,让他们用来壮大自身,反过来欺负中原百姓,为什么不能早点将之拿过来呢,用这些资源壮大汉人自己,也能让汉人在未来对付契丹人的战斗中,占据一些优势。

    如此一想,朱璃倒是不觉得他拿下河套有什么不对,反而觉得就该如此,本来如此,不如此就是资敌叛国、罪孽深重一般。

    见对方无言以对,朱璃继续道:“将军不回答,不是将军理屈词穷,而是这些事情,都是铁一般的事实,无可置噱。事实如此,将军仍旧追击于我,为的到底是什么原因,将军心中自然明白吧。”

    “将军此来,非是为公,而就是为了李克用和田令孜的一己私怨吧,何必罗列一些罪名诬陷朱某呢?”一言总括,朱璃反而戏谑地望着李存孝。

    错就错在李存孝想要先声夺人、师出有名,才跟朱璃废话了一句,他就不该停马跟朱璃扯淡,现在非但没有打压住朱璃以及朔州军的士气,反而激起了他们的义愤不平之意,朱璃虽然实力不如他,可要说到口才,他李存孝可是拍马也赶不上朱璃。

    李存孝干瘦的小脸,被朱璃一连串的咄咄质问,憋闷得通红,良久才生硬地开口道:“不管如何,本将军奉命追击于你,你就等着受死吧。”

    “哈哈哈,将军终于无话可说了吗,早一点如此不是更好,因为这样才是你们的真面目啊,不过,你们想要朱某的性命,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有种就过来拿吧。”朱璃大笑之后,面色一沉,凶厉无比地回道,虽然自知不敌,但朱璃依然要战,不战怎么知道差距,不知道差距怎么进步,更何况他身后还有无数同袍,他是不得不战。

第六十七章 血战渭桥

    “哼”,李存孝心中憋屈,不再搭话,轻轻一甩手中那柄两百四十斤重的毕燕挝,阴沉着尖瘦的小脸,一言不发,纵马直接攻向朱璃。

    首次对战这样一位名传千古的绝世猛将,朱璃心中实在没底,可他身后还有很多朔州卫士并未越过渭水,由不得他不拼死一战了。

    李存孝气势汹汹地一挝直接劈来,让朱璃不敢硬接,只得纵马飞跃,闪向一旁,钢矛飞刺,侧击其兵,只听“叮”的一声,朱璃只觉得双臂一颤,手中钢矛差点脱手而出,一股巨浪排空、大潮拍岸般的怪力汹涌而至。

    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朱璃暗惊,对方只是顺手一击,自己两侧的肩窝就隐隐发热,若只是力量上的对比,他已然处于绝对的下风。

    更何况这只是第一击啊,朱璃心中发苦,却不得不拼,这李存孝太可怕了。

    撑过一合,二人错马之际,朱璃面色赤红地望着李存孝那干瘦的小身板,他怎么也想不通,如此瘦小的人体,怎么可能爆发出厚重如山般的力量呢。

    而且对方的速度比他还稍快一筹,朱璃仗之以纵横沙场、最擅长的两方面,在对方的面前,全都被彻底碾压,让他根本就不敢分心抽刀,原本他可以刀矛并用的,现在却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双手持矛和李存孝对战起来。

    回马再次面对时,李存孝冷哼一声,傲然道:“传闻朱璃勇猛盖世,今日一见,也不过尔尔罢了。”

    面对李存孝的不屑,朱璃沉默不语,以李存孝流传千古的名头,鄙视他也是理所当然,这可是中国历史上,大部分人公认的、排在历史第二的悍将,除了项羽谁敢说能稳赢他。

    既然对方的攻击他抵挡不了,那就不能让李存孝主导攻击节奏,一念至此,朱璃自忖虽然攻击速度比不上对方,但他仍旧决定抢攻为上,第二回合,朱璃双臂抡起,一百六十重的双刃矛,高高挥起,同时人马合一,高纵飞天,以压塌诸天般的冲势,悍然狂劈而下。

    “当”

    李存孝只手挥起毕燕挝,顺势横档,兵器相击之际,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上一下,就举重若轻般的挡下朱璃这倾尽的一击。

    朱璃连人带马,加上挥动双刃矛带来的冲势,这悍然一击,少说也有数千斤,可一击之下,李存孝非但纹丝未动,就连他胯下的乌龙驹,都毫无异样,从容自然。

    这一幕让朱璃暗暗咂舌、大呼变态,他纵横沙场也有三年多了,甚至连薛阿檀这样的猛将都能轻易击败,可对上李存孝,全力之下,对方一点感觉都没有,怎么能让他不震惊。

    错马之际,李存孝轻笑一声,揶揄道:“嗯,不错,这一击还有点样子。”

    面对如此揶揄,朱璃脸色发青,心中大骂对方十八代祖宗,要知道,刚才他可是连吃奶的力气,都用了出来,结果对方竟然谈笑自若,毫不为怵,这般调侃,让他郁闷得直想吐血。

    两合之后

    ,朱璃算是竭尽全力、手段尽出,可面对李存孝这个变态,依然不能奈何对方分毫,他不敢想象,若是放任对方攻击自己,结果会如何。

    第三合刚刚开始,朱璃就想故技重施,结果尚未等他运势成功,李存孝就突然纵马飞进,速度暴增一截,悍然一挝横击朱璃腰部,若是这一挝砸实了,非得一挝两断不可。

    想到这种结果,朱璃冷汗直冒,心中骂娘,不敢怠慢,单手迅速下拍,一掌重重按在玉麒麟背上,以单手为支点,整个人迅速腾空,以毫厘之差,险险地避开了李存孝这拦腰一击,同一时间,朱璃不甘心地挥动双刃矛,反手旋转如风,径直扫向李存孝的后脑。

    面对朱璃不甘心的一击,李存孝自然无惧,他甚至连毕燕挝都没有刻意回拉,只是将身体一侧,就让朱璃这诡异的一击,落在了他背上的禹王槊上。

    “当”

    又是一声交击之声,朱璃一矛无功,不过他也没有幻想能够成功,借助这反震之力,迅速让身体回到玉麒麟背上。

    飞虎军和朔州牙兵之间的空地上,李存孝、朱璃纵横往来,只见铁挝乱舞、钢矛腾跃,二人身下俱是良驹宝马,纵跃飞腾,犹如浮光掠影,让人眼花缭乱、几乎看不清他们的动作,只能影影绰绰地感受到一道玄光和一道黑光,相互纠缠不清。

    而看在薛阿檀、安休休眼中,李存孝自始至终都十分从容,对面的朱璃却一直都在搏命,每一个回合都是拿自己的生命在刀尖上跳舞、在烈焰上挣扎,即便如此疯狂搏命,他仍旧处于下风,此时早已气喘吁吁、狼狈不堪。

    朱璃速度不如李存孝,虽然极力抢功,十次之中,能有两、三次成功的就不错了,剩下的不是拼死躲避,就是无奈硬接,焉有不受伤之理,他的虎口早已崩裂、鲜血涔涔而下,若不是意识海中。《山海经》不断地冒出一些灵药、珍果沉浸在他身体中,怕是早已坚持不下来了。

    大战很快进进行了将近三十来个回合,朔州军牙兵身后突然传来史俨一声大吼:“都督,快撤,我等已经过河了,不要纠缠了。”

    骤闻此声,朱璃精神一震,此刻正逢他和李存孝错马而过之时,朱璃正巧奔向自己军阵的方向,史俨之声,对于朱璃来说,犹如久旱逢甘霖一般,让他心下一阵舒爽,立刻毫不犹豫地冲着牙兵下令道:“全体掉头,迅速过河。”

    这些牙兵,其中大多数人,都是跟随朱璃出生入死,两、三年之久的老兵,自然对朱璃的命令毫不迟疑,闻言立刻大叫道:“风紧、扯呼。”

    “风紧、扯呼”

    .......

    几乎没有任何人留有一丝迟疑,朱璃同样不敢迟疑,他现在虎口震裂,虽然脑海中《山海经》狂震,很多伤药、灵果不断地化作莹光沉浸到身体之中,但无论是外伤还是内伤,都不是立刻就能好得彻底的,都需要时间来修养。

    可李存孝一见朱璃要

    逃,他怎么能够愿意,刚刚的试探、顽闹之心顿去,神色骤然狰狞,勃然暴怒,大叫一声道:“给我追。”

    随着他一声令下,麾下薛阿檀、安休休尚未反应过来,他就当先纵马向着朱璃扑去。

    朔州牙兵八百人,虽然不多,可风涌而至踏上渭桥,自然就得有先有后,不可能一下子就全部越过。

    这些牙兵,朱璃自然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屠戮,因此他自己落在最后头,以防万一;见李存孝狂奔而来,他再次鼓起勇气,挥舞着双刃矛,调转马头,悍然冲了上去,只要再给这最后一波兄弟,争取一点时间,此次逃窜就算功成圆满了。

    可他不知道,暴怒的李存孝更加可怕,只见他跃马凌空,毕燕挝高举过头,后仰至两百七十度的弧度,随后骤然回劈,一挝之下,力量暴增数成。

    仓促之下,朱璃无暇躲避,只得双手高举,硬抗这一击,只听“轰”的一声,朱璃胯下的玉麒麟全身骤然下沉,四肢马膝经不起这骤然暴力,猛地一弯,轰地一下跪在地上,随着马膝跪地,清晰的“咔嚓”之声,不绝于耳,那是马膝碎裂的声音。

    闻听声音,朱璃暗道不妙,心中悲苦,可是这个时候,他根本顾忌不了玉麒麟。硬接李存孝这裂天一击,不但玉麒麟受不了,就连他自身,同样不堪。

    李存孝携雷霆之怒,施展出这霸绝天下的一挝,让他的双臂,骤然一沉,不但虎口再次崩裂,甚至连呼吸都几乎停滞了下来,张口就是一道逆血喷薄而出,漫天鲜血飞洒,冷艳得让人心颤。

    玉麒麟四肢齐断,朱璃受创喷血,让原本急着越过渭水的朔州牙兵,先是一呆,转瞬就惊怒、爆发了起来。

    “将军,混蛋,保护将军。”

    “啊,混蛋,竟敢伤我将军。”

    “保护将军。”

    ......

    朔州牙兵忘乎所以,大吼出声,他们大多都是以前是草军士卒,虽然也有一部分是北地健儿,但无论他们是在哪里加入朱璃麾下的,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认知,那就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一位将军,能够像朱璃一样,这么护着麾下的士卒的。

    甘愿自己受创,也要拖延时间让他们这些麾下度过渭水,这一刻他们的心,被触动了,俗话说君视臣如手足,臣视君如腹心,此乃千古不变之真理。

    朱璃待他们如袍泽、似兄弟,不惜以命相搏,也要让他们先走,这些牙兵也都是铁铮铮的汉子,又怎么能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将军死于非命呢。

    看着双目赤红、嘴角溢血的朱璃,牙兵们爆发了,他们的热血熊熊燃烧了起来。

    尚未等李存孝来得及开心,只见朱璃身边,那些原本争先恐后想要踏上渭桥,越过渭水的朔州牙兵,一个个的,立刻瞪着一双双通红的双目,悍不畏死地骤然调转马头,挥动手中长矛前赴后继般地向他冲杀了上来。

第六十八章 异兽崩

    对于这些朔州牙兵的冲刺,李存孝本不在乎,可就是这些他毫不放在眼中的普通越骑战士,却奋不顾身、舍生忘死地用身体死死地挡在了朱璃的身前,让李存孝顺势了结掉朱璃性命的打算,生生搁浅了下来。www.uu234.cc

    这一情形让他非常郁闷,不管他心下如何,反正朱璃却是悲愤异常,相依为命的玉麒麟四肢齐断,自己又被李存孝一击重创的肺腑,而他拼死守护的袍泽,此时不但没有趁机快点逃窜,反而一个个像死了老子似的气红了双眼,前赴后继似的前去送死,这不是让他的一腔心血全部白费掉吗,他岂能不悲愤。

    “啊,混蛋,你们都是蠢货,快点逃啊,你们都干什么啊?”

    朱璃都快气疯了,可是身边的牙兵此时却再也没人听命潜逃了,牙兵的职责就是保护主将,然而就在刚才,他们却光顾着自己逃命,险些让自己守护的人命丧于此,此时每一个牙兵心中都有一种悲愤、耻辱之感。

    再加上对于朱璃舍生想护的感动,几乎再也没有一人后退半步,甚至有些原本越过渭桥的越骑,发现对岸的情况,竟然毅然决然地调转马头向这里冲了过来,根本无视李存孝魔王一般的恐怖杀伐。

    一群悍卒,当即就变成了一群哀兵。

    就连一直负责统领大军的史俨,看到朱璃的惨样,都抑制不住自己,立刻调转马头,挥动长枪冲过来,想要拼死干上一场,更遑论其他牙兵了。

    朱璃瞥眼看到这种情况,气的再次大吐一口逆血,气急败坏似的咆哮起来,只见他“仓啷”一声抽出长刀,抬手就放到了自己的脖子上,冲着对面冲回来的史俨,狂怒道:“史俨,你他娘的是猪吗,再不走,我让你先看看,你是不是真能救我。”

    “都督.......”这副情景,让史俨始料未及,只得驻马悲吼。

    “滚,快点滚,难道你想让我们死不瞑目吗?”朱璃更是焦急愤怒,放在脖子上的长刀由于激动,突然一抖,就在脖子上划开一道血痕,骇得正欲提马飞纵过来的史俨,双目圆睁,一阵胆颤。

    “滚啊,快滚,难道你想让所有兄弟都折在这里吗?”朱璃再次大吼道。

    “别,别冲动,都督,好,好,我走......”史俨咬牙切齿地悲吼一声,后退几步,再次深深地看了一眼无数越骑牙兵,那悍不畏死、飞蛾扑火般地冲向李存孝的情景,以及朱璃那横刀相逼的一幕,他那一双充血的眼睛,憋屈无比地仇视了沙陀牙兵一眼,随后果断转过头去。

    “兄弟们,我们走,好好活着,这是都督用生命换来的机会,走。”史俨嘶哑着嗓子,大声向着等在渭水之畔的朔州军士吼叫道,随后头也不回地向北打马狂奔而去,大部分卫士一步一回头地看向朱璃,带着通红的双眸,在军令的催促下,跟随大军火速狂奔而去。

    但还是有一小撮人,立刻脱离大队,向渭桥南岸奔赴而来,这些人是怀着死志来的,他们不仅仅是为了心中的感动,同时也是为了给朔州其他同袍,争取更多的时间。

    朱璃虽然重伤,目送史俨带着大部分人马逃离后,他才松了一口气,随即连忙转过头,持刀提矛,当先冲向沙陀人的进攻队伍。

    这个时候,他不再救援麾下了,他知道愿意留下来的,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既然这样,还不如放开手脚大杀一番来得爽利。

    朔州牙兵、卫士悍不畏死地堵在渭桥之上,朱璃更是以身作则,死死地卡在渭桥路口,宁死不退,一时之间,让李存孝同他麾下的飞虎军推行起来万分艰难。

    而朱璃隐身在朔州军中,根本不和李存孝正面对峙,心知必死的他,竟然一味地开始追杀起飞虎军的其他军士起来,李存孝看着他那狰狞慷慨的神情,心中也不禁暗自佩服起来,宁愿自己战死,也要保护大部分麾下后退,这是一个身为上位者能做到的吗,试问天下,这样的上位者能有几人?

    史俨走后,渭桥之战进行得十分惨烈,后世闻名天下的飞虎军,和朔州朱璃的牙兵,以及最后抱着死志慷慨赴死的上千卫士,竟然杀了个旗鼓相当,死亡比率竟然罕见的达到了一比一的程度,要知道李存孝一方,可是有着三元悍将啊。

    朔州战士只要还剩下一口气,就绝不会停下攻击,甚至有人脑袋都被劈开,临死前的下意识,硬是将手中长矛刺入对方的胸口;更有甚者,肚子被人剖开,竟然凶悍地抽出那还冒着热气的肠子,悍然绕在对方的脖子上,活活将沙陀飞虎骑士勒死.......

    战况极其惨烈,就是连李存孝、薛阿檀这种见惯生死的猛将,都看得怵目惊心。

    大战持续了将近半个多时辰,三千飞虎军,最后剩下的竟然不足千人,这还是有李存孝、薛阿檀、安休休这三元悍将杀死大半朔州士卒的结果,可见留下来的朔州卫士是多么彪悍。

    望着最后那名浑身是血的朔州统帅,三人虽然牙齿咬得格格响,却不得不佩服这个年轻的将军,一将拼命,全军疯狂,说是这么说,可能让全军甘愿为主帅效死的,纵观华夏历史,这样的名将也是寥寥无几,显然面前的朱璃就做到了。

    李存孝信马走向朱璃,森然地开口道:“朱璃,我不得不承认,你是一条真正的汉子,一个真正的将军,可惜你不是一个合格的上位者;你太善良了,连我一个只知道冲锋陷阵的粗人都这么认为,可见你作为一个上位者,是多么失败。”

    听着李存孝的话,朱璃嘴角微微向上勾起,他似乎在笑,武悼曾经说他太过善良,现在竟然连李存孝也这么说,可是他不认为自己做的是错的,也许在当代人的眼中,上位者、高官、显贵,他们的生命是宝贵的,而普通

    的百姓、士卒的生命是低贱的。

    可朱璃毕竟来自后世,即便是在后世他也是草根,他受到的教育、和从那个世界得到的认知都告诉他,人是不分贵贱高低的,生命的价值是平等的,他之所以留下来拖住飞虎军,是他认为若是能以自己一条命,换取更多的人活着,付出的一切都是超值的,所以他在笑。

    “也许我真的不适合高高在上,人在交往中要高高在上做什么,彼此平等往来、倾心相交不是更能见证人间最美的情谊吗?”朱璃喃喃自语,似乎并不是回答李存孝,而是在坚定自己的信念罢了。

    这番话听在李存孝耳中,让他愕然、迷惘,甚至震动不已,他不能理解,说出此话之人的心胸,那得需要什么样的心境,所以他虽然佩服朱璃,却还是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毕燕挝,淡然而肃穆地道:“你是条汉子,也许你的理念是正确的,我敬重你,所以我要亲手杀了你,让你光荣地死在战场上。”

    一道幽光划破天际,李存孝悍然挥下毕燕挝,朱璃听到了风声,看到了那越来越近的夺命杀器,他没有试图抵抗,他早已受到重创,坚持到现在,已是邀天之幸,正如李存孝所说的那样,他自己也认为能够死在战场上,是死得其所,所以他微笑地闭上了眼睛。

    正在这个时候,脑海中震颤不已的山海经,突然一阵凝滞,原本不断闪现出各种灵药、奇珍的影像突然消失殆尽,一道亘古苍莽之声蓦然响起:“加持不力,异兽崩。”

    声音恢弘而悠远,仿若来自天际,又似起于云端,随着声音的响起,一只庞大的野猪虚影,骤然出现在朱璃的脑海中,野猪奇大无比,仿若一间小阁般大小,它嘴角边上的两根獠牙,森寒幽冷,狂莽凶虐之气澎湃而出。

    野猪甫一出现,就突然消失在意识空间,突然狂奔而出,冲向朱璃体外,迎着李存孝那悍然而下的毕燕挝,一头撞了上去。

    “嘭”

    野猪虚影与毕燕挝相互碰撞,竟然发出犹如实物相撞的声响,随着声响野猪虚影壮烈地粉碎开去,云飞冥冥、烟消云散,这一幕不仅惊呆了朱璃,同样也惊呆了李存孝。

    李存孝只感觉一阵烈风骤起,他的毕燕挝竟然击打在了空处,肉眼所见并无一物,却生生地将他的致命一击给挡了下来。

    他心中倏惊,好似见鬼一般,一挝刚尽,立刻惊恐地再次挥出第二挝扫向朱璃的脑袋,他甚至都以为自己刚才没有挥出过第一挝。

    可当第二挝将要扫中朱璃脑袋之时,朱璃的脑海中,再次出现一只异兽,这只异兽鱼身蛇尾,凶狂猖獗之意,犹胜野猪许多。

    如果朱璃没有记错的话,这只异兽正是第二次加持于自己身体上的异兽虎蛟,虎蛟虚影突现骤消,同样悍然窜出朱璃的意识海,迎向李存孝的毕燕挝。

第六十九章 陆吾

    又是“嘭”的一声,虎蛟的虚影炸裂开来,随之烟消云散,而李存孝劈杀朱璃的凶厉一挝,再次被挡了下来。www.uu234.cc

    就在李存孝脸色难看,虎目闪烁、惊疑不定之时,朱璃的脑海中,洪钟大吕般的声音再次响起:“昆仑之丘,司神陆吾,其神状虎身而九尾,人面而虎爪,司天之九部及帝之囿时,异兽司神荒体加持。”

    声音恢弘而振聋发聩,余音萦绕,一只神威凛然、雄壮庞然的超大猛虎,骤然凝现在朱璃的意识海中。

    随着它的出现,朱璃的身周骤然刮起一阵狂风,风中涌现出无尽的苍莽之气,还有凶戾、凛然的杀伐之息,感受到这一切的李存孝神情更加惊异,眼神飘忽、不知其可。

    苍莽凶厉之气充溢四周,朱璃意识海中的神虎人立而起,它高达近百米,身后两肢虎爪缚甲套靴,身前两肢虎爪,一爪持盾,一爪持戈,肩部以下皆是重铠齐整,身后九尾横摆,犹如九条仰天长啸的巨蟒一般。

    陆吾一出,整个意识海一片寂然,影像乍现倏灭,无数莹光沉浸到了朱璃的身体之中,朱璃感觉到,那种神秘、而熟悉的加持之力再次涌现,一股柔和而温暖的力量,悄然沉匿到了他的身体之中,原本早已干涸枯竭似的力量,骤然犹如火山爆发一般地疯狂涌而出,身上立刻充溢着无穷无尽的气力,仿佛此时,即便有一块磐石横在面前,他也能一拳打碎一般。

    随着神秘力量的逐渐消失,他那原本就十分结实的肌肉,此刻也变得更加坚硬起来,如果有人抚摸上去,定然会觉得,那已然变得不似人体,而是实实在在的铁疙瘩。

    骤然感受到身体中的力量,朱璃都有一种立刻冲将出去,再和李存孝在此大战一场的冲动,可是理智并没泯灭的他,抑制住了这种冲动。

    虽然神力突增、汹涌澎湃,**骤变,坚硬如铁,可他体内的创伤依旧还在,虽然山海经,曾经不断涌现出灵药、奇珍帮他滋养,可要想恢复如初,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而李存孝的强大,显然超出了他的想象,在身受重伤之下,若是冲出去,死的一定会是他自己,绝没有第二种可能。

    不过这个时候,面对李存孝,他再也不是毫无还手之力的状态了,一旦有了挣扎求存的资本,能活着谁又愿意死呢?

    李存孝虽然神情难看,惊骇莫名,但斩杀朱璃的初心仍旧未变,身周诡异的一幕,只是让他蓦然惊愣了片刻,也就一个呼吸的功夫,继而他就再次挥动毕燕挝砸向朱璃。

    毕燕挝漆黑无比,挥舞之间犹如幽光飞掠,只是眨眼之间就再次挥到了朱璃的面前,他甚至连思考的余地都没有,就瞬间竖起钢矛,奋力挡去。

    “当”

    矛挝相击,一声巨响,朱璃顺着铁挝轰击过来的力量,顺势侧飞而出,眨眼之间就越过渭桥的栏杆,陨星一般地向着渭水之中坠落而去。

    这番变故看在李存孝眼中,让他骤然一惊,对方不是没有力

    气了吗,怎么还能挡住自己这蓄力十足的一击呢?

    不过不等他想明白,就听“砰”的一声,朱璃合身摔入水中,溅起无数水花,因为身着重甲、手持钢矛的原因,他的身躯瞬间就沉入了水底、再也看不到一丝踪迹。

    这一连串的变故,惊得李存孝神色大变,顿觉不妙,朱璃没死,现在还掉进了渭水,会不会被他逃掉,一念至此,他再也无法镇定,立刻惊叫道:“不好,阿檀、休休快,你们两个分别带上一队人马给我沿着渭水两岸布防,不要让他走脱了。”

    骤然听到李存孝的惊呼,薛阿檀、安休休不但没有即刻行动,反而还相互疑惑地对视了一眼,不明所以。

    在他们的认知中,朱璃已经身受重创了,又是李存孝亲自出手了结对方生命的,怎么有可能会让对方逃掉呢,他们根本就不认为,会发生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因此才会十分疑惑。

    不过李存孝现在哪里还有耐心停下来,给他们解释原因,吩咐完二人后,他就率先动起手来,立刻摘下肩上的橐弓,猛地向朱璃落水的方向,不断地连射数十支羽箭,以他的臂力,再加上所用的是他自己特制的羽箭,数十根羽箭射出,怕是全部都能深深地射入渭水底部了吧。

    射完羽箭,李存孝回过头来,这才发现薛阿檀、安休休竟然还傻愣愣地骑在马上,呆在远处,十分不解地看着他,这一发现,让他立刻暴怒起来:“混蛋,我让你们分别带上一队人马,沿着渭水两岸布防呢,你们都没听到吗?”

    “啊,将军,你是说朱璃还没死?”安休休不可思议地看着李存孝,满脸不解地问道。

    “不会吧,都那样了,怎么可能还活着?”就连薛阿檀也小声地嘀咕道。

    “滚,快去,不然放走了朱璃,我要你们两个的脑袋。”李存孝无法解释,因为他纵马前去了结朱璃时,是背对着飞虎军和薛阿檀等人的,刚才发生的诡异一幕,只有他一个人心知肚明,即便他解释,恐怕也没人相信,只能强行下令,连连催促道。

    这个时候,薛阿檀、安休休也意识到事情好像不对,连忙分配麾下,每人领上几百人,一人去到渭水北岸,一人沿着渭水南岸,开始搜索、防备起来。

    只是沉入水底的朱璃,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就再也没有露出水面过,显然他们也注定不会有丝毫收获。

    好在不久之后,李克用等人派遣的增员大军追了上来,李存孝无法解释朱璃为何没死的原因,强行下令他们,沿着渭水搜素、布防。

    同时,他还派人找来船只,在朱璃落水的地方不停地打捞起来,又嘱咐援军散开,沿着两岸、向东西两个方向,延展搜索朱璃的踪迹。

    数十艘船连续打捞三、四天,硬是连朱璃的一根毫毛都没捞到,至此众人才不得不相信,朱璃应该逃了。

    这一结果,让闻讯的田令孜暴跳如雷,听到消息的李思恭同样火冒三丈,就连李孝昌接到麾下报告,看向

    李克用的眼神,也不善了起来,虽然李存孝追上了朱璃,并且拖住了他,但朱璃很可能没死,这也是事实。

    也难怪几人如此暴怒,他们这次可是把朱璃往死里逼的,一旦朱璃没死,被他逃回北方,后果当真不堪设想,朱璃现在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下州刺史了,若高肃真是他麾下的话,朱璃等于掌控了十州之地的一方霸主了,报复起来,可不是谁都能够受得了的。

    现在他们几个,坏人做了,大仇结了,却没有将朱璃留下,心里不憋屈才怪呢。

    田令孜不甘心,一边安排人手前往成都迎接僖宗归还长安,一边密令神策军死士在渭水附近展开地毯式搜索,同时下令,一旦发现朱璃,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将他杀死。

    这样做的不仅是田令孜,李克用、李思恭、李孝昌几人,全部跟着发动了自己的暗中力量,在渭水沿岸,洒下了天罗地网、甚至一度延伸到了黄河沿岸,所有死士、暗卫接到的命令,几乎都是不惜一切代价杀死朱璃。

    中和二年五月。

    左武卫将军、单于大都府、行营都统,朔、云两州刺史朱璃统兵收复长安。

    六月初,唐廷僖宗亲封的十军兼十二卫观容使、大太监田令孜,在长安矫昭朱璃谋反,趁朱璃北逃之际,派人追杀朱璃,朱璃统领朔州牙兵近千人、卫士千余人,血战李存孝,身遭重创跌入渭水,生死未卜。

    田令孜、李克用发动数万大军徘徊在渭水之畔,搜索朱璃踪迹,最终一无所获。

    同月,河套境内,完全控制夏、绥、银、宥、灵、盐、胜等七州之地的高肃,在夏州自领夏绥银节度使,同日,高肃列举田令孜、李克用等人二十三大罪状,号召天下英雄清君侧、除阉党,亲自统领大军驻扎于灵、盐、夏、绥边境,威逼唐廷临近各州县,当然高肃没有傻到真的造反攻唐,做出如此声势,只是为了造势,为朱璃鸣不平。

    罪状中特别指出田令孜、李克用等人,欺君罔上、陷害忠良,导致左武卫将军、单于都护朱璃生死不明,一定要朝廷给个说法。

    七月,带着将近七万大军、近十万草军家属的原朔州大将周德威、孟绝海路过代州之时,骤闻朱璃被围攻,重伤落入渭水,现在生死不明。

    暴怒之下,周德威、孟绝海突袭代州,杀死、逼降沙陀共三万多人,就连李克用的老子李国昌,也被愤怒的孟绝海亲手虐杀致死,至使代州的沙陀人,死伤殆尽。

    八月初,郭奇佐、周德威、高远等人,在鄯阳拥立朱璃的父亲朱淳为代、朔两州刺史,朱淳自称代、朔留后,统领代、朔诸事,。

    如此一连串的巨变,导致待在长安的各路军阀心中不安,李孝昌立刻回兵延、王重荣撤往同州、扬州高骈麾下大将冯绶、董瑾统兵南归扬州。

    转眼之间,除了早早启程赶往成都迎驾的各路镇将,长安城中,只剩下无处可去的李思恭、李克用两路军阀了。

第七十章 人吓人

    四个主谋陷害朱璃的人,其中两个丢了地盘,李克用还好,他还有河东节度使的名头,大义之下收拢河东应该不是难事。www.uu234.cc

    可他老子死在朱璃麾下的手中,这就不好了,沙陀人和朱璃的仇恨,无疑是结大发了。

    至于李思恭,他只能等僖宗东归后,再想办法获取地盘了。

    外面发生的事情,朱璃不可能知道,他自从跳入渭水,就立刻离开落水的地点,在水中脱掉了一身甲胄,甚至连钢矛、长刀,也全都丢掉了。

    也幸亏武悼当初训练他的时候,每次都要求极限训练,他在水中,顺着水流的方向,拼命地潜行,实在憋不住了,也只是瞅准有水草的地方,小心地扒开水草,只将嘴巴、鼻子探出水面,深呼一口气,就继续顺流潜行,根本不上岸,不露头。

    如此不间断的潜行,渴了就吞咽浑浊、苦涩的河水,饿了不是咀嚼河中的水草,就是运气好时,顺手牵出一些鱼虾来,这个时候,哪里还管生熟,全都被他囫囵吞咽下去。

    这般苦苦忍耐,一连坚持了四十多天,依旧潜在水中,此时,他早已离开了渭水,进入了黄河之中。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朱璃在水中,发现黄河北岸有座山,就悄悄地溜了上来,一头扎进了大山之中。

    时近八月,夜月之下,山高蚊多,夏风不爽,闷燥烦热。

    早已退去全身铠甲的朱璃,浑身上下只有一套单衣黏在身上,再加上在水中浸泡了四十多天,全身白嫩嫩的、几乎一把就能捏出水来,哪里经得住这些蚊虫的叮咬。

    只是穿行不久,他就变了一副模样,满头满脑的,都是被蚊子叮咬出来的血包不说,甚至还被山石、荆棘刮伤了多处,若是这个时候有人看到他,肯定会被活活吓死。

    只见此时的他,披头散发、满脸血痕,一身白色的内衣,破破烂烂,暴露出来的皮肤却惨白异常、十分骇人。

    再加上他行走如飞,身形飘忽,乍看之下,这哪里是个人啊,简直就是野鬼出游啊。

    远处的山坡上,一缕摇曳的灯火引起了他的注意,被山上的蚊虫叮急了,朱璃哪里还顾忌那么多,赤着双脚,迈开大步,就向灯火摇曳的方向奔了过去。

    走得近了,才发现这是一户人家,山石堆砌的小院,看起来十分结实,院中摇曳的灯火下方,有着淡淡的烟雾袅袅升起,一股艾草的香味随风飘来,十分舒爽。

    香味弥漫的地方,蚊虫少了许多,倒是让朱璃松了一口气。

    不过回头想想,感觉很好笑,面对千军万马,他都没有皱过眉头,可这万恶的蚊子,刚刚竟然让他,差点失去了理智,真是滑稽可笑。

    正当他想要敲门借宿之际,身形突然一顿,心中暗道,他现在是逃匿之身,若是被田令孜的死士发现了,他自己倒不是十分忌惮对方,他的内伤早已好了大半,脱离那些人的纠缠应该不是问题。

    可若是他进入了这户人家,再被田令孜的麾下发现,很可能就会拖累这户百姓,想到这里,他瞬间就打消了借宿的念头。

    他缓缓地转过身,走到这户人家附近的一处顺风口,艾香盈动比较浓郁的地方坐了下来,借着飘荡过来的艾香、以及烟雾,规避着山中的蚊虫,打算呆到天亮就离开这里。

    只是有时候,己不烦人人烦己,朱璃刚刚坐定,这户人家的院门就被从里面打了开来。

    一名粗壮、凶蛮的汉子挎弓提刀走了出来,显然他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出来探查一番的。

    朱璃根本就没有躲藏,光明正大地坐在顺风口,让那人一眼就看到了他。

    在那名粗蛮大汉的眼中,一个黑影披头散发地窝在山石上,清风徐来、白衣飘飘、时而还会蠕动一下,看起来十分渗人。

    迎着朦胧的月色,大汉看得不是十分清晰,但如此诡异的形象,让大汉心中发毛,暗自骇得慌,不过他还是壮着胆子,向着朱璃大声问道:“大半夜的,谁在那里?”

    其实院门响动之际,朱璃就感觉不妙,本想转身离开的,可这粗汉不但冲他喝问起来,同时还摘下肩上的弓箭,瞄准了他,对于一个久历沙场的军人来说,即便他不回头,都能感应到利箭相对的锋锐之气,这一发现让他苦笑不已。

    没办法,朱璃只得转过头来,拱手一礼,只是尚未来得及开口,就见大汉望向自己的眼睛,突然瞪得滚圆,一张毛绒绒的大嘴,瞬间张开,塞下一个拳头都是绰绰有余。

    脸色也“刷”的一下,变得苍白,就连身体都变得颤栗不已,甚至,那握在手中的弓箭,都在身体的颤动下,显得得摇摇欲坠了起来,几欲拿捏不住了。

    “娘嘞,鬼啊,见鬼了啊。”那汉子冲着朱璃,脱口惊呼起来,那骇然欲绝的神情,几乎连步子,都不知怎么迈了。

    他一边惊悚地看向朱璃,一边惶然无措地伸出一只手,向着院中的方向狂乱地挥动着,大声喊叫道:“小倩、小倩,快来啊,快来扶我一把,我撞邪了,我看到鬼了。”

    外面这样的动静,尤其是壮汉哀嚎、凄厉的喊叫,立刻惊动了院中之人,一个女人的声音立刻从院中响了起来,不耐中夹杂着不屑,怒吼道:“鬼喊什么,大半夜的,吓着孩子咋整?”

    “小倩,快来啊,我真的见鬼了。”见女人似乎不相信自己,并没有出来的意思,这个长得五大三粗的汉子,竟然差点吓哭了,就连声音都带着嘶哑的味道。

    看到这一幕,朱璃哭笑不得,无奈地借着月光瞅了瞅自身,不得不出声道:“兄弟,我不是鬼,只是流落到山中的落魄之人罢了。”

    壮汉见朱璃出声,神情依旧闪烁不定、小心翼翼地,再次打量了朱璃一番,才颤颤巍巍道:“你,你,你真的不是鬼?”

    正在壮汉狐疑不定之时,院中赫然走出一名悍妇,这人五大三粗,

    鼻口下方的绒毛迎着月光,清晰可见,手里还拿着一把菜刀,大步跨出了院门,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道:“死鬼,喊什么喊,鬼呢,鬼在哪里?”

    她一边呵斥着壮汉,一边循着他的目光,向朱璃的方向一瞅,只是这么一瞅,悍妇瞬间变成了一只受惊似的小鹿了,只见她浑身一个哆嗦,手中的菜刀当即就被扔出老远,只见她猛一转身,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嗖的一下,就窜进了院里,一道更加凄厉的尖叫声,随之而起:“鬼啊,鬼啊,死鬼,快跑,快啊。”

    不过这个时候,壮汉心中虽然还是十分忐忑,却有有点相信朱璃不是鬼了,借着朦胧的月光,加上一阵凉风拂来,隐约可见朱璃的鼻口之中,隐有热气散溢而出,让他定下心来。

    壮汉自觉地收起了弓箭,壮着胆子走向朱璃,开口道:“兄弟既然不是山鬼,为何大半夜跑到我家门口来?”

    朱璃看到壮汉的动作,也放下心来,长叹道:“流落山中,不想丛林之中蚊虫太多,被叮咬得急了,就想找个蚊虫少的地方待着。”

    “兄弟的院中,燃烧的是艾草吧,艾香飘出,待在这里,蚊虫少了很多,我就在这里停驻了下来,打扰之处,还望见谅。”朱璃满怀歉意地道。

    壮汉一听,原来如此,心下立刻信了八分,他是山中猎户,自然知道,在这盛夏之际,山里的丛林中,蚊虫是多么的凶狠,至此他也就完全卸下了防备,真诚地拱手道:“让兄弟见笑了,只是兄弟这副模样,让我这个粗汉都差点吓破了胆,着实骇人不轻,好了,若是兄弟不介意,请进屋坐坐吧。”

    朱璃闻言,犹豫了一下,不过最终还是跟着壮汉进入院中,院中火堆旁,战战兢兢地杵着一名妇人,五大三粗的身躯颤颤巍巍,手中还拿着一根擀面杖,见朱璃进入院中,才借着灯火仔细、小心地向朱璃瞧去。

    看到妇人这副模样,朱璃暗自感到好笑,可那粗壮的汉子脸上兜不住了,虎着一张毛胡脸,佯作威严地道:“没见识,看你吓的,活生生的一个大活人,都能将你吓成这样,真丢人。”

    不过,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倒是忘记了自己之前的样子,他刚才可是也差点被吓尿了。

    不过这二人也是老夫老妻的了,妇人确定朱璃真的不是鬼后,闻言丝毫不买账,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只有我一人被吓成这样吗,不知道刚才是谁,差点就哭了出来。”

    借着灯火,妇人再次仔细端详了朱璃一番,发现对方,除了披头散发、衣衫破碎之外,若是不算被蚊虫叮咬的痕迹,还是一位十分英武的小郎,顿时放下心来,兀自咕哝一句,就放下手中的擀面杖。

    妇人的反驳,让汉子脸上更是挂不住,为了避免尴尬,他连忙转移话题道:“现在才发现兄弟倒是个俊俏的小郎君,唉,这世道,既然小郎落魄至此,怕是没有用过吃食吧,小倩,去拿点吃的来。”

第七十一章 岳鹏举

    五大三粗的妇人,看着朱璃一副落魄潦倒的模样,眼中也涌起一抹怜悯,二话不说就转身进到里屋,点亮灯火,开始拾掇了起来,应该是给朱璃准备吃食了。UU小说

    “多谢兄台,朱某确实饿得狠了,只是不知兄台将吃的让于在下,会不会影响你们的生活?”朱璃毕竟穷苦出身,甚至当过流民,现在这个世道,他知道哪怕是一口吃的,都可能让别人生活受到影响,这才有此一问。

    “哈哈哈,小郎多虑了,我谭二虎虽然没有什么大本事,但隔上个几天便能抓到一些猎物,家中倒是不缺一口吃食。”谭二虎也就是毛胡脸壮汉,闻言比较自豪地道。

    朱璃一听,放下心来,拱手道:“那就多谢二虎兄了,还有一事请教二虎兄,不知此地是什么地界?”

    “王屋,这里是王屋山,山下就是王屋县,隶属河南府,如今归宣武节度使康实控制。”谭二虎随口介绍道。

    “康实?”朱璃疑惑,这个人他一点印象都没有,不过在他的记忆中,长安收复后,朱温投降,唐廷最初就是敕封他为宣武节度使的,现在朱温已经投降,如果历史的惯性没有改变的话,朱温马上就应该走马上任了吧,看来这个康实的节度使应该做不长久了。

    “怎么,小郎认识康都督,还是听说过?”谭二虎比较诧异,不过随口又接着叹道:“康都督虽然没有什么大才能,但治理地方还是有一手的,如今世道不好,但整个河南府也不像其他地方那么乱糟糟的,不过黄巢进攻长安时,康都督并没有统兵前去支援,如今长安被左武卫将军朱璃收复了,康都督这个宣武节度使怕是坐不长久喽。”

    朱璃闻言,双眸一亮,他没有看出来,一个小小的猎户,竟然有这等见识,客气道:“二虎兄久居深山,竟然也对天下大势有所了解?”

    面对朱璃的质疑,谭二虎神色一肃,有点瑟道:“小郎怕是不知,为兄并非是一直居住在山上,只是世道乱了,所以才仗着一手好箭术,遁入山中的。”

    “在山下,为兄尚有两个发小兄弟,大兄岳鹏举,乃王屋县中镇兵曹参军,贤弟杨再兴初为浪子,偷鸡摸狗,后来在大兄教训之下,现在改邪归正了,任职在大兄麾下,所以小郎不要小看我这个山野之人,我后面也是有人罩着的。”谭二虎一副洋洋得意、狗仗人势的派头,显然是因为自己的发小兄弟,现在身居高官而自得。

    不过,他这么一说,倒是让朱璃心中狂震,岳鹏举、杨再兴,若真是他想的那两个人的话,那也太震撼了吧。

    史载岳飞、杨再兴都是河南人,可让朱璃不解的是,这两个人都是宋朝时期的名将,如今还是唐末,怎么会出现了呢?

    即便是英魂转世,可朱璃也从未见过唐朝以后的英魂啊,朔州的那些英魂在世之身,都是唐朝以前的人,而岳鹏举、杨再兴的出现,出乎了他的预料,这两个人出现,是不是预示着什么呢?

    朱璃苦思不解,不过他听到这两位的大名后,倒是直接打消了天明就走的打算,不管是不是那两个人,先见见再说,至于谭二虎这对夫妻的安危,到时候他再想办法吧。

    若是谭二虎口中的这两人,真是朱璃心中认定的那两个,确实不容错过,这可是打着灯笼、找遍五湖四海都难得一见的猛人,更何况其中一位,以后世群众对他的崇敬程度,都能封神了,不能不见,不得不见啊。

    主意倏定,朱璃便开口道:“失敬、失敬,原来二虎兄还有好友在官府做事,真是交游广阔、手眼通天啊,朱某佩服。”

    “哈哈哈”朱璃的称赞、“羡慕”,倒是让谭二虎更加得意洋洋,心情大好之下,豪气道:“小郎尽管在我这住下,也给我搭把手,狩猎时帮衬为兄一把,若有机会,我带你去见见我那两位发小兄弟,让你也开开眼,见识一下官家的气派。”

    “那就先谢了,多谢二虎兄关照。”朱璃自然不会拒绝,立刻应允了下来。

    用罢吃食,朱璃倒是老老实实地呆在王屋山、在谭二虎家中住了下来。

    不过朱璃知道世道艰难,自然不会白吃白住,只要谭二虎出猎,他就会前去帮忙,以朱璃的身手、箭术,虽然有伤在身,却也不是谭二虎这样普通猎户所能比的。

    野兔、野鸡这些寻常猎物根本不在话下,甚至大型猎物,如野猪、獐子、野狼、山豹等等,在朱璃的帮助下,谭二虎这段时间,都猎上了好几头,直把谭二虎一家乐坏了,甚至相处不到十天的时间,王二虎的老婆赵氏,就拾掇着想要给朱璃张罗一门亲事,也好留住朱璃,让他和二虎长期合作下去。

    对于淳朴、热情的谭二虎一家,朱璃自然诚挚以待,甚至连真名都据实相告,但谭二虎也没在意,他绝对想不到眼前的朱璃,就是那个统兵收复长安的朱璃。

    十来天的时间,那些四处搜索朱璃的神策军暗卫,以及其他三方大员的死士,愣是没有找到这里,谭二虎一家和朱璃,倒也相安无事。

    而朱璃在这十来天的休养中,肤色也变了回来,一袭健康的小麦色皮肤,看起来更加英武不凡,加上束发、洁衣、面无蚊虫叮咬的大包,一看就是一位卓然超群的非凡人物。

    这天,谭二虎备齐弓矢,又要出猎,朱璃自然跟随在后,准备帮忙,可是刚刚走出院门,抬头就看到一行四人向着小院走来。

    当先一人,剑眉星目、一身青衣,腰挎长剑、手提长枪、扑面一股英雄气,一看就是个英武非凡的人物,来人看到谭二虎,就直接冲着他走了过来。

    青年约莫二十四、五岁,身后跟着一名秀丽无比的妇人,妇人一手牵着一名年约六、七岁的男童,一手搀扶着一名苍发鹤然的老夫人,缓缓地跟在青年身后,向两人走了过来,看在朱璃眼中,似乎有种举家投亲的味道。

    “二虎。”青年老远就向谭二虎喊道。

    谭二虎看到来人,立刻眉开眼笑,顺手放下狩猎用具,两手放在身前搓动不已,无比激动地迎了上去,大声道:“岳兄,嫂子,还有大娘、云小郎,你们怎么来了,真是稀客啊。”

    不过朱璃看到此人,脑海中骤然轰鸣,山海经电射而出,意识海中,那熟悉的洪钟大吕之声,再次响起:“岳鹏举,英魂岳飞在世之身,岳飞,民族英雄,赤胆忠心、质朴宽和、仁孝精悍、宋之吕尚,英魂不屈,现世济民,英魂现,归位山海。”

    宏然之音,经久不息,绵亘悠长。

    果然是岳飞,朱璃心中暗道侥幸,随着朱璃意识海中山海经的震动,原本想要跟谭二虎说些什么的岳鹏举,似乎心有所感,忽然转过头来,直愣愣地看向朱璃。

    入目处,岳鹏举只见一名英武超凡、雄奇无比的少年,伫立在远处,正双目炯炯地望向自己,看到此人,岳鹏举双眸一亮,神情显得十分激动。

    二十多年迷惘的人生,似乎在见到这个少年之下,瞬间烟消云散了,那少年犹如一道照亮天地的曙光,驱散了他眼前的重重迷雾,直指前路。

    一种仰慕、亲近之感,发于内心,似乎家国万里,乱世烽烟,终将会平定于此人之手一般,跟着那人,他的一身抱负、一腔热血都能尽情施展。

    岳鹏举随手推开了谭二虎,也不管谭二虎懵然呆滞的神情,就直愣愣地走向朱璃,拱手道:“在下岳鹏举,冒昧问上一句,不知阁下高姓大名?”

    朱璃似乎对这样的场景已经适应了,好像每一个英魂转世,都对自己很好一般,他也见怪不怪,连忙拱手道:“在下朱璃,流落此地,幸逢二虎兄收留。”

    “朱璃?”岳鹏举闻言,双眸一亮,似有精光四射,忙不迭地连声道:“可是平定沙陀、收复长安的左武卫将军、单于大都护、兼领云、朔刺史的朱璃将军?”

    岳鹏举如此激动,倒是让谭二虎等人懵然无措起来,此时再听他如此相询,心中更是惊讶不已,五、六双眼睛,突然全都直勾勾地望向朱璃。

    这副神情,让朱璃十分为难,不过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坦然道:“正是在下,在下原本无意隐瞒二虎兄的,只是田令孜、李克用到处派人搜捕于在下,为了大家的安全,还是不知道的好。”

    “啊,哈哈哈,果然是的。”岳鹏举见朱璃承认了,顿时心花怒放,继而宽慰道:“田令孜一代权宦,欺君罔上,祸乱朝纲,其罪万死莫赎;李克用一介沙陀武夫,狼子野心、反复叛唐,罪该凌迟,使君不必担心,王屋山中,颇为隐秘,其麾下爪牙,很难找到这里来。”

    而在岳鹏举身后,听到朱璃承认他自己就是左武卫将军的谭二虎,立刻吃惊得几乎手无足措起来,仍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左武卫将军,那得是多么大的官啊,可惜他不知道,现在的朱璃早已被唐廷宣布为反贼了,再大的官也没用。

第七十二章 人渣

    谭二虎偷偷摸摸地走到岳鹏举身边,小心地拽了拽他的衣角,小声道:“岳兄,朱璃小郎,真的是收复长安的那个左武卫将军?”

    岳鹏举回头看着他那一副没出息的样子,无奈道:“这还能有假,不过,将军现在被权宦陷害,处境艰难,你可要小心照应,别出什么岔子,这是一个难得的好官。”

    跟谭二虎谈论什么是大义、是非曲直他肯定不太懂,岳鹏举还是用一些他能理解的话,直接给朱璃定了一个好官的名头。

    一听朱璃是好官,谭二虎立刻神色一肃,大义凛然道:“这个岳兄放心,好官自然是我们老百姓的福荫,小弟自然拼尽全力也要保护好朱璃小郎,不,不是,是朱璃将军的周全。”

    信誓旦旦之后,谭二虎这才想到,岳鹏举突然拖家带口前来,不知所为何事,连忙又道:“岳兄,你今日举家前来山中,不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吧?”

    岳鹏举闻言,脸色稍变,有些阴翳,长叹道:“还不是杨再兴那小子,他把李虎那混蛋给打死了。”

    “啊,什么,再兴他,他杀人了?”谭二虎闻言,简直比听到朱璃是将军还惊悚,不过他心中暗自奇怪,这李虎不是向来和杨再兴交好的吗,怎么会被杨再兴打死了呢,这让他十分不解,也非常悚然。

    “算了,进屋再说吧。”岳鹏举无奈,只得招呼家人,当先走进谭二虎的院中,谭二虎的妻子赵氏,一早就听到外面的动静,早就摆弄好了桌凳,奉好了热茶。

    众人直接入座,岳鹏举执意将朱璃让到主座,这才坐定,丝毫没有避讳朱璃的意思。直接向着谭二虎开口道:“县里的儒生宋韫你知道吧?”

    “这个自然,宋家可是书香门第,高门大户,王屋县有几个不知道的。”谭二虎接口道。

    “宋公老来无子,膝下只有二女,大女儿宋福银嫁给了李虎,二女儿宋福金有意许配给再兴,福金小姐和再兴虽然没有成婚,却情谊甚笃,再兴虽然顽劣、莽撞,却十分疼惜宋家小娘。事情坏就坏在李虎那混蛋身上。”岳鹏举神色难堪,无奈地叹息道。

    朱璃闻言,神色犹疑,至于宋韫、宋福银他都没听说过,不过宋福金他倒是有些印象,好像这个女子是五代十国的一位皇后,至于是谁的皇后,他也记不清了,不过岳鹏举没有避讳他,自然是相信他,他也不好随便插口。

    而谭二虎则不然,一听是李虎那混蛋的原因,导致杨再兴吃了官司,立刻开口问道:“怎么了,李虎又做了什么破事?”

    即便谭二虎不问,岳鹏举也是要说的,闻言有点不屑道:“这李大郎不是个东西,宋家大娘子自从嫁入李家,贤惠能干、举县闻名,而且还给李虎育有一子一女,无论从任何地方,都没有让人置喙之处。”

    “可是这个李虎,家里刚刚在宋娘子的操持下,勉强能

    够吃饱穿暖,就在外头养起了姘头,宋家娘子风闻此事,起初还是不相信的,后来,不知在哪个腌货的挑拨下,就前去捉奸,这下好了,一捉一个准,当场就将奸夫淫妇堵在了床上,这事情放谁身上,谁能好受,宋娘子气不过,就打了那个女人两耳光。”岳鹏举缓缓地叙述道。

    “该打,不要脸的烂货,坏人家庭,浸猪笼都是要得。”谭二虎妻子赵氏闻言,愤愤不平地插口附和道。

    “小倩说的对,这种女人没脸没皮,不知自爱,早该卖进勾栏之中,任人践踏,不配予人为妇。”谭二虎恶狠狠地帮腔道。

    岳鹏举闻言,苦笑一声,接着道:“这一打可出事了,李虎当即就暴怒起来,帮着他那个小姘头,对着宋家大娘子反击了起来,当着众人的面,狠狠地甩了宋家大娘子两耳光,这还不算,这混蛋竟然还一口气将自己的结发妻子告上了县衙。”

    在座众人闻言,无不摇头叹息,大骂李虎不是东西、还有那个姘头不要脸,甚至感情代入稍微深点的赵氏,气的胖脸通红,浑身颤抖,口中更是污言秽语,喝骂不止。

    “世上竟然还有这种无情无义、无耻无赖之人,这真是那李虎干的事情,他也真能下得了手,整个王屋县,谁不知道宋家娘子贤惠,年轻时,更是远近闻名的一朵书香之花,如今竟然落到这步田地,想想都让人心生不平”谭二虎愤愤不平地嘀咕着。

    岳鹏举将众人神情看在眼中,长叹一声,继续道:“自己姐姐受了这么大委屈,身为妹妹的宋福金,心里怎么会好受,她在和再兴闲聊之中,就诉苦似的说出了心中的烦闷;再兴的脾气你们都是知道的,那就是个炮仗,一点就着,二话没说就立刻前去寻那李虎麻烦,本来以他们两人的那种酒肉感情,也不至于弄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可李虎不但没有一丝悔过之心,还扬言要给宋小娘子一个教训,这才惹恼了再兴,他将李虎拉过来就打,这下就出事了,他一向没轻没重的,几拳下去,李虎当场就被他打死了。”

    “这混蛋,下手都不知道留点力。”谭二虎一听,痛快的同时,又十分担忧,口中却不停地抱怨着杨再兴,下手没轻没重的。

    “岳家大兄,这事咋整啊?”赵氏闻言,一时也六神无主起来,杨再兴毕竟是她男人的生死兄弟,古人的生死兄弟,那可不是说说而已,而是确实抱着生死与共、一荣俱荣之心的交情。

    岳鹏举闻言,沉默了少顷后,才开口叹道:“这事情发生都有几天了,你们都在山中,也帮不上什么忙,就没有及时通知你们,本来以康实都督的脾性,他统治下的各级长官,也只会本着道义,顶多也只会叛再兴误伤人命,这样的罪名,不至于掉脑袋。”

    “可就在前几天,朝廷突然敕令朱温为宣武节度使,朱温那可是叛军中的大将,黄巢的左膀右臂似的人物,他上任不到两天

    时间,各个州县的长官,几乎全被他换成了自己的亲信,新来的县令也姓宋,是个大贪官,欲壑难填,对于再兴这件事,他倒是也没有说要叛再兴死刑,只是狮子大开,索要的钱财,即便是宋家和我们一起凑,都凑不齐他要的数目。”

    “没办法,我打算冒险,先将母亲、内子托付在你这里,我准备通过关系,将再兴那小子,还有宋家大娘子从牢中偷出来。”岳鹏举望向众人,说出了心中的打算。

    “啊,这样真的可以吗,算了,岳兄,你需要帮手吗,我可以跟你同去,就让大娘、嫂子、云小郎待在山上,我去给你打下手。”谭二虎闻言,看着岳鹏举,起先还有点畏畏缩缩,不过最终还是毫不犹豫地开口道。

    “嗯,岳家大兄,就让二虎陪你去吧,这山上平时也没什么人来,我们的安全你们不要担心。”谭二虎的妻子赵氏虽然担心,但还是开口支持道,这家两口子,确实实在。

    不过正在这个时候,朱璃开了口,他伸手制止众人道:“慢着,岳兄、二虎兄,两位义薄云天、为兄弟不惜甘冒奇险,令在下佩服,不过将杨再兴、宋家娘子偷出来,是不是有些不妥啊?”

    这番说辞,让众人当即哑然。

    如果不知道朱璃的身份,也许这几个人并不会理会他,可现在知道这位就是名动天下的左武卫将军后,他的话在众人心中就不一样了,现在没有人还认为他是一个少不更事的落魄小郎,而他曾经那名传天下的将军形象,现在却深植于众人之心。

    “使君有何高见?”岳飞也是被逼无奈,才打算将人偷出来后,就举家逃离这里,不过他见朱璃开口,眼中骤然腾起一抹期翼之光,连忙请教道。

    朱璃没有在意他的眼神,而是沉凝道:“即便你将两人偷了出来,没有官府的书面凭证,他们以后也不好立身做人,既然你说这个宋知县是个贪官,那就筹钱将人赎出来吧。”

    “啊,小郎,不,将军,我们没钱啊?”谭二虎转过头,怔怔地看着朱璃道,是不是这位使君深藏不露,在别的地方还埋下一些钱财啊,这位淳朴的大汉,也不禁开始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起来。

    “他要多少?”朱璃看向岳鹏举。

    岳鹏举闻言一愣,不过他并没犹豫,连忙回道:“宋家大娘子,因为只是故意伤人,所以判罚三十两白银,而杨再兴,因为失手致人于非命,那狗官张口就要五百两白银。”

    “实在是因为他在杨再兴身上索要的钱财太多,而且宋公这位老人家,考虑到手心手背都是肉,暂时也不好只救女儿,而不顾杨再兴,所以他们两个直到现在,还都被关在县衙的监牢中。”

    “是不是给了钱,就当即释放?”朱璃再次确认道。

    “嗯,他说只要我们凑够了钱送过去,他就放人。”岳鹏举肯定道。

第七十三章 行盗栽赃

    “这样就好,五百三十两白银,既然这狗官敢要,我们就敢给,岳兄没有,这王屋县总是有人有的吧,不知道这王屋有没有为富不仁、横行乡里的恶霸财阀呢?”朱璃微微眯着双眸,淡然地问道。www.uu234.cc

    此言一出,岳鹏举神色一愣,连忙道:“莫非使君想要行那劫富济贫、惩治恶霸之事?”

    “哈哈哈,朱某正有此意,不义之财,取来救援英雄,再是合适不过了。”朱璃没有否认,大笑承认道。

    这个主意不错,岳鹏举、谭二虎相互对视一眼,眼中闪烁着精光,只是他们一个向来刚直,一个一向老实,哪里会朝这方面想。

    而朱璃就不同了,他来自后世,思想自然更加放得开。

    再说了他现在算是朔州人,做完之后,拍拍屁股走人,即便以后这些本地乡绅、耆老调查出个蛛丝马迹,他们还能够去找朱璃算账不成,给他们个胆子,他们都不敢。

    “此事宜早不宜迟,对于王屋的情况,岳兄比我了解,就由岳兄选择对象,我负责下手好了。”朱璃无所忌惮地道,现在他确认了岳鹏举就是岳飞的转世之身,那杨再兴的身份,怕也是**不离十了吧,毕竟这个名字非常有特色,不是谁都会如此取名的。

    计议一定,岳鹏举毫不迟疑,当天就带着朱璃下山去了,当然是去踩点了,岳鹏举身为一县参军,但一个县里像出征这样的大事能有多少,虽然身为军中参军,但在平时的公务中,打交道的也大多都是一些地痞无赖、作奸犯科之人,因此自然熟悉他们的那一套了。

    很快岳鹏举指定了一家王屋巨富,家主名叫王斗金,王斗金原本不过是王屋县的破落户,甚至一度混迹市井,游手好闲。

    但他命好,他的一位叔叔名叫王仲先,早年入宫做了太监,在僖宗当权的时候发了迹,这才让王斗金迅速窜了起来。

    即便是康实作为宣武节度使的时候,都不敢轻易动他,历任宣武节度使也都不会无故招惹他,所以此人在王屋县,可以说是横行无忌,无法无天。

    好在此人没什么才干,本人又胸无大志,只知道一味贪财,横行乡里、鱼肉百姓,身家巨万,却对乡人一毛不拔。

    王斗金家的大院毗邻街口,正好挨着一处酒楼,岳鹏举带着朱璃登上酒楼二层,选择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叫来博士上了两盘小菜,一壶酒,便挥手打发了博士,对着窗口,仔细地观察起王府的格局。(博士:唐朝对店小二的称呼。)

    王府的格局倒有些像朱璃在朔州的刺史府,面南坐北,三套连院,金库的位置大概在内院,但一天的观察,也没有探查到具体的位置所在。

    这个倒是让岳鹏举脸色十分难堪,毕竟早点拿到钱财,将杨再兴、宋家娘子早点赎出来才是正经的,每多耽搁一天,私下里总归是放心不下的。

    现在王府金库无法确定,他脸色能好看才怪。

    对此,朱璃眉头一挑

    ,计上心来,开口道:“莫慌,朱某自有办法让他们自己带我去金库的位置。”

    岳鹏举闻言一愣,连忙道:“使君计将安出?”

    “哈哈哈,不急,容我先卖个关子,等计策成功之后,你自然会知晓的,说出来就不灵验了。”朱璃自信地笑了笑,“你晚上就在后院外面接应我便可,拿了钱财就去找那个宋知县赎人吧。”

    “好,使君若是成功盗出白银,助岳某救下兄弟,岳某甘愿誓死报效使君,以全今日之恩。”岳鹏举也不含糊,他一早就有一股冲动,想要追随朱璃,只是一直没机会开口,如若朱璃这次真能盗出钱银,救出杨再兴,他自然顺水推舟,追随这个让他一眼就看好的年轻刺史。

    “好,岳兄就拭目以待吧。”朱璃也不拒绝,拒绝岳飞投靠自己,朱璃脑子还没进水,自然不会谦虚,更何况他现在只身在外,身边也没个帮衬的人,岳鹏举、杨再兴绝对是称职的打手,当然现在也只能当打手来用了。

    入夜,月隐星稀,大地昏暗,似乎上天都在促成此事。

    朱璃和岳鹏举来到王府后院的院墙外,相互点头示意一下,朱璃就一溜烟地窜入了王府之中,他在黑暗中观察了一圈,先是选择了一个小厮的房间,一闪身就进入其中。

    小厮的房间颇为黑暗,朱璃掩上门,在黑暗中适应了一小会儿,这才游目观察起来,只见一名年轻的小厮,流着晶莹的口水,正在床上酣睡如猪,不知梦到什么好事。

    这番景象正中他的下怀,朱璃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偷偷地拿过那个小厮褪下的衣物,迅速换到了自己的身上,稍微整理一下,就一溜烟地出了门,掩上房门后,就光明正大地向着内院跑去。

    因为他身穿府中仆役的装束,虽然有值夜的人感觉奇怪,也鲜有人上前盘问,只是到了后院门口,却被一名仆妇拦了下来,显然这人是内院的守夜之人,朱璃身着小厮衣衫,定然不是内院之人。

    仆妇一脸横肉,张口就训斥道:“慌里慌张的干什么,胆也太肥了吧,这是什么地方,都敢乱闯,小心让阿郎知道,乱棍打死你个小猢狲。”

    朱璃低着头,装作一副惶恐的模样,颤颤巍巍地道:“对不住,在下不敢,只是刚刚如厕的时候,在茅房附近发现了几个贼人。”

    “贼人?”仆妇大惊。

    “嗯,是的,他们不知什么时候混入府中,正在商议着如何盗取府中财物,说要将王家的金库洗劫干净,敬献给新上任的朱总管,在下不敢怠慢,只好跑到这里来,准备告诉阿郎一声。”

    那仆妇闻言更加骇然,连忙道:“竟有这等事,贼人在那?”

    “在下也没看清,他们好像全都朝着内院的方向摸索了过来。”朱璃依旧装作畏首畏尾,颤颤巍巍的样子道。

    那仆妇闻言,根本没有耐心再继续盘问下去了,连忙嘱咐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话音未落,她就

    一转身向院中跑去,看来是去告诉内院的主事之人了。

    朱璃望着仆妇慌乱的背影,眼中腾起一抹阴谋得逞的喜悦之色。

    王斗金既然是王仲先的亲人,若是能够挑起这个阉人和朱温斗起来,岂不更好,反正两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朱温虽然没有后世文献上记载的那么坏,可这个人在前阵子,可是实实在在陷害过他,他不介意再黑他一把。

    只是稍稍等待片刻,就立刻闪身跟上,远远地缀在那名仆妇的后面,不过他奔走得十分小心,一直保持着让身体隐入黑暗中,避免被人发现。

    不过盏茶功夫,只见那名仆妇就在一处正房门前停了下来,焦急道:“阿郎,大娘子,祸事了,祸事了,有贼人入府盗窃来了。”

    “什么?”仆妇的惊叫,立刻惊动了房中的人,随着一声疑问,房中就传来悉悉索索的穿衣之声,似乎有人从梦中惊醒,忙不迭地爬了起来。

    半刻钟不到的功夫,房门骤然从里面被人拉开,一名衣着不正、尖嘴猴腮的中年人当先迈了出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一名马脸薄唇的妇人,应该就是王斗金的妻子吧。

    “你说的是真的吗?”王斗金神情阴沉,劈头就向那名仆妇厉喝道。

    仆妇躬身拜了拜,恭声道:“奴婢不敢欺骗阿郎、大娘子,女婢也是听外院的一个如厕小厮说的,他说那几个贼人商量着想要洗劫金库,敬献给新来的朱总管,然后就向着内院的方向摸了进来。”

    “什么,想偷我的银子,买好朱温,人呢,那名发现毛贼的小厮在哪里?”王斗金皱着眉头,愤愤不平地问道。

    仆妇不敢怠慢,连忙回道:“就在院外,奴婢不敢擅自做主让他进来,只好让他等在门口。”

    “嗯,我去看看。”王斗金想了想,便决定前去问问情况再说。

    只是他身后的薄唇妇人,却十分不耐道:“看什么看,大半夜的,阿郎,我们去金库那边看看,只要金库没事,不就安心了吗?”

    王斗金闻言,感觉有理,便回头对着仆妇嘱咐道:“你去将那个小厮给我带进来,我先去看看金库那边的情况。”

    “诺”仆妇应了一声,便匆匆向来路跑去,而王斗金立刻提着灯笼,带着薄唇妇人,顺着廊道向着正房一侧的走去。

    朱璃一看目标上钩,连忙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王斗金夫妇七拐八绕,终于停在了一处普通的阁楼前。

    夫妇二人,四下张望了一圈,发现周围没什么异常,这才伸手从脖子上摘下一个类似项链的东西,从上面摘下一枚钥匙,随即就打开了房门,夫妇二人连忙进入阁楼,再次伸头向外,左、右张望了一下,就顺手带上房门,从里面将房门掩上了。

    看来金库的位置就在此地,朱璃确定了位置,便不再犹豫,蹑手蹑脚地绕到阁楼一侧,站在墙壁下,抬头看向上方,不久就发现有一扇窗户设置在不高的地方。

第七十四章 奇怪的朱玫

    这下好办了,他不再迟疑,当即施展手段爬了上去,小心翼翼地从外面推开窗户,闪身进入到阁楼之中,无声无息地跃到了房梁之上。www.uu234.cc

    阁楼中陈设非常简朴,即便有人不小心闯进来,也不会认为这里是藏金重地。

    循着灯火可以发现王斗金夫妇,正在费力地拉开一块地板,随着地板被拉开,一片金光盈射而出,光芒照在那两人身上,仿佛是给他们涂上了一层宝光似的。

    原来地板下面,就是王家金银珠宝的存放之地,这王斗金可真小心,不但将金库的钥匙挂在脖子上,日夜带着,还将金银藏于地下,可真是小心到了极处,可惜,他今天注定是要破财的了。

    夫妻二人,仔细检查一番宝物,发现并没缺少什么,这才放下心来,不过眼中却充满了疑惑,一时不得其解,又小心地将地板恢复了原样。

    这一刻,王斗金虽然安心了,却还是带着一丝火气、气呼呼地道:“混蛋,没事瞎嚷嚷什么,看我怎么收拾那个无事生非的家伙,不过,会不会真有人想要盗取我们的金银,进献给朱温啊。”

    看着丈夫愤忧参半的神情,妇人安慰道:“阿郎,即便真有贼人,也应该不知道我们将宝物藏在地下吧,安啦,等下教训一下那个多嘴的小厮,还是早点休息吧。”

    “嗯,有道理。”王斗金总感觉有点不踏实,但一时又找不到原因,只好顺口附和了一句。

    二人重新盖上地板,便退出了阁楼,重新锁上房门,随着王斗金夫妇脚步声的远去,朱璃立刻轻轻地从房梁上跃了下来,甚至都没发出一丝轻响。

    他来到王斗金夫妇刚刚动过的地板旁边,伸手一揭,以他现在的力气,轻易就将地板掀了开来。

    好东西可真不少啊,映入眼帘的,光是白银就装满了整整十几个大箱子,黄金也有三、四箱,珠宝、玉器五、六箱.......,粗略一看,这哪里像是一个普通富翁的金库,简直就是大商行的银柜啊,不过想想这人背后站着权宦之一的王仲先,朱璃也就释然了,权宦的看家本领就是贪啊。

    他先从腰间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大布袋,张开以后,根本看都不看那装着白银的箱子,直接将足足三大箱的金条,统统装入了布袋之中,要不是怕布袋会被窗口卡住,他真想全部拿走,一切搞定后,他重新攀上房梁,从窗口窜了出去,悄无声息地溜出了内院。

    再次回到小厮的房中,朱璃换回了自己的衣裳,这才背着布袋走出房门,翻出了王家的院墙。

    岳鹏举倒是敬业啊,蹲在那里都不带动的,看到朱璃出来后,他才蹑手蹑脚地窜了过来。

    朱璃也不说话,只是向对方点了点头,两人似乎心有灵犀,落叶无痕、不声不响地离开了王家大院所在范围。

    一处临时落脚的客栈中,望着一布袋的金条,岳鹏举彻底傻眼了,吃惊道:“这些都是金子啊,这一袋子起码也能抵上万两银子吧。”

    “哈哈,权宦之后,不拿白不拿,再说了,等你赎出了杨再兴

    兄弟后,还是离开王屋县为妙。”朱璃望着岳鹏举坦然道,“到时候我还有事情请你帮忙,这些你都拿着,以后都能用得着。”

    岳鹏举闻言,感觉到朱璃似乎另有打算,好奇道:“使君莫非已经做好了打算?”

    朱璃看了他一眼,无奈道:“算不上打算,只是权宜之计吧,等再兴兄弟出来后,我就给你写封书信,你带上这些钱,还有家人,拿着我的信,北上朔州吧,到刺史府找到郭奇佐,将我的书信交给他,他自然就会将你们安排妥当的。”

    岳鹏举闻言,大吃一惊:“那使君呢,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我也想,可是最近怕是不能成行了,渭水、黄河一线,田令孜他们怕是早就张网以待了,北方的各州县,也可能到处都是通缉我的文书,我若和你们一同北上,无异于羊入虎口,千里送人头,还会害了你们。”朱璃长叹一声道。

    “田令孜真该死,不过,使君难道真打算暂时游历江湖吗,这可不是长久之计啊。”岳鹏举真心地为朱璃担忧道。

    “没事,只要留住性命,早晚必会让这些曾经陷害、追杀过我的人后悔的,如今朱温统领河南一地,他的麾下参差不齐,有些人的行事太过极端,你还是带着家人好友,前往朔州的好,免得平白受罪。”朱璃真心地为岳鹏举着想道。

    黄巢麾下大将品性确实差异很大,其中有像朱温麾下庞师古、葛从周这样,爱护麾下、敬重百姓的名将;当然也有李宗权、秦彦这样的,拿人肉做军粮的败类。

    而朱温麾下大多都是黄巢旧部,鱼龙混杂,谁能保证王屋县,就能恰好控制在那些与人宽厚的良将手中呢,还是趁早打算为好。

    对于朱璃的安排,岳鹏举虽然担心他的安危,但也不得不从命,若是他只身一人,他一定贴身跟随着朱璃,可他还有亲人的牵绊,不可能脑子一发热,就撩起袖子跟着朱璃游窜在山野之中吧。

    再说了,朔州是朱璃的大本营,朱璃将他介绍到朔州,就表示朱璃已经接纳他了,要让他去朔州发光发热,他岂能不愿意。

    二人在客栈中歇息了一夜,天亮后,草草地用罢早膳,岳鹏举带着金子,先回家一趟,将金子藏好,再抽拿出几根金条,就前去衙门赎人去了。

    朱璃无所事事地呆在客栈中,可是岳鹏举离开不久,就有数名陌生的面孔游离在客栈周围,鬼头鬼脑地向客栈中的朱璃观察着,似乎是早膳的时候,就被这些人盯住了。

    他们看向朱璃的目光十分奇异,隐有凶光毕露,显然不是普通百姓,朱璃只是瞥了他们一眼,就知道这些人是什么身份了,一定是负责搜索他的死士无疑了。

    好在岳鹏举已经离开,只希望这些死士没有注意到岳鹏举才好,一念至此,朱璃迅速纵身离开客栈,飞速奔向县城之外。

    果然,那些游离在客栈附近的陌生人,立刻就像鬣狗见到猎物一般地追了上来。

    王屋山地势奇诡多变,丘陵、盆地夹杂其中,山峰高低起伏,连绵无限,还

    有无数山洞贯通山腹,不知通向何处,正是逃匿、飞窜的好地方。

    朱璃甩开身形,狂奔如虎,带着这一群想要追杀他的死士穿梭在王屋的丘陵、山窟之间。

    他一边跑着,一边估摸着距离县城的距离,足足跑了一个时辰左右,他才停下身来,这里距离县城已经非常远了,即便发生争斗,也不会被人发现。

    朱璃施施然地回过身来,望向一路追击而来的一众死士,这些人可不像朱璃经过极限训练,一个个的都张开大嘴巴,犹如夏日下的老狗一样,伸长了舌头粗喘。

    “你们是什么人?”望着这些只是普通百姓打扮,却浑身上下,都流露出彪悍、凶狠之气的大汉,朱璃淡漠地问道。

    对于朱璃的问话,三、四十人,竟然没有一个开口回话的,不过他们也没有立刻攻击,只是十分默契地将朱璃围拢在中间,一边防备着朱璃逃脱,一边似乎等待着什么人一样。

    盏茶功夫,远处又再次奔来十数条人影,当先一人,形容越来越清晰,看到这人,倒是让朱璃瞳孔一阵收缩,这是一个绝对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可现在他出现了。

    十余人跑到近前,分开众人,一位彪悍勇武,头戴银盔的大汉,径直走向朱璃,距离数丈之远的时候,便停下脚步,开口道:“朱璃,想不到我们又见面了?”

    朱璃怔怔地望着来人,难以置信道:“我怎么也没想到,现在应该身在奉天驻守的朱玫将军,竟然会亲在前来捉拿于我,真是不可思议。”

    当初李思恭、李孝昌会盟,号召天下军阀起兵勤王,参与会盟的只有被李可举支使的朱璃,然而还有一个人虽然没有参与会盟,却同样带兵逼近长安了,这个人就是朱玫。

    去年,朱玫镇守代州失利,后又借用朱璃之谋飞夺代州成功,理论上应该还是代州刺史的,可朝廷要用沙陀人来镇压草军,收复长安,为了招揽李克用,就敕封李克用为代州刺史。

    毕竟沙陀人是败在李可举等人的手里,让沙陀人的节制之地,靠近李可举,能起到很好的震慑效果,这样的打算,却害苦了朱玫,让他彻底丢失了朔州刺史的职位。

    朱玫没了职位,自然没脸前去会盟,可他又不甘心无所作为,就另起炉灶屯兵兴平,不过他运气不好,本打算坐收渔人之利,趁机在勤王大战中捞取功绩,却没想到一露头,就被黄巢宿将王重霸给击溃了。

    没办法,朱玫只好退守奉天,然而王重霸紧追不舍,依旧死死地牵住了他的动向,致使他原本想要趁火打劫的心思,胎死腹中。(奉天:这里指现在陕西乾县)

    虽然黄巢大败,逃离长安,可是奉天的王重霸却没有跟着黄巢东逃,而是打算攻下奉天,作为自己的立身之本,只要奉天在手,无论是投降还是自立,都有了筹码。

    理论上,朱玫这个人应该还在奉天迎战王重霸的,可让朱璃意外的是,他现在竟然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是作为死士的头目来的,不得不让让朱璃怀疑他的真正身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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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横流介绍:
名为朱璃的失恋青年,以德报怨,救人惨死,灵魂回到了唐末乱世,脑中竟然多了一本山海经的书影,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道呢,山海经的书影又有什么用呢? 刚刚穿越的朱璃,差点被三个市井无赖吃掉,刚刚逃脱虎口,又好巧不巧地一头扎进义军之中,莫名其妙地成为了草军一员,且看主角如何在乱世之中挣扎求存,拜得英雄冉闵的在世之身为师傅,收得智计无双的郭嘉在世之身为麾下,驱除鞑虏、卫我中华,“只要是我汉人的土地,一根手指头大小都不容失去。”山海横流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山海横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山海横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