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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荷之青青     龙悦荷香txt下载     龙悦荷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章 爰丧其马

    博赢倾心呵护,柔声劝慰:“邶笛,别怕,阿赢就在你身边。你最后熬忍一回,一切都会好转。你想想看,十七年前,连死你都能挺过来;十七年后,还怕什么小痛小灾?”

    青荷心慌气短,话不成语:“我不是……邶笛……,也不要……什么阿赢……。我不是……小痛小灾……,而是……临头大难……,命不久矣……。我只想……要母亲,只见最后一面……。你让我……看她一眼……,我便……死而无憾……。”

    青荷之言,闻者伤心,听者落泪,何况是博赢:“邶笛,我不知你母后身在何处。你放心,等你好转,上追碧落,下赴黄泉,我都把她带到你身边。”

    瞬间,青荷无限惊悚:“我想起来了……,你不是青蝇……,也不是长蚊……,你是欺人太甚的博赢……!如今,落在你手里……,我上追碧落……,下赴黄泉……,皆无来生……!”有你“嗡嗡嗡嗡”,更难见我阿龙!

    博赢大急:“邶笛,天地良心,我何曾欺负过你?我只是宠你爱你。”

    青荷虚弱已极,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力:“你骗人……!一只青蝇……,只会‘嗡嗡嗡嗡’……,哪里会有爱情……?”

    博赢急道:“邶笛,咱们从前的海誓山盟,你全盘忘个干净?你便是忘个干净,能否给我机会,与你生死与共?”

    惊蛰来临,万物回春。天开地辟,更暖人心。

    青荷伤势渐好,心下却无限烦恼。有生以来,第一次被只青蝇骚扰,无比惶恐,无比惊悚,无可摆脱,无处潜逃,真真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以至于一听青蝇之声,就想飞身而起,作壁上观。

    若能变身壁虎,更是求之不得,可以轻轻松松,除掉害虫。

    那日终盼博赢离帐,甚是欢欣,一觉睡到天光大亮。迷迷瞪瞪,尚未醒转,便听窃窃私语,说话的却是紫逍:“阿遥,荷妹妹当真像极了邶笛,难怪王爷痴痴迷迷,情有独钟。”

    紫遥温温柔柔的声音传到耳畔:“依我之见,荷妹妹更像楠笛。”

    整座金帐,青荷最爱紫遥。难得她爱屋及乌,温顺娴淑,惜荷怜荷,倾心呵护。一月朝夕相处,两人亲密无间,情谊弥笃。

    紫逍连连头,又叹叹气:“邶笛太过执着,楠笛太过随性。荷妹妹倒似楠笛,随意随风。”沉吟片刻,忽道:“阿遥,楠笛会不会尚在人世?荷妹妹会不会是楠笛之女?”

    紫遥闻声黯然,泪流满面:“你我亲见楠笛重伤坠崖,人死岂能复生?”

    紫逍追及往事,伤心不已:“吴越双笛,绝代佳丽,风华万千,上天生嫉。”

    紫遥思亲念亲,犹自泪垂:“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太过完美,反遭天谴。”

    夫妻二人,良久无语。

    紫逍忽生纳罕:“我王风度翩翩、英俊潇洒;文才武略、出神入化。荷妹妹因何不以为然?难道也是因他太过完美,反而不入她的眼?”

    紫遥一语道破:“我王当局者迷,你我旁观者清。荷妹妹不似邶笛,却似楠笛,素来为无为,事无事,味无味。认人识人,异于常理,更是随意随性。”

    紫逍不以为然:“无论如何,她不该将“天下三雄”,看成青蝇。许是深入狐狸洞,狐仙附体,鬼迷心窍,神志不清,才会辜负我王一往深情。”

    青荷听得懵懵懂懂,转眼睡去,一切都混沌在梦中。

    酣然入梦,耳畔又传来青蝇之声,“嗡嗡嗡嗡”,经久不息,响遏行风,永无止境。

    青荷无奈,梦变青蛙,吞食青蝇,醒转之后,愧疚不已,竭尽全力,劝服一颗聪明糊涂心:“他是博赢,不是青蝇。他不过是怀念往昔,聊以解痛。他更是千方百计,救我性命。他的年纪,足以做我父亲,我本该对他有恩报恩,恭恭敬敬。”

    无论如何克己奉蝇,都是无能为力:“我和博赢,生来相克,命里犯冲。”更加断定:“邶笛便是忍受不了“嗡嗡嗡嗡”,才含恨九泉,不为别的,只为死个清静。”

    却也别说,不能小看了“青蝇”,居然凭着特有的“嗡嗡嗡嗡”,将青荷的这一世记忆唤醒。

    青荷不光忆起父母兄姊泰哥哥,便是对“长蚊”,也是记忆犹新。

    嫦雯何许人也?自然是她这一世保护神。嫦雯长青荷三岁,生得极美,尤其是长了两条长腿。

    人如其名,她让招蚊子的青荷十分着恼。实际上,嫦雯的绝对优势,并非“长腿”;她的主打利器,是那善于旁征博引的“长嘴”。

    嫦雯痴心妄想,欲将青荷教化成一代名媛。孔孟之道,程朱理学,引经据典,上仿下效。

    青荷苦不堪言,悄悄做诗一首:“悠悠长腿蚊,嘤嘤声蔽天;隐隐聚若雷,嗜说不足餍”。

    嫦雯不以为忤,孜孜不倦,敦敦教诲:“身为女子,须擅长以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时刻谨记:卑弱第一,敬慎第二,情意第三,言行第四,专心第五,曲从第六。”

    嫦雯津津乐道,不厌其烦:“仪态举止做到‘三雅三静’”优雅、文雅、高雅;安静、文静、清静。与人谈话做到‘三语’:语言简洁,语调亲切,语速适中。与人交流做到‘三听’:认真聆听,谦虚聆听,微笑聆听。行事做事‘三莫’:莫跑跳,莫喧闹,莫玩笑。吃饭就餐‘三让’:让长辈,让客人,让男子。就连就寝入睡也讲‘三规’:穿睡衣,戴睡帽,讲睡姿。”

    嫦雯自教自化,自成一代名媛,与泰哥哥相得益彰。怎奈,青荷却有教无化,背道而驰,只为玩耍。

    事到如今,青荷好容易摆脱“长蚊”掌控,又陷入“青蝇”轰鸣。当真是“蚊蝇一家亲”,无孔不入,如影随形。

    好在青荷虽孺子不可教,却能奉行圣人之道,为而不争。一连数日,她都圣人不积,既以为人己愈有,既以与人己愈多,展示微笑、倾心示好,不断提醒自己:“他是救命恩人,我须懂得感恩。”

    博赢更是谦谦君子,注重礼仪,衣不解带,嗡嗡不断,寸步不离。

    青荷终于活转,却备受监视,床不能下,手不能伸,足不能动,再无自由。久而久之,耐性全失。

    博赢视若无多,依然“嗡嗡”不休:“邶笛,你重伤未愈,不可下地!不要说下地,便是起身,也要小心翼翼,须让我扶着你!”

    青荷本来痛的前心钻后背,又听青蝇轰鸣,头晕目眩,诗性大发:“沉沉春日征战开,搏蝇伺喑声如海;嘈然惊起薨然骇,嘤嘤若自漫天来。”

    吟诗完毕,就趁青蝇一个没留意,眨眼功夫溜下地。

    瞬间,青蝇一脸不悦之色,昭然若揭。双腮一鼓一鼓,“蛤蟆功”出神入化。试问:如此爱岗敬业,“嗡嗡嗡嗡”不断,娇荷居然不服他管,青蝇情何以堪?无可奈何之间,唯有与时俱变。

    对于青荷来说,青蝇变身蛤蟆,本来无关大局,关键是他做起蛤蟆,比青蝇还不地道。为了让她上床静养,乖乖听话,居然出手如电,顷刻之间,她被升级为赤脚大仙。

    青荷刚刚双脚着陆,方才心满意足,未及享受大地妈妈爱抚,就见他绿影一晃,她已躺回金雕玉床。身上压着吴绫锦被,头顶横着遮天幔帐,脚上鞋袜无影无踪。

第二百零一章 于嗟阔兮

    登时,青荷陷入无边愤慨。怒过之后,心中暗想:“区区一双鞋,就想阻止我,做梦。赤脚的草民,怎会怕穿鞋的吴王?弱之胜强,柔之胜刚。”

    于是,索性得寸进尺,一整天都光着一双小脚,处处溜溜,满帐奔跑。如此壮举,真真突破青蝇忍耐力。

    博赢暴怒:

    虽然大帐红毡铺地,踩上去一双脚十分安逸,但是,女人光脚,成何体统?堂堂吴王,颜面又在何方?

    在他看来,身为女人,不裹小脚,实在不守妇道,岂能仗着脚生的好,就随便光?还满地跑?

    更何况,博赢见惯了女人缠足,本以为此乃天经地义:“可怜一掬无三寸,纤纤玉笋裹轻云。白罗绣?运圃卵溃晃照浦忻摺!?/p>

    念及于此,气功如火如荼,一对蝇腮,鼓来鼓去,此起彼伏。

    多亏博赢自幼修炼的“达摩神功”,讲究三乘五性,常怀菩提心,追求本性心,上求佛道,下化众生。念及青荷是他普度的众生之首,这才将怒火强压回了心头。

    强忍满心不悦,低头观瞧,但见她一双小脚,纤细、匀称、柔和、乖巧,秀而翘,灵而飘,说不出的美妙。

    加之她酷爱奔跑,小脚一蹦一跳,轻轻悄悄,就像拨琴弄箫。每一次弹跳,都如一次演奏,响起一串乐章。看着,听着,他被她的快乐心感染,不由自主,满面微笑,同乐逍遥。

    再到后来,他简直津津乐道:“看惯了她的小脚,我这颗普度众生的菩提心再不重要。你看,她忽飞忽跑,忽蹦忽跳,像一只快乐的小鸟儿,比躺在床上闷声不响做睡猫,更让我神魂颠倒。”

    博赢越看她那双小脚,越是爱不释眼,越是情有独钟,简直不能自拔,简直鬼迷心窍。

    不过一日之功,博赢三纲尽毁,五常皆失,在他看来,娇荷的天足,才是真正的“纤纤玉笋裹轻云, 凌波微步足生梦”。

    再次回想女人们的缠足,都是畸形怪状,面目可憎,令人作呕。不由恶心反胃,满心嫌恶。

    哪料到,次日一早,青荷便得陇望蜀,贪心不足。你听,她又进新招:“今日惊蛰,万虫出动,万物复苏,我也要舒活舒活筋骨,凑个春天的热闹。”

    眼见她占尽佛法三毒,又贪、又嗔、又痴,博赢当真怒极:“有贪之调伏为终结,有?之调伏为终结,有痴之调伏为终结!”

    青荷素来敬他如父,闻听此意,大惑不解,更是大瞪一双美目:“我王说什么?我一句不懂?惊蛰是春乐之初,游戏之始,怎会是终结?”

    博赢手指帐门,一脸佯怒:“邶笛,帐外金戈铁马,险象环生,危机四伏!更何况,风在吼,雨在下,阴冷又湿潮。你箭伤未愈,体质欠佳,吹不得风,受不得雨,出不得帐!”

    青荷急着回家,一颗心早就哭得风雨无阻,脸上却极力装出万里晴空,故作喜笑颜开:“说过多少回,我不是笛妹妹!何况,蜀国是山水之域,美丽之地,静风频率,夺冠华夏。虽爱下雨,却少有风。更况且,大伤小伤,见风就长。不出出帐,不见见风,我的伤,如何痊愈?”

    博赢不苟言笑,一脸彤云密布,阴雨漫天。本来便是重低音,说起话来更是沉闷:“邶笛,‘疯缠六子’就在营盘,个个比狐狸还阴险,比猛虎还强悍,比豺狼还凶残。你若被他们盯上,我岂不又要多操一份防狼之心?你难道看不出?阴险之人,防不胜防;烦心之事,数不胜数?你非要我操碎一颗心?”

    青荷满心不悦:“谁用你操心?再说,一颗蝇心,小的不能再小,再操几回,也是碎无可碎。”虽如是想,不敢据理力争,却忍不住满心好奇:“谁是“疯缠六子”?”

    博赢面色一沉,一脸寒霜,好似感染寒枫剧毒:“六人乃寒枫、金塞高手,你寒毒加身,就是拜他们所赐。”

    青荷闻听此言,只觉一股寒流,从后背心一直窜到脚底板,冰寒冰寒,拔凉拔凉。

    因顽皮太过,博赢大动肝火,青荷最珍爱的自由,被彻底剥夺。

    青荷虽伤重,一双眼睛,却是锃明瓦亮。留心一番观察,自她要求“出走”,护帐兵力,猛增三倍。这还不说,博赢的贴身侍卫,个个都是一等一高手,虽美其名曰“保荷护荷”,实则个个都防她如防贼偷。

    审时度势,更生诧异:“天权、紫逍、紫遥,都是武学奇才。天权一把长剑,参星拜斗,吞云吐雾;横行天下,难遇敌手。紫逍、紫遥,一左一右两把弯刀,招式精妙、绵绵不绝,滴水不漏、珠联璧合。事到如今,八方都是天眼,如何逃出生天?”

    念及于此,心底泣血。

    最最让她难以容忍的便是,博赢居然大搞霸权主义:“邶笛,你重伤未愈,绝不能洗浴。便在水中洒入‘魁星还魂散’,难免也要感染。”

    眼见她洗不上澡,难受的手抓把挠,博赢微微一笑:“邶笛放心,等你痊愈,我亲自为你沐浴更衣。”

    青荷只顾哀愁,不明就里:“我哪里等得了那么久?伤未痊愈,人已闷死。”

    博赢却笑得心花怒放,立马端来一盆热水:“不能洗澡,不妨洗脚,暂解烦恼。”

    青荷自幼酷爱光脚乱跑,每日数次被嫦雯逼着洗脚。由于驾轻就熟,哪怕是高贵的吴王,亲捧脚盆,侍奉一旁,她都受之无愧。

    一边信脚伸来,乖巧娴熟;一边随口轻笑,妙语连珠:“我王又贤良,又体贴,又耐心!倒和嫦雯姊姊有一拼。”

    青荷顽劣成性,难得对博赢俯首帖耳。博赢捧着她的小脚,爱不释手,心神摇曳,假意镇定自若:“嫦雯是谁?”

    说话间,博赢早已热血沸腾,气血翻涌,欲想焚身。因他深深知道,女人的脚,是绝对的**,除了夫君,外人看都看不得,何况触摸?她这般洒脱,不仅给他看,还交给他摸,自是情到深处,毫无保留。

    青荷之言,却让他摸不到头脑:“她和你,倒是同类。”

    博赢神魂颠倒,意乱情迷,一边心怀叵测,一边满腹狐疑:“嫦雯定是女子,怎会与我同类?”

    青荷笑得极是欢快:“青蝇长蚊,都是“四害”。哦,我王莫要见怪,我没说明白。你们分明都是“四好”:心肠好,品德好,耐性好,脾气好。何止如此,还不怕脏,不怕累,不怕苦,不怕臭。每日数次,不厌其烦,给我洗脚。”

    博赢闻言,差点儿没当场气成青蝇。他颤着青蝇腿,抖着青蝇翅,低着青蝇头,几欲满地狂吐青蝇血。

    博赢倒能自我救赎,即刻化悲愤于力量,拿出一把瑶琴,理弦调韵,当即成音,即兴演奏了一首《爱莲曲》。

    他琴艺匪浅,沉浸其中,只为凸显一见倾心,表达一片痴情。

    琴曲巧妙,琴声悠扬,琴韵缠绵,饱含真挚之爱,充满思慕之情。

    只可惜,青荷生在色界的四禅诸天,身处无色之顶。耳听琴音,心里只想着阿龙,更加不理会博赢。

    前一世,阿龙曾悉心教她弹琴,念及于此,青荷泪眼朦胧。此时此刻,即便博赢弹出绝世琴音,她也只会暴殄天物,充耳不闻。

    其实,博赢对荷弹琴,何如对牛弹琴?对牛弹琴,牛儿可以多吃草、多产奶、多长膘。对荷弹琴,徒填烦恼,徒增伤心。

第二百零二章 不我活兮

    博赢更不着恼,自有妙招,反而越弹越上瘾,越奏越开心,简直自得其乐,乐在其中。

    这倒也罢,他突然异想天开,教授她深奥琴法。她只想出外玩耍,更是心猿意马,无可奈何,敷衍了事,弹上一曲,从耳朵到内心,都觉呕哑嘲哳难为听,太像青蝇“嗡嗡嗡”。

    万万没有料到,博赢居然连连点头,赞不绝口:“我的邶笛,天赋异禀,乐感顶峰造极!”

    于是,巴掌大的帐篷,充斥他的琴声,无孔不入,如影随形。

    青荷本是快乐天使,如今果然被彻底逼到极乐世界。

    她看向逐渐复原的伤口,疑惑至深:“脓血已除尽,伤疤已愈合,怎么还招青蝇?”

    幸而她装傻充楞,神功绝顶。博赢若知被她当成青蝇,肯定先是勃然大怒,再是伤心欲绝,继而心灰意冷,最后挥剑自宫。

    那日,青荷正纠结于是开诚布公,还是继续斗智斗勇,就见天权满面杀气,押着一位美人,步入红毡大帐。

    眼望男尊女卑,弱肉强食,青荷登时女儿气短,变身缩头乌龟。

    天权深施一礼,指着女扮男装的戎装美人:“启禀我王,此女昼伏夜出,数日潜伏,密切监视我王一举一动。”

    博赢看向美人,杀机四起:“不知何方神圣,对我情有独钟?”

    天权胸有城府,条理清楚:“属下多方打探,此女唤作璎珞,樊琪帐下听命。看她身形步伐,却是中桂“空明派”弟子。”

    博赢看向璎珞,微微一笑,眉峰一挑,目光凌厉:“是吗?樊琪找死,璎珞也活得不耐烦?”

    青荷放眼望去,心寒胆栗,只觉自由与她,渐行渐远:“原来英俊洒脱、风流倜傥的青蝇,本是冷酷无情、阴沉暴戾。”

    她偷眼观瞧璎珞:十足一个可人,虽一身戎装,依然掩饰不住的娇俏,只是因惊吓过度,一张小脸惨无人色,一双大眼惊慌失措,活像困境中的小雀,瑟瑟发抖,楚楚可怜。

    青荷自忖:“这哪里是辣手摧花的女杀手?整个一温顺贤良的小家碧玉!曼陀的阴毒狠厉,听秋的阴险妒忌,叮冬的阴谋算计,她如何能比?”

    眼见美人娇滴滴,却要人头落地,心生恻隐,急忙出口相劝:“我王且慢!不过各为其主,何必伤及无辜?再说,这位璎珞姐姐,桂国方言何其纯正?怎会是吴国奸细?依我之见,此中定有误会,她绝非奸佞之辈,更不会与我王为仇作对。我王何不问明详情?再做打算?倘若以德报怨,当真功德无量。”

    万万料不到,青荷无稽之谈,博赢深以为然,即刻号令天权,将璎珞推回案前。

    博赢和颜悦色,微微一笑:“璎珞,本王问话,定要如实作答:你究竟何方人士?因何听命樊琪?”

    璎珞恭恭敬敬,拜服于地:“璎珞本是桂人,家父名号伯艺。”

    博赢闻言面露惊色:“令尊就是伯艺?他的鼎鼎大名,本王可是如雷贯耳。”眼望青荷,微微一笑,言外之意:“多亏了你,我没错杀名匠之后。”

    青荷更是听得错愕:“伯艺?‘恩公’师伯?”

    璎珞徐徐又说:“三月前,家父奔赴东吴,临别只说修建相府,自此便音讯全无。璎珞自幼与父相依为命,实在放心不下,千里迢迢赶赴蒹城。不料,未能探知家父下落,只是寻到吴相寒波。”

    博赢何等聪明,听到此处,已是大悟:“自不必说,鸟人寒波,欺骗璎珞,嫁祸于我。璎珞为寻其父,受了蒙蔽,才奔赴前敌,投靠了樊琪。”

    璎珞含泪点头:“只是,璎珞数日观察,也曾疑心贼人使诈,正欲寻王爷问个明白,便被天权将军误抓。”

    博赢沉吟片刻,低声说道:“令尊技压群芳,久负盛名。擅长机关阵法,工于殿宇楼阁。闻名天下的常乐宫,就是令尊的手笔。据本王所知,寒开确是请过令尊。只是他狼子野心,必将卸磨杀驴。令尊智慧过人,未必束手就擒,定然逃亡他地。寒波骗你至前敌,不是帮你寻父,而是借刀杀人。”

    博赢话毕,别人犹可,天权第一个面露喜色。

    璎珞心忧老父,寸断肝肠:“万万想不到,寒波父子名声在外,居然是禽兽一双!”

    博赢看看天权,又看看璎珞,微微一笑:“如今兵荒马乱,璎姑娘孤身一人,不要说寻父,便是自保,都是难于登天。倘若璎姑娘信得过本王,不如偏安帐下,本王素敬伯艺先生,愿意施以援手,四处探寻。”

    璎珞闻言,喜出望外,眼含热泪,叩拜谢恩。

    博赢眼见璎珞心思淳朴,更是不加重责,反而多加重用:“本王知你温顺纯良,荷姑娘既然有恩于你,你不如照顾她饮食起居。”

    青荷本替璎珞暗暗窃喜,陡然闻听此言,如同后心中箭。无可奈何,一声悲叹:“天做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博赢眼光不错,璎珞不仅是个温柔善良的可人儿,更是个赤胆忠心的监护人。自此之后,大帐之中,除了博赢、“双刀”、天权,又多了一双监管青荷的“天眼”。

    不过,璎珞的名字,实在好听,叫起来朗朗上口,听起来情意绵绵。

    你听,一天到晚,忙坏了天权,“璎珞,璎珞”,深情呼唤,扣人心弦,一遍又一遍。

    青荷被困大帐,终日面对五双“天眼”,出逃之愿,更难实现,只觉肝肠寸断。

    璎珞那双眼,生的美艳,魅力无穷,活力四射。感染的另外“四眼”,明察秋毫,洞若观火。把个青荷,盯得每天都如蚂蚁爬在热锅。

    数日苦思冥想,心知无力回天,索性开诚相见:“我王再生之德,青荷没齿难忘,他日甘当犬马,倾力相报!只是如今,青荷复旧如初,我王日理万机,再不能叨扰!”

    不料,博赢闻听此言,一改慈父长兄,瞬间冷面寒冰,锋芒毕露:“邶笛,你身受重伤,若无射狼,本已送命,方才痊愈,怎能好了伤疤忘了痛?”

    青荷不及反驳,博赢又说:“你素日顽皮,我不以为意。可生死攸关,岂能儿戏?事到如今,方圆百里,都是战场。我敢断言,你一出营,不过片刻之功,又要中箭送命。”

    青荷不尽失望,心中暗想:“我囚禁大帐,更是活不长。”

    眼看她面色不虞,博赢更是变本加厉,一反常态,满面阴霾:“邶笛,我今日不妨把话说个明白!若想求存,一步不许跨越帐门!‘疯缠六子’就在大营,个个凶残成性,恶贯满盈。你若落在他们手中,我便是豁出去鱼死网破,也未必能救回你的性命!”

    博赢言毕,不容青荷质疑,喝令百名亲兵,将大帐团团围困。

    沉吟一回,犹不放心,又叫过天权、璎珞,慨然下令:“尔等切记,眼下战局不利,吩咐众人,严守大帐,务必仔细!尤为重要的是,须得时时刻刻,保护荷姑娘!但有闪失,唯你是问!”

    青荷闻听,登时悔的顿足捶胸,几欲当场气绝:“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居然将老奸巨猾的旷世枭雄,视若‘嗡嗡嗡嗡’的一只青蝇。”

    “我与他推心置腹,我与他坦诚相见,真是傻得透气,真是笨得透心!本来可以悄悄流窜,说不定还有命生还。可事到如今,轻信轻言,再想翻盘,势比登天。”

第二百零三章 晨曦珍珠

    青荷悔恨交加,一筹莫展。

    对付萝莉,博赢却有千条妙计。他本就善奕,拿出围棋,与她对局。

    青荷虽得阿龙真传,棋艺精湛,怎奈心情不好,连累棋品,带坏棋风。

    两人本是旗鼓相当,难免有输有赢。如今倒好,但凡她下输了棋,大帐之中,再没了欢笑,刹那间萧条。

    好在博赢善变,几番博弈,探清了虚实,根据她的秉性,急改战略战术,令其反败为胜。她果然尽释前嫌,一笑展颐。

    博赢心知荷无大碍,一颗蝇心放回蝇肚。于是,雄心外露,走出营帐,伺机东山再起,换代改朝。

    博赢一走,青荷总算暂得自由。只是,偷偷向外观望,天权、璎珞守着大帐,成对成双。

    青荷自忖:“虽然天权醉翁之意不在荷,而在璎珞。但是,单凭他的醉翁之意,醉生梦死之间,我也逃不出他的醉剑。”

    苦思千方百计,终日一筹莫展,比吴蜀统帅备战,还要费心费神,寝食难安。

    念及数次劫难,皆因武功微末,技不如人。青荷更是当机立断:“唯有勤学苦练,提升武学,才是王道。”

    忽然忆起父亲之言:“你顽劣无形,耐心极差,‘霹雳劈风’,难以速成。承蒙泰格不弃,传你‘蒹霞神功’。此功以轻灵绵软见长,对你有百利而无一害。你轻功尚佳,若想学有所成,应加强腿法。”

    念及于此,心中暗想:“想要出逃,当务之急,自是练好‘蒹霞露飞霜’。此功便是泰哥哥将各种精妙舞姿,揉进‘蒹霞神功’,功法心法珠联璧合,身法腿法相得益彰。”

    一番斟酌损益,便将“蒹霞露飞霜”融入‘蒹霞苍苍’、‘十里荷香’、‘梨花伴雨’、‘世外桃源’、‘杨柳春风’、‘霓裳羽衣’等各种舞姿,兴趣所致,耐性大增,事半功倍。虽无乐音相合,她却能独舞炫步,更显飘逸清新,变幻莫测。

    从此之后,但凡博赢不在,她便即兴练武。但见:

    绿衫素颜,乌发墨染。长袖生风,联袂盘桓。

    玉手纤纤,柔夷悠然。玉足清婉,凌空飘旋。

    翻腾忽闪,灵若轻烟。曼妙迷炫,水流云天。

    祥云若飞,拧炫曲圆。春雨轻扬,妩媚翩跹。

    纵横腾闪,疾若飞燕。身姿绰约,风流婉转。

    颦轻婀娜,炫步婆娑。疏而不漏,大开大合。

    博赢归来,见她帐中独舞,虽无瑶琴伴奏,却是“舞姿曼妙”,大起大落。远眺近观,赏心悦目;盛世娇荷,美艳娇灼。更觉:无声胜有声,独舞更有情。

    他蝇头蝇脑,躲在帐口,痴痴呆呆,再不倜傥,也不风流。

    紫遥看过之后,心下暗道:“荷妹妹所言不虚,我王绝配‘青蝇’这个称号。”

    博赢自得其乐,观荷练功,拥荷而眠,‘青蝇之梦’越做越欢。

    那日晚间,青荷老早上床,瞌睡打的喷香喷香。说起来都是难为情,她每逢生理周期,便蔫头耷拉脑,瞌睡无处不在,不分时晌。

    荷已入眠,博赢更是肆无忌惮,怀中冷如寒冰,心头热如焰火。其实,他每夜爱她,不过苦中作乐,射狼曾经明言:“说不定哪一天,她一觉睡去,就此长眠不醒。”

    一月休养,她已日渐修复。博赢眼望她清纯如雪的脸,神智大失,杂念丛生。凝神相望,神魂颠倒,欲念愈烧愈旺。再也不堪熬忍,痴拥热吻,密爱轻怜。倾力挣扎,不能自拔。

    终于崩溃最后一道防线,正欲翻云覆雨,行鱼水之欢,忽觉微风轻吹,掀起一层波澜。

    一声轻语,响在帐外,砰然心间:“我王万福金安!”

    博赢大惊,急忙放下青荷,掀开幔帐,翻身下床。

    人方站稳,待得细看,喜色连连:“阿水!”

    微风不吹,水波不兴,绝世美人,婷婷玉立:“阿水拜见我王!”

    尚未看清动作,博赢已将阿水抢在怀中,相吻相拥:“阿水,你怎么才来?你知道么?我多想你?”

    转瞬之间,便是:

    军营鸳鸯梦,金戈并蒂生。须眉刀枪鸣,巾帼含笑惊。

    柳阴碧草青,云鬓钗头凤。天赐人间爱,今日尽君情。

    不知过了多久,博赢才颤声说道:“梦中奇水怀中吟,觉来化泪芜江云。含忧独奏七弦琴,声声掩抑无知音。一夜相思华发生,翘首而望思故人。”

    阿水不尽羞怯:“我王休要说笑。阿水不在,我王难道会少了佳人为伴?”

    博赢真心动情:“阿水,你不是我,自然不知我心。”顿了一顿,又问:“母妃、博砚七兄弟,一向可好?”

    阿水轻轻一笑:“王爷放心,一切安好。母妃只是记挂我王,博砚兄弟都已长大成人,聪明上进。”

    博赢却不放心,连声又问:“那人,有没有为难你?”

    阿水冰雪聪明,风轻云淡:“王妃近日很好,不曾频发怪招,阿水应付得了。”

    博赢心下稍安,满面欢颜:“阿水最会宽我心。但凡有你在,我便诸事安心。”

    阿水微微一笑,吐露实情:“阿水不远千里,奔赴前敌,一是挂念我王,二是要事容禀。”言毕,便向殿外招手:“有请两位公主、郡主。”

    话音方落,但觉晨风吹起,便听莲步轻移,但闻曦香袭帐,但见珍光珠芒,一个貌赛天仙的粉衣美女,一个罗袜生尘的红衣佳丽,跟着天权、璎珞,亦步亦趋,快步入账。

    二人拜倒博赢脚下,异口同声道:“舅父!”言未毕,已是泣不成声。

    博赢惊问红粉美人:“你可唤作晨曦?你母亲可是二姊瑶池?”

    又问红衣佳丽:“你可唤作珍珠?你母亲可是长姊瑶?o?”

    粉衣美人梨花带雨:“舅父!我便是晨曦!”

    红衣佳丽泣不成声:“舅父!我便是珍珠!”

    两女说的都是桂语,更是哀婉凄迷。

    博赢眼望二女,声泪俱下:“当年,你们父母走的蹊跷。十年以来,我一直在打探你们消息。可恨湔渡太后,独揽大权,诡计多端,身侧又是恶魔横行,我自身处境险恶,一直不便出手相救。”

    晨曦念及往昔,涕泪滂沱:“舅父,妖后凶残,杀我父君,害我母后,此仇不共戴天,此恨不共日月!”

    珍珠思念至亲,泪如泉涌:“家仇国恨,焉能不报?珍珠便是为此,才未就死,苦苦熬到这一日。”

    博赢急问珍珠:“可有姐夫仲声消息?”

    珍珠连连摇头:“十年以来,我寻找家父,一天不曾放弃,却查不到蛛丝马迹。”

    博赢面露忧色:“据我所知,湔渡妖后拜‘伏波派’掌门独澜为国师。独澜此人,最喜奇门异术,吸人内力。依我之见,姐夫或在他手。”

    珍珠闻言,又生希冀,更是喜忧参半,涕泪满面:“倘若父亲被狗贼擒获,定将受尽折磨。”

    博赢念及正事,急问:“不知桂君如何?”

    晨曦涕泪不止:“哥哥虽贵为国君,被禁漓象宫,身不由己,好不过一个囚徒。他不能亲拜舅父,晨曦自告奋勇,偷逃出宫求助。”

    珍珠连连点头:“曦妹妹千里赴吴,珍珠担心有失,一路护送至蒹城。又跟随舅母,辗转来到两军阵。”言毕,递上桂君经纬书信。

    九王接信细看,未读数行,已是涕泪纵横。

    三人各失至亲,呜咽不止,谈至深夜,晨曦、珍珠方才告退,他帐歇息。

    芙蓉帐底,博赢满面悲戚,幸而阿水聪慧,善解人意。

第二百零四章 奇水思笛

    两人相拥相吻,极尽温存,喜乐至极。

    博赢似变身狂放不羁的雄鹰,拥着海纳百川之水,置身垂天蔽日之云,迎着狂放不羁之风,振翅而飞,扶摇直上,抟击三千里。

    那只鹰,时而腾飞,时而颠覆,时而暴起,时而沉迷。

    只有淋漓尽致的欢愉,只有毫无保留的欣喜。

    喜到极致,博赢心中暗想:“我虽有嫔妃无数,却只有和我的发妻阿水,才能如鱼得水,真正享受夫妻之爱,天伦之乐。”

    乐到巅峰,低声轻吟:“冻雨冰风夜阑珊,奇水寒江泛波澜。星河掩映三千尺,赢郎身在日月边。万水千山离别梦,魂魄相随渡重关。”

    黎明将至,帐中仍鹰腾雁舞,不肯安歇。

    晨风吹起,博赢怀抱奇水,依然恋恋不舍。忽然念及一要事,这才微笑着说:“阿水,我差点忘了,还要带你看个人,她救过我两次性命。”

    二人相拥,起身下床。博赢满心欢畅,揭开青荷的幔帐。

    珠帘一挑,荷香四溢,便听阿水一声惊呼:“啊!笛公主!”

    博赢低沉的声音响在耳畔,凄凉又哀婉:“初见之时,我也错当她邶笛转世。处得久了,我才知道,她虽有邶笛之貌,却非邶笛其人。”

    阿水心念旧主,颤声说道:“她必与笛公主大有渊源。”

    博赢低声说道:“只是,她对自己的身世,比我还要一无所知。无论如何,就像当初放不下邶笛,我再也放不下青荷。”

    阿水涕泪不止:“阿水晓得。她花容月貌,与笛公主一般无二。”

    博赢夫妻情深:“阿水放心,从今以后,我心中只念两人,一个是她,一个是你。”

    阿水连连点头:“既然我王爱她,阿水更要爱屋及乌,替我王接她回王府。我王只管放心,有阿水倾力相护,谁也不敢伤她一寸肌肤。”

    博赢满心欢喜:“正是,你是水,她是荷,自能共荣共生。”忽觉遗憾渐起,忧愁渐生,无奈如奔涌的潮水,经久不息。

    阿水一番沉吟:“我王征战两军阵,不能总是分心,不如让阿水带她回蒹城。”

    博赢长叹一声:“阿水,她虽心地善良,却变幻无常。她虽貌似邶笛,心却不知留在何方。恐怕是“流水枉有情,落花却无意”。我纵然通天彻地,却是不知,这世间何事能上她的心,何人能入她的眼。”

    次日一早,青荷醒来,想起梦中那湾奇水,那缕晨曦,那片珠光,急忙探头探脑张望,却只是惟余茫茫。

    只听远处芜江,奔流不息;只见天上晨曦,霞光万丈;只觉云中珠翠,溢彩流光。难道是奇水一游,晨曦一梦,珍珠一幻?

    这日晚间,博赢回到大帐,心事重重,涕泪涟涟。

    青荷倒是始料不及:“原来做青蝇也有烦恼,也有悲伤?”

    是夜,继续养精蓄锐,早早沉入荷梦。

    梦境之中,他先是悲悲切切,后又浮想翩翩,“青蝇之梦”,接连不断,居然还抱着她,分享在耳畔:“邶笛,再隐忍数日,我就带你奔赴桂都。你一直羡念桂江美景,我定让你如愿。”

    “不用数月,我会杀回蒹城,夺回常乐宫,为你建座“青荷园”。到那时,你就是我的青青园中荷,朝露待我惜。你可以天天在阳光下弹琴!日日在轻风中炫舞!再不觉得闷!”

    梦中,青蝇的‘嗡嗡’之声,更比摇篮曲还催眠。

    只是,她隐约听到‘桂都’二字,瞬间从梦中惊醒:“桂都!那可是回虞必经之路。我应排除逆反,跟定青蝇,省时省力又省心。关键是,还省钱。何况有他护驾,不愁再光脚丫。”

    转念一想:“未必!青蝇实在不靠谱,绝不能与之为伍。只要他在身边‘嗡嗡嗡嗡’,无论光脚,抑或穿鞋,都会觉得闷,而且是郁闷。”

    如此一想,伤心绝望,心灰意冷,刚要睡去,陡觉头顶一双蝇眼,痴痴呆呆盯着她看。

    心中陡然一惊:“难道青蝇会盗梦?进入我的梦境空间?攫取我的梦境虚幻?我梦中谋略的三十六计,被他成功窥探?”

    念及于此,强打精神,赶跑瞌睡虫,急欲睁开扑朔迷离的双眼,却未能如愿。迷迷糊糊,只张开了小嘴:“吴蜀战争要结束?”

    博赢闻言大惊,急忙松开怀抱,飘身下床,整顿衣衫,恢复道貌岸然。

    好在青荷寒毒未清,彻底恢复感觉知觉,还需一时半刻。虽然如此,素来自诩君子的博赢,依然吓得不轻。

    俄顷,他便镇定自若,爽朗大笑,对吴蜀战争胜券在握:“邶笛,快了,不出三日,必出战果。”

    他踌躇满志,她却忧心忡忡:“西蜀倘若落败,弄玉岂不悲哀?她还一心意意,盼着未婚夫君给她盖房,娶她过门。事到如今,她梦想成空,房子不能盖,婚也结不成。”

    博赢洒脱不羁:“这就是我的邶笛?居然将这鸡毛蒜皮,当成头等大事。我倒好奇,谁是弄玉,值得你牵肠挂肚?”

    青荷一笑莞尔:“她可是我在西蜀最好的朋友,救我性命,教我采茶炒茶,教我穿衣洗衣。”

    博赢面色一凛,惊诧莫名:“我当你成天只会玩耍,原来还会采茶炒茶?匪夷所思!不知令尊大人,何处高就?”

    她浅浅一笑,避重就轻:“高就谈不上,只爱低头写文章。”

    他淡淡一笑:“你不说也无妨,总有一日,我会万事皆知,如愿以偿。实话和你讲,你不必替蜀人忧天,西蜀当然不会战败。你尽管放心,你那闺蜜,尽可以踏踏实实结婚盖房。”

    眼见他满心欢喜,溢于言表,她疑心他已叛变入了蜀籍:“何以见得?蜀国兵微将寡,吴国兵强马壮。蜀寡吴众,如何取胜?”

    他坚定从容,毋庸置疑:“西蜀必胜。卓云知人善任、从善如流;龙帆智勇双全、鬼神之密。”

    她从未听过青蝇夸人,当然,除了言不由衷,夸她不学无术。每次被夸,她都无地自容。如今好奇心胜,强忍困意,挣扎抬头,双手托腮:“龙帆是谁?”

    博赢大吃一惊,张大嘴巴,诧异半晌,才问出一句话:“邶笛,你当真不知谁是龙帆?”

    关于“飞龙在天”,青荷只把“龙妖”二字,耳朵听出茧子。只知他的学名是“龙大将军”,素来不知另有其名。

    闻听此言,更是不以为然,大言不惭:“这有何稀罕?西蜀虽遭北鞑灭族,却基因强大,生生不息。当真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如今又是方圆数千里,人口近千万,我哪能一一牢记?”

    博赢更是惊诧莫名:“你在西蜀,何处落足?何以为生?”

    青荷一笑莞尔:“我重伤之后,大难不死,醒来便身陷牢狱。总算运气不坏,巧遇丘山、弄玉、晴姑姑,得以茶坊安身。”

    博赢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思来想去,依然满腹狐疑。心中暗想:“她死里逃生,本是龙帆所救。何况,她体内的‘劈风神功’,何其深厚?我虽不愿提及,龙帆却对她有情有义。”

    “这也难怪,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她美若天仙,龙帆一见倾心,难免神魂颠倒。只是,她因何不识龙帆?龙帆又怎舍得令她深陷囫囵?将她一针穿心?”

    思来想去,心下感叹:“无论如何,都要感谢龙帆!感谢他做了好事不留痕!感谢天下所有龙的传人!”

第二百零五章 天枢天璇

    博赢念及于此,面露喜色:“不识龙帆真面目,不必悲愁成万古。其实,不识龙帆,真好!”

    青荷这个倒霉的犯人,正在烦心,才不会关心什么龙帆、龙犯、龙烦。迷迷糊糊,又沉沉睡去。

    博赢拥她在怀,怔怔发呆。几度欢喜,几度忧虑,口中轻轻说道:“我能骗她,却骗不过我自己。浮世三千,我爱其三,日、月、荷。日为朝,月为暮,荷为朝朝暮暮!”

    呆坐半晌,犹犹豫豫,还是放她不下,唯有帐中呓语:“其实,我早已知晓,你是青荷,不是邶笛。我故意那般叫你,就怕你会生分,我会伤心。”

    “事到如今,我的荷儿终于睡去,我才敢畅所欲言。我知你不解我意,也不敢过分逼你,但求每夜相拥相伴,你为我取暖,我为你驱寒。”

    情到极深,更是不放心:“青荷,你一定要牢记,你只属于我博赢,生生世世,朝朝暮暮,只许我博赢一人,拥你抱你,宠你爱你!”

    心醉神迷之际,痴痴吟道:“月暗风寒玉藕凉,云遮帐暖碧莲畅。绿芙红蕖青嶂远,菡萏含苞影成双。锁烟裹雾娇荷露,巴山夜雨梦荷香。”

    正在意乱情迷,忽闻帐外脚步之声,又听帐帘一挑,一个女子轻声问道:“王兄,你怎一人自言自语?”

    博赢一惊,放下青荷,撩开幔帐,飞身下床。抬头一看,不禁喜出望外。

    但见来者三人,两男一女。

    蓝衣男子;眉扫千军,眼射寒星,气宇轩昂,凌云之志挥千丈。

    灰衣男子,身材魁梧,骨健筋强,相貌堂堂,巍峨之风当万夫。

    再看那蓝衣女子,眉清目秀,容貌绝丽,体态婀娜,仪态万方。

    青荷本已朦胧入睡,那女子的声音清脆悦耳,将她瞬间惊醒。耳听她称呼王兄,不由心下暗想:“难道她便是东吴公主?大名鼎鼎的瑶光?”

    博赢大喜过望:“枢弟、璇弟、瑶妹,来得正好,我正欲召见。”言毕,即刻令天权煮汤烹茶,共论时议。

    博赢刚欲将桂国之难和盘托出,天枢却先他一步,躬身一礼:“我王,时至今日,天枢忧心战事,不得不一吐为快。想那樊琪,虽善投机取巧、勾心斗角,打起仗来,却是刚愎自用,只会险中求胜。如此莽夫,如何斗得过蜀帅龙帆?事到如今,损兵折将。十五万大军,伤及十之有三。倘若再由他一意孤行,我东吴危矣。”

    博赢闻听此言,面色不善:“君兄妒贤嫉能,我被百般算计。你我自身性命难保,如何力挽狂澜?”

    天枢双目炯炯:“生而为人,自当为国为民。岂容樊琪匹夫,为祸东吴?”

    博赢连连摇头:“枢弟一代名将,旷世之才,当年曾令北鞑闻风丧胆,惶惶不可终日。璇弟文韬武略,鬼神之密,天下谁人能及?只因亲我近我,大将军、府尹之职,全盘剥夺,屈居庸才帐下,受于匹夫制辖。事到如今,你我根本就无用武之地。”

    天枢据理力争:“我王通天彻地,但凡振臂一呼,定是应者云集。眼见东吴危难,岂能坐视不理?”

    博赢不以为然:“蜀帅龙帆,用兵如神,深受蜀君宠信。蜀东南第一战,声东击西,神出鬼没,三渡芜江,骗得樊琪晕头转向,俘虏上万吴将。第二战,设局九递山,诱敌深入,布下天罗地网,樊琪偏偏就往套儿里钻,又是损兵五万。有这般神机妙算的龙帆,有这般愿者上钩的樊琪,你我如何扭转战局?根本无力回天!”

    天枢口中急道:“我王既知樊琪庸才,必将我东吴余下的十万大军,断送一干二净,就该阻止他独断独行。”

    天璇忧心忡忡:“樊琪失利九递山,难越仙女岭。事到如今,必将绕道芜窿谷。龙帆通天彻地,必在芜窿谷设下重兵。倘若樊琪固执己见,坚持在芜窿谷决战,我军危矣。”

    天枢深以为然:“我王英雄盖世,须得谋划个万全之策,阻止樊琪行险。”

    博赢不为所动:“樊琪乃军中主帅,我这督军,名存实亡,有心无力,能奈之何?”

    天枢眼含热泪:“天枢先祖,本在南虞,因先虞君“凤焰”残暴,杀我父兄,天枢幼年便去虞逃吴,有幸得遇师尊,又受我王知遇之恩。天枢素来视东吴为故国,以我王为至亲。我王乃天降英才,定能救我东吴。天枢虽是弩笨,更是力保我王,绝无二心。”

    天璇掏心掏肺:“此次征战,均是寒波、金岩之流,勾结北鞑,魅惑君上,旨在吴蜀两败俱伤,他好渔翁得利。事到如今,内忧外患,每况愈下,实是危急存亡之秋。东吴千秋霸业、百姓祸福荣辱,只在我王一念只差!”

    天枢一片赤诚:“只要我王一声令下,我等便斩杀樊琪,拥王为帅,挥师蒹城,清除奸佞!待大事得成,天枢宁愿一死,谢罪君前!”

    博赢看向天枢,凝神相望,过了半晌,才幽幽说道:“博尚正愁抓不住咱们把柄,你我倘若不识时务,不仅徒劳无功,甚至满门不能幸免。枢弟所言,便如明珠弹雀,得不偿失。”

    天枢眼中含泪,心中泣血:“若能保全十万大军,捍卫万里江山,天枢死而无憾!”

    博赢不以为然,面色冰寒:“博尚杀我邶笛,逼我有家难奔,有国难投。我却用兄弟的鲜血,保他君位宝座!天下岂有如此道理?世间哪来如此便宜?”

    天璇热血沸腾,壮志凌空:“事到如今,我王还有疑虑?我等情愿舍生取义,并非为那殷尚,而是为了我王千秋霸业,为了万里河山,为了万众苍生。”

    天枢满面悲怆,慨当以慷:“我王乃先君钦立之国储,更是东吴之中流砥柱。保我河山,造福万民,本是我王使命,义不容辞!我王不如破釜沉舟,斩杀樊琪,挥师蒹城,废掉昏君,肃清孽党,重塑东吴。”

    博赢蓦地抬头,双目如电:“博赢素来洁身自好,怎能担这弑君的罪名?再者,如此一来,我挑起内战,岂非举国飘摇,一片混乱?若是生灵涂炭,两位贤弟于心何忍?博赢岂非罪莫大焉!”

    天枢定定看着九王,不可置信:“我王因何前后矛盾?既然如此爱护苍生,顾全大局,就不该明哲保身!可是,当日寒波、金岩力主攻蜀,王爷因何不挺天枢,向君上陈词厉害,相劝相阻?却要逆天而行,推波助澜?”

    博赢苦笑:“枢弟怎么放着明白装糊涂?我虽有肺腑之言,君兄难道肯听?枢弟好没道理,逆天而行的是君兄,不是我博赢!”

    天璇明言:“确如枢兄所言,君上伐蜀,当真不智。南华真正敌人,向来是北鞑,从来不是西蜀。东吴本应联蜀抗鞑,方能立于不败。”

    博赢冷笑:“两位贤弟难道不知?君兄野心,只怕甚于北鞑必裂。我何德何能,螳臂当车,阻他鸿鹄之志?”

    天枢长叹:“君上欲令智昏!他倒一厢情愿:先行灭蜀,尽占万里长江之利。”

    天璇点头:“不错,西蜀之北,便是北夏,曾被灭族,万里废墟,千里焦土,了无人烟,城池荒芜。从西蜀挥师北上,必能畅通无阻。”

    天枢又说:“君上若尽占北夏之地,东征北晋,必能所向披靡。北晋亦是原地复国,经历数十年征战,仁人志士,屠戮殆尽。”

第二百零六章 异路君臣

    天璇慨叹:“如此一来,君上便尽得黄河、长江流域,亡虞灭鞑,指日可待。此事一成,再称霸华夏,天下一统,功成名就!”

    天枢含恨:“君上如此图谋,必得寒波、金岩全力怂恿。可惜,这不过是南柯一梦!便是征服西蜀第一步,根本就行不通!自然步步皆错,满盘皆输!”

    天璇满心希冀:“我王!此等残暴昏聩之君,唯有弃之舍之!只要我王一声令下,我等拥王自立,匡扶社稷,固国安邦,东吴定能富甲一方,再创辉煌!”

    不料,博赢不听则可,听完之后,更是连连摇头:“两位贤弟,你我风风雨雨,熬过十七年,今日却何必急于一时?听我之言,现下并非反戈最佳时机!”

    天枢、天璇都是怔怔相看。

    博赢面色凝重:“两位贤弟暂且细想,博尚虽是气数已尽,败绩却未显,他手中尚有南、北、东三路大军。倘若我等今日斩杀樊琪,挥师蒹城,不仅得不偿失,反而中了寒波奸计。到那时,吴国上下,不知内情,定将天怒人怨。咱们一不得民心,二不能与之抗衡,不仅铤而走险,更无胜算,反而落一个背兄叛君、拥军谋反之骂名。”

    天枢、天璇心念十万大军,忧心如焚,方欲开口,又被博赢打断。

    “俗话说,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固兴之。既然博尚、寒波穷兵黩武,不如随他去。待他一败涂地,众叛亲离,咱们东山再起,更能一鼓作气,绝地反击。”

    天枢闻言,脸色陡变:“天枢始料不及,我王爱惜的是生前身后名,胜负成败利!在我王心里,这些身外之物,远远重过十万精兵、千万苍生!王爷为了名正言顺,登基君位,不惜自断吴翼,自毁吴城!”

    博赢面色一沉:“枢弟,说话要凭良心!东吴败绩,绝非我所期,也非我主导,更非我推波助澜!”

    想到十万大军即将毁于一旦,天枢一片黯然:“我王虽不曾推波助澜,却是盼着天下大乱,却是眼看着十万同胞送死,才肯心安!天枢心知君上量小不能容人!天枢心知我王受尽委屈!可是这些委屈,当真比十万大军,比万千苍生,更加要紧?我王倘若如此心胸,比之妒贤嫉能的博尚,比之权欲熏心的寒波,比之凶残成性的北鞑,又高明几何?”

    博赢闻言不悦,实话实说:“枢弟,我不过区区一个凡人,不似北鞑墓鸩,最爱自我标榜为神!你视我如神,不是我的错!更改变不了什么!事到如今,我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你何必横加指责?”

    天璇心知无可挽回,默然无语,想到十万大军只能做了炮灰,不由淌洒热泪。

    天枢却不甘心十万大军就此送命:“我王既然不能未雨绸缪,因何不肯亡羊补牢?不是天枢横加指责,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十七年前,我王就该听从天枢劝阻,义无反顾,夺得君位!既然我王大人大量,不要共鸣,就该做好人臣!我王作为君弟,因何不能设身处地,与君兄将心比心?倘若我王不受奸人挑唆,不与君上离心离德,君上未必对我王怀恨在心!君上固然不及我王睿智卓识,不如我王才高八斗,但君上绝不会六亲不认!倘若我王真心帮扶,寒波、寒开、金岩、樊琪之流,绝不会染指朝纲,坏我国体!想我东吴,本该是另一番繁荣景象!可是,回顾往昔,我王不念兄弟之情,未尽人臣之道,甚至反治其身!东吴败落至此,我王难辞其咎!”

    博赢闻言,勃然变色:“枢弟,博赢知你性情豪爽,光明磊落。俗话说‘信言不美,美言不信’。枢弟的话,虽不中听,我却知你心有苦衷。但是,前有因,后有果!枢弟不能把别人的过错,归因于我!博赢不是薄情寡义的豺狼!更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博赢再是屈辱,绝不会卖国求荣,损国利己,更无心被人歌功颂德!枢弟也不必为了东吴兴衰,口诛笔伐于我!”

    天枢一声长叹:“本是同根,不该相残!我王自身,也该反省!不为自己,只为东吴,只为苍生!”

    博赢惨然一笑:“博赢沦落到如此地步,委实凄惨!枢弟,你还要我反省,实在强人所难!”

    天枢怔怔看了博赢半晌,突然悲悲凉凉,说了一言,没头没脑,毫无边际:“数十年来,我王与金岩,往来密切,自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九王一声冷笑:“金岩是博尚宠臣,倘若没有他,便没有博氏天下。即便如此,他是他,我是我,我不会受任何人宰割。”

    天枢沉声良久,突然仰天长笑,笑到最后,泪流满面,声音巨颤:“俗世混沌而不分!主上嫉美而妒真!贤良受屈而怀恨,奸佞无知而不仁!”

    瑶光夫妻情深,拉过夫君的手,轻轻劝解:“阿枢,王兄受了诸多委屈,咱们不该出言相责。夜已至深,不如让王兄早些安息,咱们先行告退。”

    青荷本又沉睡,不料天枢悲壮豪放之声,将她从梦中惊醒。她不甚明了,只是隐隐约约听出天枢欲舍生取义。

    只觉心下怜惜:“天枢倒是个英雄,就是有些愚忠。他想成大事,自己做便是。何必苦口婆心,奉劝青蝇?他难道不知?青蝇最善‘嗡嗡’念经,和他论禅讲道,岂非自寻烦恼?”

    她打了个哈欠,刚要翻身再睡,忽觉身后一冷,疾风凛冽,一把冰凉刺骨的长剑,抵在脖颈之上。

    顿时,吓得毛骨悚然,心中暗道:“他哪里迂腐?我才是可怜,不过偷偷腹诽一言,他便要砍我一剑!”此时此地,逃生根本是痴心妄想,索性闭眼,继续装睡。

    刹那之间,两剑相格之声,苍凉作响,久久不绝,震破耳膜。

    博赢手持长剑,声色俱变,一声惊问:“枢弟想做什么?她可是我的女人!”

    天枢仔细看向青荷,登时恍然大悟,继而神色凄然,更是一声苦笑:“好个绝代佳人!天枢当真愚不可及,唯恐大帐藏有歹人,暗害我王!却始料不及,东吴生死存亡之秋,我王居然沉湎美色,军帐藏娇!”

    博赢冷笑不语,更不解释。

    天枢再不多言,收剑归鞘,大踏步出帐。

    青荷的愤怒,远远超过天枢,却苦于没有他的勇武,只能一动不动,只是紧闭双眼,只敢怀恨在心:“胡说八道!我才不是母苍蝇!”恼恨之余,冷意和困意,势如排山倒海,瞬间入梦。

    次日一早醒来,大喜过望:博赢居然不知去向。

    忆起昨日博赢预言,不惮放开小胆:“青蝇料事如神,青荷否极泰来。吴蜀决战在即,正是逃亡的大好时机!”

    果然,吴蜀一场声势浩大的战役芜窿谷之战,拉开帷幕!

    博赢走了,紫逍、紫遥走了,连热恋中的天权也走了,帐外百名精兵悍将,只剩半数。

    青荷耳听隆隆的炮火声,心念盼望已久的大逃亡,禁不住热血沸腾,心花怒放。

    如今需要对付的,就剩下一个忠心耿耿的璎珞。虽不愿与她正面交锋,却又无可奈何:

    “你看,璎珞目不转睛,盯得孜孜不倦,这般没完没了盯下去,迟早会将她盯成母青蝇。”

    青荷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跃至大帐门口,闪耀一双星光水眸,对着帐外璎珞,亲切招手。

第二百零七章 璎荷博弈

    璎珞一脸娇羞,不尽温柔,恭恭敬敬,轻张小口:“荷姑娘?何事吩咐?”

    青荷凝神相望:她虽个头不高,却分外迷人,红脸蛋嫩嫩的,牙床骨方方的,高鼻梁挺挺的,虽是单眼皮儿,眼睛却是又大又圆,又黑又亮。

    盯着她的大眼睛,微微一笑:“吩咐倒是没有,郁闷却是没够。不如咱们下盘棋,解解闷。”

    璎珞一笑莞尔:“好呀!璎珞求之不得!”

    方开开局,青荷便知:“璎珞棋艺,实在不忍为敌。”

    青荷本来意不在棋,索性畅所欲言,与璎珞侃侃而谈。两女博弈,居然乐在闲谈中。再观棋局,早已颠三倒四、漏洞百出。

    璎珞虽生性腼腆,却受青荷感染,谈锋甚健。她谈起魂牵梦绕的桂国家乡,讲到桂江、粤江、幽兰谷、天坑溶洞、高潭飞瀑。

    原来,璎珞祖居,坐落在粤江畔的幽兰谷,滚滚而逝的桂江激流,跌下三重高瀑,坠入天坑,穿越地下暗河,从半山之中,奔涌而出,再次形成悬流飞瀑,注入粤江。

    青荷不禁听得瞠目结舌:“一条河流,也会命运坎坷,更有这般奇遇,天上、山中、地下,飞来钻去,扑朔迷离!”

    她激动之下,讲起家乡南虞,讲到那火红火红的木棉花,高高大大的荔枝树,碧绿碧绿的梦荔湾,陡峭陡峭的珊瑚礁。讲起她居高临下,凌空飞跳,坠入滚滚波涛。这一切,更是听得璎珞无限神往。

    就这般,不过小半日,两女娃已经情同姐妹,亲密无间。

    本来青荷心怀叵测,事到如今,不仅狠不下心,反而更加倾心。心念正事,不觉啼笑皆非。眼看时至正午,再不下手,博赢打道回府,定将错失良机,永无出头之日。

    念及于此,终于狠下一颗荷心,一边收棋关子,一边儿笑嘻嘻说道:“下了半日棋,当真口渴。”

    璎珞闻听,不假思索,转身拿起水壶,添茶倒水。

    璎珞毫无防人之心,正在端杯倾壶,但觉身侧绿影一闪,一人骇电般扑了过来,后背“紫怡穴”、“云裳穴”陡然一痛,接连被点。惊骇至极,茶杯落地,碎成数片。茶壶飞坠,滚出老远。一地茶水,浸透红毡。

    青荷满心愧疚,忙将璎珞轻轻抱起,放到床上,盖好锦被,趴在耳边连连道歉:“璎姐姐千万莫怪,我实在万般无奈。我被关此地,足足一月有余,已是走投无路,再不逃生,简直活不成!”

    璎珞眼望着她,心急如焚:“荷姑娘,再熬数日,我王自会带你远走高飞。到那时,你既有我王相伴,又能重获自由。”

    青荷眼看璎珞,无可奈何,泪流不止,却顾不上擦:“璎姐姐难道不知?只要在博赢身边,便永远不得自由!我不想害璎姐姐,可如今穷途末路,无可奈何。这是我留给博赢的书信,只盼他看过之后,对你不加重责!”

    交代妥当,青荷便赤着一双小脚,开始翻箱倒柜。只是找了个底掉,都是徒劳。

    不由心下暗恨:“青蝇当真老奸巨猾,藏鞋都藏得奇葩,我只差上房揭瓦,依然无鞋可上穿脚丫。”

    翻来倒去,无计可施。不料否极泰来,种豆得瓜:一套吴**装、一双吴**靴,一张军用地图,骇然眼前。青荷展开地图一看,居然囊括整个南华,当真意外之喜。

    为方便军营逃窜,青荷索性将军装、军靴占为己有,重新披挂,整装出发。

    只是,古代军装委实不好穿肥大尚能容忍,束紧腰带,勉为其难;怎奈战裙太长,需要提着下摆,要不然跑起路来,肯定跟头马趴。

    青荷灵机一动,抢过璎珞长剑,将其裁短。

    璎珞眼望挥剑的小傻瓜,大受惊吓。

    青荷大敌当前,回看战俘,顾不上安抚。

    最可恨的就是军靴,大的离奇。青荷愤愤不平,心下痛骂:“他甘做青蝇也罢,何必脚也长这么大?应该第一个拉出去缠足!”

    博赢驰骋疆场,不得消停,接连挨骂,寸功未立,一敌未杀,无数喷嚏,惊天动地。

    青荷将斩下的布条,塞到鞋中,这才把小脚伸将进去,又用余下的布条,仔仔细细将军靴绑牢。

    一边缠了又缠裹了又裹,一边不住口唉声叹气:“谁说‘光脚不怕穿鞋’,那肯定是有鞋之人的无稽之谈,绝非光脚之人的肺腑之言。事实胜于雄辩,穿小鞋胜过光小脚,穿大鞋好过打赤足。”

    璎珞躺在床上,实在看不过眼:“荷姑娘,军靴太不跟脚,我的鞋子,你尽可以拿去穿。”

    青荷连声致谢:“璎姐姐好意,青荷心领!只是我方才偷袭姐姐,已经过意不去;再行打劫,太没人性。再说,璎姐姐的小鞋,我更穿不下去。”

    她怜惜璎珞,却更能抢劫博赢。不光偷他的衣靴,还顺手牵羊,拐走军用地图。

    不仅如此,还造反有理:“谁让你逼我赤脚?你觉得我天真,就有权让我无鞋?我可是做了一月囚徒,白日咽泪装欢,夜晚以泪洗梦,事到如今,还不好生武装自己,防备强敌?”

    虽然如此,受人恩惠,毕竟过意不去:“无论如何,青蝇都是恩重如山,不敢旦夕相忘。待我回到家乡,定要禀明父亲,重重报答。对了,父亲再若写史,我可以多提建议,浓墨重彩,加上博赢几笔。”

    收拾停当,轻挑幔帐,小贼开溜。帐外士兵,正浑浑噩噩,晒乌云、唠闲嗑。蜀山蜀谷能装水,除却乌云就是云,想要日光,却没太阳。

    如此,甚好!

    青荷身影一晃,顷刻之间,逃出大帐。她那“蒹霞露飞霜”,如同行云流水,一般兵士,不要说提防,便是观她踪影,也时痴心妄想。

    璎珞终得自由,观瞻青荷书信:通篇都是请求博赢法外施恩,原谅璎珞。只在结尾加了数笔,言明如此大恩,定将涌泉相报。又提拐他一身衣、一双靴、一张图,日后定将完璧归赵。

    萝莉如此可爱,如何恨的起来?

    不但不恨,反而十分惦记:“娇荷远赴千里,璎珞泪水沾衣。绿荷碧珞相宜,不堪回首别离。晨曦东起独行,夕阳西下孤栖。霄汉知音难觅,何须留恨东西?”

    不提璎珞,只说青荷。终于如愿以偿,逃出九王大帐。满面含笑,喜上眉梢。今日运气真好,不仅大帐之外巡逻兵士寥寥,整座吴军营盘,都不像往日人满为患。

    只要出了大营,博赢的“嗡嗡嗡”,再不必听。今日之后,博赢的“紧箍咒”,再不会令她难以忍受。

    念及于此,心情大好。

    啊呀,不好!高兴太早!

    方才躲过数十个吴兵,又与一队人马正面交锋。那可不是九王麾下,而且足足有百名!

    青荷大受惊吓,一个“风行草偃”,倏地隐身,隐在一座大帐之后。

    正在藏头缩尾,又听六人,来自身后,渐行渐近。

    青荷被前后夹击,只觉腹背受敌,更是惶恐至极。

    万不得已,飞身跃到帐口,轻挑帐帘,身如狸猫,钻进大帐,顺势一滚,隐至帐角。

    探头探脑,地鼠一般,左右偷眼观瞧,账内空无一人,心呼大妙。

    耳听帐外嘈杂,人声鼎沸;眼见帐中一床,床上有被,无暇多想,飞身上床,就势一滚,钻入被中。

    忽听身侧异动,无限惊恐,倏然翻转,转动大眼,细细观看。不看则已,一看之下,心惊胆寒。

第二百零八章 鹤发绿衣

    帐中有人,就在床上。只是身材太过袖珍,袖过她的盲点,珍过她的视线,让她视若不见。

    那是个绿衣小老头,盘膝坐在一尺开外,鹤发童颜,虎视眈眈,正盯着青荷看。

    他窃笑不已,七分幸灾,三分乐祸。

    青荷震撼又惊悚,仓皇又万幸,双目如触针毡,身心如卧坚冰,更如欲盖弥彰,掩耳盗铃,不觉又羞又惭。

    不及搭话,帐外脚步之声渐重,一个声音,又阴又冷,如同百丈玄冰,响自帐口,传到耳畔:“老家伙比九尾狐狸还狡猾!怎生想想办法,撬开他的牙?”

    青荷闻言,险些一声惊呼,脱口而出:“不好!‘青枫子’!”

    一个女人之音,阴毒冰冷:“青师兄,何必手下留情?给他中上枫叶寒毒,他早已乖乖听话,你说西他不敢东。”

    啊呀!“白枫子”!

    一个男子之音,声如炸雷:“何须这般??拢课乙徽葡氯ィ?乃樗?钥牵 ?/p>

    哇塞!“赤枫子”!

    一声娇笑,极尽乖巧:“赤师兄,你怎口不择言?依我之见,杀人可不好玩。不如猫捉老鼠,玩着有趣,乐在其中。”

    天哪!“碧枫子”!

    一声媚笑,柔媚入骨:“是啊,碧师姐言之有理,老人家耐性不好,最怕软磨硬泡。”

    哇哦!“蓝枫子”!

    一男子之音,声如洪钟:“碧蓝两位妹妹,万万不要妇人之仁,毁了咱们六人。这老东西,可是非同凡响,更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咱们唯有寒枫、金塞,双毒齐下。”

    艾玛!“金蝉子”!

    虽是无限惊恐,青荷已经听出:“枫蝉六子”与小老头,是敌非友,当机立断:“姜还是老的辣,跟定绿衣白发。”

    谁让他满面微笑,和蔼可亲,平易近人?

    耳听“枫蝉六子”迈步入帐,青荷再不犹豫,一个“浮云游子”,顺势翻转;接踵又一个“藏锋敛颖”,藏至绿衣小老头背后。

    帐帘一挑,六人鱼贯而入,都是威风八面,杀气腾腾。一个面色铁青,背插青枫剑;一个面色如雪,手持白枫剑;一个面目狰狞,横握枫叶铲;一个面容娇美,扶摇枫叶扇;一个风姿绰约,飘挽枫叶绫;一个面色蜡黄,怀抱金蝉刀。

    青荷躲在被下,缩成一团,心惊胆寒:“博赢说得不错,吴军大营,恶人实多。”

    再看绿衣小老头,却是安坐席榻,憨态可掬,更是面不改色。一边对“六大恶人”保持亲切友好,一边将背后青荷遮掩的不露马脚。

    为首的“青枫子”,率先发话:“老人家,您乃得道高人,在下不甚敬仰。您的武功独步天下,自对‘劈风神功’如数家珍。”

    “青枫子”虽是面色凝重,气势汹汹,更是戒备森严,想是对那小老头十分忌惮。

    小老头丁点的小个,好大的气场:“敬仰?大可不必。塞克呢?叫他过来说话。”

    言未毕,但听“苍凉”一声作响,“金蝉子”满面怒容,金刀出鞘:“塞主什么身份?岂是你这老顽童想见就见?”

    “青枫子”唯恐事态恶化,急忙上前一步,极力劝阻:“金兄何必性急?老人家这把年纪,咱们讲些礼仪,还能吃了亏去?不如两下协商,从长计议。”

    转身看向小老头,强装和颜悦色:“如今,我兄妹六人,为‘劈风真气’所制,还望您老人家慈悲为怀,将破解‘劈风剑气’的口诀心法,传授一二,我兄妹更会以礼相待。”

    小老头面露赞许,依然看不出喜怒哀乐:“只要孩儿们听话,孝顺我老人家,慈悲为怀,还不是信手拈来?只是你看,我老人家,年纪又大,耳朵又聋,加上帐篷密不透风,当真‘枫声蝉声,声声不入耳;寒气剑气,气气不顺心’。一时半刻,如何想出破解之法?”

    眼看“青枫子”面色不善,“金蝉子”手摁刀柄,小老头缩梗藏头,又矮了数寸,笑嘻嘻相问:“不如容我透透气、顺顺心?只要顺着我老人家,尔等定能如愿得到‘劈风心法’。”

    小老头声如洪钟,全无苍老之声。青荷甚至怀疑因为贸然进帐,光线由明转暗,反差剧变,误导视觉,错会他真实年龄。

    “金蝉子”闻言,十二分不耐烦,一声断喝,如雷惊天:“老狐狸!不妨直说!究竟还需多久?”

    小老头涎皮赖脸:“春日方到,蛙鸣蝉噪,处处喧嚣。给我老人家半个时辰,包你去浮去躁!”

    “金蝉子”好不气恼,沉声说道:“好,老狐狸!最后一次活命之机!再耍花招,就让你带着金塞寒毒,找阎王爷报道!”

    “赤枫子”哈哈大笑,震得幔帐狂抖,烈风呼啸:“老狐狸,你若耍滑藏奸,唯有黄泉路种花种草,落个自在逍遥!”

    六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终于转身出帐,却不放心,又呼喝来数十人,在外严守帐口。

    青荷一个鲤鱼打挺跃身而起,心想寻个时机,溜之大吉。正做着奔逃美梦,忽觉冷风骤起,寒气袭心,转瞬之间,手腕便深陷魔爪。回头一看,却是小老头出手快如闪电,迅如惊雷。

    登时青荷惊出一身泠汗,更觉他的手拔凉拔凉的?人:“也不知他是何方老仙,法力无边?”

    尚未问出口,他却幽灵一般开言:“小鬼头,想都别想!我都出不去,你更别提!”

    青荷心下一惊,仔细端详,就见他白发朱颜,精神矍铄。不由心下好奇:“他究竟多大年纪?”

    可惜,对于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她向来没个概念,半百、花甲、古稀、耄耄,差异不大,实难区分。

    他身形矮小,往那儿一坐,缩成一团,简直就似穿了绿衣的灵猫。

    青荷虽然深知西蜀男子,身量不占优势,已对短小精悍,见怪不怪。但是,他委实太过袖珍,足足比她还要矮上三分。

    看向小老头,不由心生恻隐,母爱泛滥:“怎生带娃儿虎口脱险?”

    不料,小老头正襟危坐,手捻长髯,神色湛然,一派长者风范:“小鬼头!帐外六人,号称“疯缠六子”。个个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你的‘枫叶寒毒’,便拜他们所赐。你难道有信心,一举打败六人?”

    青荷闻言大惊失色:“爷爷怎知我身中寒毒?”

    小老头一脸坏笑:“怪只怪你那夫君,太不得人心。只念国事,不念房事。可怜可怜,足足两月,你这一身寒毒,都不曾根除。你那小脸,依然颜白如雪。你那脉象,依然冰寒如霜。”

    青荷依然大惑不解:“爷爷如何知晓……?”

    小老头却已不耐烦,即刻将她打断:“小鬼头,咱不纠缠报仇;不妨先说重点,速速报恩。”

    青荷更觉不可置信:“报恩?”

    他连连摇头,连声叹气:“你这小鬼头,记性真不好!怎么转眼将我的大恩大德,忘到脑后?我若不出手相救,你哪能活蹦乱跳?还白得个夫君?虽说对你不上心,却也算个绝世英雄。”

    青荷惊骇连连,只觉不可思议,掠过夫君,直接报恩:“爷爷!您既然救了我?因何不早说?我定将知恩图报。”

    她最怕欠恶人之情,登时如释重负:“原来渡我‘劈风真气’之人,并不是“飞龙在天”。我就说呢,他怎有这等好心?他雷厉风行,心硬如坚冰,怎会不顾生死,救我性命?如此说来,只有他害我不浅,我对他却毫无亏欠。”

第二百零九章 始乱终弃

    小老头对她上下打量,满面鄙夷:“你虽如花似玉,可惜配上这身戎装,当真贻笑大方。如此不合时宜,难怪被夫君始乱终弃。”

    身为弃妇,青荷自强不息:“爷爷放心,我没夫君。我早知道,生在古代,宁可错爱三千,不可错嫁一人。”

    小老头心生恻隐,主动示好:“你且放心,只要报我大恩,我指定助你虎口脱险,免你丢人现眼。最要紧的,便是助你赢回夫君,鸯梦重温。”

    耳听疯话连篇,青荷更是不以为然:“爷爷难道不知?男人不可貌相,女人不靠衣裳。自由是我向往,玩耍是我乐章。丢人我不上心,现眼我不迷茫。郎君不尽人意,不要又有何妨?”

    狂言已出,一个箭步,跃至帐口,偷偷掀开帐帘一角,一探虚实。果然,帐外六大恶人,一个不少,满脸戾气,戒备森严。

    如此凶神恶煞,让她又惊又吓,又惧又怕。大大打了数个寒噤,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被寒毒入侵。

    惊过之余,吓过之后,更加敬仰绿衣小老头:“他能将“疯缠六子”,吓得颠三倒四,定是智慧超群,武功绝顶,更能助我起死回生。”

    念及于此,立马翻身后滚,一个“倒行逆施”,坐回小老头身边:“爷爷说吧,青荷如何报恩?”

    小老头赖皮狗一般,抻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满脸忧郁:“真不安逸!塞克罪大恶极,连封我三大要穴。”

    青荷心下惊疑:“塞克?何方神圣?胆敢对您老人家不利?”

    小老头满面不悦:“无名小卒,不提也罢。事到如今,有件事更要紧:你须帮我运功解穴。倘若我老人家自行冲关,起码两个时辰。倘若有你雪中送炭,事半功倍。”

    青荷瞠目结舌:“爷爷,点穴功夫,我会一点儿;解穴功夫,我一点儿不会。”

    小老头不以为然,笑得风轻云淡:“看你行事鬼机灵,说话怎净冒傻气!谁不是从不会到会?谁的本事与生俱来?小鬼头难道就能例外?”

    沉了片刻,自顾又说:“你坐到我身后去,我传你‘蜀陵’运气解穴之法。聚气丹田,运气如剑,一手指向我左冥穴,一手指向我右冥穴,左手顺时针,右手逆时针,推拿旋转,畅流真气,解穴冲关。”

    青荷急听号令,不敢怠慢。可是平常贪玩心胜,何曾用功练功?武功之低微,人神之共愤。哪里会运用真气?还聚气丹田?还运气如剑?还推拿旋转?还疏经通脉?还解穴冲关!

    她运不出真气,唯有丧气又泄气。

    小老头不怒反笑:“小鬼头,你与‘劈风派’是何渊源?”

    她被问到云里雾里,心说:“今日满耳都是‘劈风功’、‘劈风剑’、‘劈风派’!我哪里会什么劈风?我只想乘风归去!”不禁又羞又惭:“爷爷,我无门无派,与那‘劈风神功’,更是无缘。”

    根据这一世的零星回忆,父母兄姊倒是精通‘劈风神功’,而且练得随意随风。只是她无耐心、无恒心、无韧性,对这般高大上,只知其表,无缘其心。

    倒是泰哥哥不嫌她顽劣不堪,十年如一日,不抛弃、不放弃,基于“轩辕神功”,又融会贯通“霹雳神功”,自创了“蒹霞神功”,最后因材施教。

    青荷越羞愧难当:“我只学过一点‘轩辕神功’,‘霹雳神功’一知半解,‘劈风神功’实在望尘莫及。现在一着急,更是忘得一干二净。”

    小老头闻言,比青荷还羞惭:“小鬼头不说,我当真不查。你居然‘轩辕神功’护体,‘霹雳神功’护身!‘霹雳神功’,纯正刚猛,凌厉无极;‘轩辕神功’,源远流长,柔韧细腻;怎么到了你身上,全都销声匿迹?作为武林败家子,你是凤毛麟角!作为练功失败者,你是何其成功!”

    青荷汗颜,大气不敢喘。

    小老头幽幽一声长叹:“可是,你武功这般烂,因何‘劈风真气’,醇厚雄浑?”

    他百思不得其解,郁闷之极,半晌无语。突然,茅塞顿开,笑将起来:“肯定是你夫君,原来他对你还挺上心。”

    更加恨铁不成钢,又摇头又叹气:“想你夫君,顶天立地,你却这般不提气。他枉费心机,输了那么多真气,你居然暴殄天物。他见你丢人现眼,指定气得鼻歪眼斜,七窍生烟。”

    青荷闻听此言,满心不悦,有心回嘴,又觉不值:“他不过疯疯癫癫,我又何必小心眼?”

    小老头狠心挣命又说:“无可奈何兮!帐内白发老而朱颜娇!帐外寒枫剑闪磨金刀!只好我老人家亲自出马,替你夫君指教。长话短说,我教你“蜀陵神功”运气解穴之法。小鬼头,你可要听好。”

    “首先,调身、调息、调心。运气使气,调整身形、呼吸、神意,形正气顺。你要明白一个道理,气之变形流动,其势柔软;气之长驱直入,其势刚强;气之随意随性,其势灵活;气之融会贯通,其势长久。”

    “其次,头顶项领,阳长阴消;下气上达,背气乃发;前手递出,后肘回撞;力由背发,气贯督脉;由背摧肩,劲贯手足。”

    “再次,统领阴经,阴气前收;前胸任脉,腹之正中;丹田内转,阴阳转化,神气贯通。”

    “最后,你将丹田之气,运至肩头天宗穴,输至手肘天门穴,送至手腕阳池穴,行至掌心的劳宫穴,游至食指的连心穴,运气如剑,解穴冲关。”

    闻听敦敦指教,青荷心有所悟,疏经通络的手指,顿感劲力十足。

    小老头更是苦口婆心,孜孜不倦:“切记三点:运气之时,第一,肩与胯合,肘与膝合,手与足合。下颌微收,虚灵顶劲,上身正直。第二,吸气之时,丹田自然凸起,双掌心的劳宫穴,双脚心的涌泉,要有内吸之意。第三,呼气之时,丹田内收,后贴于命门,劳宫、涌泉要有外吐之劲意。”

    青荷心无旁骛,将真气凝聚于指心;调气理息,终能运气如剑,渐入佳境。

    小老头面带微笑,自言自语:“我就说嘛,你夫君毫无保留,白送你那么多‘劈风真气’,你也不能太过不济。总不能让你夫君一边打仗,一边生气,一边哭泣!”

    青荷正自鸣得意,以为学得快,学得好,学的妙,挥气自如、游刃有余。

    陡然闻听此言,怒火冲天,却敢怒不敢言:“他口中的‘我夫君’,不知究竟是何人?更不知他的话,是真是假?听他之意,输我‘劈风真气’的,是‘我夫君’,而不是他?”

    她正一边运气,一边输气,一边赌气,一边生气,跟那无色无味、无声无息、无穷无尽的气体,作无头无脑的斗争。

    忽听小老头说道:“半个时辰已到,你我必须速逃。如若不然,你我老命、小命不保,大气、小气不冒。”

    青荷闻听,心头一乐,脱口便说:“爷爷穴道得解了么?咱们可以出逃了么?”

    哪料,小老头眯眯笑道:“事到如今,我老人家,两只手爪,已是运用自如。只是,两只脚爪,依然寸步难行。”

    青荷大失所望,泪眼朦胧:“我真没用,这便如何是好?”

    小老头一半欢喜一半忧:“小鬼头,哭什么?我知你已竭尽全力,无意责怪你。只是,你小手功夫不争气,只好靠你小脚。”

第二百一十章 血色飞虹

    青荷大惊失色:“靠我小脚?”

    小老头微微一笑:“你可要记好,倘若小脚再不争气,你那好夫君,再也见不到。”

    青荷实话实说,口中忙道:“我倒没想过要见他……”

    不容她话毕,小老头正色吩咐:“速速寻杯水来。”

    青荷闻言不敢怠慢,只是遍寻大帐,徒劳无功,唯有苦着一张脸:“回禀爷爷,蜀地多雨,帐内干旱。盆盆罐罐,滴水不存。定是‘六子’出身寒漠,与水有仇。”

    小老头闻言一声长叹:“本想打赏‘六子’‘云雾弹’,如今看来,都是枉然。”

    青荷满面惊疑:“云雾弹?化水为云?聚云成雾?”略一沉吟,灵机一动:“爷爷,我的血,行不行?”百分之九十的含水量。

    小老头闻言又惊又诧:“行倒是行,可是怎能……”

    言未毕,便听一声脆响,青荷气运丹田,手中茶杯,登时破碎。她抓过一只碎片,向腕上一划,登时鲜血涌如细泉,流入杯中,顷刻便欲注满。

    小老头忙不迭给青荷点穴止血:“慢来慢来!足够足够!”口中更是急忙吩咐:“速速躲到我身后,莫露马脚。“六子”一进大帐,我就一番打赏。待他们中招,咱们便行速逃。”

    青荷闻听,精神大振,早忘了手腕之痛。果然,方在小老头身后藏好,“疯缠六子”便夺门而入。

    “六子”气势汹汹,正欲发难,话未出口,小老头已气运丹田,真力运转,左手上扬,右手无名指猛弹。

    刹那之间,血杯抛空,血色升腾,血音争鸣,载着一团红云,幻化成璀璨霓虹。转瞬之间,疾风电闪,奔腾汹涌,射向‘六子’,疾似血龙。

    青荷利剑般破空之声,不禁大吃一惊:“小老头大穴未解,尚能出神入化,如此功力,绝不在父亲之下。”

    “六子”本见敌人萎靡不振,只当他无力还击,自然全无防范。万万不料,事发突然,血色戾气,利过冰刀,锐过寒剑,冷过冰川,惊悚扑面。

    “六子”猝不及防,只觉红云一闪,不及躲避,十二目被封。

    青荷之血,本带着“枫叶寒毒”,加之小老头凝聚真气,何等了得?六子登时无极冰寒,头晕目眩:“何方妖孽?”无限惊悚,大声惊呼。

    帐外数十名兵士,飞身抢入。不料,但凡入帐,个个冰寒窒息,喷嚏无数。待得缓过神来,抬头观看,一老一小,踪迹不见。

    原来,早在“六子”闯入大帐之前,青荷已得小老头吩咐,用碎瓷片,将帐篷划出一道裂隙。

    青荷眼见“六子”中毒,大喜过望,就着裂隙,又拉出一道巨口。转瞬之间,背负小老头,从缺口之处,窜身飞出,倏然而逝。

    背人,撕帐,飞身,窜行,奔逃,一气哈成,干净利落。

    关键时刻,青荷的长腿优势,派上用场。顷刻之间,已掠过三道营帐。

    身后“六子”齐声大喝:“捉拿刺客!莫放走大小妖精!”欲奋起急追,苦于头重脚轻,不能发力。

    普通兵士,能奈之何?趁这空挡,青荷又飞身掠过百丈。

    运气当真不错,仗着小老头大智大勇、指挥英明;仗着青荷身法轻灵、脚下生风,一老一小,迅如疾闪,逃出大营。

    只可惜,鞋子不给力。军靴虽然塞满布条,绷上绑腿,依然不跟脚,让她不尽烦恼。

    青荷小脚拖大靴,向东南方向逃窜。一边急行,一边痛斥青蝇。倒霉的博赢,背负骂名,难免再难振翅高空。

    跑着跑着,就听后背上小老头乐不可支:“总算小鬼头轻功不错,没把夫君的脸丢回缘城。但是,你背着我,这般跑法,鞋子又不济,与“疯缠六子”相比,绝对跑不赢。”

    青荷闻言大急:“爷爷,那可如何是好?”

    小老头轻轻一笑:“少不得我老人家再出面指教。也罢,救人就到底,送佛送到西,我教你‘蜀陵仙踪’:奔跑之时,时刻铭记,一是身、臂、胯、腰、膝似车轴,尽量成圆弧;二是手、足、胸、气,顺势自然;三是肩肘要顺势下垂;四是注意内提调息,气若车轮;五是奔走连续,势如行云流水;六是迈步轻快,恰似猫儿捉老鼠。上述六点,缺一不可。”

    青荷依言而试,果然奏效,身若风飘,疾如飞鸟。

    如此又奔出十数里,眼见她气喘如牛,体力不支,小老头又是嘻嘻一笑:“小鬼头,前面芜窿山上有个岩洞,咱们不妨暂且修整。”

    青荷暗暗叹服:“他当真通天彻地。无论天下帮派、世间武学,还是一山一水、一洞一穴,都能牢记于心。”

    蜀东南喀斯特地形,奇洞异穴,鬼斧神工。这个岩洞,确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洞口狭窄,仅容一人通行,洞内却宽敞,足有两丈深、一丈阔,确是安身立命之所。

    青荷跃入洞中,只觉幽黑阴暗、寒气逼人。气未喘匀,又听小老头吩咐:“小鬼头,到外面捡些小石头,留着对付“六子”。”

    她顺利逃出虎狼之窝,对小老头的智勇双全,敬佩得五体投地,自是言听计从:“爷爷,多大的石子?要多少?”

    小老头看着青荷的星眸,晶亮晶亮、忽闪忽闪,不禁笑眯了双眼,弯成两条细线。半晌,才道:“这些年,我操心你夫君,当真愁的须发皆白、死去活来。直到见了你这小鬼头,才茅塞顿开。如今看来,我这老眼,还不算老迈:小鬼头千娇百媚,乖巧伶俐,是个男子,都要五体投地。别看你夫君顶天立地,对你又始乱终弃,早晚回心转意。”

    青荷大瞪双眼,不解其意。

    小老头嘿嘿一笑:“想夫君,光瞪眼,不中用。赶紧去捡石弹,眼睛大小,刚刚最好,多多益善。”

    青荷知他疯疯癫癫,也不计较,更不多想,拎着战裙,兜回一抱石子,跃身回洞。

    再入洞中,瞬间目瞪口呆:怎么,山洞变成了花海仙境?

    仔细再看,哪里是什么仙境?哪里有什么花海?分明是小老头,盘膝坐地,右手向天,左手向地,头顶一团迷雾,徐徐升出。

    他头部四周,一片真气,云雾缭绕,花团锦簇,愈来愈浓,愈来愈炫,将他头脸胸腹完全隐没。

    这还不说,这团迷雾,更是无穷变幻,时而炫如牡丹,时而碧如青莲,时而艳如桃李,时而静如幽兰。花枝展展,五彩斑斓。风云迭起,形态各异。经久不衰,生生不息。

    她看着真气凝聚而出的奇花异草,不由痴痴呆呆:“他周身五彩迷雾,收放自如,功力何等深厚?甚至超过家父。”

    忽发奇思异想:“不知何年何月,我也练到如此境界?阿龙酷爱种树种花,我就能每日给他七十二般变化。”

    正胡思乱想,洞外传来恶狗狂吠,接踵又是“疯缠六子”低语:“神犬寻到此地,停滞不前。想来一老一小,两个妖精,定然藏身此洞。”

    刹那之间,她一根心弦,绷成蓄势待发的弓;一双大眼,瞪成晶亮晶亮的星。心中一急,看向小老头,眼巴巴求救。

    小老头闻声一惊,即刻停止练功。刹那之间,山洞风云突变,百花黯然,幻为一片虚无。

    百花虽是泯灭,小老头却两眼直放精光,探头探脑,向她张望。

    一时间,一个鹤发童颜,一个童颜墨发,一老一小,大眼瞪小眼,怔怔相看。

第二百一十一章 仙缘奇葩

    正胡思乱想,洞外传来犬吠,声声不歇。

    又听“青枫子”一声低语:“神犬寻到此地,便不向前。”

    更听“金蝉子”阴寒之声:“想来两个妖精,一老一小,藏身此洞。”

    刹那之间,青荷一根心弦,绷成蓄势待发的弓;一双大眼,瞪成晶亮晶亮的星。心中一急,看向“花仙”,眼巴巴求救。

    “花仙”闻声一惊,即刻停止练功。刹那之间,洞内瞬息万变,百草凋零,百花黯然。不过片刻,便一无所有,化为一片虚幻。

    花草虽是泯灭,“花仙”却两眼直放精光,探头探脑,向青荷张望。

    一时间,一个鹤发童颜,一个童颜墨发,一老一小,大眼瞪小眼,怔怔相看。

    “花仙”一声轻问:“小鬼头,暗器射的如何?”

    青荷闻言,头大数圈:“射暗器?那不仅需要功夫,更需要天赋,我却一穷二白,一无是处。”

    自怨自艾,幽怨陡生:“都怪泰哥哥,干嘛不教我?”

    念及这一世三天打鱼的修行,两天晒网之练功,悔恨无穷:“不,不怪泰哥哥,他可是用心良苦,分明怪我这块不可雕砌的朽木,事到如今,只剩下上天无路。”

    在青荷的真心悔恨中,“花仙”如同霜打,一双小眼睛,消了精光,散了星芒。只剩下,哀其不幸的迷茫,怒其不争的惆怅。

    青荷的大眼,却突然点起星星之火:“爷爷,我虽不会暗器,射弹弓却天下无敌。”言毕,便红着粉面,探手入怀,感谢泰哥哥,让她练就百发百中。感谢阿龙,感谢博赢,知她心中所爱,那硬硬的弹弓还在。

    顷刻之间,“花仙”的小眼珠,异彩纷呈。不过片刻,便目光如炬,精光如闪,如蓬勃之火,熊熊燃烧:“射弹弓准就好。天下武学,息息相通,更是万变不离其宗。举一反三,可以为师。现下咱一老一少能否活命,全靠你这双手会射弹弓。”

    青荷闻言压力山大,心中预感不妙:“事到如今,又被考验小手爪。一旦发挥不好,只好奔赴阎罗地府报到。”

    “花仙”却顾不上关心她惶恐不安的小心脏、忐忑不定的小手爪,顾自眉开眼笑,一门心思大过恩师瘾:“事到如今,要想活命,必须学会“蜀陵神弹”。”

    青荷满面欣羡:“何谓‘蜀陵神弹’?爷爷可能现场演练?”

    “花仙”手捻长髯,一派长者风范:“首先,聚集真气于丹田,运至胸中穴,送至天突穴、风池穴,输至肩中穴、曲池穴,行运至外天穴,游至无名指关冲穴。你先练习一回,让真气在体内顺畅游走。”

    青荷冰雪聪明,虽是出此接触“蜀陵神功”,却能触类旁通。

    “花仙”更是诲人不倦:“现下,拿好石子,哪个不要命的胆敢向上闯,对准恶贼,运真力弹射飞弹。切记,手法动势,游刃心间;以心行气,呼吸深远;气沉丹田,不滞不散,不迟不断。”

    说话之间,他气运丹田,真气运至肩臂诸穴,经大臂游走,走向肘弯,更下至小臂,冲至手腕,汇聚掌心,又自无名指的“关冲”穴射出。在真气汹涌并发之际,无名手指轻轻一弹,“嗤”的一声响,石子“波”的一声破空而出,射入洞穴石壁,没入寸许。

    青荷观他实地演习,目瞪口呆之余,深受启发。跃至洞口,蹲伏而下。

    耳听洞口恶犬狂吠,抓起一颗石子,首当其冲,对它瞄准。气运丹田,真气游走,直抒手腕,冲击手指,闪电般弹出。

    那一刻,她居然化腐朽为神奇,刹那之间,恶犬倒地不起。

    青荷万万不曾料到,一出手就伤了一条狗命。

    登时心花怒放,神采飞扬,欣喜若狂:“我从小到大,都怕恶狗。若在往常,恶狗欺人太甚,我只会玩命狂奔。我越逃得惊心,它越追得上瘾。如今得此神功,还怕恶狗作甚?”

    “花仙”向她冷眼看去,满心不以为意,不惜冷水浇头:“小鬼头,刚学会两手,功夫如此粗浅,就骄傲自满?你的苦头,还在后头。”

    果然,话音未落,数枚“金塞弧针”,划着骇闪,电光火石般劈面而至。青荷大骇,一个“古墓幽居”,向后连翻两个空翻,才堪堪避将开去。一时间,冷汗连连,噤若寒蝉。

    眼见她危在旦夕,”花仙”只是埋头练功,不闻不问也不看。

    青荷一声惊呼:“爷爷,‘三射九弧’,如何应付?”

    “花仙”终于开口说话,声音冷得如同幽灵:“小鬼头,为今之计,你只有‘九射八十一弧’,和他比着练。你若练他不过,这山洞就成了古墓,咱一老一小都在这儿幽居。”

    青荷闻言,知耻而后勇,即刻锁定第二个攻击目标闯在最前方,频射“金塞弧针”的“金蝉子”。修行之地,岂容他张牙舞爪?

    哪料到,他甚是狡猾,上蹿下跳,左躲右闪,前翻后纵,射他不着。

    青荷现学现用,数弹不中,却毫不灰心,依然攻势迅猛。顷刻之间,又是接连弹射五发。石弹呼啸,猎猎如风。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金蝉子”连蹦带跳,宛若弹簧,终于不幸中招,龇牙咧嘴,弹不起来,饮弹撤退。

    临阵磨枪,不亮也光。青荷初战大捷,兴高采烈,手舞足蹈。

    “疯缠六子”却心惊胆寒,误以为“花仙”功力恢复,再不敢洞口亵玩,只敢登高远眺。

    他们自然想不到,打败他们的,不过是只小荷妖。

    青荷满心欢喜:“‘六子’对爷爷的神功,好生忌惮,我便是照葫芦画瓢,也吓得他们四散奔逃。”

    侧头一想,心生疑问:“爷爷武功绝顶,智慧超群,怎会中了‘六子’的圈套?”

    “花仙”不料收了个聪明徒弟,正自鸣得意,忽被揭老底,不禁脸上一红,口中怒道:“谁中圈套?胡说八道!”他哪好意思告诉青荷,身为“花仙”,玩花丧志,一时大意,马失前蹄。

    说话之间,一颗“枫叶寒弹”,破空来袭,陡一落地,冰雾四起,激射一片寒气,登时令人窒息。

    青荷大惊失色,正惊惶无措,凛凛烈风,数弹狂射。

    眼见“寒弹”即将爆炸扩散,忽觉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又是百花争奇,白鸟齐鸣。却不知“寒弹”受了何等魔法,自觉自发,腾空而起,向洞外飞去。

    但听数声惨呼,“金、青、赤三子”先后中招。

    青荷又惊又喜,急转回首,心中暗道:“方才定是 “花仙”危急关头显身手。”

    不料,“花仙”依然盘膝坐地,姿态神色,与先前并无二异。

    青荷只觉不可思议:“他何时出手,我怎一无所知?”想到“六子”穷凶极恶,更是惊慌失措:“爷爷,“六子”奸计未逞,倘若气急败坏,洞口熏烟,我又该当如何?”

    “花仙”不以为然,反而幸灾乐祸:“小鬼头,你没细看天色?天上云浓而厚,云底而低,云体大如山岳,正是雷暴云,转眼就是大雨倾盆。咱们躲在洞里,不必发愁。他们无论如何绸缪,都会大雨浇头。”

    果然,言未毕,“咣”的一声巨响,一个大雷,震耳欲聋,劈在头顶。顷刻之间,狂风大作,大雨瓢泼。

    “花仙”上通天文,下知地理,青荷大大受益,更是大喜:“今日当真好运气,先得遇‘花仙’,又得助老天。”

第二百一十二章 鬼蜮黑纱

    忽然想起一事,忙又急问:“爷爷,“六子”军务缠身,因何穷追不舍,捉拿咱们?”

    “花仙”忍不住窃笑:“这可要问你那好夫君。他对‘六子’极为恼恨,给恶贼种下‘劈风剑气’,令其生不如死,惶惶不可终日。”

    青荷“夫君”不入耳,剑气记心间:“这“劈风剑气”,当真如此厉害?”

    “花仙”不惜一吐为快:“那是当然。他们‘寒枫功夫’,至阴至毒,须在亥时至辰时练功,丑时更是最佳时机。只因此时,体温最低,练习寒功,自是适宜。六个恶贼,受了‘劈风剑气’,每夜但凡练功,都是气息紊乱,坐卧不安。尤其丑时,三魂出窍,五内不调。如此这般,再过三年,便会功力尽失。”

    青荷面露惊色,更是心下难过:“我也是身中‘劈风剑气’,想是死期不远。”

    “花仙”自顾得意:“你想想看,他们如何受得住这般摧残?本想找你夫君算账,却未如愿。不料遇上我,便阴魂不散。”

    青荷虽听着有趣,怎料他一口一个“你夫君”,不由对“花仙”懊恼,对“父君”怀恨。眼珠一转,计上心来,看向”花仙”,痴痴呆呆:“爷爷口中的“你夫君”,让我好生疑惑。不知“你夫君”,到底是谁?”

    “花仙”闻言比青荷还呆、还恼、还恨:“是“你夫君”,不是“我夫君”!天下傻子我见多了,还没见过你这般,傻成天才。连“你夫君”、“我夫君”都纠缠不清。”

    青荷方欲纠缠,又闻异样,不敢多言,飞身而起,抢到洞口,抓过石子,进入一级备战。

    她全神贯注,运用“蜀陵神弹”,展开攻击战。

    六大强敌,更不怠慢,“金塞弧针”、“枫叶寒针”向洞中呼啸攒射,攻势迅猛。

    青荷实在招架不住,急忙回首,向”花仙”求救:“爷爷!救命!”

    “花仙”却犹如一只懒散的猫,伸腰拉跨,涎皮赖脸,连打数个哈欠:“折腾一整天,总算冲了关。”

    青荷万分惊急:“救命!爷爷!”

    他却四平八稳,躺下身来,心满意足:“如今我又困又累,先歇歇睡。小鬼头,你耐性不好,又不肯勤学苦练。如今大好时机,就在眼前,你严守阵地,认真学,慢慢练。”

    青荷未及抗议,“花仙”已经是鼾声如雷。入睡速度,堪称史上第一,比她这大名鼎鼎的睡莲,还要睡法无边。

    无可奈何,唯有聚精会神,置于负隅顽抗,死地而后生。在她“蜀陵弹射”猛攻之下,“六子”倒也不敢以身犯险。

    如此狐假虎威,不由暗自窃喜,又过一刻,再也喜不起来。因寒夜越来越冷,体内“枫叶寒毒”开始作祟,顿感冰寒来袭,神志渐渐不再清晰。

    恍惚之间,忽觉异香扑鼻,由远及近,若隐若现,若即若离,一阵清爽,一阵迷离,忽上忽下,左右逢源。一片迷茫,瞬间不知所终。

    忽见无数金光,崩现眼前,好似百只长尾金蝶,震翅而来,或迷舞翩跹,或缤纷飘旋,或七彩绚烂,或氤氲辗转,花团锦簇,层层叠叠,弥空曼舞,铺天盖地。

    青荷大惊:“何方神圣?如此神通?”

    她在金蝶寒香中,奇寒无比,浑身战栗,排山倒海般的困意,更如洪水猛兽般袭击。

    恍惚中,便听“金蝉子”一声疾呼,透露着惊喜:“塞主!”

    朦胧中,向洞外望去,但见一人身材高大,头披黑纱,在风雨中长身玉立。

    虽看不清容貌,看不出年纪,甚至看不出性别,却能感觉来人细目高鼻,眼神如刀似剑,甚是锋利,更是一脸戾气。

    他的声音,没有情感,没有温度,如同机器,冰冷至极:“办事如此不利,都是些没用的东西。”

    如此鬼蜮之声,吓倒青荷,却将“花仙”唤醒。

    他一跃而起,朗声大笑:“塞克,说谁没用?是你还是你的帮凶?”

    塞克一声冷笑,更将青荷冷冻成冰:“奇华,自以为是,一味托大,当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花仙”笑容可掬:“是啊,塞克,我不像你,害人害己,何须四处藏匿?我倒好奇,你藏头露尾数十年,终于重现,究竟打的什么鬼主意?”

    塞克一声冷笑:“鬼主意倒是没有,不过是为了寻你这个糟老头。也亏了你的‘碧瑶莲’,我才能见你一面。”

    青荷闻听,好奇心更胜:“‘碧瑶莲’?那可是绝世罕见!听泰哥哥说,此花能解百毒,生存条件却更是极为苛刻:喜阴不喜阳,喜温不喜光。蜀陵山虽是阴湿,却高处不胜寒,“花仙”若想奇花绽放,唯有另辟蹊径。”

    “花仙”摇头又叹气:“塞克,你为暗算于我,毁了我的‘碧瑶莲’。既然真心寻死,我定让你趁早如愿。”

    青荷闻言,不惮大胆猜测:“蜀东南天坑地缝实多,正是‘花仙’寻寻觅觅的‘碧瑶莲’养殖基地。不料,此事如此绝密,居然被塞克堪破天机。此人最是阴险,趁着夜黑风高,率领徒子徒孙,将无色无味的‘金塞寒毒’,洒满‘碧瑶莲’,并乘机偷袭‘花仙’。”

    塞克一声叱喝,金属铿铿之声,震出无数回响:“区区‘碧瑶莲’又算什么?要你老命,才是重中之重。”言未毕,长声极呼,百千蝴蝶,闻声起舞,缤纷炫目。

    “花仙”鬼神不惧:“我当你苦修数十年,武功如何惊天骇地。岂料越练越回功,不过放飞几只蝶虫,就想兴作浪风?”

    言毕,嘬拢嘴唇,气运丹田,舌贴下压,运转真气,轻微升降,悦耳的口哨声忽急忽缓,忽高忽低,忽进忽退,此起彼伏。

    说来也怪,那些“霸王金翅蝶”本带来无限寒意,对着洞口俯冲,去势汹汹。陡然闻听口哨之声,便张皇失措,没了主意。一时间,前蝶回转,后蝶劲逼,前碰后撞,涌在洞口,乱成一锅粥。

    风雨中,塞克怒意不已,舞动手中“金塞弧刀”,瞬间风声鹤唳。那声音时而似寒风呼啸,时而似江涛怒号;时而似怪兽呜咽,时而似夜鸟叫嚣,分外刺耳,分外凄厉。

    青荷偷眼观瞧,她那“金塞弧刀”,精钢制成,黑宝石镶嵌,刀柄上缀金环,上刻金翅蝶,最恐怖的,便是它弯成杀人的弧形。

    她武功微末,身心迷离,只觉“霸王金翅蝶”奔流翻涌,四周冰寒无极,更是不寒而栗。

    伴随蝶声四起,洞内”花仙”的哨声,陡然高了八度,时而张弛有度,时而进退维谷;时而缠绵悱恻,时而豪迈洒脱;时而凄切迷离,时而粗犷豪放;时而如风雨同舟,时而如江河入海;时而如倦鸟归林,时而如马放南山。

    “金翅蝶”闻听此音,更加迷失,千翻万卷,垂死挣扎,忽然又潮水一般溃败,退出洞来。任凭塞克如何奋起,都阻不住其一泻千里。

    “金翅蝶”倒退出洞,被大雨一淋,更是不堪一击。

    塞克又怒又气,狂舞“金塞弧刀”,逼迫“金翅蝶”振翅而回。趁此时机,塞克跃身而起,一飘数丈,人已到了洞口,左手一扬,金光万丈。

    青荷眼见“金蝶”入洞,如同奔潮般汹涌;与此同时,“金塞弧针”,飞射如疾风骇雨。

    更见塞克高大的身影,投射在石壁之上,翻转飘飞,如同鬼魅,更填诡异。

第二百一十三章 地缝求生

    此时此刻,青荷已是寒毒袭体,身不由己,跌摔在地。

    忽闻异香扑鼻,只觉风声鹤唳。恍惚之中,两道身影,一黑一绿,倏进倏退,,忽分忽合若即若离。

    黑暗之中,青荷看不真切,更是忧心烈烈。只觉寒风驰骋,不分西东。只觉须臾之间,似已盘桓上千年。至于谁是“花仙”,谁是塞克,根本不可分辨。

    正自惶惑,陡觉后心一痛,便被塞克抓在手中。转瞬之间,人已腾空,被迫出洞,眼前突然一明。

    耳畔塞克一声冷笑:“奇华,想要她活命,就别吝惜‘劈风心法’。”

    青荷只觉大雨如注,只觉霹雳当空。更是耳畔生风,身心奇冷。

    身处恶魔之手,意乱心慌,急向后望,便见一道小小的绿影,骇电般追出山洞:“塞克,故技重施,又想作死?”

    塞克更不怠慢,腾身而起,左手向后一扬,迸射金光。却是数枚“金塞弧针”,破空而出,去势如鬼魅,奔速如霹雷。

    “疯缠六子”严阵以待,眼见“花仙”奔出山洞,更是寒针激射。

    青荷虽是惊吓过度,却不忘大声疾呼:“爷爷,小心!”

    塞克一声冷笑,周身冷雨,冻结成冰:“小妖精,你已小命不保,还顾得上叫嚣?”

    “花仙”深处险地,陡落陡起,飞身躲避。人在半空,笑的轻轻松松:“塞克,死到临头,怎没个自知之明?”

    青荷心惊胆寒,不忘险中求生,仔细观瞻塞克武功:“他似兼有金塞、枫叶之所长,武功出神入化,世间罕见。却不知究竟何许人也?他既然与北鞑大有渊源,因何出没吴蜀边境?”

    风雨之中,身后“花仙”紧追不舍,如飞如电,如闪如炫,看不清身形,辨不出影踪。

    青荷喜忧参半:““花仙”功力,虽已复原,塞克寒功,更是不容小觑。我受制于他,可有活命之机?”

    眼前一暗,心下一凉。陡然之间,长空划出一道爆闪,如同狰狞的鬼眼,欲撕破这颠倒的云天。

    伴随这耀眼的瞬间,身后“花仙”飘身而起,凌空一掌,势如劈风。

    塞克更不怠慢,疾挥右掌,奋起回击。

    两股掌力交织,轰天一声巨响。

    塞克虽是身高体长,功力雄浑,奈何手中有荷,不甚灵便,只觉敌人掌力,不可抵御,站立不稳,向后急飘。

    不料,双脚落下之处,却不是坚实的大地。心下一惊,已是双足悬空,跟着便是一个倒栽葱。

    塞克一声惊呼,待得醒转,已下坠数丈。

    青荷头下脚上,身体失重,跟着翻转,向下探看,不禁毛骨悚然:此地居然是一处峡谷大裂隙,宽不及丈,深却不知几许。雨夜幽深,倘若不熟悉地形,如何察觉?

    两侧壁立千仞,如同刀削斧劈,堪称“雄、峻、险、奇”,怪树镶嵌,钟乳密布。悬瀑和着雨水,一泻而下,湍流如飞,喧嚣如雷。

    青荷身在半空,只剩惊悚:“事到如今,脚下是万丈深渊,我与塞克,只有玉石俱焚,只剩必死无疑。”

    忽觉烈风暴起,更见绿影一闪,“花仙”如同神邸,从天而降,更是巧如灵猿,左手攀住一树,右手甩出一根长索,瞬间缠住飞落的青荷。

    青荷恍然大悟:“原来“花仙”熟悉此地,深知此处裂隙,所以选在这一刻,绝命出击。”

    塞克正自飞速下落,眼见大好时机,更是紧抓青荷,借力逃生。

    青荷唯恐塞克紧抓不放,连累“花仙”,更不怠慢,探出双指,直插塞克双眼。

    塞克大吃一惊:“小妖精,作死么?”手上一松,青荷便被长索席卷,飞向一根钟乳。

    耳听花仙大声疾呼:“小鬼头,抓住!”

    青荷机智过人,登时明了“花仙”心意,气运丹田,双足扑落,探手一把抱住。

    塞克更是反应如神,借“花仙”一索之力,飞身跃向崖上一棵古树。

    置身绝地,上有瓢泼大雨,下有无底深涧,四周一片黑暗,伴随霹雳爆闪,青荷当真心惊胆寒。仰头上看,惊天飞瀑,水流如注,只有劫后逢生之感,昏昏然不似在人间。

    塞克本来仗着人多势众,自以为胜券在握,不成想形势逆转,陡然置身危难,更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奇华,死到临头,还想垂死挣扎?”

    “花仙”落脚一处钟乳,口中一声轻笑:“塞克,你害我师兄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便缩起乌龟壳,一藏数十年。既然你今日自投罗网,咱们正好清算多年旧账。”

    到了入地境地,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塞克当下二话不说,一声暴喝,身已凌空,率先抢扑,猛出一掌。

    他自恃人高马大,内力雄浑,加之“金塞神功”乃天下冰寒奇功,他的独门绝技“北漠狐狼掌”更以威猛著称,是尔一上阵便仗着硬功,和“花仙”对掌,只盼在这狭窄之地,施展冰寒刚猛之术,令“花仙”的灵巧身法、精妙招法,派不上用场。

    岂知,“花仙”早已识破他的阴谋诡计,“蜀陵仙功”岂是“金塞神功”所及?也不见“花仙”如何动作,人已飞至半空,更是掌发如风。

    两股真气相交,便听“砰”的一声巨响,更如昙花一现,五彩斑斓,煞是好看。塞克只觉对方掌力中一股纯阳之气汹涌而至,虽是繁花似锦,却如火如荼,登时难当难耐,一张黑脸已胀得通红。

    塞克收势不住,向后急飘,幸而身下一棵古松,乘势落脚,更是吃惊非小:“奇华,你素喜沾花惹草,武功怎会精进如斯?”

    “花仙”轻飘飘落向一处山石,微微一笑:“那是当然。当年你我武功,本是介于伯仲。数十年来,你藏藏??,闭门造车;我身居“蜀陵”,却能取长补短,互相切磋。我练一年,顶你十载。你想想看,今日之战,你我谁有更多胜算?”

    塞克神色大变,更不心甘,气运丹田,腾空而起,骇电出击。

    “花仙”侧身飘行,左掌虚引,假意化解,右掌却斜刺里重重击出。

    只听得“嘭”的一声响,又是百花齐放,溢彩流光,两人瞬间又对一掌。

    好景虽在,好花虽开,塞克却抵御不住,跌向一棵钟乳。脸色更是红得发紫,身形摇晃,几欲站立不稳。倘若掉下钟乳,定将粉身碎骨。

    总算“花仙”慈悲为怀,不欲杀生。倘若不存这一念之仁,乘势再补一掌,非教他毙命当场。

    塞克比掌败阵,满面骇然,更不犹疑,张开右手,探向身后。刹那之间,“金塞弧刀”,愤然出鞘,雨夜骇闪之中,精光闪耀。

    转瞬之间,挥舞开来,只见一团金雾,勃然而出。那金雾一圈圈荡漾,撞上周边悬瀑,登时水花四射,如同飞天下雨。水花又被冻结,化成无数冰凌,凌空激发,急如骇闪,快如利剑,直射“花仙”。

    “花仙”心中暗忖:“‘金塞弧刀’以奇寒著称,以诡异取胜,每一招都是狠辣凌厉,每一式都是冰寒无极,当真世所罕见。我稍有不慎,定被杀个尸骨无存。”

    他虽擅用剑,却怕麻烦,兵器从来不带在身边。事到如今,赤手空拳,颇为不利。幸而身经百战,临危不乱。

    “花仙”一边飘身形躲闪,一边笑的天高云淡,百花争艳:“塞克,不是我看你不起,你那把破刀,便是回炉再造,也只配做我练功的下脚料。”

第二百一十四章 冰射花飞

    塞克人快刀急,席卷飞瀑,化作漫天冰凌,恰似无极冰剑,骇电飞射,更是一声冷笑:“奇华,那可未必,何必轻敌?”

    二人一个手无寸铁,一个弧刀凛冽,都是各展绝招,漫天急飘。恰似两朵飞云,时而杀作一团,时而卷成一片,时而舞在一起,时而分崩离析,纵横飘忽,不知来去。

    两团魅影,大起大落,倏分倏合,变化实多。

    只见身影漫天飞旋,金刀光芒急闪,冰凌四方飞射。眼前的是缤纷绚烂,感受的是铁马冰河。身手之快,匪夷所思;功力之深,胜过鬼神;招法之巧,妙到巅峰。

    细细再看,一个袭月穿花,一个寒冰漫川。二人一个游鱼飞雁,一个大漠孤烟。一个轻灵如飞燕焯水,一个激进如雄鹰傲天;一个排云直上如鹤鸣云间,一个灵力凶残如猛虎下山。

    塞克身大刀沉,无论是身量,还是兵刃,都是优势占尽。怎料“花仙”来无影去无踪,飘忽若仙;武功招法,疾缓相合,静动相随,刚柔互济。任凭塞克急舞金刀,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却是半点便宜捞不到。

    “六子”站在裂隙之巅,眼见地缝惊世决战,如此惊险,都是吓得两股战战。但见二人越斗越紧,不由心念塞克,想要上前助恶,怎奈自己功力太弱,与“花仙”相差甚远。

    不必说难以近身,便是进的身前,身处如此裂隙,谁能抵得住他二人凌厉的刀锋和掌力?眼见二人腾挪飞转,游刃有余,“六子”唯有空自焦急,却是无计可施。

    “金蝉子”最是险恶,看向“青枫子”,以目示意:“兄弟,咱们不如先捉了小妖,以此扰乱老妖心神。”

    岂料,哥俩方才往前一探身,射出寒针,便闻烈风呼啸,又听一声轻笑:“寒蝉小贼,最没好心,我先让你常常寒针。”

    声未毕,“金青二子”只觉双膝剧痛,不由两声惨呼,却是不经意间着了道,被神出鬼没的“花仙”以“弹风破风”之法,将寒针反击而回,打中“二子”双腿穴道。二人陡然一痛,站立不稳,转眼便欲跌下裂隙。

    “白枫子”夫妻情深,“赤枫子”念及同门,都是飞身急救。方才抢回“金青二子”,不曾站稳脚跟,又被“花仙”两针反射,打翻在地。

    塞克当真意想不到,“花仙”招法奇妙,瞬息之间,定了“四子”。自己与他仇深似海,“花仙”绝不容情。时至今日,若不痛下杀手,只怕难逃性命。

    念及于此,左手一个虚晃,右手金刀横扫:“奇华,看招!”刀走弧线,极尽冰寒,冰飞雪漫。左臂接踵施展“北漠狐狼”,变化去向,猛然一掌。

    他这路“北漠狐狼掌”的要旨,在于变化莫测,大开大合,敌人只道已然避开锋芒,哪料忽有一股极尽冰寒的掌力,从万难料想的方位,打向自己几不可能的落点。

    一句话,无论是出手,无论是方位,无论是走向,无论是落点,都是出神入化,令敌匪夷所思,极难破解。

    在这紧急关头,塞克怪招猝发,“花仙”原难招架,不料他心思极其灵巧,身形极其矮小,体态极其轻盈,身体陡然一飘,犹如灵猫,一窜而出,骇电般钻到塞克身侧,勾腕伸爪,施展擒拿。

    一爪即出,花团锦簇,又快又准,恰到好处,正是克制塞克“北漠狐狼掌”的巧妙法门,大有奇兵突出、攻其无备之效。

    塞克本以为对方大惊之下,势必手足无措,便可乘机痛下杀手,不料“花仙”聪明绝顶,一招破敌。登时大惊不已,急忙跃身退避。人在钟乳,冷汗狂出。

    “花仙”轻轻松松,落上一棵古松,望之大笑:“塞克,数十年磨剑,如此不堪一击?”

    “碧、蓝二子”贼心不死,唯恐塞克落败,偷偷抢上裂隙边缘,妄想阴谋暗算。

    不料,“花仙”耳目通神,弹指一挥间,两弹齐发。“二子”大吃惊吓,唯有纷纷避让。

    塞克趁此时机,出其不意,施展“九弧三射”。与此同时,身随刀起,向“花仙”后心骇电出击。

    刹那之间,金芒四射,掩映天和地;冰霜四起,冻结风和雨。

    “花仙”竟不回头,倏地反击一掌。但听“波”的一声响,刀掌飓风相会。

    塞克只觉对方掌力犹如排山倒海,登时抵挡不住,被倒逼回一棵古木。刹那之间,全身燥热不堪,宛似身入熔炉,待要提气再战,却是力不能及。

    危急关头,数枚“金塞弧针”,又是破空而至。

    如此“刀针”齐发,裹挟寒气,凌厉至极,以“花仙”之能,亦觉一股极阴极寒的内力,冲将过来,霎时之间寒冷透骨,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花仙”陡然一惊,顺势向后一飘,已纵出丈余,唯恐塞克诡计多端,乘势猛攻,“蜀陵仙功”随念而生,一个飘闪,几个起落,顷刻间身形隐没。

    塞克方才稳下心神,抬头再寻“花仙”,已是踪迹不见。

    正自惊骇,雨雾中,绿影一闪,一人陡同飞将军,从天而降。

    着实不可思议!塞克这般绝世高手,事先竟无丝毫警觉。

    “花仙”更不怠慢,伴随一声长啸,呼的一掌,便向劲敌迎面痛击:“塞克,鞑妖!我本欲饶你一命,哪料你死性不改,恶贯满盈!”

    塞克一心想要置敌死地,不成想事到如今害人害己,眼见“花仙”一掌拍到,五色花海,绚烂奇开,缤纷而来,自己却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唯有一声惊呼,跃下深涧,只盼置于死地而后生。

    青荷身处凄风冷雨,只觉冰霜袭体,怀抱钟乳,神情越发恍惚,再也坚持不住。后事如何,再难相顾,已经睡得难得糊涂。

    噩梦接连不断:塞克跃出深涧,死灰复燃,飞如急闪,跃至近前。将她缚住手脚,连同恶狗,一齐丢到冰窖。

    青荷连声惊呼,可是“花仙”踪迹全无。

    冰窖太冷,青荷冻成寒冰。恶狗皮糙肉厚毛又多,关键时刻不哆嗦,倾力修行,一代“狗仙”,就此炼成。探出又粗又黑的长尾,卷过青荷,摔个粉碎。青荷被摔千块万块,千只万只狗仔,就此诞生。

    万万没有料到,次日清晨,睁开双眼,并未冻成寒冰,更未变身狗仔,反而身盖狗皮,温暖至极。

    更不用担心恶狗,因为它已经被抽了筋、扒了皮、剃了骨、剁了头,架到火上烧成狗肉。

    塞克早已不知所终,只剩“疯缠六子”,如同疯魔缠身。

    更不知“花仙”施了什么魔法,“六子”正在乖乖地生火烤热狗。他们或打赤膊,或光脚丫,或低眉顺眼,或点头哈腰,或忍气吞声,或忍辱负重。个个老老实实,服服帖帖;人人战战兢兢,恭恭敬敬。

    “金蝉子”动作稍有迟缓,就被劈手一耳光,打上高树,高唱“凄切蝉鸣”。

    “青枫子”脸色稍有不逊,就被抬手一巴掌,打向水塘,享受“绿水青山”。

    “赤枫子”口气稍有放纵,就被踹上一飞脚,打在火堆,表演“热狗传奇”。

    “白枫子”动作稍有怠慢,就被迎面一蹬踢,搭上松枝,上演“临风树挂”。

    “碧枫子”刚要偷奸耍滑,就被顺手一弹指,点扑在地,亲吻“碧草青青”。

    “蓝枫子”方欲施展媚术,就被随手一挥袖,甩在小溪,练习“青出于蓝”。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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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食者壮志凌云:“我要把青天覆盖的地方,变成北鞑的牧场。” 草食者凌云壮志:“我要把北鞑的战场,变成青天覆盖的地方。” 天地不仁,刍狗万物。圣人不仁,柝龠熔炉。 沧海桑田,霸业焦土。悲欢离合,丹心如故。 成败有因,胜负有果,兴衰有道,何谓荣辱? 万世之基,千古之帝,百谷之王,谁主沉浮? 龙悦荷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龙悦荷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龙悦荷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