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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悦荷香全文阅读

作者:荷之青青     龙悦荷香txt下载     龙悦荷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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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海市蜃楼

    东海平如镜,高天阔无风。www.uu234.cc雨过浪潮宁,云散水澄清。

    天地最无情,日月隐繁星。生死两难定,归去更不明。

    青荷醒来,手足僵硬,身心剧痛,不知所终。

    迷迷糊糊睁开双眼,懵懵懂懂挣扎起身,这才发现:四周全是锦缎,龙飞凤舞,堆积如山,五彩斑斓,更衬舱内一片昏暗。

    跌跌撞撞走出货舱,颠颠倒倒绕出旋梯,只觉冬阳耀眼,更是头昏目眩。以手扶额,方敢顾盼:万顷碧波,水天一色,原来置身东海之湾。

    桅杆高耸,雪帆张扬,脚下船舰轻盈的似一只海燕,掠水飞航。钢甲首舷,分开一条水浪,留下一片银网,熠熠生光。

    她大吃一惊:“难道阿龙为我劫后逢生,送上这绚烂的海景?”

    便在前一刻,她披着雪白的婚纱,坐在阿龙身畔,满怀憧憬和希望,奔向婚姻的殿堂。

    阿龙手握方向盘,一张笑脸比春日还温暖,一双明眸比星辰还璀璨。

    限量版“幽灵跑车” 眨眼之间越过远山近水、风景如画的城市半岛,驶上珠江大桥。

    迎面开来一辆公交。不知何故,公交忽然加速,方向急转,越线抢道,眼看闯过路沿,撞毁护栏,冲下大桥,车毁人亡。

    她看的触目惊心,回看阿龙,顿感安然:“阿龙车技万里挑一,何况尚有规避车距,必能万无一失。”

    可是定睛再看,阿龙怒挑剑眉,圆睁凤目,非但不踩刹车,反而猛踩油门。登时,跑车开足马力,便如离弦的箭,瞬间腾空而起,奔着公交迎头撞击。

    她只觉腾云驾雾,急望跑车仪表四百公里时速。虽是惊骇至极,却恍然大悟:“阿龙若不迎刃而上,公交必坠珠江!数十人定将无辜殉葬!”

    耳轮中便听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公交陡然转向,被逼回正轨。跑车却因巨大冲击,飞下大桥,冲向珠江。

    人在空中,只觉时间凝集,空间窒息,万籁俱寂;只觉天塌地陷,地崩山摧,乾坤移位;只觉身心俱毁,五内俱摧,支离破碎!

    跑车极速下坠,弥留之际,只有一念:“我可以万死,阿龙决不能有失!”奋起平生之力,探手去寻阿龙。

    半空之中,两手相遇,握在一起。

    落水的瞬间,阿龙解开安全带,将她拼抢入怀。打开车门,挣扎而出,奋力拨水,游出江面。

    水波荡漾,水花迭起,寒意肆意冲击。胸口剧痛,不可隐忍,神志依然清晰。

    抬望眼,一双臂膀,紧紧拥抱着她,依然强悍;一

    双眸子,灼灼凝望着她,依然火热。

    她的眸光,却在消散,再没了晶晶闪亮,再没了熠熠生光。

    阿龙望着她,胸口如遭铁锤重击,口鼻再也不会呼吸,却是做什么都来不及。

    鲜红的血,以她胸口为中心,向四周漫溢,和着波浪,融入珠江,奔腾流淌。染红她的嫁衣,攫取她的生机。

    他眼前一黑,心底一沉,再分不清血色,再辨不出水声。一声长嘶,发自心底:“不!青荷!”

    她做出最大努力,找回最后一口呼吸,却只说出临终半句:“阿龙,让我好好看看你,……。”

    让我永永远远记住你,生生世世做你的妻……。

    还想凝神相望,眼睛却再不给力。

    哪料再次睁开双眼,胸口没了剧痛,眼前没了阿龙!

    数十名船员,散布甲板,或逡巡,或顾盼,或沉思,或倾谈,一派悠闲,一片怡然。

    看他们装束,甚是稀奇古怪,似来自宋代:身着的褐,直领对襟,袖小体窄;头顶的四方髻,粗麻包裹,布带扎系。

    低头再看自己,雪白婚纱换成黑色布袍,衣衫褴褛,极不合体,更是大惑不解:“我已如愿以偿?加入丐帮?九袋还是无袋?帮主还是会员?传功还是执法?怎没配备打狗棒?”

    一个念头闪如骇电,浮现脑海:“哪位大腕,又在演绎金老经典?翻拍电视剧?还乐此不疲?”

    顾不上追究躺枪的是《射雕》、《神雕》,还是《笑傲》,急欲相问:“各位大神,忽悠能否暂停?有没有见到阿龙?”怎奈,徒劳挣扎半晌,喑哑的喉咙发不出一丝哀鸣。

    正急的想要哪吒闹海,忽见一船员勃然变色,抬手直指海空交界,大声疾呼:“快看,那是什么?”

    如此突兀之举,吓出一片愕然。

    众人顺势望去,无不震惊当场。

    数声齐呼,震耳欲聋:“海市蜃楼!千古奇观!”

    围观之人愈聚愈多,几欲压偏船舷。人人大瞪其目,个个大张其嘴,满面错愕,惊疑不定。

    不消片刻,喧嚣震撼的场面,盛极一时,不仅惊动船中最是孤僻冷傲的黑衣大汉;就连深藏不露的船老大金爷,也是原型毕现。

    金爷一介豪商,羽扇纶巾,锦袍玉带,满面金黄,逼人贵气尽显。转出船舱,高调出场:“吵吵什么?鸟不拉屎的深海,值得大惊小怪?”抬眼望向长空,惊得一张大嘴再也闭不上。

    青荷看向金爷,更是大大吃了惊吓,只觉眼前一黑,本已不会说话,如今彻底骇成哑巴:“他

    怎么与我的首任同桌,相像至极?他怎么不再说粤语?而是混淆了吴、桂两种语系?”

    感谢金姓同桌的性情暴戾,她实在吃不起拳打脚踢,只好中小学一路跳级,十二年学业六年突击。一年级尤其苦大仇深,读书时间尤其短暂,满打满算,超不过百天,害得她常常理论脱离实际。

    现在的她,没了阿龙,多了宿敌,更觉站在此地,不合时宜。登时丢了三魂,少了六魄,远望深海,痴痴呆呆。

    云雾缭绕之中,山峦、丛林、城堞、宫室、楼宇、车马、华盖、人物,历历可见。

    金爷不看则已,一见之下,语无伦次,连声音都劈裂成八瓣:“蒹城!咱们东吴都城!”

    景致由小变大,由朦胧变真切,聚焦江畔,红墙碧瓦,宏伟建构,门上正中陡现一只大红匾额,金笔题名“蒹霞舞坊”,气韵生动、铁划银钩。

    金爷语不惊人死不休:“蒹霞大街!”

    天空忽明忽暗,深海忽隐忽现,景物风云突变。更见峰峦叠嶂,绿树成荫,前临平丘,背拥青山,南毗灵谷,北邻江川。

    金爷欢呼雀跃:“栖霞山!”

    青荷从未见此“海市奇观”,举目仰望,更是大吃一惊:“金爷口中的蒹城,怎么像极了宋代南京?”她曾协助阿龙,规划《长江经济带:2050》,自是对六朝古都、十朝都会、山环水绕的南京,如数家珍。

    再观蜃楼之景,虽是变幻莫测,更是愈发真切。斗现一座高耸入云的佛塔,各层嵌满佛灯,殿宇辉煌,妙相严庄。

    金爷全没了往日矜持,惊的手舞足蹈:“栖霞寺!舍利塔!毗卢殿!”

    登时,甲板上人流翻涌,群雄激昂。

    沉雾蒙蒙,流云融融。忽见半空之中,泛出金芒,万丈华光,耀的漫山遍野,春意昂扬。

    不过刹那间,“蜃楼”画面千变万化,山麓之上,旌旗招展,绣带飘扬,百名侍卫盔明甲亮,拥着一顶红呢翡翠大轿,迤逦而上。

    万众簇拥,落轿寺中。一个披金戴赤,峨冠锦袍之人,挑帘而出。他威风凛凛,相貌堂堂,好大的气场!

    金爷万万没有料到,千里之外,故人还在,万分感慨。隔空相望,热情高涨,嗓音如同劈波斩浪:“寒开大人!相爷嫡子!兵部侍郎!四海名扬!”

    尊贵如斯,寒开却不上位先行,而是屈尊降价,探向轿中,抱出一个绝代佳人。但见她:身着五彩凤衣,下曳金缕长裙,飘带横挽玉臂,步摇弱柳扶风。

    蜃楼仙子,宛若天人。

第二章 谓我心忧

    细观美人:

    乌云绿鬓,遍插啄针;金凤斜掩,金翅勾魂;秀面玉颈,新茶出春。UU小说

    莲步轻移,杨柳依依;俊眼修眉,柔情化雨;丰神,风流隽逸。

    无限感慨:

    沉鱼落雁雁不在,闭月羞花花不开。千拥万护始出来,千娇百媚无限爱。

    看过之后,只觉纵有百口,口有百舌,不能名其美也。一时间,无不垂涎三尺,奋袖出臂,几欲抱回船。

    登时,一阵阵吁嘘,一声声哀叹,更是才子无数,诗人辈出:“天仙美人落凡间!”“月中嫦娥在眼前!”“倾国倾城倾海市!”“貌美无双惊鸿现!”

    金爷终于神志归来,震臂疾呼,高声解读:“那是堇茶夫人!与九王侧妃齐名,并称“东吴双姝”。侍郎爱如至宝,十年藏娇,真心不老。”

    言未毕,群情激奋,恨不得跨海登高,飞入云霄,美人入抱。抑或,索性变身倾国倾城的美人,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人群之中,青荷尤其激愤!

    没有导演,没有编剧!没有灯光,没有道具!没有传声器,没有摄像机!根本没拍电视剧!

    只是在她盼望十六年的花季,在她憧憬十六年的婚礼,强暴荷意,时空转移!

    谁能料到,生死一瞬间,时空倒转,风云突变?从南洋之畔飞越到东海之湾,从信息时代倒退回八百年前?

    这也罢了,天之涯,海之角,阿龙何处找?人群里,蜃楼中,阿龙何处寻?

    她不敢想象,没有阿龙的世界,将会何等癫狂?

    喧嚣中,沸腾中,无人关心她的疾苦,更填无限孤独。彻底崩溃,跌倒在地,只想变回婴儿,放声大哭。

    从小到大,因何天灾**独宠着她?

    尚未出生,便遭遇sars流行,失去父母双亲。

    因为早产,一出世便被关进保温箱,沉睡百天,败光全部遗产。

    这还不说,出箱之后,身处低温,却不肯低调生存,硬是吊高嗓门,放声大哭,不分昼夜,无休无止,声嘶力竭。

    亏得阿龙遍读群书,生出奇思妙想,将她置身温水,紧握她的小手,四目相对,倾力建立心灵链接。

    黄天不负有心人,无限煎熬之中,奇迹再现:啼哭渐歇渐止,微笑浮出水面。两颗苦难的心,瞬间相爱,再不愿分开。

    自此之后,两个孤儿,一对苦娃,相依为命。

    青荷自小便知:“珍爱生命,远离双毒:一是毒品,二是读博;前者上瘾放不下,后者进去出不来。”

    少年阿龙,白天带娃,穷学生

    变身超级奶爸;晚上悬梁刺股,痴心不改硕博连读。长此以往,早生华发。

    幼时的青荷一边帮他揪拔,一边暗暗立誓:“快快长大,还我梦中情人,一头乌黑靓丽的墨发。”

    美梦总是良宵苦短,现实却是苦海无边。苦中作乐是人生,回头到岸是空谈。

    青荷记的清清楚楚,小时候一场流感,住院三天,害得阿龙倾家荡产。可怜两个小人儿,穷到极点:泡菜稀饭,包打一日三餐。

    从此之后,青荷励志锻炼,每日跟着阿龙,驰骋绿茵场。旨在远离医院,节省金钱;衍生君子好球,小荷回眸。

    哪料穿越到这一世,更是难逃苦海,孤独无处不在,寂寞与生俱来,饥寒交迫从未离开,不知清贫多少载?不知赤贫第几代?

    一边苦念挚爱阿龙,一边追忆泡菜稀饭,正在忧思难忘,一只美味的熊掌,迎面踩过来。大喜过望,刚要饭来张口,迎刃而上,换来的却是痛不可当。

    金爷被众星捧月,正吼得春风得意,忽觉脚下一软,很好的脚感,如同脚踏海绵。低头一看,脚下多了个丐帮会员。

    金爷剑眉紧蹙,以手扶额,这才想起:“就在今晨,那个面冷心热的黑衣大汉,从海中救起一人。也不知遭了什么难,更不知泡了多少天,居然大难不死,奇迹生还。”顿生感慨:“越是脆弱的东西,越有顽强的生命力。”

    老实说,他对黑衣大汉的自作主张,青荷的不期上船,早已心生不满,若不是断定她人小饭量少,早抛出船去喂海鸟。

    眼见她瘦骨伶仃,衣衫褴褛,被泡的满面疮痍,与“堇茶夫人”形成鲜明对比,金爷不由满腔愤怨,索性雪上加霜,狠狠又踩一脚:“不开眼的东西!也配偷看天仙?”

    不料身后的黑衣大汉,对金爷的恃强凌弱十分看不惯,再不肯沉默寡言:“侍郎夫人貌若天仙,名不虚传。虽是如此,依我之见,却与“南虞双月”难以等量齐观。”

    青荷闻听此言,热泪盈眶:“纯正粤语!家乡方言!”

    同样闻听粤语,金爷却嗤之以鼻:“我就不信,你不过是个流浪汉,终其一生,见过几个美人?再说,“南虞双月”,虞君帝姬,何等尊贵?你能亲观?几世修炼,得此眼缘?也敢对绝世美女,品容论颜?”

    黑衣大汉仪表不俗,虎虎生威,却不愿显山露水,更不愿惹是生非,闻听诘问,不愠不恼,瞬间闭嘴。

    他面上不动声色,手上却加快动作,眨眼间从金爷脚下抢出青荷。虽心下生怜,面上却极尽冷淡:“小妹妹遭此大难,刚刚醒转,不该抛头露面。”

    青荷挣扎在最前线,早

    已力不从心。

    她生来乖巧,瞬间分清敌我,满心感激溢于言表:“多谢恩公!”

    定睛再看黑衣大汉,脑海登时灵光一闪,这一世的零星记忆瞬间激发,突然露出狂喜的神色:“泰哥哥!”

    这一喜非同小可,一双星光水眸,虽是满含热泪,却温情绽放,溢彩流光,璀璨生芒。

    黑衣大汉只觉被晃得头晕目眩,再不敢应战,只有极力否认:“我不是你的泰哥哥,许是你在海中浸泡的太久,尚未清醒,认错了人。”

    她定睛对他看了又看,不禁大失所望,更掩不住闪闪泪光。她前一世擅长模糊数学,这一世的记忆,虽只剩下泰哥哥的点点滴滴,辨不清晰,却能做到模糊处理:“是我眼拙,一时认错,恩公赎罪。”

    “恩公”再不敢对接她的目光,甚至不敢呼吸,不敢抬眼,扭过头去,避开视线:“听你口音,定是来自南虞。我倒有位朋友,表字泰格,与我相貌有些相似,家住南虞悦城。”

    她闻言大喜,心中暗道:“泰哥哥就是泰格!倘若我寻到他,能否顺藤摸瓜,找到阿龙?”念及于此,口中急问:“南虞在哪里?悦城又在何方?”

    阿龙说过,从宋代起,祖先便定居广州。不知悦城可是广州?这一世的泰哥哥,可是前世的阿龙?

    “恩公”大惊,不可置信:“你一口地道的南虞方言,怎会不知家乡?广南东路、广南西路、福建路,都是咱们南虞腹地。”

    她望着他惊异的脸,不知如何作答。前思后想,几近绝望:“我和他分属两个世界,天壤之别!分处两个时代,老死不相往来!我的前世,和他解释不通!我的当世,连我自己都不懂!”

    看着“恩公”,想到阿龙,再次心思神游。

    便在昨晚,阿龙苦心孤诣,替她寻了个知己。

    晚餐后回到家中,阿龙恨铁不成钢:“看看你的同龄人,哪个不是冰雪聪明,长袖善舞?看看你自己,除了学习,除了踢球,一无是处!你早晚要离开我,独立生活!我只盼找个可心人,真心实意爱你,我也能放心放手!谁料你全不上心,又痴又傻,永远长不大!”

    从她牙牙学语到童言无忌,从她蹒跚学步到豆蔻年华,阿龙爱她如掌上明珠,如火如荼。她爱阿龙,却不明不白,难得糊涂;只能深入,不敢浅出。

    这次挨骂,她却再不愿装傻:“你现在就可以放手!再不必为个傻子愁白少年头!”愤愤然夺门而出。

    人在江畔,恨极怒极:“我为什么不愿长大?我为什么一味装傻?因为只有童心,才能隐藏真心!”

第三章 梦寐难求

    痛彻骨髓,自怨自艾:“累你三十而立,至今未娶。我再装不下去,更不能害人害己!”

    放飞孔明灯,心灰意冷:“我马上走!还你自由!”

    悲愤中抬头仰望,又一盏孔明灯直入夜空,飘飘荡荡,蒸蒸日上。不过片刻,两灯并驾,越飞越高,越飞越远,同时飞出视线。

    就在那一瞬间,他们看见了放飞的彼此。

    同样的惊喜,闪烁两双不同的星眸;同样的迫切,脉动两心不同的节奏;同样的灵犀,激活两种不同的心语;同样的痴爱,共鸣两个不同的心囚。

    她尚未反应过来,已经被阿龙抢抱入怀。

    阿龙的热吻,便如狂风暴雨,铺天盖地。

    她大受惊吓,从小到大,阿龙从未这般亲吻过她。

    她只觉剧烈的颤抖,袭击了浑身上下。不会心跳,不会呼吸,不敢说话,不敢挣扎,更不相信这幸福属于她。

    不知过了多久,方能抬头。月光下,他黑眸如漆,五官如画!他的俊美,他的爱恋,他的温暖,无法用语言表达!

    微风吹过,忽觉润湿了面颊,用手轻擦,才知已被泪水洗刷。

    他用温热的唇,暖干她的泪痕,那一如既往的微笑,胜过千万个一见钟情:“宝贝,一直以来,我都压制我的爱,唯恐带给你伤害。原来是我错了,我不该违背真心,把你让给别人。我做梦都想,从父兄变成爱人。这是我梦寐以求,只要你能接受,宠你十六年不够,再宠六十年到白头!”

    她倾尽平生之力,控制奔腾涌翻的眼泪,挣扎出一个灿烂的微笑:“阿龙,从我和你第一次握手,就想一生和你相守,一世和你踢球!”

    一瞬间的回忆,跨越了八个世纪。

    心念阿龙,如梦如痴,眼巴巴望着“蜃楼”:“堇茶夫人笑得佛光普照,会不会是东海观音?会不会帮我寻到阿龙?”

    金爷痴迷蜃楼主场,不忘留心两旁,闻言更是身心激荡:“东海观音?算你说对一回,寒开大人是大德高人,崇尚佛教,提倡以“佛”治国,泽被苍生。”

    青荷闻言忽然扑倒在地,对着“东海观音”顶礼膜拜:“救苦救难,大慈大悲,观音菩萨!求你还我阿龙!”

    哪料对于群体,越是荒诞之举,越有感召力。青荷的跪地一呼,瞬间换来应者云集。顷刻之间,全船感染,呼啦啦跪倒一大片,纷纷稽首,向上扣头。

    祈祷之声,奔如东海,滔滔不绝:“救苦救难,大慈大悲,观音菩萨!”

    青荷做梦也想不到,穿越八百年,化身急先锋,做起带头人,走在封建迷信最前沿。

    抬起头来,景致瞬息万变

    ,又见绝壁奇峰,峭壁岩,险峻峥嵘,矗立眼前。“堇茶夫人”华容婀娜,鹄步凤影,凌波微步,巧踏生莲。绝妙的就是那一张笑脸,梨涡深陷,美不可言。

    她含着笑,偎在夫君怀中,行在栖霞崖畔,观瞻如画江山。

    却不料,她含着笑,便如一只小鸟,陡然推开夫君,展翅纵身起跑!

    更不料,她含着笑,便如一只雄鹰,掠过众人头顶,越过重重甲兵!

    还不料,她含着笑,便如一只飞鸢,腾云驾雾一般,涌入绝壁深渊!

    船上诸人,呆若木鸡!

    崖上诸人,泥塑木雕!

    寒开醍醐灌顶,幡然觉醒,脚尖点地,腾空而起,快过急雨,迅过飘风,骇电般向妻子扑去。

    岂料,马落深渊收缰晚,人飞崖下补救迟。抓在他手中的,只剩一缕裂帛。

    寒开撕心裂肺,面目全非:“堇茶!”

    一声长啸,震撼九霄。便是远在深海之人,都是如雷贯耳,不知所终。

    接连数日,“寒开侍郎”和“堇茶夫人”都是甲板首要谈资。直到商船越过东海,驶入长江,临近蒹城,人人还为堇茶坠崖,深深扼腕。

    无人相信,绝世红颜,化作白骨,不能白首。

    无人相信,绝世宠爱,虽欲长久,不能长守。

    无人相信,绝世荣华,虽欲强求,不可强留。

    时至黄昏,“恩公”悄然飘进底舱储物间青荷安身立命之地。左拐右绕,转过成匹虞锻,来到她身畔。

    她正全神贯注,埋头苦读。穿越时空,虽是万般无奈,却必须了解这个时代,才有望千里归乡,寻到阿龙。

    这几日,她从信息社会沦落到封建时代,生存环境险恶,身心饱受挫折,几近疯魔。幸亏得过阿龙真传,心理素质过硬,神残志坚。幸而十六年摸爬滚打,坚忍不拔,练就她粉骨碎身浑不怕,才未就地化作望夫崖。

    耳听脚步之声,心知是“恩公”,感激油然而生:“他虽是面色冷漠,心底却温暖随和,像极了泰哥哥,每日屈尊降价看我,还管穿管住,管吃管喝。”

    抬头眼望“恩公”,展颐一笑:“恩公的书写得真好,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数日拜读,受益匪浅。日后见了阿龙,定要逐字逐句,背给他听。”

    放在现代,他绝对称不上暖男,态度冰冷,格外疏远。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更不知想些甚么:“记性这么好,过目不忘?”

    她虽对他捉摸不透,却能痴心不改,盲目崇拜:“读着有趣,满口余香,一字不忘。”

    他一如既往,面冷心热,递上一包紫菜。

    她捧在手上

    ,感激涕零:“长期航海,早已补给不足。恩公宁肯忍饥挨饿,还分一半食物给我。此等活命之恩,如何相报?”

    想要下口,却是于心不忍。前一世的她,主修区域规划,研习大数据,精通数理分析:“宋末总生产力只有现代社会的万分之一。一个新时代丝,可以轻轻松松挑战古代财阀。我能活命,已是老天恩宠,更是全赖恩公。”

    想到阿龙昔日教诲,顿生一颗感恩的心:“吃水不忘挖井人,今人不忘前世恩。没有他们吃苦,哪来我们享福?”

    “恩公”无意想她所想,念她所念,甚至根本不去多看,只是缓缓递上一锭银两:“说的哪里话?自古落难之人,都是一家。事到如今,船将入港,蒹城已至。我有要事,不能相送。收下这个,一路保重。”

    一种无奈的沧海感迎面袭来:这一世唯一的关爱,即将离开。脸上挤不出笑容,眼中压不下眷恋,有心不接,盛情难却:“这是银子,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只是,千金散尽,再不会来。恩公把它给我,自己又当如何?”

    “恩公”的性情,与模糊记忆中的泰哥哥截然相反,满面不以为然,甚至有些不耐烦:“离家经年,所剩无几,实在抱歉。你回南虞,山高水远,须得省吃俭用,精打细算。”

    她闻言一笑,一双美眸如流水融融,如波光粼粼,如繁星闪闪,妙不可言:“山高水远,我倒不怕。省吃俭用,更是不难。”

    想起一事,心中一黯:“我在前世,出国都有护照,以此推理,古人出境,起码也该有个路证。”

    念及于此,急忙相问:“从东吴到南虞,需要穿越哪些关口?需要哪些身份证明?”

    他看她一无所知,如同白痴,一声长叹,开通扫盲热线:“北鞑之祸,令我华夏四分五裂。天下十国,南北各五。北方五国:北鞑、北疆、北藏、北晋、北夏。南方五国:东吴、西蜀、滇黔、中桂、南虞。”

    她惊诧至极,无限感言:“宋代正史野史我都精研数遍,却从未涉猎这一段。这一世,可是宋末的梦幻时代?平行时空?”

    略一沉吟,心中生疑:“恩公所说的北鞑,难道是蒙古?带头大哥可是成吉思汗?他身为王中之王,沟通欧亚,创新国际,勇猛无敌,史无前例。作为一代天骄,创下辉煌荣耀,却不喜最强大脑,更不愿发明创造;只爱弯弓射雕,四处抢宝。害的百姓尸横遍野,四散奔逃;累的华夏山河破碎,风雨飘摇。”

    苦思冥想,难以置信:“这个梦幻时代,平行时空,究竟哪位英雄横空出世?改写华夏历史?化解南华危机?败坏元代大计?”

第四章 落难帝州

    不容她追问,他接踵又说:“论天下十国,南虞居首,号令天下,无有不从;东吴屈居其后,雄霸一方。www.uu234.cc”

    她闻言点头:“自宋之后,北方多天灾战乱,从此华夏经济重心南移。”

    深思之间,耳畔依稀响起泰哥哥的声音:“南华之韵,三言蔽之:西蜀东吴长江纵,势连巴越向天横。滇黔偏居西南隅,桂国中立求多赢。南虞旗舰亮天下,海上霸主谁争锋?”

    声音朗朗上口,她却记不起更多,不觉匪夷所思:“我怎会不断浮现关于泰哥哥的古怪记忆?难道都是这一世与阿龙的经历?”

    “恩公”一声长叹,将她遐思打断:“吴虞最著名的便是南粤雄关,两峰夹峙,虎踞梅岭,如同城门,隔开两山。只是,你一无“节”,二无“传”,想要穿越两国,顺利出关,难上加难。”

    她闻言心下一痛,略一沉吟,急问:“倘若翻山越岭,绕道而行;或横渡赣江,偷渡越界,可有一线生机?”

    他一再躲避她的眼,哪料事与愿违,欲拒还迎,登时被星光水眸闪得心神不宁,连连蹙眉,急忙避开视线:“可行倒是可行,只是风险太大,为掩人耳目,你最好还是一路扮成小叫花。”

    她闻言瞠目结舌:“阿龙一直说我有丐帮帮主潜质,恩公也是英雄所见略同?”

    她尚未开窍,他又递上一包膏药:“此乃海荷、鱼肝熬制而成,每日一敷,不可间断。”

    她莞尔一笑,星光璀璨,亮过四周虞缎:“恩公,我的脸虽被海水浸泡,却已完好,还要敷么?”

    臻首娥眉,笑容飞闪,令“恩公”心头一颤,更是不容置疑:“今日一别,嘱你四言:其一,海荷必须每日擦,一直到回家。其二,这身男装,虽肮脏破旧,千万别换。其三,凡事低调,装哑巴最好,莫见人就笑。”

    她知他用意极深,却猜不出所为何故:“人靠衣裳马靠鞍,难道不是至理名言?我总是低调出场,如何混迹大国礼仪之邦?”张口欲问,又觉不妥,只好牢记于心,接口又说:“恩公,还有第四句?”

    他面沉似水,从怀中掏出一物,递了过来,却是一只南玉扳,碧绿如翠,晶莹如冰,玉质柔润,石纹淡雅,堪称稀世珍品:“其四,你的南玉扳,太过名贵。因你海难中昏迷不醒,我才帮你保管。如今你已大好,自当物归原主。切记,只身在外,定要谨小慎微,莫要轻易露财。”

    她连连点头,接过玉扳:

    “此乃我这一世的鉴证,是该好生收藏。”

    他顿了片刻,又拿出一物:“这是你的弹弓,我又为你配了铅弹,路上也能防身。”

    她接过弹弓,定睛看了又看,又是欢喜,又觉诧异:“这可是我心爱之物,更是小时候阿龙亲手做给我的,居然与我同历穿越,不离不弃。”

    心念爱龙,痛上加痛。眼望“恩公”,感激更生:“恩公虽与阿龙大不相同,疼我的心思却是一般无二。”

    手拿铅弹,仔细观看,心下暗惊:“此乃空明神弹,恩公如何得来?难道他是空明弟子,精通空明神功?”

    如此一想,更是大惑不解:“空明神功?我怎知晓?难道也是泰哥哥所教?我穿越回了宋末,虽找回部分记忆,却因何仅记住泰哥哥?而对父母兄姊,一无所知?难道是因苦念阿龙,进行的记忆选择?”

    “恩公”更不看她,唯剩冷淡疏离:“下船之时,人多眼杂,定要紧跟着我。等到出了港口,你我再各行其道。”

    她闻言大受感动:“恩公素来沉默寡言,今日却违背天性,与我嗦半天。”不由热泪盈眶:“敢问尊姓大名?家在何方?日后我寻到阿龙,如何拜谢恩公?”

    “恩公”闻言一震,只过片刻,又恢复一脸风轻云淡:“些许小事,不足挂齿。”话未说完,心下一黯,很想一问:“敢问芳名?他日归虞,何处寻你?”

    话到嘴边,又觉可笑,急忙闭口。沉吟片刻,依然想问:“你我同观蜃楼,能否叫你一声,阿蜃?”

    默了半晌,终未开口,心下暗忖:“我中了魔不成?本有要事在身,不可分神,怎能为个区区小丫,凭空多生挂念?”

    她全然不知“恩公”心意,却能心有灵犀,瞬间想到蜃楼,熬忍不住好奇,先他而问:“海市中的蒹城,飘飘渺渺,看不真切。现实中的蒹城,究竟妙在何方?因何四海名扬?”

    “恩公”似忧心焦虑,似踌躇犹疑,似竭力回避,似追忆往昔:“吴都蒹城,虽比不得虞都悦城,却是千古名都。自古闻名华夏、威震四海、传唱九州。有诗云:“苍苍蒹城月,空悬帝王州。天文列宿在,霸业长江流。””

    忽觉不舍,又怕真得,更不执着,再不多说,转身便走。

    她望着他的背影,满心感动:“他救我一命,我自当倾力回送!”急追上前:“恩公送我弹弓,我也有礼回应!”言毕,举起手中南玉扳,递了上去。

    “恩公”连连摇头:“君子不夺人所爱,何况南玉扳太过名贵,在下受之有愧。”

    舱内虽是幽暗,南玉扳却熠熠生光。

    不经意间,“恩公”一眼望见南玉扳内侧,依稀似有字刻。细细观之,四个大字,铁画银钩,凤舞其上:“血枫寒开”!

    登时,他双目圆瞪,一声惊呼:“此物专属寒开!你如何得来?”言未毕,神色大变,飞身而起。

    她只觉恶风不善,不及反应,已被“恩公”一把抢在怀中。更不料,他出手如电,瞬间来剥她的衣衫!

    惊急无限,奋力挣扎,奋力躲闪。

    哪料“恩公”力大无穷,势不可挡,随手一扯,外衣内裳转瞬滑落。

    肌肤胜雪,一览无遗!白玉妆成,拥雪成峰!菡萏含苞,香含脂凝!明月初升,盛日不行!雪域琼瑶,圆润丰盈!

    “恩公”却对绝世之美视而不见,双手用力,扭转娇躯。他的眼,便定格在她珠圆玉润的背。瞬间如痴如狂,战栗不已:“苍狼白鹿,离恨千古!天地不仁!贱我如土!”

    他面如死灰,怔怔半晌,终于将她和碎衣裂衫抛诸于地,大踏步走了出去。

    天打雷劈都不会带给她如斯恐惧!

    虽大难不死,却做梦也想不到遭此恶遇!

    匪夷所思!不可置信!

    天地因何不仁?世事因何不公?“恩公”因何不义!

    迷迷糊糊,爬将起来;哆哆嗦嗦,捡起衣裳;抽抽噎噎,披在身上。一双手抖得厉害,半晌穿不起来。

    大滴大滴的眼泪,再也熬忍不住,便如断线的珠子,疯狂滑落,却听不见一丝声息:“他根本不像泰哥哥!我便是罪大恶极,便是十恶不赦,泰哥哥也绝不会如此待我!”

    浑浑噩噩,不知呆立多久。迷迷茫茫,被人赶出船舱。恍恍惚惚,身心一震,才知船已抛锚。

    舱外嘈嘈杂杂,不绝于耳;甲板来来往往,人流如织。她都听而不闻,视而不见。

    呆呆站在船头,只见斜雨横飞,水天交融,混沌一色。

    怔怔望向港口,只见船只鳞集,波光流萤,影影绰绰。

    无限迷茫,无限痴狂,极目四望,那委屈的目光,逆江而上,直射远方。视线尽头,正是蒹城,万家灯火,萦绕街巷。

    夜雨冻寒江,阿龙在何方?孤苦伶仃路,漂泊在异乡!思君不见君,念之愁断肠!

第五章 夜探迷楼

    不要说阿龙,便是“恩公”,她也无处可寻。www.uu234.cc满船搜索,忧急如焚:“恩公行事怪异,必有隐衷。我虽无辜,无端受辱,他却待我恩重如山,我怎能心生怨恨,不辞而行?”

    她顶风冒雨逡巡在甲板,问过数人,均是摇头,而且面带厌烦,态度漠然,好似“恩公”从未出现。

    寻到船角一隅,忽闻恶风不善,只觉身后寒掌狂辟,势如排山倒海,更是刻骨冰寒。一个声音冷如冰雪,极似金爷:“小叫花,你走便走了,何必多管闲事?”

    她惊骇无极,完全出于本能,气运丹田,拔地而起。

    这一起不要紧,飘如微风,旋如轻羽,不禁满心疑惑:“我今世这身轻功,不知何时何地,得了何人真传?可是唤作“蒹霞露飞霜”?”陡然醍醐灌顶,泰哥哥!分明就是泰哥哥所创!

    半空之中,急转回头,只见黄影一炫,更闻疾风烈烈,三道金光,兵分三路,疾如飞电,快如骇闪,划着弧线,急刺头、胸、腹!

    眼见金光奔走欲狂,危急关头,反而激发了这一世的记忆,她脱口惊呼:“金塞弧针!九弧三射!”

    前不可拒,后不可避,无可奈何,唯有提气上纵,顺势翻转。眨眼之间,如同一只断翅小鸟,跌出船舷,坠入长江。

    浪花迭起,沉入水底,惊骇无极,不敢露头,不敢喘息。幸而从小跟着阿龙横渡长江,水性好的出奇。

    满怀恐惧,隔水仰望,但见金爷玉立船舷,神色凛然,正在俯视江面。十数个手下,戒备森严,护在他身边。

    身在水中,激灵灵打了数个冷战:“人在古代,实在可怜!生的惊险,活的艰难!”

    转念又灵机一动:“恩公说过,金爷说话底气雄浑,走路不闻其声。绝顶高手,世间少有,我却未加留神。事到如今,说不定恩公与我一样,也遭暗算,甚至被杀灭口。”

    正自追悔莫及,忽觉身后云谲波诡。极速回头,但见伸出一双大手,将她颈项紧紧扼扣。

    更觉涛翻浪涌,后心一痛,“风门”大穴被点。无限惊急,无限窒息,奋力挣扎,便欲出口:“恩公!堂堂男子汉,怎么虐待妇女儿童?”

    哪料到,“恩公”毫不怜惜,根本不容她置喙,越扼越紧,越扼越狠。

    她越是挣扎,越不能解脱。再也分不清是梦是醒,是幻是真。不过片刻,便没了知觉,没了呼吸。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又恢复一分记忆。人在“恩公”怀中,眼前一片漆黑,头脑一片空白,身心一片混沌。奋力挣

    扎,才生出一丝清明。

    身心被动破水而起,拖泥带水双足落地,耳畔掠过窃窃私语,势如飞簧向前飘去。

    她尚处穿越早期,不仅意志低迷,身心分离,外界环境还不给力,更觉险象环生,惊慌渗透着每个毛孔,恐惧扭曲着每根神经。

    手足皆不能动,忍不住泪眼朦胧,委屈油然而生:“我小小年纪,便死无葬身之地。死也罢了,还要转战炼狱。如此一来,如何再寻阿龙?”

    没料到,人之将死,潜能激发,眼明目亮,耳力极佳。前方金爷低声问询,传入耳中:“可曾找到空明小贼尸身?”

    登时,青荷悲中生喜:“我如今的听力,若是回转前世,托福雅思,六级八级,再创新高,游刃有余。”

    深觉因祸得福:“来趟阴间也算有失有得,不仅功力大涨,悟性大增,而且心思机警,耳聪目明。”

    又闻金爷手下一个满面刀疤纵横之人,低声作答:“启禀师尊,小贼被我熏了迷药,点了穴道,抛入水中,早已入赘龙宫。”

    金爷一声冷笑,恰似鬼域幽灵:“不过是只三脚猫,也敢暗中窥视?当真死有余辜。”一声令下,率众弃船上岸,纵马而去。

    闻听“师尊”二字,如雷贯耳,青荷恍然大悟:“我这同桌是金塞高手,一身寒功,弧针犹似蝉鸣,百发百中。定是恩公口中的“金蝉子”。”

    阴曹地府,果然不同阳世,夜出奇的黑,雨出奇的冷。寒雨不断浇灌,不停淋洒,冰的彻骨,冷的透心。

    “恩公” 不怕凄风冷雨,更不把“金蝉子”放在眼里,抱着青荷追得不缓不急,始终保持一箭之距。

    她身心僵冷,思维却能天马行空:““恩公”是人是鬼?负重累累,还能奔入迅雷?因何听不到他的心跳,他的呼吸?”

    混沌中思维越来越混乱:“恩公为人冷淡,我因何将他和泰哥哥混为一谈?”

    不可思议,满腹狐疑:“倒是“生也恩公,死也恩公”。先是救我,后又杀我。杀便杀了,何必又抱着我的尸体夜游?”

    转过小半个蒹城,行至中心区域。她神游地狱,满心焦虑,忽闻渐行渐近的马蹄。

    凄风冷雨之中,一紫衣男子,单人独骑,风驰电掣,纵马欲狂。

    前方“金蝉子”师徒戒备森严,又闻他手下一个细细高高的弟子低声请示:“师尊,是否现在动手?”

    无声的冷笑,自“金蝉子”嘴角漫溢:“来得正好,果然中招!只是现在出手,难免打草惊蛇。不妨放他

    进府,欲擒故纵,请君入瓮。”

    眼见“金蝉子”悄然尾随其后,青荷更不怀疑:“果然是我首任同桌,真身下了地狱,魂魄本性难移,还是满心算计。”

    紫衣人奔马如飞,转瞬越过众人。满面杀气不言而喻,身后杀机浑然不理。行不多远,纵身下马。接踵又是几个起落,如飞一般奔出百丈。

    一座朱门大府,赫然眼前,正中御赐匾额高悬,大书“相府”二字。两侧各有石狮,恰似龙盘虎踞。门前侍卫成行,刀枪林立。

    她更觉诧异至极:“好气派的相府!不知谁主沉浮?因何白绫遍布?因何哀婉肃穆?难道正在热丧?地狱中人,也会祭奠?也要服丧?难道并非人鬼殊途,难道传闻果真有误?”

    紫衣人虽是艺高胆大,却也心存谨慎,想是怕鬼的缘故,过门不入。直到寻了处僻静角落,才双足一点,跃入府邸。

    “金蝉子”面带冷笑,更不怠慢,率众纵身而入。

    “恩公”追在最后,神不知、鬼不觉,紧跟其后。脚一沾地,便霹雳骇电般藏至树后。

    放眼望去,殿堂宏伟,庭院开阔。殿檐四角各有瑞兽,斜风雨幕下,冷冰冰、阴习习,瞠视着鬼眼,森然欲搏人。

    青荷心下嘀咕:“这便是地狱鬼门?怎么像极了明太祖的瞻园(明太祖称帝前居住的府邸)?”一番推算,更觉惊奇:“此府比瞻园又早百年,难道瞻园博采众长,按其风格修建?”

    紫衣人满怀戒备,弃明投暗,蹿房越脊,飞檐走壁。饶是如此,还是不时飞出暗箭如簧,射出剑影刀光。

    “恩公”泰然自若,不动声色,沿着“金蝉子”足迹,一路飞奔向前。

    她恍然大悟:“恩公小心谨慎,步“金蝉子”后尘,只因机关重重,不容疏忽。若想从容进出,必须遵循太极八卦之术:走马路,按巽、坎、艮、坤阴卦通行;穿巷道,踏震、离、兑、乾阳卦穿越;奔院落,踏金、土、木、水、火之位进出。”

    正想的出神,“金蝉子”忽然急飘数丈,身形暴起,顺手一扬,三道金光,闪闪发亮,划着弧线,夹杂三声尖利的蝉鸣,径取紫衣人后脑、后心、后腰。不及弧针沾敌身,“金蝉子”再行出手,接踵又是三道,直奔紫衣人肩、臂、肋,飞脱疾出,呼啸而至。不及喘息,又是三道,激射敌人的髋、股、足,迅如飘风,凌厉至极。

    瞬息之间,九道金芒,三番激射,骇电急奔,兵锋甚健,锐不可挡。

第六章 忧心孔疚

    眼见毒针迫近,紫衣人惊骇已极,一声惊呼:“金塞弧针!沾身即亡!”危急时刻,拔地而起。

    身在半空,无处借力,“金蝉子”紧抓战机,再接在励,再次偷袭。口中不忘惑乱军心:“卓云,堂堂蜀君,生又何惧,死又何妨?”右手一扬,又是一波九弧三射,骇电追击。

    卓云当真了得,气运丹田,紫云剑顺势一挑,火光暴涨,一道紫气勃然而出,半空中一声讥诮:“天寒地冻,哪里来的蝉鸣?”

    登时,金塞弧针受紫色剑气所迫,瞬间转向。

    卓云避过一劫,顺势一个空翻,凝功聚力,从天而降,头下脚上,急速俯冲,紫云剑先声夺人,力劈华山。

    青荷看得触目惊心:“我人都死了,地狱也下了,这血淋淋的征战,还要逼我亲观。”

    “金蝉子”不料敌人谈笑间舍生忘死,威猛如斯,眼见烈焰奔腾,更不愿以命相搏,当即撤势收身,守住门户。

    他手下十数个金塞弟子,更不怠慢,挥刃而上。

    卓云风头甚健,率先强攻,右手一扬,紫线横飞,数枚神农苍蒺,激射而出,去如电闪。

    “金蝉子”大吃一惊,侧身而避。

    趁此时机,卓云飘飞而起,人走轻灵,迅如捷豹,长剑出击。

    “金蝉子”更不迟疑,飞身而起,迅猛出击。但闻风声叫嚣,第三波“九弧三射”裹挟刺耳的蝉鸣,快如电光火石,接踵而至。

    卓云炫如飘风,堪堪避过,一个不慎,触动脚下机关。刹那间,万箭齐发,势如飞簧。他却能处乱不惊,几个起落,飞出十丈开外。忽觉切割摧剥之痛,方才知晓:肩膀手臂已挂了轻伤。

    更闻数声惨呼,想是数个金塞弟子不慎,遭了池鱼之殃。

    “金蝉子”眼见乱箭擦身而过,吓出一身冷汗,急忙吩咐两名得力干将,一个脸上刀疤纵横,一个身形骨瘦如柴:“汝等速去,回禀侍郎。”

    血雨腥风之中,“恩公”也不多看,更不怠慢。跟定“刀疤脸”、“细竹竿”,提气上纵,疾行如飞。

    哪料到,刚刚奔出一箭之地,便有白影一闪,急如骇电,只觉疾风烈烈,冷气昭昭。一柄长剑,迅雷出击,冰寒彻骨,拦住去路。

    青荷心惊胆寒,定睛观瞧:白发苍苍,如雪如霜!白衣飞扬,寒剑飞荡!绝色女鬼,诡异无常!

    登时魂飞魄散:“地狱白无常?冥世阎罗王?魑魅加魍魉?都被我撞上?”

    看过之后,青

    荷更觉奇寒无比,浑身战栗:“我死都死了,白无常纠缠我作什么?”

    “白无常”一声冷笑:“空明小贼,相府滋事,速速受死!”说话间,长发飘飘,纵跃如飞,寒剑迅雷出击,看得人目眩神迷。

    青荷吓得几欲精神分裂,“恩公”却淡定从容,飘身而起,飞身而避。

    哪料到,“白无常”寒剑却是虚招。陡见她长发一甩,便如漫天云彩,伴随寒风呼啸,数枚枫叶寒针,风驰电掣,破空而出,纷纷袭来。

    身后寒针虽狂追不舍,如同冰霜电射,“恩公”却全不在意,只是凝神定气,纵跃如飞。转瞬之间,便已数个起落,奔出了一箭之地,寒剑寒针再也无可奈何。

    “白无常”再不追赶,只是望着恩公背影,发出阵阵冷笑。青荷听得毛骨悚然:“阿龙常说我人小胆大,怎么奔赴阴世反而胆小如鼠?难道化身胆小鬼?”

    再向前看,一栋辉煌楼宇赫然眼前。门上一匾,大书“开疆阁”,金匾四周,又是白绫遍布。

    她心中纳罕:“到了阴曹地府,还要开疆拓土?野心常驻?”冥冥中,更觉激流暗涌,险象环生。

    头前两个金塞弟子,“刀疤脸”和“细竹竿”,已经飞步入殿。“恩公”随后跟进,飞身躲在屏风之后。

    青荷初入大殿,先闻酒气熏天,又闻异香扑鼻,登时彻骨冰寒,更觉诡异无限:“难道此乃酝酿酒鬼之地?”

    强忍上牙磕下牙,屏住呼吸,定睛观瞧:案前端坐一酒鬼,右手端和田玉壶,左手持翡翠玉杯。年近不惑,丧冠丧服;一张刀条脸,阴沉似水;一只鹰钩鼻,不寒而栗;一双鱼鹰眼,不怒而威。

    看过之后,简直不敢相信眼睛,几欲惊呼:“寒开!”

    望向满室白绫白花,恍然大悟:“寒开哀痛发妻,忧伤过度,死不瞑目,索性大彻大悟,追随亡妻人鬼同路。”

    再看寒开神色,醺醺然如醉如痴,不由更觉诧异:“他与爱妻,同赴九泉,因何不喜?反而悲催?反而颓废?不过十日,足足老了十岁!”

    为首的“刀疤脸”,虽是面目可憎,却也形容谦恭,插手施礼:“启禀大人,蜀君如期而至,现已潜入相府,我师尊将他截在半路。”

    青荷打着哆嗦,更是大惑而特惑:“那个卓云,会是蜀君?这个年代,好生颠倒:刺客备受关注,国君饱受冷落,终是不甘寂寞,抵制不住诱惑,满怀驿动的心,升职跳槽。”

    寒开自斟自饮,似乎充耳不闻。

    半晌方斜着一双醉眼,向二人细细端看:“来者几人?”

    “刀疤脸”训练有素,低眉顺眼,接口便道:“启禀大人,只有卓云一人。”

    寒开闻言面露惊色:“怎么?独自一人?龙帆不曾现身?”

    “刀疤脸”面上恭谨,一口咬定:“启禀大人,确是如此。”

    寒开怔怔半晌,又现醉意,转移话题:“此番南巡,尔等可有收获?”

    “刀疤脸”恭敬有加,低声作答:“虞君虽失爱女,依然密如鬼神。师尊此行,收获甚微。”

    另一个“细竹竿”眼见寒开闻言一脸黑线,赶紧补充:“启禀大人,我等还有意外收获。”

    寒开登时露出好奇之色:“哦?什么收获?”

    “刀疤脸”不敢怠慢:“有个贼人冒充船员,一路跟随。幸而我等明察秋毫,用“金塞**散”将其迷倒,趁机点了穴道,本想生擒活捉,探其内幕,不料贼人狡猾,自解穴道,却因无路可逃,投江自尽。”

    寒开面上无动于衷,嘴上轻描淡写:“可知贼人什么来路?”

    “刀疤脸”毕恭毕敬又说:“据师尊揣测,此人出自空明门下,不是为虞君便是为桂君效劳。”

    青荷一边战栗,一边深思:“恩公果然是空明弟子。”转念又生疑惑:“恩公与泰哥哥十分相像,不知有何渊源?”

    寒开不置可否,带着熏熏醉意,沉吟片刻又说:“虞君雄才大略,野心不可小觑,更是觊觎桂国久矣,怎能容忍咱们东吴夺取桂地?定欲反间吴桂二君,扰乱咱们扩张大计,他也好大展宏图,坐收渔利。”

    三人话倒不多,只说了片刻,寒开便道:“我已知晓,尔等速去协助金爷,引蜀君来此。多加小心,不得有误。”

    “刀疤脸”、“细竹竿”闻言喏喏而退。

    寒开两手支腮,望向窗外,怔怔发呆。又过片刻,索性醉意更浓,便似昏昏而睡。

    青荷受寒香侵袭,只觉浑身僵冷,意志不清,瑟瑟缩缩开始犯困。

    迷迷糊糊刚刚磕下第一个头,便觉疾风如雷,却是“恩公”身形暴起。青荷尚在睡意朦胧之际,人已随着“恩公”飞在半空,只觉天旋地转,斗转星移。

    耳听铅弹争鸣,“恩公”已飞出数弹,去势如闪,直射寒开。

    哪料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寒开本是睡眼惺忪,只在瞬息之间,移步换位,腾空而起,凌空飞旋。数枚铅弹擦着他的靴底,风驰电掣而去!

第七章 空飞明走

    寒开飞身落地,一脸鄙夷:“我还当尔是卓云,哪料是空明鼠辈。报上名来,本座不杀无名之鬼。”

    “恩公”一张俊颜,冷的滴水,冰的透心,说话之间,向怀中青荷一指:“我是谁无关紧要,你且看看:她是谁?”

    强敌在侧,寒开并不看美眉,只紧盯着帅哥:“我纵横半生,杀人虽是无情,心里却是有数。看你的空明身手,难道是季空之后?”

    “恩公”一声冷笑,双手扼的更紧。青荷只觉脖颈一阵剧痛,熬忍不住,眼泪簌簌而落。“恩公”只当不知:“寒开,算你有几分眼力。你害我先父,劫我师伯,罪在不赦。”

    寒开处乱不惊,从容淡定:“赦与不赦,轮不着你说。”

    “恩公”一声朗笑,又空又明:“你看看清楚,此乃你私生的亲女!事到如今,何须我多说?若想赦她性命,速速放我师伯。”

    青荷闻听此言,登时化悲愤为惊傻,怒火勃然喷发,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我虽是孤儿,却有亲爸!也有亲妈!你哪只眼睛看我长得像他?”

    寒开朗声大笑,震得案上玉壶嗡嗡作响:“谢你吉言,我人到中年,喜得爱女,幸甚至哉!依我之见,你虽武功得了季空真传,眼光却与他相差甚远,相貌更与他判若两然。我倒有些好奇,你娘私通了谁,私生了你?”

    眼见“恩公”一脸怒意下蓄势待发,寒开先发制人,飞身而起,转瞬间抢过案上血枫剑。眨眼之功,一招“风雨飘摇”,寒风呼啸,冷雾昭昭!

    青荷只觉剑气来袭,犹如雪山崩塌,冰霜扑面!苦于身体受制,不能逃脱厄运,心下顿生幽怨:“死也死了,地狱也下了,还要受这般冷剑摧残!”

    “恩公”更不怠慢,飘身一旋,避过剑锋,左手将青荷向屏风后一推。登时,青荷被摔个五体投地,更觉痛彻心扉,神志迷离。

    便在此时,“恩公”右手“四大皆空剑”,疾如奔雷,骇似电闪,势如排山。出剑之前,与寒开相距一丈,却说到便到,快如星移斗转。

    寒开眼见敌人来势凶猛,急忙凝神定气,身形斜飞,陡然飘身一剑。登时,寒冰戾气,汇聚成霜,电射而出。

    细细再观,寒开人已飘身而走,剑气凝结半空,寒雾久久驻留。幻影飘忽,迷境丛生,虚实相生,勾魂摄魄。

    “恩公”只觉剑气迷空,敌人无影无踪,却留下幻影重重,再看自己的空明剑,一片冰霜尽染。更是不敢怠慢,辨明敌人真身,“四空五明掌”狂劈卷扫,空空有声。

    寒开哪敢迎刃而上?万急之下,寒剑护住身前,足尖急点,飘身急退。人在空中,幻影迷蒙。趁敌不备,向案下机关狠命一踢。登时,箭如雨发,势如飞簧。

    “恩公”一击不中,反而险象环生。略一运气,只觉气血逆行,周身冰冻,冷不堪言,心知寒香作怪,再难取胜,不由口中冷笑:“寒开,不愧冻死鬼托生,你这枫叶寒香,倒能为虎作伥,处处燃放,源远流长。”

    寒开一声轻笑:“雕虫小技,不足挂齿。对付你这等寻常鼠辈,却绰绰有余。”

    寒香阵阵,箭雨纷纷,“恩公”略一运气,不禁数次战栗,心知不妙,唯有以退为进,瞅准一个机会,脚尖点地,倏然几个起落,跃出殿门,飞身上房,绝尘而去。

    青荷躲在屏风之后,闻着枫叶寒香,听着羽箭铮鸣,周身打着寒颤,心生怨言:“穿到坏年头,不如冻死狗。手也不能动,脚也不能走。”

    眼见恩公出殿,登时明了:“恩公虽有空明神功护体,奈何枫叶寒香助长冰寒戾气,实在可怕。何况这般打架,需要不断催逼内力,倘若寒气攻心,运功不行,难免一败涂地。”

    正忧急之间,忽觉背心传过一道暖流,大穴陡然得解,手足虽仍僵硬,却似有了知觉,不由大喜过望:“幸而恩公手下留情,穴道点的极轻,终于自解,还不快逃,更待何时?”

    哆哆嗦嗦以手撑地,颠颠倒倒挣扎起身,尚未迈步前行,忽闻一声如裂帛,抬眼观瞧,挡在身前的屏风,被掌风震向一侧,瞬间她将暴露无遗。

    事到如今,再不能藏头露尾。索性挣扎一口气,欲站稳身形,严阵以待。却因血脉未通,浑身僵硬,摇摇欲坠。

    正冻的神志不清,僵的迷迷瞪瞪,忽闻寒开低沉的声音响在耳畔,犹如地狱幽灵:“楠笛!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青荷猛一抬首,加重一片昏眩:只一刹那间,寒开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一双鹰眼,赛过利剑。

    只觉不可思议,差点摔倒在地:“他何时何时起身?何时落地?因何快得无与伦比?”

    惊骇至极,不知如何生出勇气,僵冷中一笑展颐:“并非多年,只有十天。”

    便在此时,殿顶传来“恩公”一声疾呼,无限惊急:“阿蜃!不要理他!快走!”

    青荷大惑不解:“地狱果然离奇,恩公因何称我阿蜃?寒开因何叫我楠笛?”

    更觉委屈:“寒开好歹未露杀机,倒是恩公置我于死地。”

    转念又想:“恩公再有不是,毕竟救

    我不遗余力,我怎能忘恩负义?”

    只好自我安慰:“他是一代英雄,自然非比寻常,不同凡响?”

    左右权衡,痛不欲生:“其实我想走,其实不想留!事到如今,冻成冰狗,血脉倒流,想要自由,如何能够?”

    寒开对头顶“恩公”理也不理,盯着她一双清澈如水的眼,戾气顿减,柔情似水,笑容满面:“楠笛,时隔十七年,你一点儿没变!还是那么顽皮!还是那么娇憨!”

    天打雷劈,她也不会如此震撼:“我这幅尊容,一点没变?还顽皮?还娇憨?你是人贩,到处行骗?”

    青荷不待开言,寒开一脸欢笑,如春风化雨:“楠笛,何必涂花一张脸?掩饰你倾国倾城的容颜?”

    想到脸上药膏被江水浸泡,又遭雨水冲击,定是花里胡哨,青荷心下羞惭,只好极力掩饰,口进谗言:“寒大人才是雄风不减当年!”

    寒开脸色骤变,摸摸老脸,眼含热泪,一声慨叹:“楠笛,你不知道?如今的你,风华正茂;如今的我,空有其表。这些年没有你,我人在高位,不胜其寒;声明显赫,却寂寞孤单。实际上不必出手,楠笛大恨已解,大仇已报。”

    她人已冻僵,满脑子胡思乱想,一颗心更是惊骇迷茫:“解恨?我一现代人,能有几多恨?报仇?你一古代人,何须我下手?”

    寒开自顾沉迷,侧耳聆听,窗外冷雨,淅淅沥沥,听得入神,更显一脸醉意:“楠笛,我当年痴心于你,不惜俯首称臣,卑躬屈膝,却是倍受冷遇。实际上,你父君但肯笑纳,我绝不会叛他。只可惜,奇山才是他认定的佳婿。我满心不甘,只能铤而走险。”

    她闻言一头雾水:“楠笛原是帝姬?其父原是吴帝?寒开一片痴心?堇茶置于何地?奇山又是何人?是否娶了楠笛?”

    不由满心怨恨:“这一世的记忆,不知被我丢到何地?害我一直云里雾里,不辨东西。事到如今,如何应敌?”

    转念又想:“寒开好大的胆子!幸而吴帝不在此地,否则早已人头落地!”

    她心里尴尬,嘴上胡诌:“陈年旧事,何必再提?”

    寒开虽是伤痛难抑,却掩饰不住满面诧异:“楠笛,我知你心底无私天地宽,可是血海深仇,怎能抛诸脑后?”

    她不解当年仇怨,索性一笑置之:“人生在世,苦乐二事。找你寻仇,无异寻死。我命虽贱,何至于自讨苦吃?更应敝帚自珍,多寻乐事。”尤其要紧的是,逝将去汝,适彼乐土,寻我阿龙。

第八章 玉笛情仇

    酒醉的寒开,忽而春风无限,忽而悲伤满面,忽而顾影自怜,忽而口出怨言:“不愧是我的楠笛!超凡脱俗!少小的欢聚,老大的分离,全部忘记!”

    寒开的眼神越发怪异,她看得心里发毛,头上长草:“他看似情深义重,实则浪得虚名。刚刚逼死发妻,又来胁迫发小。”

    如此一想,幡然醒悟:“我与楠笛固然相像,怎可能一模一样?他分明是借酒装傻,指鹿为马;欲擒故纵,只为引诱恩公。”

    寒开瞠视良久,似已将她猜透,连连摇头:“楠笛,你今日斗现,令我惊喜无限,也疑惑至深。我更想知道,你究竟是投靠了虞君?还是归顺了蜀君?可否回心转意,弃暗投明?”

    她登时嗤之以鼻:“我一穷二白,何来人脉?哪来资格,投靠蜀君?哪有契机,投靠虞君?逼我站队?你不嫌累?”

    话不投机,只想速战速决:“我是自由人,更是自由身。不想投靠谁,更不想没事找废。”言毕,便欲疾走,不料冻透的肢体,僵直的筋骨,实在不给力。

    寒开身形轻轻一晃,拦住去路:“楠笛,你一如从前,一丝未变。只是这么多年,你无依无靠,孤孤单单,人在哪里?如何生计?”

    她不暇思索,脱口便说:“你没细听我口音?当然是在南虞。至于生计,往事不要再提。”

    无限思念,油然而生,心痛至极:“我虽无父无母,却有阿龙。阿龙常说,人生在世,最苦就是当爸,最累就是当妈,从春到秋,从冬到夏,不是带娃,就是育娃,乐时摸爬滚打,气时头昏眼花。在我心里,阿龙远胜过爸妈,可事到如今,何处去寻他?”

    寒开深深蹙眉,诧异不已,眼见她破衣烂衫,抖个不停,忙抢过一件斗篷,亲手为她披在身上,柔声哄道:“楠笛暂行一忍,待我大事一了,即刻灭了寒香,还你暖阁温床。”

    青荷连连摇头:“大可不必,你点你的,我走我的,两不相扰。”

    寒开连连哀叹:“楠笛,天道无常,难得你依然如故。只是无论我如何交心,你都不肯给我一分真心。”

    默了半晌,见她只是战栗,并不答言,急忙贴近她身前:“楠笛,你还在记恨,我还是要替自己分辩:当年我并非有意害你父君。可惜他阳谋有余,阴谋不足;治国有道,识人无方。以致阴阳失衡,壮志未酬。”

    青荷大吃一惊,哆里哆嗦,心中暗想:“原来治国理政,如同物化实验,也讲究阴阳平衡。”陡然想起自己素来不喜动手,做实验常常撂挑,屁股没少被阿龙暴揍。

    阿龙边揍边说:“你不知道?头、手、脚,阴阳互生,五位一体,对立统一。你读书用脑,踢球用脚,两手却放任自流,岂不会阴阳失调?”

    事到如今,更觉惶恐:“穿越回了古代,才知阿龙用心良苦:帝王不懂阴阳,就会亡国;百姓不懂阴阳,更会身死。我至今阴阳颠倒,只怕死路一条,这便如何是好?”

    不待她答话,寒开已低下头去,但见她瘦骨伶仃的小脚,伤痕累累;漏洞百出的大鞋,血迹斑斑。不觉大惊失色,更生无限怜惜:“楠笛,是谁伤了你?”言未毕,出手如电,抓她手腕。

    她大惊失色,只想纵身一跃,凌空而躲,哪料他功力极强,势不可挡,更是快的不可思议。

    躲无可躲,避无可避,登时手腕被捉,惊骇无极:“做什么!放开我!”言未毕,只觉身形一飘,双脚已随他而去,转瞬坐在案前。

    他充耳不闻,紧握着她的小手,凝神相望,目光极尽温柔。带着浓浓酒意,垂下头去,探手抚摸她的小脚,浑身一阵颤抖,如同过电;一脸痴痴迷迷,更是动情:“楠笛,你总是不肯听我话,待我好生与你包扎。”

    她只觉不可思议,不知如何生出一股洪荒之力,抬起冻僵的小手,奋力推拒,心中暗道:“何必多此一举?与其包我一双脚,不如赏我一双鞋。”是了,只要鞋子跟脚,就能趁你不备,亡命奔逃。

    想想便欲哭无泪,前一世她做5g规划,让各种海量信息,以光速传达;可惜这一世,她被打入人间地狱,所有信息传递,全靠一双伤痕遍布的小脚丫。

    这便也罢,世界这么大,无鞋可踏!男人鞋子太大,女人鞋子穿不下!

    她的推拒反而激发他无限爱欲,突然一把将她抢在怀中,一双眼睛透着猩红,无限热烈;一双薄唇带着寒香,无限渴望:“楠笛,你可知道?为了这一天,我等了多少年?”

    她登时吓得不轻,正忧急无限,忽见黑影一闪,“恩公”不顾枫叶寒香侵袭,自殿顶飞身而下。立殿口,眼望寒开,目眦尽裂,一声断喝:“寒开!禽兽!住手!”

    寒开正中下怀,面无愧色,更不放青荷之手。缓缓抬头,看向“恩公”,一脸不屑:“无名鼠辈,死到临头,不知进退?”

    “恩公”神色凛然,不可侵犯:“寒开,我知你心中所图。你我不妨做个交易。”

    寒开望着“恩公”,不易察觉的冷笑,挂上嘴角:“哦?交易?”

    “恩公”也不犹疑,接口便说:“夕者,岳睦先君留下一对玉笛,是破

    解“三墓兵法”的不二法门。如今你只得其一,觊觎其二。只要你放我师伯,我助你寻找第二只玉笛。”

    寒开仰头大笑,连连摇头:“你舍生忘死,深入虎穴,难道不是窥伺玉笛?我便是愚不可及,怎会信你?再说,我若想要玉笛,只要问我的爱妻楠笛,何须问你?”

    青荷虽听得五迷三道,却已警觉:“原来,玉笛是恩公此行目的!是寒开行骗我的动机!”

    正自惊疑,忽闻疾风烈烈,一紫衣人奔行如飞,闯入大殿。不是卓云,更是何人?细细观之,年近而立,面似冠玉,眉如卧蚕,目若朗星,一身傲骨,一脸杀气。雨水、汗水、泪水和着血水,顺着他的鬓发、额角、面颊、衣袂,向下流淌,又沿着紫云剑,滴落至方砖,汇集成一片暗红。

    青荷不由错愕至极:“蜀人都这么神勇?他不亏是蜀君,居然效仿关公,舍死忘生,千里走单骑,一剑御强敌。”

    不过转瞬间,寒开实现人格分裂,目标转移。

    他抬起一双鹰眼,满面醉意化成阴阳怪气,言辞甚是无理,打破殿上诡异,激扬场上杀气:“卓云!我已恭候多时,为迎接贵客,专门备上千年杜康酒!”

    说话之间,寒开一手紧握青荷,一手晃晃玉壶中的美酒佳酿。青荷本不喜酒,随眼一望,却觉说不尽的澄净,道不完的醇香。

    寒开眉毛一挑,口中说道:“五色令人目盲,五味令人口爽。此等甘露,澄、香、醇、柔、绵、爽六色兼备,甜、酸、苦、辛、鲜、涩六味一体,当真琼浆玉液,馥郁芳香,六神送爽。卓云,你即垂涎我美色,如痴如狂,宠辱偕忘,不妨尝一尝!”

    卓云对脸上的雨水、汗水和血水毫不理会,顾自冷笑:“好啊,待我手刃仇敌,以敌头为酒器,再行品尝,岂不更妙!”

    寒开闻言,不愠不恼,一声朗笑:“卓云,你好歹也是蜀君,一国之尊!生得滑稽,活得荒唐!死到临头,无人收葬!”

    卓云一声冷笑,透骨冰凉:“斩杀区区吴贼,何必拖累蜀人?”

    寒开啼笑皆非:“卓云!你难道不知?你拖累的不是区区几个蜀人!而是华夏众生!”

    卓云仰天长笑,王者之气,不彰而显:“寒开,你以为我是你?野心不死,妄想称霸称王?实话告诉你,自从踏出蜀门,我便不是蜀君,更不会拖累蜀民!”

    寒开满面鄙夷,不可言喻:“卓云,当真愚不可及!是与不是,累与不累,岂在你之一言?可叹堇茶为你神伤,为你身死,伤的可惜,死的不值!”

第九章 枫过影留

    卓云登时面色凛然,须发皆张,愤怒到了极点:“休提我的堇茶!你根本不配提她!”

    青荷闻言大惊:“地狱当真诡异,卓云冒死前来,原是为了“蜃楼观音”“堇茶夫人”。www.uu234.cc身为蜀君,怎能不爱江山爱美人?何况还是敌国美人?”转念又想:“我又何必挑战月老?只盼他们情敌见面,神魂颠倒,我速速捂暖小脚,也能趁机奔逃。”

    寒开笑容可掬:“不配?卓云,你别忘了,我是她夫君,十年相守的夫君,至亲挚爱的夫君。”

    卓云一声冷笑:“恬不知耻!自欺欺人!”

    青荷看向卓云,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要想克敌制胜,不靠冲冠之怒,不靠匹夫之勇,不靠口舌之争。而靠党的正确领导,群众的响应号召,英雄的鬼战神韬。你一样不占,如何能赢?”

    寒开不以为然,朗声大笑:“闻名不如见面,今日才知,一个失败的君王,远不如一个成功的侍郎。”

    卓云不怒反笑,似生恻隐:“不知常,妄作凶。也罢,难得你一心作死,我不妨送你一程。”

    寒开一脸诧异,哭笑不得:“这话是该你说还是我说?”

    卓云陡然面上一寒,势如电射,腾空而起,一柄紫云剑迅如飞电,“神农点苍剑”急劈而至。刹那之间,紫光一闪,烈焰腾空,直指寒开面门。

    眼见紫色剑气伴着熊熊烈焰凌厉来袭,寒开面无惧色,口中赞道:“神农炎阳功,好生火爆!”言未毕,右脚踹向案几。

    刹那间,机关启动,箭如雨发,电光火石般向卓云射去。

    卓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危急中向后疾跃,一把紫云剑舞得风雨不透。一时半刻,漫空雕翎箭雨,倒也伤他不着。

    眼见寒开笑的甚是得意,卓云抓了个空当,双足蹬地,飞身而起,剑、臂、头、身,形成一条直线,向寒开直射而去。

    忽觉眼前一暗,一张巨网,搂头盖顶,铺天盖地而下。卓云心中一惊,手臂一挽,紫光一现,以剑撑地,飘飞而出。

    寒开惺惺相惜,心下赞许,面上却满是鄙夷,不惜出语相讥:“卓云,我不过略施小计,你就手忙脚乱,不知所以?”

    卓云充耳不闻,飞身而起,抖腕转向,紫云剑锋直削寒开左肩。

    寒开一声冷笑,向右一闪。

    岂料,卓云招式不曾使老,瞬息又变,右足一震,案上一“龙泉青瓷”破空飞起。他左手“神农燎原掌”奋力一击,青瓷登时碎成千千万万,飞矢一般,直射寒开。

    青荷看的心疼:“这只龙泉青瓷,青如玉、明如镜、声如磬,价值连城,代表着宋代瓷器的巅峰。”

    寒开却不惊慌,更不起身,自始至终捉着青荷的手不肯放。但见他左掌劈出,轻描淡写,一股阴寒之气陡生。

    刹那间,两股巨力,一曝一寒,相克相击。数千青瓷碎片便如凝在空中,不做少动。

    大殿之上,登时没了风声,没了驿动,看似平静,实则云谲波诡,险象环生。

    “恩公”本守在殿门数丈开外,眼见时机已到,飞身而起,双掌齐出:“寒开!杀我先父,又害师伯,恶贯满盈,死有余辜!”

    登时,青瓷碎片如同利箭,急如飞簧,激射寒开。

    眼见寒开危急,柱后陡然飞出两道身影,不过瞬息之功,已奔至近前。

    一青一白,青出于蓝,白胜过雪;寒风习习,枫叶飘飘;凌空起舞,分外妖娆。再看青瓷碎片,已是纷纷扬扬,凌空逆转。

    仓促之中,“恩公”、卓云拔地而起,飞身而躲。青瓷碎片风驰电掣,从周身骇闪飞过。

    看向来人,青荷难免触目惊心:

    一个三十出头,面色铁青,心思沉稳,相貌冷峻,手持一柄青枫剑,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一个白衣似雪,白发如云,白颜如霜,虽是姿色俏丽,风姿绰约,却掩饰不住无尽暴戾。

    不知何故,白衣女子眼角余光扫向青荷,寒光四射。

    青荷大惑不解:“这便奇了,我与她不认不识,她因何对我如此仇视?”

    卓云冰冷彻骨,倒退数步,终于立足。

    寒开人多势众,有恃无恐,隔着桌案,一声长叹:“卓云,如此不堪一击,实在令我大失所望。”

    卓云却毫不气馁,不接寒开之言,傲然扫视,一笑莞尔:“我道是谁,原来是青白替死鬼,夫妻敢死队!”

    青面人发出一声冷笑:“卓云,废话少说!决胜负靠的不是口舌,论成败凭的不是话多!”言未毕,一道刺眼精光忽现,一把青枫剑快如寒电,疾如冷芒,冷气森森,雾气昭昭,直射卓云。

    卓云更不怠慢,迎刃而上:“青枫子,你倒话少,可惜只是个常败将军!”

    转瞬间,卓云便与“青枫子”连拆数招,剑光越闪越炫,剑法越舞越奇。

    眼见青锋剑冷如寒霜,卓云略一侧身,飘身一旋,步伐轻灵,身法飘逸。紫云剑火力雄厚,精妙传神。

    场上正斗的一寒一曝,不分胜负,忽觉阴风来

    袭,甚是诡异。一道白影,飞身而上,身在半空,长剑如风,凌空出击,长发更如飞矢,狠辣迅疾,快的不可思议。

    卓云婉转急刺:“白枫子,你夫妻一青一白,急着投胎?”

    “白枫子”长剑一拍,长发一甩:“卓云,我再急,哪里急的过你?”说话间,数枚寒针,破空而出,如寒雪飘飞,似冰霜激射!

    青荷站在数丈开外,受寒香所扰,受寒气逼迫,只觉头晕目眩,彻骨冰寒,冷不可言。

    眼望“青白二子”,灵光一闪,陡然忆起昔日泰哥哥之言,脑中如同背书:“寒枫武功,效仿枫叶遇寒变色之性,以“阴寒奇变”著称,倡导“凝水成气,避青入红;聚气生寒,寒气攻敌;因敌而变,御寒而变”。

    寒枫剑术要诀,以诡异寒功为修炼法门,讲究“运气,生寒,观变,求变”, “彼微动,我先动,动则变,变则寒,随时寒变”。剑掌之上,都蓄满凛凛的寒毒剑气,如冰如霜。枫过人走,剑到飘声,寒至冰骤,冰化影留。阴寒诡异,不可小觑!”

    卓云侧身躲过青枫剑,白枫剑接踵来袭。登时,前后左右去路被封,索性向下一仆,就地一滚,虽是避过,却狼狈尽显。

    寒开眼观战局,甚是得意,握着青荷小手,递上一杯杜康酒,暖暖浅笑:“楠笛,我自斟自饮,深觉无趣,不如你我同乐同喜?”

    青荷冰冷透骨,躲无可躲,避无可避,深感无助,口中急忙推脱:“多谢好意,在下不会饮酒,不敢暴殄天物。”

    寒开脉脉情深,暖笑不已,甚是温存:“楠笛,你一如从前,滴酒不沾。只是今日不同往日,寒香点的正浓。不如少饮一口,暖一暖身,解一解寒。”

    言毕,爱意无限,情深款款,搂过青荷纤腰,便欲强灌。

    青荷饥寒交迫,手足无措,深感无语,奋力推拒,潜台词却不敢说:“我虽不喝酒,并非无需求,敢问寒大人,吃的有没有?”

    不及表达,忽见黑影一闪,“恩公”长剑出击,直奔仇敌:“寒开,要不要脸?吃我一剑!”

    不待寒开出手,一道黄影如飞而至,金蝉刀如同爆闪:“空明小贼,相府重地,岂容猖狂!”

    大敌当前,寒开眼望青荷,情意更浓,并不起身,只是淡然一笑:“蝉师弟,来得正好,这空明小贼甚没礼貌,我瞧着不好,你多多教导。”

    “金蝉子”出刀霍霍:“正是,杀鸡焉用宰牛刀?收拾小贼,师弟一人足矣!”

第十章 生死关头

    “恩公”一声冷笑,全然不以为意:““金蝉子”,你那点道行,也配班门弄斧?”

    “金蝉子”生就狂傲,自视极高,闻言大怒,“金蝉刀”力劈华山,碎金裂石,势如疯虎。www.uu234.cc

    “恩公”眼见敌众我寡,又受枫叶寒香所困,功力难以如常施展,索性抢攻以求速战,空明剑迅疾出击,席卷风雷,逼的“金蝉子”节节倒退。

    忽然,“恩公”一声冷笑,寻了个间隙,甩下“金蝉子”,陡然飞身而起,空明神弹飞射如簧,直奔寒开。

    寒开大出意料,唯有甩下青荷,飞身而避。

    “恩公”醉翁之意不在酒,乘机一把抢过青荷,飞身便走。

    寒开暴怒,长剑出击,快如急闪,逼的“恩公”飞身疾纵。

    青荷人在空中,忽闻一声娇笑,柔媚入骨:“小妹妹,哪里去?”言未毕,一道蓝影飘然而至,蓝绫飞旋,恰似凤舞九天。眨眼之间,数枚枫叶寒针,精光闪闪,齐射而至。

    再看寒开,更是满面淫邪,眉飞色舞:“蓝妹妹!”

    伴随一声娇笑,一个绝色的蓝衣丽人飞至眼前,声音更是沁人心脾:“师兄,数日不见,一向可好?”

    口中问的寒开,眼睛只看青荷,似惊似怒,似恨似妒,蓝绫飞舞。

    可怜青荷,手足冻僵,无力避险,登时被蓝绫所缚,重摔于地。痛不可当,恨恨不已:“这哪里是蓝妹妹?整个一格格巫!”

    “蓝妹妹”故作一脸心痛,楚楚可怜:“师兄,蓝儿想不到她武功这么差,更不禁打,得罪了师兄的美人,这可如何是好?”

    寒开淫笑不止:“蓝儿难道忘了,不打不成交?她年纪小,以后还需你多加调教。”

    “蓝妹妹”笑得花枝乱颤:“小妹妹天生丽质,晶莹剔透,我怎敢招惹?师兄怎会舍得?”

    “恩公”又惊又怒,双脚一落地,便又飞身救急:““蓝枫子”!欺人太甚!找死不成?”

    怎料寒开乘势长剑出击,“金蝉子”金刀斜劈,“恩公”根本救护不及。

    “恩公”无奈,撤剑收势,飞身急躲。出其不意,左手推出“四空五明掌”,狂扫“金蝉子”、“蓝疯子”胸腹;右手剑锋急转,施展“四大皆空剑”,一招“明公正道”,疾刺寒开。

    “蓝枫子”眼见“恩公”功力深厚,远胜自己,不敢托大。索性施展拿手轻功,上下飘飞,如同鬼魅;手中蓝绫舞动,炫如霓

    虹,蛊惑人心。

    “金蝉子”更不怠慢,金塞寒掌,聚气成冰,接踵而至,一边低声暗语:“蓝师妹,我攻他上首,你击他下盘!咱们配合师兄,连环攻击!”

    青荷扑倒在地,手足被缚,爬不起来,看得眼花缭乱,听得心惊胆寒。心上一紧张,急望鏖战中的“恩公”。

    惊急之中,泰哥哥素日所授之言,大受激发,源源不断,层出不穷,波浪式翻涌,螺旋式上升:“空明派武功源自佛学,虚实不定,空明有声,甚有气吞江河之势。

    “空”,历经“顽空、性空、法空、真空、不空”;“明”,倡导“声明、工巧明、医方明、因明、内明”。

    “四大皆空剑”招法精妙,攻守变换,时空时明,怪异无穷,却能诱敌深入,以明取巧,以空制奇!

    将“空之变、明之巧”,蕴藏武学之中,强调“空、明”真谛,讲究“万物因缘生,空明自虚幻”,“自性空无”、“幻相生明”。”

    看过之后,当即断定:““金蝉子”、“蓝枫子”定不是恩公对手。只是,寒开武功了得,倘若持续三打一,恩公危矣!”

    再看卓云,更现败绩。

    眼见青白双剑合璧,急飞如电,击至眼前,卓云索性身形一矮,扑地而倒,躲过剑锋,钻过剑雨,就地一滚,陡然又是一个跃身,半空中急转,一声长啸,迅疾出手。

    刹那间,三剑相击,苍凉作声,久久不绝。

    “青枫子”不料卓云处于劣势,却能越战越勇,出言反击:“卓云!我已手下留情,死到临头,你怎没个自知之明?”

    “白枫子”一声娇叱,寒气逼人,顾盼生冰:“师兄何必多言?不如趁早如他所愿,送他早上西天!”

    说话间,夫妻二人两把寒剑迅雷出击,寒光凛冽、寒气透体,上下翻飞、左右互动,配合的天衣无缝。

    寒开眼见胜券在握,索性退出打斗,解开青荷束缚,抢过青荷小手,坐回案前:“空明小贼,本座暂退,以三打一,有失我寒枫大义。”

    “恩公”嗤之以鼻:“以二打一,便能彰显大义?”

    寒开也不在意,眼望青荷,关怀备至,手捧暖酒,递上前去:“楠笛,喝上一杯,暖暖心肺,去去冰寒。”

    青荷期盼的死里逃生,更加不能得逞,不由心急如焚:“寒开寸步不离,我如何暖心暖肺?”

    卓云更不怠慢,剑光霹雳暴卷,剑气凌空炫舞,

    身形斗转星移。

    “青枫子”一声冷笑:“火力如此威猛,不愧碧苍真传!”说话间,陡然变招,以攻为守,长剑出击,直劈卓云面门。

    “白枫子”一声嗤笑:“碧苍不是瞎了么?瞎子教出来的徒弟,还能多了不起?”话说得狠,出招更是毒辣,绕到卓云背后,寒掌辟出,偷袭猛击。

    卓云但觉一股寒气阴森至极,奇冷无比,直穿心扉。心中一惊,脚尖轻弹,纵身跃闪。

    “白枫子”功力虽略逊一筹,身形却迅如飘风,急如电闪;长发飘风,邪如鬼魅。忽见她顺势旋转,倏地绕到卓云背后,蓦地一声娇斥:“卓云,看剑!”

    卓云耳听身后恶风不善,腾空而起,半空中调转身形,反腕翻肘,迅疾反剑,“刷”地向后刺向“白枫子”左肋。

    “白枫子”身形诡异,飘风一般,钻了个空当,一个斗转,劲逼而上,口中冷笑:“好小子,武功不值称道,鬼主意却是不少!”白枫剑陡起陡落,白发忽飘忽荡,变幻莫测。

    “青枫子”一声奸笑:“师妹,他想做冤魂野鬼,不妨尽早如其所愿!”凝神定气,飘身而起。登时,通体冰寒,汇聚一身,萦绕空中,人已飘身而走,影却久久驻留。

    卓云眼望寒雾缤纷,幻影迷蒙,分辨不清,不由大惊:“枫过留影,剑过飘声,你已练成?”

    “白枫子”乘胜追击,有恃无恐:“那是自然!我夫君十年磨剑,就为这一天!”更似得意忘形,急功近利,一剑“枫寒碧透”急扫而来,却是用力过猛,身形倾斜过度,似欲摔倒。

    卓云本被“枫过留影”闪的目眩神迷,忽见有可乘之机,心下窃喜,一招“神农逐日”,腾空辗转,飞身一剑,直击“白枫子”前心。

    不料,“白枫子”故意卖下破绽,就为诱敌深入,更为“青枫子”下一式抢攻做下铺垫。

    眼见卓云凌厉追袭,“白枫子”一个“移花接木”,瞬间就将重心移至右侧,右腿受力,急速一闪一转,旋风飞舞,瞬间将卓云的迅猛攻势化解开来。与此同时,长发一甩,飘如行云,数枚枫叶寒针,电射而至!

    “青白二子”多年夫妻,心意相通。说时迟,那时快,“青枫子”抓住战机,左踏一足,右跨一步,轻飘飘转到卓云背后,青枫剑闪电般斗转,一招“青出于蓝”直刺卓云后心!

    卓云惊骇无极,急速退避,却已不及!一阵剧痛,右肩被袭!

第十一章 神农解忧

    寒开紧握青荷之手,目光集注场上争斗,突见卓云落败,索性趁火打劫,顺势一扬,一透明之物,骇电般飞出。www.uu234.cc

    卓云心叫不好,索性孤注一掷,忍痛迎刃而上,左手更是一扬。登时紫焰奔腾,爆闪寒光。

    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青荷只觉眼花缭乱,尚未看清,卓云已手足被缚,重摔于地,前愁未了,更添新愁:

    东西争霸战未休,千里单骑先寻仇。壮志未酬锋芒露,帝王沦为阶下囚。

    青荷只剩失望,心中暗想:“滚滚长江浪淘沙,情敌还是老的辣。”

    寒开坐在当地,一脸得意,冷笑遍布嘴角,神情甚是逍遥:“卓云,我的枫叶寒索,可是牛筋枫油所做,滋味如何?”

    卓云死到临头,满不在乎:“你不妨看看胸口,身中我神农丹毒,唯剩一条死路。”

    寒开不怒反笑,轻扯衣襟,向外一翻,露出内中宝甲,上嵌一物,貌似蒺藜,三刺外露,一刺深入,锋利无极。

    眼望卓云,连连感慨:“你的“神农苍蒺”,虽浸丹毒,可叹你学艺不精,功力不足,射不透宝甲,能奈我何?”

    卓云大仇未报,身心大恸,反生豪情:“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今日虽能逃过天谴,明日定将万劫不复。”

    寒开仰天长笑:“卓云,万劫不复?是你还是我?临死之前,有何遗言?不如我帮你流传?”

    卓云死到临头,忆起堇茶音容笑貌,再不理睬寒开,自顾口中轻吟:“一缕茶香天地遥,魂牵梦绕奈何桥。生平一愿追凌霄,茶飘云飞两逍遥。”只有悲情赴死之心,再无苟且偷生之意。

    “恩公”有心上前解救,奈何“金蝉子”、“蓝枫子”纠缠不休,一个金刀狂袭,弧针飞射;一个蓝绫翩跹,寒针奔走。再望青荷,更觉忧心孔疚。

    忧急之间,“金蓝二子”暗器飞射,“恩公”孤注一掷,迎刃而上,狠劈一掌,数枚弧针、寒针骇电般逆向而回。

    眼见寒针快如迅雷,直击前心,“蓝枫子”花容失色,飘身而躲,犹恐避之不及。“金蝉子”受弧针所迫,自身难保,更无相助。

    寒开眼见形势危急,飞身而起,寒掌辟出,寒针各自飘散,“蓝枫子”终于脱险。

    寒开飘便身落地,潇洒无极。眼望卓云,目光凉凉:“卓云,身为帝王,随心所欲,难免贻笑大方。”

    卓云一败涂地,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王者之风一丝不减:“寒开!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大奸大恶,岂

    能笑的长久?”

    寒开完胜,得意却不忘形,微微一笑:“卓云,大奸大恶,好过跳梁小丑。”

    卓云不以为然,嗤之以鼻:“阴谋背德,却不知羞。”

    寒开望向卓云,心生恻隐:“我有良谋,何羞之有?君不闻,两行密疏倾天下,一夜阴谋达至尊!当日我设下此计,便已笃定:你必会自投罗网,不是为了真爱,而是为逃避失败!”

    卓云看向寒开,只觉不可理喻:“寒贼,要杀便杀,要剐便剐,哪来那么多废话?”

    寒开望向卓云,更显怜悯:“卓云,可不可笑?天下虽大,故人虽多,却只有我一人肯对你实话实说。

    作为蜀君,你不如蜀臣;作为爱人,你不如敌人。权谋失败,情感失爱,无地自容,何其悲哀?

    失到极处,败到终点,不能自拔,无力回头!不但将生死得失不放诸于心,甚至泽被苍生的蜀君之位,多姿多彩的万里江山,也视若等闲!

    是啊,便是抛却红尘,舍弃万事,又当如何?不过一死了之!比及求之不得,失败失爱,死又如何?

    所以你一闻噩耗,破釜沉舟,单枪匹马,舍命寻仇。

    这样的你,只剩最后一个心愿,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手刃仇敌。

    身为一国之君,期望如此卑微,我见犹怜。

    说到头来,你不过为情所困,为权所伤,刻骨铭心,不可隐忍。

    实际上,夺你所爱,非我寒开;与你为仇,非我所求!”

    青荷望向卓云,更觉同病相怜:“他有勇无谋,我无勇无谋,都是无路可走,都是大祸临头。”

    正枉自嗟呀,忽见一道紫影,急若飘风,倏然而至!一道紫色烈焰,炽热蒸腾,形同炙烤,狂风呼啸,骇然来袭。

    寒开众人受不住火力劲逼,纷纷退后。

    青荷终于挣脱了小手,打算乘机开溜。

    便在此时,紫光爆闪,一剑婉转,耳闻“铮”的一声,束缚卓云手脚的枫油牛筋立断!

    “青白二子”登时大骇,齐声惊呼:“奇山!好大的贼胆!”飞身上前,寒枫剑破空出击。

    更见紫气暴涨,势如雷霆,“青白二子”被强劲的神农剑气,逼得连连倒退,半晌方稳住脚步。

    青荷藏在角落,早已看得大惊失色:“何方神圣?大闹相府?”定睛观瞧:一位紫衣剑侠,眉目如画,玉树临风,扬眉挺剑。

    卓云穴道被点,躺在地上,虽不能动弹,绝望催生期许,悲痛衍生惊喜,忍不住低声

    呼唤:“掌门师兄!”

    青荷更是大喜过望:“泰哥哥!”

    寒开闻言怒极,妒心大起:“楠笛!他算哪门子哥哥!夫君面前,你怎不分敌我?”

    青荷只喜了瞬间,便又是一痛:“他已年近不惑,并非泰哥哥,只是相像而已。”心下更觉忧急:“我何时才能找回这一世的完整记忆?何时才能寻到阿龙?”

    再观奇山,身材傲岸,气度不凡;再望望“恩公”,高大魁伟,英气逼人,更是满腹狐疑:“他二人一个神农,一个空明;一个沧桑,一个薄凉,看似素不相识,却因何相像如斯?”

    念及模糊记忆,心下又悲又喜:“泰哥哥,我虽未找到你,却为你找到两位兄长,倘若相见,你可喜欢?”

    奇山面色一凛,不看卓云,不看“恩公”,自顾直视寒开,似笑非笑,似怒非怒:“昔日我放你一条生路,今日你何故自寻死路!”

    寒开先是一惊,继而堆笑,恨的刻骨:“奇山!若论寻死,是你不是我!你我较量数十年,我敬你英雄好汉,你也靠我手下留情,得以苟延残喘。事到如今,还想以怨报德?”

    奇山微微一笑:“寒开,不愧北鞑之后!无异禽兽!语不惊人死不休!当年先君襄阳抗鞑,舍死忘生,终能惨胜。你父子怂恿博桑,趁火打劫,助鞑为虐。最终叛敌谋逆,盗取国器。时至今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寒开仰天大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我做禽兽,好过你做刍狗!”

    眼望两个骨灰级情敌对骂,青荷瞬间想起寒开先前的话,心生惊诧:“当年的奇山、楠笛,可曾谈婚论嫁?英雄也似凡人?几十年旧账,念念不忘?””

    陡然想起激起这场争斗的始作俑者:“成吉思汗虽是盖世英雄,建立不世之功,促进华夏一统;怎奈杀伐征战,浮尸千万,罪莫大焉,与我华夏自古之大义,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更是忍不住想要发话:“奇山大侠,莫要因为成吉思汗一人,仇视整个北鞑。八百年后,咱们都是一家。民族大团结,共建大华夏。”

    地上卓云悲愤难忍:“原来寒开是鞑人。事到如今,因我之过,师兄铤而走险。我虽不欲求生,却不能累他受死。”念及于此,奋力运气冲关。

    青荷手脚僵冷,心思不敢僵化,趁乱鼓足勇气,悄悄连纵数步,眼见逃出寒开领地。

    哪料守在殿口的奇山,猛一转头,看见青荷,满面悲怆,一声惊呼,脱口而出:“楠笛?”

第十二章 北鞑禽兽

    青荷本想低调出逃,不想瞬间被众生聚焦,登时如遭雷击,僵在当地。www.uu234.cc

    奇山怔了半晌,细观良久,才知看花了眼,认错了人。转过头来,悲痛依然难以自制。勉强一笑,看向寒开,伸出左手:“禽兽!拿来!”

    寒开闻言一愣,笑至半道,一张脸僵在那里:“刍狗,什么?”

    奇山不愠不火,笑不可抑:“玉笛!”言未毕,出其不意,轻挥长臂,登时,紫气勃发,烈风扑面。

    寒开猝不及防,衣襟飘荡,欲行遮掩,却已不及,项上一只晶莹璀璨的玉笛,欲盖弥彰。

    寒开昔日伤疤被揭,心上一痛,戾气盈门:“奇山!当真活的不耐烦?”

    奇山满面杀气,不容逼视:“寒开,刚刚揭你一桩罪行,便恼羞成怒?速速跪地祈求宽恕,如若不然,让你生死无归路!”

    “青白二子”早已横眉立目,不由分说,拔剑而起:“奇山,太也放肆!定让尔死无全尸!”

    奇山身轻如燕,飘身而避。陡然间身形一转,连出两剑,登时,紫气缭绕,烈焰腾空,逼得“青白二子”纷纷避闪。

    寒开眼望昔日情敌,嫉恨油然而生:“也罢!今日灭了你神农一派,黄泉路上,兄弟结伴,再不会孤单!”

    奇山长剑极舞,神农剑奔如迅雷,势若飞电,一脸不屑:“寒开,枉称“枫过留影”,除了脱袍换位,狼奔兔脱,有没有新鲜本事,让我见识见识?”

    寒开滔天之怒,再也按捺不住,双眉立挑,杀机陡现,左手一摁案几,腾空而起,右手血枫剑骇电出击。

    “青白二子”更不怠慢,全力助攻。

    刹那之间,三把利刃,裹挟着凛凛寒风,闪烁着萧萧寒意,齐齐奔向奇山。

    不过转瞬间,场上七人,分成两拨,舍命鏖战,奔腾如闪。

    双曝对五寒,冰火两重天。刀剑动地起,生死无极限。

    枫叶寒香肆虐不断,青荷穴道方解,通体冰寒,浑身巨颤。如今更是眼花缭乱,实难出殿。满腹愁苦,不由自主,开始背书:“寒开本是寒枫派大师兄,号称“血枫子”。

    他之轻功,可谓随风潜入夜,幻影更无声;他之寒功,可谓霜天百丈冰,雪川万里凝。

    他的“寒枫剑法”、“枫叶寒掌”,更是以“冰寒出奇,阴寒制敌,诡异多变,变中求胜”见长。

    举手投足,含冰聚气;拔剑起舞,暗藏杀机;荡衣飘带,长空迷离;漫舒飞炫,异

    彩幻奇;勾魂摄魄,神伤志迷!”

    顷刻之间,在寒开主攻之下,奇山周身布满红、蓝、白三色寒气,当真是:

    刀光剑影照寒衣,千变万化漫天起。透明血色时时舞,蓝白相间恰恰迷。

    眼见寒开打的投入,青荷终得一机,心中默念:“我不是主角,只是个穿帮的龙套,谁也别拦着我逃跑。”索性不顾生死,冒着烈焰寒冰,提足直闯殿门。哪料尚未如愿,身侧狂风陡起,势如破竹。

    她惊吓过度,乘着剑气,顺势前滚,连翻数番,逃过一难。回头一看,却是“白枫子”忙里偷闲,砍她一剑。

    方欲跃身再逃,更觉后背劲风催逼,冰寒迭起,她无限惊惧:“九弧三射!我命休矣!”奋起平生之力,连滚数滚,终于滚到柱后。不由跌足一声慨叹:“事到如今,殿门已远在天边,鬼门却近在眼前。”

    回看场上,愈加惨烈,她被数重冰火阻隔,更觉水深火热,“蒹霞露飞霜”难以随心所欲,如何逃的出去?

    寒开武功虽好,奇山技艺更高,又善出奇制胜,神农剑夹杂着烈焰炙风,转瞬间将三大寒气,扫得七零八落。

    场上鏖战愈发焦灼,忽而冰寒彻骨,忽而热浪腾空。枫叶剑冰寒透骨,剑光闪闪,神出鬼没;神农剑火光暴起,剑招离奇,攻守相宜。

    她越看越是称奇:“奇山的“神农炎阳功”,又岂是卓云可比?“神农点苍剑”,天下一绝,剑气一体;以心会剑,以意凝气;气汇于剑,力彰于锋;剑意自如,行云流水。再看他的“神农燎原掌”, 火爆刚猛,如火如荼;气势流畅,雄浑张扬。加之身形迅如飘风,步伐变幻莫测,如此神通,谁与争锋?”

    陡然间,奇山腾身而起,身在半空,已运气掌上,左足刚一着地,右足立即跨前,接连三招“如日方升”、“辨日炎凉”、“白虹贯日”,分攻寒开前心、“青枫子”小腹、“白枫子”面门。

    三人眼见青紫剑气炽烈炎炎,每一招云蒸雾绕,每一式烈焰奔腾,自是不敢硬接,唯有纵身避让。

    大敌当前,寒开抓紧战机,欲行抢攻偷袭,在空中留下一件冰寒血衣,人已绕到奇山身后,左掌斜劈奇山软肋,右手一招“枫霜扑面”,血枫剑急如霹雳闪电,由上向下狠命斩剁。

    奇山久经沙场,不为所迷。身形迅捷如飞,轻灵飘逸。但见他极速一炫,便抢到寒开背后,双脚尚未落地,身形斗转,剑锋逆袭。

    “青白夫妻”心思老练,

    眼见寒开身处险境,攻的艰难,急忙发力助攻,更是前后夹击,左右互动。

    奇山进退有度,游刃有余,接连施展“如日方升”、“日新月异”,“神农燎原掌”断木劈石,急拍“青白二子”;“神农点苍剑”夹袭着炙烈剑气,急刺寒开背心。

    寒开狡猾至极,趁奇山尚难收势,半空中又留下一闪冰寒血衣,出其不意人已飘至奇山身后,迅猛偷袭。

    奇山不敢怠慢,移步换位,飘飞如风,“神农燎原掌”雄浑刚猛,迎着寒开的“枫叶寒掌”迅猛拍出。

    登时,两股巨力相撞,一曝一寒,掌风飒然,半空中蹿起一股白气,轰轰做响,如同激波荡澜,勃然冲天。

    寒开登时不敌,接连倒退数步,热血翻涌,真气狂窜,堪堪把持不住。

    奇山最善捕捉战机,适时发动抢攻。寒开三人便被熊熊烈焰般围困,眼看捉襟见肘,难以招架,三张脸气得一青二白。

    忽然,寒开忽变应敌之术,伴着寒气飞旋,寒针偷袭翻卷。却不成想,“神农燎原掌”拍出,寒针裹挟着神农真气,陡然逆转,刚劲无敌。

    “寒枫三子”又是变颜变色,飞身急躲。

    奇山乘胜追击,神农剑攻势凌厉,上下翻飞,出神入化。

    寒开急中生变,阴谋不断,一招“枫叶霜天”,左手“枫叶寒掌”拍出,右手血枫剑狂扫奇山面门,掌剑遮天蔽日,交错回环,只等神农剑格挡,他便出其不意,移步幻影,乘势反攻。

    奇山何等阅历,岂能中计?身形一晃,疾如飘风,骇如闪电,连环出击。一剑、一掌、一腿,接踵而至,烈焰腾腾,一气哈成,分攻三人三穴。

    三人大惊失色,向后纷纷急跃。

    奇山全面反攻,战事风起云涌。神农剑挥舞开来,连劈三剑,急如骇风,炽如火焰。真个姹紫嫣红,逐光追电,变无穷幻。

    便在决胜关头,忽闻恶风不善,枫叶寒针卷着阴风,划着三道弧线,闪出九道黑芒,如同鬼魅,直奔奇山。

    耳听寒针风驰电掣,兵分三路,分射后脑、后心、后腰。奇山一声暴喝:“墨枫寒波!北鞑禽兽!原形毕露!”乘势侧身、腾挪、闪躲,九针疾闪而过。

    青荷茫然四顾,却不见偷袭之人,不由惊诧已极:“墨枫寒波是谁?寒针难道是他所射?如此神出鬼没?他的偷袭之术,倒与金塞弧针一脉相承,异曲同工,却比“金蝉子”高明数重。不知何方神圣,如此神通?”

第十三章 不可强求

    眼见援军已到,寒开势在必得,大喜过望,一边加紧攻势,一边祸乱军心:“奇山,今日去见阎罗,也算死得其所,何必里嗦?”

    言未毕,第二波诡异的“九弧三射”,波谲云诡,急雨如飞,却看不到呼风唤雨之人。www.uu234.cc

    奇山在剑霜针雨的夹隙之中,纵跃翻转,躲闪腾挪。

    不待奇山喘息,更闻阴风飒然,寒气攻心,一道诡异的血色墨影,从柱后飘飞而出。一阵阴笑,荡人心魄,刺穿耳膜:“奇山,别来无恙!”

    “恙”字尚未出口,凛冽的阴风,如同地狱幽灵,接踵刮向奇山后心。顷刻之间,第三波寒针雨来袭,“九弧三射”,绕着墨血弧线,急过火石,快如骇电。

    青荷惊得目瞪口呆:“同样的手法,同样的动作,与“金蝉子”如出一辙,却幻化出惊人的效果。”

    当此危急存亡之秋,血枫剑、青枫剑、白枫剑,齐齐攻到。

    四大高手,前后夹击,左右辖制,奇山纵然武功盖世,如何应敌?

    无可奈何间,奇山气运丹田,脚尖一点,拔地而起,空中连转数番,接连躲开三剑,却对身后枫叶寒针避之不及。

    落地之时,忽觉后肩隐隐作痛。略一运气,顿感冰寒肆意,冷不难当。脸上不动声色,心中不由一惊:“适才不慎,中了寒针!”

    站定观瞧,不惊反笑:“寒波老仙,法力无边!偷袭扬名,群殴立万!血雨腥风十七载,英雄本色胜当年!”

    青荷惊魂未定,再看场上,果然多出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细细观之,身材魁梧,不怒自威:“奇山,自古以来,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本相素有好生之德,留你一条性命,已是足够宽厚!”

    奇山微微一笑:“寒波,你有这等好心?蛇蝎有爱?禽兽生仁?”

    寒开但见来人,急忙插手施礼:“父相!孩儿无能,久战不下,惊动了您老人家,该罚该罚!”

    “青、白、金、蓝”四子齐齐上前,争相施礼:“弟子给尊相请安!”

    寒波望向诸子,微微一笑,甚显平易近人。眼望奇山,笑不露齿,更显礼贤下士:“原来是多年故交,幸会幸会。”

    青荷深觉不可思议:“他方才杀人不眨眼,现下比春风还温暖。因何前后矛盾,判若两人?”

    哪料到,寒波毫无征兆,说变就变,前一刻春风化雨,后一刻滴水成冰。不过转瞬之间,寒剑出击,冰霜齐舞,冷雾纵横。

    青荷登时吓出一身冷汗,只觉枫过幻影,剑过飘声,冰气纵横,寒雾迷蒙。

    山身中剧毒,却不怠慢,陡然一声暴喝,足尖点地,气运丹田,便如离弦的飞箭,跃身而起,神农剑如同火龙出海,烈焰奔腾。

    寒波长剑旋舞,举手投足间,枫叶寒气,汇聚空中,久久不散,宛如一件透明墨色血衣。人已飘飞,血衣尚存,寒剑争鸣,迷惑人心。

    再看奇山,绝顶的武功,低迷的心情:“事到如今,强敌猛如虎,我却身中奇毒,稍有差池,万劫不复!”

    “金青白蓝四子”打惯了群架,露脸的时刻,怎会冷眼旁观?飞身上场,掌、剑齐鸣,针、绫齐飞。

    不料一道黑影腾身而起,一剑破空,明光陡现,狂风如骤,剑风席卷,抢占了场上焦点,枫寒剑绫顿然失色,纷纷溃退。

    青荷欣羡不已:“关键时刻,恩公大显风流,该出手时就出手!”

    奇山眼角余光扫去,一黑衣大汉雄姿勃发,剑气暴涨,巧走空明,不由大喜过望:“多谢空明好汉拔剑相助。”

    “恩公”剑掌交加,如斯神勇,拦住挥刃而上的寒开:“掌门义薄云天,在下早有耳闻。今日一见,三生有幸。即已相知,更要同仇!”言毕,一掌挥出,劈金断石。

    寒开急闪躲过,一声冷笑:“倒是沆瀣一气!我倒要问个明白,尔等一个东吴,一个南虞,本是宿敌,何来同仇?”

    “恩公”身在空中,面露杀气,直击寒开,掷地有声:“明知故问!尔乃北鞑禽兽,人人得而诛之!”

    青荷私下诠释:“寒开久炼寒功,身心太冷,难以体会人间真情。怎知为了共同的敌人,友情骤然升温,路人升级故人,同仇升级挚友?”

    “青、白、金、蓝”四子却不耐温情,骤然降温,跃身而起,剑绫齐出,分杀奇山、“恩公”。登时,殿内空气降为零点

    千钧一发的危情,激发一道紫色飘影。却是卓云自解穴道,暴起身形,长剑如风,化解危情。

    他但求保护师兄,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一将舍命,万将难敌,阶下囚变身虎救世主。紫云剑吞云吐雾,紫焰腾飞,龙啸九天。

    场上争斗白炽化,青荷置身其中,只觉烈焰寒冰,极曝极寒,天怒人怨。只觉火龙奔腾,紫光奔飞,凌空爆闪。只觉寒剑飞舞,墨、赤、青、白、蓝寒气交织,血衣弥漫。

    身处刀光剑影,耳闻鹤唳风声,实有一事不明:“这就是英雄?憧憬着和平?混战着人生?”

    奇山虽擅掩饰,却已抵挡不住扩散的寒毒,更何况敌手武功盖世。再斗片刻,受枫叶寒香催逼,更觉冰寒袭体,手足硬僵,无力强撑。

    寒波大喜过望:“奇山,你身中寒枫剧毒,命在顷刻,还不跪地求饶,乞讨解药?”

    这等危急关头,“恩公”并未弃战而走,反而不畏生死,杀机更显,威力斗现,“四空五明掌”石破天惊。

    寒开虽与“恩公”一对一,却丝毫不占上风。心下忧急,凌空而起,全力出击:“今日倒出乎我的意料,虽然不见龙帆,却也得遇高贤,不枉我一番谋算!”话说的洒脱,念及卓云、奇山,不由满心焦虑。

    “恩公”大振雄风,再接再厉,左足点地,极速纵出,跟着扑落,动如飘风,左掌破空,全力出击。

    寒开急怒攻心,奋力格挡,剑光一闪,连刺“恩公”前胸两处大穴。

    “恩公”临危不惧,凌空炫舞,宛若惊鸿,翩若游龙,掌风剑锋凶锐无极。

    寒开眼见敌人攻击迅猛,唯有跃开数步,避其锋芒。

    “恩公”身形飘逸,剑走偏锋;左足一点,掌破空明,一招“天马行空”,急劈寒开左胁,跟着身子微侧,直点寒开前心,指穴打穴,又快又准。眼见寒开侧身避过,倏地拍出一掌,一招“海阔天空”,惊如骇电。

    卓云更是置于死地而后生,紫云剑说不出的火爆凶狠。

    “青、白、金、蓝”四子珍爱生命,不敢硬拼,边打边守护殿门,唯恐走失一人。

    再看寒波与奇山,生死血战,根本分不清个数和身形。再看场上,时而一片冰寒,时而一团火焰,时而雾气冲天,时而冰凌相见。

    奇山毕竟身中剧毒,全仗着武功绝顶,一时半刻才不至寒气攻心。如此劣势,怎敢恋战?抓了个时机,对师弟急说暗语:“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我速走,来日再战。”

    言未毕,不退反进,连劈数剑,去势迅猛,紫焰缤纷,火光蒸腾。

    卓云心思聪颖,登时会意,“神农苍蒺”突发,“嗖嗖嗖嗖”射如急雨。

    “恩公”如何机警?耳听暗语,心中明了:“事到如今,敌众我寡,不宜久留。”“空明神弹”骇电出击,凌厉之极。

    三人舍死忘生,众敌应接不暇。

    趁此良机,奇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掌击碎后窗,抓住卓云左臂,闪电般跃身而出。

    “恩公”左手抢过青荷,右手奋力一抛,登时硝烟四起,火光冲天,迷雾漫空飞旋。

    青荷大喜:“宋末还有烟雾弹?隐身隐形隐危险?”不敢怠慢,紧跟“恩公”极速出殿。

    耳听身后喊杀震天,脚下拼死逃窜,“胜利大逃亡”终于如愿。

第十四章 望彼龙舟

    寒意渐去,身心渐暖,手足复原。

    行至半路,前方奇山忽然驻足,眼中含泪,转身回望青荷,几乎不能自已。颤抖着双唇,半晌方说:“请问姑娘,尊姓大名?可知楠笛人在何方?”

    青荷本想低调逃跑,万万不料引起英雄瞩目,还被点名爆料,顿时瞠目结舌,手足无措:“楠笛?”

    你的美眉,你来问我,我却问谁?

    我这一世,本就穿的凄惨,越的茫然,还化身她的代言?

    迷茫间,一片温暖的回忆,忽然激发自心底;无措间,一个温暖的声音,陡然在耳畔响起:“阿笛!”

    如此熟悉,如此亲切,如此迷离。

    究竟谁在深情呼唤?究竟谁被爱在心间?

    父亲,爱人,兄长?母亲,小姑,小姨?

    她犹自混沌不清,奇山早已脸色大变,仰天长叹:“时隔多年,世事变迁。前尘往事,终成虚幻。我人已至此,何必徒增烦怨?”言毕,提足而行,转瞬不见。

    “恩公”大急,想追又来不及,唯有冲着他的背影,洒泪作别:“今日一别,后会有期。”言毕,拉着呆若木鸡的青荷,飞身疾纵。

    二人一口气奔至江畔,确认无人追赶,这才寻了块巨岩,隐在其后,稍作喘息。

    青荷自幼追随阿龙,生性乐观开朗,虽是饱受风霜,却因死里逃生,不胜欢畅。

    一阵喘息过后,方觉气氛不对。

    身侧“恩公”,望向滔滔江水,神色凄凉,与适才的“奇山式”感伤,如出一辙。这更让青荷更加坚信不疑:二人定是兄弟。

    抬头远眺,波涛拍岸,此起彼伏,轰鸣一片喧嚣,凸显一片死寂。

    她从小到大,从未如此尴尬,思前想后,唯有装聋作哑:“恩公苦大仇深,却不能雪恨,又不得排遣,更无法释然,只剩心底黯然。”

    想起适才惊险,犹自委屈无限:“恩公不问青红皂白,认定我父是寒开,便视若仇敌,几欲置我死地。”

    转念又想:“恩公生性淡漠,何况关键时刻,救我虎口脱险。我大恩不图报,怎能心有怨言?”

    更是心知肚明:“恩公就是恩公,与泰哥哥大相径庭,我不可求全责备。”

    只怕“恩公”再去寻仇,难免遇险,一番冥思苦想,才敢斗胆明言:“寒波狡诈多端,奇山之能尚且失手,恩公更不能强求。依我之见,不如十年磨剑,以待天时。寒波欲壑难填,积重难返,终有报仇那一天。”

    “恩公”怔怔望向江水,突然说道:“何须你来多嘴?我倒要问问,嘱你之言,因何一句不听?”

    青荷诧异之极:“恩公嘱我何言?”陡然想起他四句箴言,恍然大悟:“恩公老大的男子汉,却何等小气?就因为这个,才对我口出怨言?自始至终不看我一眼?”

    终是自己食言,不觉满面羞惭,不顾冰寒,急忙脱下斗篷,甩在江岸;掏出药膏,擦上小脸;摸摸玉扳,尚在怀中;方欲陪笑,又瞬间憋了回去,弱弱说道:“恩公说的话,我句句铭记于心,更要付诸行动!”

    “恩公”眼望长江滚滚东逝,满面愤然:“我本无好心!你又何必上心?”

    她懦懦半晌,心下惶恐:“阿龙说过,人心难测,常常逆天。事到如今,我越是好心,他越是怀恨。可怜我从小到大,为人处世,如同弱智,今日更不知如何行事。”

    沉吟片刻,还是放心不下,怯怯说道:“我与寒开,并无一丝血缘,恩公万万不要生嫌。”

    “恩公”一声冷笑:“你拿出玉扳,好好看看!再寻面铜镜,好好照照!探查明白,再来说话!”

    寒雨渐歇,多云间晴,月光依稀,夜风习习。江岸夜景迤逦,与“恩公”的一脸怒容,甚不相匹。

    忽闻“恩公”低声说道:“我不该生此一念之仁!倘若我多一份狠心,少一份柔情,今日本已大功告成!”

    她闻言大惑不解:“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成与不成,与情何干?”

    “恩公”眼望长江,忽然痛下决心,一脸疏离:“你若当真听话,即刻回家!只盼海角天涯,各自平安!省我一分牵挂!还我一分豁达!”

    言毕,一脸决绝,纵身而走,飘然而逝。

    她怔在当地,再追已经来不及,惊诧无极,反复思量:“我如何累他牵挂?我如何夺他豁达?分明是他脾气差!我已俯首帖耳,我已恭顺贤良,我已十二分听话!”

    苦思半夜,百惑不解。

    这一世唯一的相知,就这样远去,虽然满心不舍,虽然满腹狐疑,却也无可奈何。

    天光放亮,朝阳冉冉,薄雾淡淡,笼罩着一江的浩瀚。轻烟渺渺,静水沉沉,拥抱着一城的凶险。

    忽然想起恩公临别之言,拿出南玉扳,对着晨曦,翻过来调过去细看。

    果然,内侧刻有四字:“血枫寒开。”

    登时,她如五雷轰顶,重锤击背,半晌没了思绪。良久才回过神来,站起身形,依然惊疑不定:“南玉扳究竟是何来历?转来转去,因何转到我这里?”

    饥寒交迫,心念阿龙。满腹委屈,满腹焦虑,满腹惆怅,如痴如狂。极力排遣,一路向南,低调急行。

    身处街巷,店肆林立,车行粼粼,人流如织,不胜繁华。几

    分诗意,几分朦胧;几分明朗,几分沧桑。

    身外的繁华,反衬她内心的孤单。远远望见一家粥店,建构宏伟,面城背水。门上正中一只匾额,金笔题名“蒹霞粥坊”,铁划银钩,挥斥清遒。

    登时想起蜃楼,不禁满面错愕:“不过是家粥店,也会修的这般气魄?还被收入海市奇观?”念到极点,抬头望向云端,好似浮现着阿龙的一张笑脸。

    便在这望天出神的瞬间,却不知白影一晃,一少年飞步入店,虽疾若飘风,却无声无息,不起涟漪。

    酒楼小二欢声唱着喏,给客人上粥布菜,猛一抬眼,阴暗角落,多出一人:一双明眸,血丝密布;一张俊颜,风尘仆仆。一身锦袍,齐腰以下,遍染泥浆。看这情形,他定是马不停蹄,顶风冒雨,昼夜不息。

    小二虽略有惊疑,却也见多识广,极尽热情,开口便问:“客官,如何用膳?”

    白衣少年压低嗓音,用半生不熟的吴语应对:“半斤牛肉,两个馒头,一碗米粥。”

    说话之间,忽觉晨风习习,荷香阵阵。

    宾朋满座,无不惊疑,纷纷侧目,心中奇道:“哪里来的荷香?”

    转头望去,却见粥店门口,站着一个小姑娘,衣衫单薄,人更瘦弱,如枯荷一般,在寒风中瑟缩。她举头望着“蒹霞粥坊”匾额,满眼惊异之色。一番踌躇,步入店中。

    她的衣着,说不尽的褴褛,道不尽的寒酸:

    一件黑色男式短褐,又旧又破,大小补丁,星罗棋布;衣不蔽体,漏洞百出;寒风肆虐,冷气侵袭。

    襦裙更显肥大,难免拖拉,虽别出心裁,截去下摆,已辨不清身材,分不出体态,只烘托伶仃孤苦,只败露凄凉无助,只彰显末路穷途。

    再看她一双鞋子,宽宽绰绰足能装下两只脚,前有大洞,后又裂痕,将她苍白娇小的脚趾,暴露无遗。她似乎右足受伤,不敢吃力,每走一步,都看得人心疼。

    白衣少年不忍多看,冥冥中却受了极致诱惑。

    无限痴迷,无限狂热,忍不住再次抬眼。

    这一看不打紧,她的一张脸,不知敷了何物,凸凸凹凹,斑斑驳驳,满目疮痍,惨不忍睹。

    上天做了什么孽?如此降罪?如此折磨?

    不料,越是观看,越是大惑而特惑:

    她究竟种了何等蛊惑,勾他的魂,摄他的魄?她究竟念了何等咒语,迷他的情,乱他的欲?她究竟练了何等妖法,让他拿不起,放不下?她究竟施了何等魅术,让他着了魔,解不脱?

第十五章 星光水眸

    是了,是那对星光水眸!独一无二,璀璨无双!

    他忽觉心头一阵剧痛,眼前一片漆黑,脑中一片空白。UU小说一个名字,如此珍爱,如梦归来,毫无意外,映入脑海,只觉痛苦无处不在:“绿萝!”

    粥店小二恭恭敬敬的问话,打断白衣少年的悲怆回忆:“客官,您慢些说,小人一字未懂。您想用些甚么?”

    白衣少年满腹心事,低声重复一遍。

    小二依然听得满头雾水,茫茫然不知其所言。

    忽然,一个清脆娇美的悦耳之声,为他解忧:“大哥哥想要一碗米粥,两个馒头,半斤牛肉。”

    这声音,远远响在殿口,却近近敲在心头。如晨曦,似朝露;如清风,似流水;如仙乐,似知音。令黑暗角落中的白衣少年,如沐甘霖。

    顷刻之间,四日四夜的烦忧,马不停蹄的奔走,积压心头的怨仇,荡然无存,化为乌有。

    他简直难以置信:“如此轻柔、如此震撼,如此熟悉、如此陌生的天籁之音,居然出自她之口!”

    按捺不住,再次向她望去,更觉似曾相识,更觉爱恨交织,不由心神一荡,不禁心头一痛,却什么都抓不着,摸不到,甚至留不住一抹微笑。

    好美的一双星光水眸!几乎胜过当年!亮晶晶似星辰,清澈澈似流水!圆溜溜似满月,黑漆漆似古潭!

    她樱桃一般的小嘴,正对着朝阳,布满晨曦的光泽,随她一开一合,整个粥坊,光芒四射。

    她却对此浑然不觉,身形一转,左脚掌受力,右脚尖点地,一蹦一跳,选了个靠窗的席位,坐了过去。

    阳光透过窗棂,洒上她如漆的秀发,恰似一帘黑瀑,垂落九天。

    他感念至深,心中暗道:“给她一米阳光,就能反射万丈光芒,让整个世界闪闪发亮。”

    他左思右想,不明就里:“究竟是何力量,让这悲惨到极致的小人儿,以苦为乐,比春日还欢畅?”

    望着她的明眸,想起旧爱,忆起旧恨,不由心如刀割,痛到极处,更觉悲凉:“魂牵梦绕十七年,何等奇缘,昔日重现?”

    登时,无限感伤,热泪盈眶,禁不住热血翻涌,忍不住激情暴冲:“哪一生,哪一世,哪一年?哪一日?我曾手拿桃梳,为你理顺青丝?哪一山,哪一谷,哪一水,哪一岸,我曾手抚瑶琴,为你弄曲拨弦?”

    粥坊小二乃良善之人,毫不鄙弃她的寒酸:“小妹妹,用些什么?但管吩咐。”

    她微微一笑:“小二哥,我只要一碗米粥。”

    这一笑,明媚似春风,灿烂似秋阳,欢畅似夏雨,纯净似冬雪。只一瞬间,百花齐放,百果齐辉,百鸟齐鸣,百马齐奔。

    小二微深受感染,笑容四溢:“小妹妹,本店特色:蒹霞白露粥,红糖黑米粥,莲子八宝粥,桂圆银耳粥,皮蛋瘦肉粥,紫菜牛肉粥,香菇鸡肉粥,田园时蔬粥,松仁玉米粥,不知你要哪一种?”

    她不假思索,展颐一笑:“哪种钱少,就要哪种。”一边说话,一边从怀里掏出一锭银两。毕竟不知柴米贵,忽觉心虚:“这些银两,够是不够?”

    小二看向银两,微微一笑:“足够,足够。蒹霞白露粥,便是三百碗,也是无忧!”

    她灿然一笑,露出两排贝齿,晶莹剔透:“长江千帆走,东吴万里愁。海市观蜃楼,蒹霞望江州。三百碗米粥,三千里遨游。”

    她饱满的天庭、尖尖的下巴,倒不曾敷药,裸露在外,羊脂般温润洁白,更惹出无限怜爱。

    小二训练有素,周全无误,顷刻之间,粥饭上齐。

    她居然不用竹筷,双手抱起粥碗,小猫喝汤一般,吃的十分欢快。一碗白米粥罢了,居然喝得眉飞色舞,满面欢愉,就似品尝天下绝世美味,享受世间极品佳肴。

    陡然间,店内刮进一袭冷风,白影一闪,一个白衣白发的女子,飘身而入。她形容俊俏,身段苗条,堪称不凡的容貌。

    不料,刹那之间,整座粥坊,冷若冰霜。宾客如见鬼魅,十个倒有八个匆匆粥毕,起身便走。

    “白枫子”冷冷观望一回,陡然看到青荷,登时想起昨晚恶斗,更是杀气盈门。二话不说,径直奔了过来。

    片刻站定,更不迟疑,低声喝道:“臭叫花!胆敢抢占姑奶奶坐席,滚一边去!”

    万万料不到,她竟充耳不闻,兀自抱碗低头,畅美喝粥。

    “白枫子”一声断喝:“臭叫花!胆敢装聋作哑?”

    她抬起头来,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流光溢彩,满是困惑,满是迷茫。她那半生不熟的吴语,还夹杂着南虞口音,深感热情洋溢:“您老满头白发,不惜降价,与我说话?若论口臭,我刚刷牙,不敢与您老一争高下。”

    眼见周边射来异样的目光,“白枫子”怒气陡增,便要发作:“姑奶奶若非要事在身,定会捉你下狱!我只说一句,滚到一边去!”心中怒极:“若非忌惮师兄,我边一剑劈了

    你!”

    青荷心下嗤之以鼻:“什么?下大狱?换作我们那个年代,你长得再白,也是扫黑除恶的首害!”

    她的一双美眸,却是懵懂无知;她的天籁之音,更是无知懵懂:“奶奶,我不会滚。要不然,您老示范?”

    满店之人,都替她捏了一把汗,心下嘀咕:“这小姑娘,恐怕要遭殃!“白枫子”武功阴寒,剑舞冰霜,如何了得?此等妖魔,岂能随意招惹?”

    “白枫子”忍耐到了极限,身形暴起,杀气盈门,劈手便是一个耳光。只是不知何故,手掌将将劈至,却受了劲风隔阻,迟迟不能下落。

    青荷倒是机灵,猛一低头,抢过粥碗,左腿一跳,右腿提脚,瞬间逃了开去。

    “白枫子”未能得逞,余怒未消,顺势奔着她后心,飞起一脚。

    登时,满店宾客,无不骇然,却无人胆敢上前。

    眼见她中招,即刻血溅当场。哪料战局陡然逆转,不知何故,女魔头一个踉跄,横飞而出。

    “白枫子”只觉双膝剧痛,两腿发麻,跌坐在椅上,惊悸之中,盛怒之下,一声暴喝:“哪个乌龟王八蛋,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暗算?”

    整个粥坊,雅雀无声。

    青荷抱牢粥碗,正欲夺路奔逃,但觉一股巨力,托着她的身体,向左飞去。无可阻挡,无可抗拒,唯有乘势飘飞,跌坐在白衣少年对面。

    劫后逢生,惊骇之余,满心窃喜。

    鼓足勇气,抬起头来,向他望去。

    肤色黝黑,更五官俊美;衣袂飘灰,更不亢不卑;风尘仆仆,更气定神闲;沧桑尽显,更天高云淡。

    这一细看不打紧,只觉一颗心再不需跳跃,已经幸福到天尽头;只觉一腔血再不需奔流,已经冲出整个宇宙!

    分明是他的眉眼,他的额头!分明是他的脸颊,他的鼻口!分明是他的微笑,他的明眸!分明是他的豁达,他的宽厚!分明是他的淡薄,他的烦忧!分明是他的喜怒,他的哀愁!

    爱意油然而生,渴望瞬间沸腾,涕泪登时翻涌!

    在这无尽的苦难,在这无边的悲惨,在这无穷的孤单,一切再不敢奢望,如今却奇迹再现,无可遏止,无比绚烂!

    这世上,只有他是最爱,无人可以替代!

    父亲、兄长、情郎、爱人,谁像你一样爱我?

    亲情、友情、恋情、爱情,谁能给我这么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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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悦荷香介绍:
肉食者壮志凌云:“我要把青天覆盖的地方,变成北鞑的牧场。” 草食者凌云壮志:“我要把北鞑的战场,变成青天覆盖的地方。” 天地不仁,刍狗万物。圣人不仁,柝龠熔炉。 沧海桑田,霸业焦土。悲欢离合,丹心如故。 成败有因,胜负有果,兴衰有道,何谓荣辱? 万世之基,千古之帝,百谷之王,谁主沉浮? 龙悦荷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龙悦荷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龙悦荷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