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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荷之青青     龙悦荷香txt下载     龙悦荷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一十五章 芜江巧遇

    “疯缠六子”也算一代英豪,如今沦落到这般地步,哭都找不到调。

    “花仙”一脸无奈,叹气之声,经久不衰:“若非当年立誓,今生今世,不杀一人,我怎能如此便宜你们?”

    青荷跟屁虫一般不离不弃:“爷爷,你那口哨,能否教我一教?学好之后,无论冰蛇火蛇,无论金蝶银蝶,我都不怕,全部送他们回归北鞑。”

    “花仙”眉开眼笑:“小鬼头,倘若练习此功,必须终你一生,相伴毒虫,这实在有违你之天性。”

    青荷闻言,心下一寒,美好的理想,登时烟消云散:“毒虫不离左右,确是非我所求。”

    无论如何,都要感谢“花仙”,是他该出手时就出手,青荷不仅逃离虎口,终获自由,而且一早爬起来,饱餐一顿狗肉。

    青荷心下欢喜,更知他通天彻地,甚至鼓起勇气,想要好好向他打听阿龙的消息。可惜,“花仙”临别之言,让青荷瞬间打消此念。

    “花仙”吃饱喝足,满面红光,眉飞色舞:“小鬼头道行太浅,不配混在江湖。需得痛定思痛,赶紧求助夫君。你夫君绝非负心薄幸之人,只要你讨他欢心,说不定他就回心转意,给你一处容身之地。”

    青荷闻言,心惊胆寒:“他是给我一处容身之地,可惜九泉之下,我不满意:又冷又孤单,死着心不甘。”

    “花仙”充耳不闻,自顾滔滔不绝:“见了夫君,遇我之事,定要守口如瓶。尤其不要提及“蜀陵神功”、“蜀陵仙踪”、“蜀陵神弹”。如若不然,我这一世英名,都要被你断送,难免抱憾终生。”

    青荷脑后本就生有反骨,“花仙”又绝情到如此地步,当即痛下决心,义无反顾:“再跟他混,猪狗不如!”

    不仅如此,他还“你夫君长、你夫君短”,“夫君”不离口,喋喋不休,让她对“未来夫君”,满心怨仇。

    甚至想穿越时空,将“未来夫君”抓回当下,一顿暴打。只是他神龙见首不见尾,想要出气,谈何容易?无可奈何,生生咽下这口“未来恶气”。

    万万料不到,临别之际,还是恋恋不舍。奈何奈何,只能满怀依依惜别的深情,踏上归乡之路。

    春日天上照,艳阳无限好。一边自编自导,哼唱“茶山竹海”小调,一边加速飞逃。总之,除了鞋子不跟脚,万事如意乐逍遥。

    跑着跑着,忽觉大事不妙:“身后怎有异动?难道被人跟踪?”

    急转回身,向后观瞧:“天啊!‘疯缠六子’!追在身后数箭之地,阴魂不散。”

    心惊胆寒,禁不住埋怨:“‘花仙’、‘花仙’,嘴硬心软,放狗归山,无穷后患!”唯有气运丹田,夺命逃窜,奔走如飞,疾如电闪,快似灵猿。

    仗着轻功不错,足下奔得风快。可惜大病初愈,体力跟不上去,鞋子又不给力。时间一长,自曝其短。

    耳听身后“六子”越逼越近,甚至听到“金蝉子”恶毒之声:“先抓小妖精,种上‘金塞寒毒’,再找龙妖,讨要‘劈风心法’。”

    闻听此言,青荷五雷轰顶:“我‘枫叶寒毒’未除,再被种上‘金塞寒毒’,岂非雪上加霜,噤若寒蝉?”

    青荷有所不知,适才“花仙”欺骗“六子”:“尔等已中我的“九尾飞天毒”,若无解药,九日之内,必死无疑。”

    “六子”魂飞魄散,更是俯首帖耳,惟命是从。万万不料,“花仙”素无长性,猫捉老鼠,只玩了一个早晨,便兴致全无。他实在记挂挚爱的“碧瑶莲”,更是当机立断,丢下“六子”自寻烦恼,自顾拈花惹草。

    “六子”都是人精,片刻之后,已知上当,这才急急忙忙,奔赴战场。

    青荷慌不择路,箭一般飞逃。只听耳畔风声呼呼作响,只见身侧景物络绎突变,更觉精疲力竭,无力苦撑。

    暗器声,风声鹤唳;追杀声,惊心动魄。怎么?还夹杂着轰轰隆隆的巨响?如此震耳欲聋,难道天打雷劈不成?

    整合支离破碎的意识,找回分崩离析的思绪,这才恍然大悟,哪里是什么雷声,分明是芜江激流,直下三千丈。

    啊!奔腾的芜江!可爱的芜江!救命的芜江!

    青荷心底吟唱:“芜山芜峡连芜梁,芜水芜浪掀芜江。银河直落翻天涌,巴蜀风云动地扬。”

    她的水性,无人能及,水上逃生,岂非所向披靡?瞬间,如蒙大赦,循着水流之声,向波涛如怒的芜江夺命奔行。

    果然,奔出一箭之地,芜江便如一头腾飞的巨蟒,奔流在眼前。她毫不犹豫,纵身极跃,飞鱼一般直入激流。

    瞬间没顶,不惧反喜:“水流越大越好,越急越妙,可以拦住身后“六子”的疯缠叫嚣。”

    她潜入水下,耳听头顶“赤枫子”一声断喝:“略等片刻,我先下水,捉小妖精上岸!”

    青荷闻言,心胆俱裂。再不敢报任何侥幸,极力拨水,奋力前游,仓皇逃命。

    鲸波鳄浪中抗争,惊天骇地中搏命,终于游至岸边,双足一蹬,跃出激流,双手一撑,飞上江岸。不暇回顾,向上狂奔。一路疾驰,终于发现一处幽深的高山芦苇荡,更不迟疑,纵如灵狐,旋身跃入。

    所幸的是,“疯缠六子”并未跟至。轻舒一口气,心落到肚里。

    时值正午,激发热毒,更觉燥热难耐,挥汗如雨。拨开蒹霞丛,一为透风解暑,排遣热毒;二为理清视线,向下观瞻。

    不看则已,看过之后,心惊胆战,毛骨悚然。

    芜江对岸,怪石林立的江畔,一条羊肠小道,不仅崎岖蜿蜒,更是奇迹上演,当真惊爆青荷的双眼:

    北侧“疯缠六子”,张目狞龇,怒目而视,各持利刃,剑拔弩张。

    南侧一绿一黑两人,处境尤为险恶,左是悬崖万丈,又是奔腾芜江,如同置身一道绝壁之上。如此险地,居然胆敢长风玉立,临危不惧,当真颇有胆气。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令她惶惶不可终日的博赢、天权君臣

    眼望两军对垒,青荷更觉后脖颈直冒凉气,摸摸后背,揉揉前心,更觉痛痒难当。暗叹哀叹:“箭伤未愈,青蝇附体。”

    “金蝉子”皮笑肉不笑,先礼后兵:“王爷文韬武略,金蝉久仰。只是丞相有令,此次出征,但遇王爷,格杀勿论。我兄妹六人今日出手,为公不为私。黄泉路上,多多见谅。”

    青荷心中暗想:“原来寒枫、金塞联手,却是‘醉翁之意恰在九,不在于山水之间’。好厉害的博赢,早有先见之明。‘疯缠六子’在吴军大帐不敢出手,实在忌惮他身边的无数高手。如今,天枢、紫逍众人不在旁侧,刺赢良机,千载难逢。”

    博赢一展修眉朗目,微微一笑,恬淡平和:“将军之意,本王晓得。本王却以为,将军归顺于我,定比跟着寒波,更能英雄有用武之地!”

    青荷闻听此言,倾佩不已:“博赢不愧出身佛门。四禅八定,炉火纯青;禅门极正,禅宗极盛;禅理极深,禅悟极高。”

    “难得他心灵博大,空灵无物,超然平淡。对待‘疯缠六子’这般恶人,依然无分别心、无取舍心、无爱憎心、无得失心。”

    “难得他参透人生,回归本真,质朴包容。对待“疯缠六子”这般歹人,依然能怀一颗平常心,自然心,淡泊心,宁静心。”

第二百一十六章 斗转星移

    非但如此,博赢禅功实在出神入化:“六子”人多势众,更据天时地利,他身处绝境险地,却是浑然不怕。

    相较而言,“六子”禅功太浅,定力极差,想是中了“劈风剑气”之故,占据绝对优势,却只剩心浮气躁,只盼速战速决。

    “金蝉子”猛然欺身而上,率先发动抢攻,身法之快,青荷尚未能清,一道金光已然闪过,“金蝉刀”电光火石般急刺博赢。

    此举令青荷十二分惊诧:“‘金蝉子’阴险狡诈,素喜毒针偷袭,今日博赢身处险地,无处躲避,他因何不故技重施?难道忌惮九王?深恐他夺取君位,秋后算账,便装一回英雄,破一次天荒?”

    博赢武功演技,更是登峰造极,“金蝉刀”砍来,只是飘然而起,轻描淡写的规避。光天化日之下,他的身法,快到不可思议。她的眼睛,跟不上节奏,辨不清身形。

    青荷大惊:“这便是‘魁星’绝技?斗转星移?”

    “金蝉子”前戏做足,抢步跃上,“金蝉刀”快似闪电,往博赢肩头劈去。

    博赢斜身略避,“金蝉刀”擦身而过,看者心惊胆寒。

    峭壁太过狭窄,打斗容不下多人。“青、白二子”更不敢怠慢,“枫叶寒针”,夹杂呼声,凛冽来袭。

    如此这般,博赢翻飞辗转,游斗“金、青、白三子”,更要顾及脚下,一个不慎,定是坠入深渊,粉身碎骨,当真是险上加险。

    天权护主心切,趁敌不意,一声暴喝,斜飞而出,落脚崖上一棵古松,不及劲敌反应,陡然窜出绝壁。

    “赤、碧、蓝三子”如何容得?各亮铲、扇、绫,齐声招呼。天权更不怠慢,双脚凌空,已是左拳右剑,迎刃而上,迅疾抢攻。

    寒光闪闪,寒气逼人,寒风彻骨。八人分成两拨,四四开战。青荷看得两股战战,惊得手足发软。

    再看“金、青、白三子”抢攻,博赢左闪右避,淡定从容。“金、青、白三子”一刀两针,倾尽全力,竟连他衣角未能碰到分毫。惊急之下,攻势更猛,金刀如同暴风,寒针如同骤雨,愈演愈烈,愈攻愈急。

    数十招又过,博赢对“疯缠”猛攻,始终不招不架,只是人似飘风,避得随意。身处绝境,游刃有余。非但如此,口中还笑得轻描淡写:“‘金蝉刀法’堪称一绝,‘枫叶针法’妙到巅峰。”

    青荷心中暗叹:“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青蝇拍马,寒蝉如画,枫叶生花!”

    博赢口中厉害,身手更是不凡,达摩身法,极其巧妙,闪躲刚猛的金刀,规避激射的寒针,招招举重若轻,式式游刃有余。

    青荷陡然想起父亲撰写的《风华荟萃》,心中默诵:“博赢虽是‘魁星’大师兄,自幼修习的更是‘达摩童子功’,一个斗转星移,一个气势雄浑,当真出神入化,相辅相成。”

    “他的‘达摩神功’本与北少林有些渊源,经数百年潜移默化,武功招法,不断精进,自成一家。传承以禅入武,禅武结合,注重气功修炼,身法变幻莫测,招式大开大阖,稳重而不迟滞,醇厚而不拘泥。一招一式无不充斥佛光普照之意,旨在金刚护体,杀敌无形。”

    “他所修“达摩归一掌”,“达摩十八剑”,号称“达摩九重天”、“达摩十八狱”。或刚猛至极,或飘忽不定,或威力极盛,或灵活辗转,或穿梭诡异,或险中求生,精妙绝伦,变幻无穷。”

    如此神功,“金、青、白”根本不敢十分靠近,唯有拼尽全力,连发数招,兀自不能逼敌出手。

    “金蝉子”惊急之下,刀法忽变,上刚下柔,左巧右取。“青白二子”寒针凛冽,阴风习习。一金一青一银,一猛一冰一寒,戾气连天。

    博赢心知劲敌攻势渐猛,刚劲之气渐重,阴毒之风渐浓,再不能只观敌不对抗、只闪避不还击。

    念及于此,陡然向背后探手,但听“仓凉凉”作响,“达摩剑”剑气冲天而起,剑光夺人二目。挥剑如霹雳闪电,刚猛如龙跃深渊。

    青荷眼望博赢,心中默念:“他精通‘达摩’、‘魁星’两套功法。‘达摩十八剑’与‘魁星七绝剑’,交替使用,时而刚猛雄浑,时而疾似流星,当真不可小觑。”

    “他这‘魁星七绝剑’,按照北斗七星方位,遵循明暗变化规律,变换身法,幻化招式。北斗七星,即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和瑶光,前四颗称‘斗魁’;后三颗称‘斗杓’。”

    “‘魁星七绝剑’辅以‘斗转星移’,更是明暗交织,忽隐忽现,纵横有度,灵巧精妙;主辅交替,相辅相成,虚往实归,变幻莫测。考究兴衰之道,善于败中求胜,胜中求稳,稳中求妙。”

    “金蝉子”面上一惊,金刀猛然一弹,刀锋剑气相撞,就听“苍凉”数声响,“金蝉子”身子一晃,气血翻涌,倒退飞出绝壁,满面惊惧。

    博赢站在那里,却是气定神闲,稳如泰山。

    青荷看向博赢,更是五体投地:“博赢果然深藏不露,“金、青、白三子”也算成名高手,以三敌一,居然占不到丝毫便宜。”

    博赢微微一笑:“尔等不是本王对手,冤家宜解不宜结,不如趁机交个朋友。”

    “金蝉子”英雄气概陡生,足以惊天地、泣鬼神:“大丈夫死则死矣,岂能贪生怕死,临阵退缩?”

    虽如此说,“金、青、白三子”吃了大亏,心态再难平和。翻回再战,急欲报仇,刀里夹针,寒功刚猛,凛凛威风。攻势有余,防守不足。

    博赢更不容“三子”再有可乘之机,“达摩剑”风声鹤唳,飞旋游走,剑气勃发,隔空激荡,势如洪荒。

    “金、青、白三子”登时抵挡不住,被震得纷纷倒退。

    博赢趁机,拔地而起,如同飞天流星,飘身一旋,跃出绝地。

    “金、青、白三子”大惊失色,急忙调匀真气,再次发动抢攻。金刀运势如风,寒剑冰霜凛凛,极尽阴寒,极尽凶猛。虽是如此,形势逆转,“三子”已是以攻为守。

    博赢更不怠慢,左掌右剑,星移斗转,一掌击向“金蝉子”软肋,一剑直指“青枫子”前胸,一脚飞踢“白枫子”小腹。掌声飒然,剑势变幻,腿法刚猛,掌力、剑势、腿功,俱是凌厉已极。

    “金蝉子”只觉这一掌,裹挟一股巨力狂风般刮来,实难招架。危急之下,只有纵身急跃。即便如此,但觉全身被掌力震荡,不由五脏翻涌,通体酸痛,骨碎欲裂。

    “青枫子”眼见达摩剑攻到,飞身纵跃,躲过剑锋,却被剑气扫中,呼吸窒息,登时萎靡。

    “白枫子”耳听“魁星踢斗”带着呼呼风声,绝命来袭,凌厉至极,纵身后跃,却是避让不及。

    好在博赢一心三用,一招三式,劲力三分,饶是如此,“三子”依然气血翻涌,不堪抵御,倒地不起。

    青荷看得无限惊惧:“好个博赢,达摩魁星,刚猛流转,将‘三子’打得一波三折,一横三软。”

    心下骇然,开启自我防患:“若论浑厚刚猛,他‘达摩’、‘魁星’加在一起,也敌不过‘霹雳神功’。倘若他再无礼,我就用‘霹雳神掌’还击。”左思右想,又觉行不通:“我只会‘霹雳掌法’,却无‘霹雳功底’,如何抵御?”

第二百一十七章 芜窿洪荒

    忽听博赢一声长笑:“‘金蝉子’,‘青枫子’,现在服软,为时不晚。”

    不料,“金蝉子”生死不顾,跃身而起,狠心挣命说道:“未分胜负,在下不服,还要讨教。”

    大敌当前,“青枫子”更是站稳身形,舍死忘生:“博赢!想让寒枫一派,向你叩拜,哪里那么容易?”

    博赢脸上依然笑容不断,身形亦是星移斗转,“达摩剑”更是凌风飘旋,但见绿影如飞,剑势如虹,眨眼之间,又是数招连攻。

    青荷看得眼花缭乱:“他‘达摩功’的万化归一,他魁星派的‘斗转星移’,当真能化腐朽为神奇,更是快得不可思议。‘三子’想要赢他,谈何容易?”

    “金、青、白三子”更是惊惧,危急关头,唯有迎刃而上,舍命招架,半守半攻。

    博赢假意闪身相避,实则以退为进。突然欺身而上,出其不意,三招快攻,疾似流星,逼得“三子”走投无路。

    “三子”大骇,正欲孤注一掷,绝地反击,强敌却又突然不见了踪迹。

    正自惊疑,博赢“达摩剑”快逾电光火石,迅猛出击,骇如霹雳电闪,直指前方“金蝉子”。

    急切之间,“金蝉子”无暇回刀招架,眼睁睁看着“达摩剑”直抵哽嗓咽喉,无力回天。

    “青白二子”大惊,长剑狂扫,骇电相救。

    “金蝉子”心思诡异,趁“二子”围魏救赵,陡然一招“金蝉脱壳”,上身后仰,双臂一震,双腿齐翻,倾尽全力,倒转而出。

    博赢一声冷笑,“达摩剑”急转,忙里偷闲,突击“白枫子”。

    “白枫子”如何避得开?瞬息之间,吓得心胆俱裂,亏得“青枫子”反应神速,长剑上挑,拨开锋芒。饶是如此,“白枫子”依然被“达摩剑气”袭中,气滞五内,面白如纸,扑身倒地。

    再看天权,将“赤、碧、蓝三子”拦在一侧,口中大喝:“鼠辈!还不受死?更待何时?”

    “赤枫子”一声冷笑:“天权,凭你也敢和爷爷叫板?爷爷今日让你含恨九泉!”

    “蓝枫子”一脸媚态:“天权,见了姑奶奶,还不速速下拜?倘若拜得快,拜的帅,姑奶奶就放你离开!”

    “碧枫子”一声娇笑:“师妹,你可是看上这个小贼?”

    “蓝枫子”胃口大开:“师姐,这一主一仆,都是我的菜。”

    说话之间,“赤枫子”手中枫叶铲急转而上,他力大铲急,寒风凛冽,寒气漫天,逼人心扉,猛不可当。

    “碧枫子”枫叶扇默契配合,急扫狂攻,寒光闪闪。

    “蓝枫子”枫叶绫漫天席卷,纷飞起舞,夺人二目。

    登时,上雾下霜,左冰右雪,前冷后寒,如同雪窖冰天。

    大敌当前,天权临危不乱,施展“魁星点斗”,怒扫长剑,急如电闪。

    “赤、壁、蓝三子”猛攻数十招,天权攻守有方,进退有度,兀自不落下风。

    天权不仅精悉“魁星神功”,剑里夹针,堪称一绝。但见他右手“天权剑”剑锋急转,一招“独占鳌头”虚招一晃;左手一招“天枢引路”,三枚“七星针”电光火石般飞射。

    “赤、壁、蓝三子”心头各自一凛,极速后跃,将将避开。

    “赤枫子”登时大怒:“暗器袭人,算什么英雄好汉?”枫叶铲势斗然一变,铲锋逆转,寒气袭人;“碧枫子”枫叶扇急拍,雾气凛然;“蓝枫子”枫叶绫飞旋,冰寒席卷。

    哪知,天权第二波“七星针”接踵又至。急切间,“三子”铲、扇、绫相格,只听“叮当”之声络绎不绝,“七星针”隔空激荡,转向射入芜江。

    “三子”正在惊骇,天权一招“三点魁星”骇电辟出,但见他身形步法轻灵,斜进右脚,右手天权剑接踵而至,一个“魁星神张”,猛击“赤枫子”小腹;左掌旋即劲逼“碧枫子”后心;右脚狂踢“蓝枫子”胸腹。招招迅猛至极,式式横扫千钧。

    “三子”出乎意料,急速避让。天权乘胜急追,左手三枚“七星针”,夺命来袭。

    “碧枫子”、“蓝枫子”再想躲避,已经力不从心。二人曾遭“劈风剑气”重创,事到如今,害人害己,气力不支。危急之中,唯有“枫叶扇”、“枫叶绫”狂舞,毕竟百密一疏,两枚“七星针”,纷纷钉上肩膀!

    “碧蓝二子”剧痛之下,两声惊呼,面如死灰,亏得久战沙场,经验老道,急切之间纵跃而退,捡了两条小命。

    “赤枫子”又惊又急:“鼠辈,安敢伤我碧师妹!”

    “金青二子”奋战博赢,更是疲惫不堪,又见“白、碧、蓝”接连受伤,再不敢恋战,互看一眼,两声唿哨,一个“九弧三射”,一个“寒针破空”,针走弧线,疾如骇闪。

    趁着博赢君臣躲闪之际,“六子”腾空而起,转身逃窜。

    博赢要事在身,但求自保,也不追赶。

    青荷躲在蒹霞丛中,大气只敢小喘,唯恐被博赢发现,来之不易的自由,一去不复返。

    好在博赢心怀天下,踌躇满志,意气风发,对这区区小荷,无暇时刻牵挂,更不知后营失窃,逃了池鱼。

    君臣二人站在江畔,神色凝重,一番低语,好像提到“紫逍、紫遥、白玉”。

    青荷暗自狐疑:“难道紫逍、紫遥还有个武功高强的师妹,唤做白玉?”

    她眼瞅君臣二人向西北大营方向急速狂奔,转眼不见了踪迹,不禁心中暗喜:“我还不趁早鞋底抹油,溜之大吉?”

    确认安全无虞,探头探脑,钻出蒹霞丛,继续向东南方流窜。

    她循着地图,巧走捷径,一口气飞逃到峥嵘崔嵬的芜窿山。

    此地山高林密、人迹罕至。峻岭、群峰、幽峡、峭壁、溶洞、林海、飞瀑、碧水,美景纷呈,意境丛生。头上蓝天白云,脚下花草树木,耳听林涛鸟鸣,宛然人在画中。

    及至芜窿谷,更是古树参天,林木蔽日;孤峰林立,沟壑纵横;悬崖高耸,峭壁对峙,如同走进幻妙的禅境。

    青荷步入谷中,心知此谷幽深,蜿蜒十数里。走着走着,忽听不远处有异动。似虚似幻,似梦似真,愈来愈近,愈来愈响,轰轰隆隆,好似万马奔腾,又似滚滚雷鸣,又过片刻,响彻山谷,震撼晴空。

    她听得惊悚,吓得站立不动,又过片刻,不由吓得捏呆呆发愣:

    一股蛮荒般的激流,来自上游,拐过山口,顺着芜窿谷,如同千军万马,奔腾而下。再看那水头,势比蛟龙,猛过雄狮,席卷巨树、山石,呼啸着,怒吼着,嚎叫着,翻涌着,迎面扑来。

    这还不说,肆虐的洪水,吞噬一切,毁灭一切。无数生灵,浸在水中,哀哭、悲鸣、挣扎、送命。

    青荷不及反应,水头已经冲到眼前,她只觉一股巨力,势如排山倒海,顷刻之间,人已没顶。

    身处激流,一片窒息,惊骇已极,奋起平生之力,手足齐挥,拨水上浮,方才露头换了一口气,又一个巨浪来袭,又被打回水底。

    人在水中,惊急无限,左顾右盼,与自己同呼吸、共命运,挣扎在山洪之中的,居然都是吴兵,数以万计,苦不堪言。有的在恐怖中挣扎,挣扎最后一口空气;有的在绝望中死去,死于最后一片窒息。

    在这夺命的洪荒,死亡各式各样:有的横眉立目,有的满面狰狞,有的哀伤绝望,有的须发皆张。

第二百一十八章 进退维谷

    一片血水,一片汪洋。无以名状,除了死亡。

    死到临头,求生**,前所未有之强:“未见阿龙,怎能受死?”

    眼见一根巨木顺流而下,青荷毫不犹豫,蹬腿伸手,紧紧抱住。终能随波逐流,终于挣扎出水面,终于抢回几口呼吸。

    不知下冲多久,更不知身在何处,巨木突然不再前行,而是绕在水中打旋,原来撞上一棵被淹没近半的古松。

    青荷当机立断,放弃巨木,跃身上树,爬到顶部。

    眼见水势越长越高,吴兵浮尸越冲越多,青荷看得心惊胆寒:“我这一世,生就苦命,倒霉鬼附体,厄运魔催生。人家吴蜀两国交兵,我这个吃瓜群众,怎么次次前来受死,回回争当先锋?”

    思来想去,骂在心底:“‘飞龙在天’,诡计多端,引导芜江水,灌入芜窿谷,不费一兵一卒,杀死敌军千千万万。”

    水漫金山,不断上演。青荷紧抱树冠,眼见山洪裹挟巨石、死尸,奔腾汹涌,吞噬一切,水位更是涨个不停。

    洪水没过了脚,没过了膝,没过了腰,心知死期不远,满腔愤怨:“仇人啊!仇人!克星啊!克星!今生今世,只有一愿:来生来世,再不要遭遇‘飞龙在天’。”

    不料,洪水几近胸口,奔速再不提升,水位再不上涨。不知又过多久,水位开始下降。

    否极泰来,青荷喜出望外,眼见水势减缓,急忙奋力游向对岸。终能脚踏实地,更不迟疑,甩开双足,隐着身形,奋力爬向高山。

    不料,行不多时,忽听正前方喊杀声满山遍野,火炮声山摇地动,羽箭声震耳欲聋!

    向上攀爬,登高远眺,芜窿谷东南,旌旗招展,号带飘扬,草木皆兵鬼神哭,十面埋伏重重布;铜锣声声,金鼓齐鸣,两军对垒刀枪闪,无限杀机在谷中。

    好一个嗜血之山!好一个夺命之谷!

    青荷一朝被针射,十年怕战争。想要逃离,早已体力不支,更怕满山流窜,被人发现。思前想后,谨小慎微,躲进山顶一处小小的溶洞。

    此洞倒是又高又险又隐蔽,且有丛丛灌木做掩体,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不要说滚木?石,不要说明枪暗箭,就是火炮榴弹也伤她不着。

    既然安全无虞,当即打定主意:“战争结束之前,无论玉皇大帝,无论如来佛祖,哪怕齐来召唤,也决不离洞半步。”

    爬进山洞第一式:脱靴!

    那双要人命的大军靴,不光死沉死沉不跟脚,还死硌死硌直闹妖。一双小脚,又受洪水浸泡,痛得火烧火燎。脱靴一看,脚心、脚背、脚趾、脚踝,都被磨出无数血泡。

    痛楚不堪,又将博赢骂个狗血淋头:“大慈大悲的司命星君,定罚青蝇来世托生女人,而且是个被四处追杀,狼狈逃窜的小脚女人!”

    骂完倒霉的青蝇,更觉良心不安:“我怎不分良善?想想万恶的“飞龙在天”,青蝇与他相比,如同救世主,好过包青天。”

    一边躲在溶洞做山猫,一边愁眉苦脸做祈祷:“吴蜀两国,谁胜谁负,与我无干,但求速战速决,生灵少被涂炭。”她那祈祷之声,比两军交战中盼望休战的士兵,还热切,还虔诚。

    祈祷间歇,好奇心胜,熬着忍着,还是禁不住向山下芜窿谷偷看。一望之下,禁不住目瞪口呆:“怎么!蜀军人丁稀少,吴军人多势众。兵力悬殊,岂止三倍?青蝇还说蜀军必胜?难道脑子进水?不信你,吴军虽被山洪灭了大半,依然是人满为患。”

    细细再看,识破天机:“咦?蜀军好像占足了便宜。原来,他们居高临下,利于攻守,地势有利;而且扼守战略通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关键是还控制了沟壑纵横、溪河缠绕的水源之地。”

    一番观瞻,恍然大悟:“蜀军将吴军困在芜窿谷,正在瓮中捉鳖。吴军人多又有何用?被大水一冲,晕头转向,如今更是进退维谷,陷入绝境。看来,青蝇心胸不可斗量,青蝇预言不容小觑。”

    吴军正在奋力突围,怎一个惨字了得?被困芜窿巨瓮,一会儿被洪荒席卷而下,一会儿遭炮火狂轰乱炸,一会儿被烈火围困炙烤,一会儿被巨石袭击夯砸,一会儿被乱箭攒射戮杀。无比惊惧之下,自相践踏,死伤无数。损兵折将,不成体统。

    拼死一搏,求生不得,无可奈何,怎一个痛字了得?

    咦?那是何人,指挥坐镇?你看他,“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身似飞天惊鸿,剑若闪电游龙”。

    啊呀,不好!那是蜀军主帅,“飞龙在天”!最最冷酷冷血的“飞龙在天”!最最无情无义的“飞龙在天”!

    眼望“飞龙在天”,实在心有余悸。他老人家,当真是“兔走鹰隼疾飞落,骏马下注千丈坡。断弦离柱箭脱手,飞电过隙珠翻荷”!

    当日就是他,手起剑落,射透我的心肺隔膜。他比寒波还恶魔,比青枫还阴毒,比白枫还狠辣,比赤枫还凶猛,比碧枫还奸诈,比蓝枫还狡猾,比金蝉还残暴,比卓星还禽兽,比相尘还悍戾,比相雾还狞恶,比相烟还血腥。

    这一世,我遇到的所有劲敌,加在一起,也敌不过他的万一。

    她摸摸前心,探探后背,冷汗、热汗、邪汗,结伴而生,交替流淌;箭伤、鞭伤、刺伤,如刺如芒,劲爆而痛。

    她一边发着狂抖,一边掰着小手指头:“倘若列个杀伤排行榜,数遍九州,毫无争议,“飞龙在天”,位居榜首!”

    上榜理由:神出鬼没,变幻无穷;武功绝顶,旷世枭雄;冷血无情,杀人无形!

    杀伤等级:十级!

    狠厉指数:十星!

    他的冷箭,尤其诡异,钻穴觅缝,无孔不入。既然他无极凶残,我更要防范未然。

    那惊天动地、撼鬼震神的喊杀声,充斥着整个战场,那漫天铺地、卷风遮云的战火硝烟,刺激的她难以呼吸视听。即便如此,还是忍不住向下观望:

    “这般战役,以少胜多、以弱胜强,世间还能打上几回?纵我一生,能有几次机遇,躲在一边,偷偷观看?”

    刀光剑影,号炮连天,血肉横飞,惊心动魄。吴蜀双方,已经拼得你死我活、鱼死网破。

    千军万马,驰骋芜窿谷,不尽厮杀,将绝望之声,将末日之声,四处激发。芜窿山躲在谷后,犹如一只千年怪兽,张牙舞爪,嗜血无情,欲撕毁一切,欲吞噬所有。

    芜窿谷中,漫天炮火,铺天羽箭,象扇面一样四散开去,炸在头顶,射在当空。

    火炮爆炸声、万箭齐发声,又夹杂着人喊马嘶声,划破茫茫天际。那没有着落的天空,散发着死亡之气,弥漫着死亡之音。

    箭山火海之中,辨不清侵略者、反击者,分不清杀戮者、被杀者,看不透胜利者、失败者。只知大批大批年轻的生命,横剑倒戈,告别肆虐,失去酷烈,告别永远,失去永恒。

    殷红鲜血在蒸腾,艳过蒸蒸日上的朝阳;四肢百骸在斩落,贱过踩在脚下的泥土。

    生与死对抗,血与火焦灼,一切都不重要,只配伴着尘埃陨落。血染的天空,没有尽头;血色的大地,没有着落。

    再看“飞龙在天”,驰骋沙场、指挥若定,惊天悍地、神勇无敌。

    他似乎拥有无穷的智谋,无尽的韬略,无极的胆气,无限攻击力。

第二百一十九章 瞻彼日月

    他一个帅,顶多少兵?时而矗立山岗,指挥千军万马;时而奔赴谷口,拦截吴兵吴将。奋勇拼杀,血战疆场,一时一刻都未停。

    青荷看过之后,更是吓出一身冷汗:“无敌的战神,无敌的英雄!我的至仇,我的克星!”

    万事懵懵懂懂,只有一事心知肚明:“丘山所言不虚,他确实神勇。多亏有这无敌“霸王龙”,弄玉、丘山,安全无虞;盖房、结婚,指日可待。”

    战马嘶鸣,金戈峥嵘,羽箭破空,火炮轰隆,不耀日月繁星。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白骨成堆,哀哀相合,不啻鬼蜮阎罗。

    青荷自认胆大包天,却生生被吓破了胆。直到深夜,才在战火纷飞、人喊马嘶中,昏昏沉沉入眠。

    芜窿谷底,又是一夜血战。

    次日清晨,她从噩梦中惊醒,再向谷底观瞻。

    没了夜色掩蔽,千疮百孔,满目疮痍,尸横遍野,如此清晰。灾难,血腥,残酷,恐怖,超越所有想象,凌驾一切文章。侧目之下,涕泪交加,说不出话,唯有心底默诵《往生咒》,只盼屈死的亡灵,有望超度。

    她躲在制高点,吴蜀两大阵营,历历在目;别人想发现她,却势比登天。

    辨认军服,阵亡的绝大多数,都是东吴将士。她曾流浪蒹城,至今感情颇深。忍无可忍,痛骂吴君:“狼心狗肺,最该千刀万剐!这么多人送命,只为他一颗野心!”

    吴军人马,七倒八歪,妆容不整,疲累不堪,困顿无形。非但如此,里无粮草,外无救兵,死伤无数,穷途末路,再加上投降奔逃,已经折损十之**,只剩一万有余。

    没吃没喝没救援,这还不算,至关重要的水源,已经被蜀军切断。打了一日一夜的仗,生生连口水都喝不上。上万吴兵,焦渴无奈,如同干涸的水蛭,爬都爬不起来。

    青荷看毕,更觉腹中饥饿,幸好山洞附近有诸多果树,青涩小山莓,虽未成熟,却已成串长出,随手摘上一把,放入嘴中,只觉遍口生津。

    不由暗自庆幸:“战争中的士兵,不如蝼蚁。战争中的生命,不如草蜢。比起他们,我便如置身天堂。人在溶洞内,随时都能睡。洞外有青莓,解渴又填胃。”

    她望向东南,上万蜀军,居高临下,扼守芜窿谷口,却是刀枪林立、旌旗招展、军容整齐、英勇无畏,说不尽的勇猛,道不尽的威风。再看那“飞龙在天”,山头一站,英姿飒爽,玉树临风,无尽霸气,不尽风流。

    她眼望“飞龙在天”,念及他害人不浅,不由满腔愤怨:“不懂见好就收?非要痛打落水狗?害我前不敢进,后不敢退;山不敢下,路不敢走;人不敢归,家不敢回。”

    她又望望饥渴难耐,疲惫不堪的吴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不如投降算了!好死不如赖活着!”

    这般一想,更觉自己才最最可笑之人:“这世间,人人都像我,怎会有战争?怎会有杀戮?又怎会有进步?”

    于是,又开始不切实际的畅想:“倘若满世界都如我这般不思进取、不喜争斗,又将如何?毋庸置疑,肯定是漫山遍野、铺天盖地,长满了各种各样的小青荷,都乐呵呵、笑嘻嘻、美滋滋,摘青莓、竖蜻蜓、逗青蛙,那样的世界,永远停留在原始社会,不会前进,只会倒退。”

    从前,她跟泰哥哥学史,总是惊诧莫名:“因何人类进入野蛮的奴隶社会,反而被定性为跨入文明?”

    如今,总算大彻大悟:“所谓文明社会,法规强化了,制度健全了,社会发展了,文化进步了。但,不幸的是,国家、阶级、等级,相伴而生;不平等,不公正,不自由,接踵而至;剥削与压迫、杀戮与战争、愚昧和暴戾,如影随形。”

    思前想后,醍醐灌顶:“在这颠倒的时代,文明根本就是相对,和刀剑一样,无眼耳口,无心意情,无所谓善,无所谓恶。文明脚踩着愚昧走来,也在发展中,不断创造出各种各样的愚昧。文明与愚昧,向来相生相克,共立共存;它们想互博弈,相互角逐,相互妥协,相互抗争。当然,最终的最终,文明必胜。但是,那在何时?那在何地?绝非在当下的战争。”

    想到战争,大惑不解:“究竟是:人性本善,性近习远?还是:人性丑恶,暴戾贪婪?抑或:人性荒谬,自相刁难?山河从不完美,难道只因有战争,只因有人类?”

    依然大惑而特惑:“在这个颠倒的时代,因为贪婪,肉食者便可以无耻?无耻到把血性屠杀,说成光明正大?因为良善,草食者便注定无权?无权到被迫征战,被认为理所当然?”

    举头望天,泪光闪闪:“因何人类成长每一步,都有血腥相伴?都是血色相随?日月流逝,斗转星移,万物刍狗,无止无休!天地熔炉,无间地狱,何谓胜负?何谓荣辱?”

    只觉伤痛难以遏制:“对于愚昧与文明,素来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我不过小小一只蝼蚁,任人踩踏,自然想不透偌大的乾坤。不要说历史,仅仅是战争,我都不解其万一。我曾一心盼着蜀国获胜,但是,眼见成千上万的吴人慷慨赴死,我的心除了伤痛,便是伤痛。”

    正在迷茫中不能觉醒,正在伤痛不能自拔,芜窿谷外,突然涌出一哨人马,人数上万,风驰电掣,如风席卷。为首一面大旗,迎风飘扬,斗大一个“枢”字,绣在正中央。

    青荷陡然想起:“昨日天枢那般壮怀激烈,那般苍凉悲壮、无可奈何。他本是痛恨吴君昏庸,切齿主帅无能。可是,危急时刻,他却义无反顾,召集旧部,舍命营救。我虽不敢认同,却不能否认他是少见的英雄。”

    原来,天枢身处卓云、卓幕、金梭、银盾四股火力夹击,周旋于蜀军夹缝之中,却能神机妙算,佯装向北逃窜,又突然转向,泥鳅一般,钻过包围圈,更是心念主力,出其不意,挺近芜窿谷。

    天枢的不期而至,令两军战局,风云突变。事到如今,形势倒转,蜀军被前后夹击,腹背受敌,岌岌可危。

    青荷急望蜀军阵营,生死存亡的危急时刻,“飞龙在天”惊而不慌,危而不乱,从容不迫,镇定果敢,大将之风,临场凸显。

    不过瞬间,应急机制已然启动。但见:一列列、一队队、一排排蜀军,悄悄绕在芜窿山隐蔽的盘山路中。阵容有序,行进迅疾。不消片刻,数千人马,不见踪影。

    青荷冥思苦想,如梦初醒:“地图上曾有标明,芜窿山下芜窿谷,芜窿山上芜窿洞。蜀军进洞,匿迹销声。”

    芜窿洞是个大型石灰岩穴,主洞长二三里,洞高洞宽都有数丈,宽敞且可通行。洞内有飞流直下的石瀑,神奇绝伦的石幕,有光洁如玉的石笋,有粲如繁星的石花。有的形似金銮宝殿、玉柱擎天,有的形似雷峰宝塔、玉林琼花,有的形似石田珍珠、巨幕飞瀑,有的形似珊瑚瑶池、海底龙宫。形态之美、质地之洁、分布之广,世间一绝,天下罕见。

    毋庸置疑,定是“飞龙在天”事先利用芜窿洞,打通芜窿山,与后山小路相连。出得此洞,便可进逼天枢后营,更可直插敌军心脏。

第二百二十章 耀彼星辰

    “飞龙在天”当真狡猾,留下三千人马,护住前洞洞口,故意擂鼓鸣金,摇旗呐喊,做出进攻假象。

    樊琪被困谷内一处山丘,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没吃没喝,视野更不开阔,既无法观察敌军阵营,又望不见天枢救兵。

    说句良心话,身为主帅,如此痴傻,不如自杀。本来,倘若他与天枢里应外合,攻守定将易型,战局更要改观。

    天枢虽是神勇,却不知谷内兵力如何设伏,自然不敢贸进。方欲派人进谷探查,忽闻后营炸开了锅。

    飞弹、羽箭、火炮、滚木,狂风暴雨般,猛射而至。

    蜀军漫山遍野,飞箭铺天盖地,大火如日中天,奔腾着,激射着,翻涌着,冲向吴军。

    吴军后队被砍、被射、被烧,哭爹喊娘,冲冲大乱。前队不知所以,回转相救。前后相撞,自相践踏,死伤无数。

    天枢毕竟一代名将,更能临危不惧。令旗一举,一声断喝,将士犹如吃了定心丸,后队变前队,重整旗鼓,片刻之间,又恢复秩序井然、训练有素的威武之师。为了活命,不顾火烤箭射,同仇敌忾,绝命冲锋。

    突然,天枢令旗急摇,骑兵攻击手急速抢到前方,列成无数方阵,大大小小,阵中容阵,阵阵相连,阵阵相套,薄中厚方,攻势凌厉,三面包抄。他们身负长弓羽箭,手持利刃长矛,披挂铁铠甲胄,武装到牙齿,攻击力、防御力陡增。

    天枢一声号令,刹那之间,漫天羽箭,铺天盖地,飞向敌阵。

    “飞龙在天”应变神速,率大军侧闪两翼,命盾牌手抢到前方,虽是如此,蜀军依然有所伤亡。

    危急之下,他将飞龙剑举了三举。刹那之间,装备精良的强骑兵,排成锥形阵法,前锋尖锐迅疾,两翼坚强有力,旋风一般冲向吴军。

    蜀军将士所着武器和铠甲,乃是用纯钢精制打造,攻击力和防御力惊人,更是远胜吴军,片刻之间,便突破割裂敌阵。

    青荷暗暗敬佩:“‘飞龙在天’却是英名,蜀军武器精良,好钢用在刀刃上。”

    非但如此,蜀军分工协作,默契配合。刀马队佩有极其锋利的马刀、利剑,砍杀步兵如斩瓜切菜;长枪队佩有威猛的长矛、长戟,挑刺骑兵如狂风暴雨;步兵队佩有灵巧的钩镰枪、拐子棍,斩削马队马腿如风卷残云。

    “飞龙在天”指挥若定,蜀军攻守兼备,进退有方,更是强悍无敌。潮水一般掩杀,包围圈逐渐缩小,锥形阵两翼战果不断扩大。

    青荷看得清楚:“蜀军兵峰甚健,势不可挡,吴军危矣。”

    天枢不愧一代名将,身处危难,沉着应变,令旗一挥,吴军顷刻间分散成无数圆阵,各以盾牌护在周边,就象被群狼围困的雄狮,舍生忘死,自卫反击。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飞龙在天”一声令下,蜀军变换“长蛇阵”,犹如条条巨龙,缠住头头雄狮的躯体,并将包围圈不住压紧夯实。

    蜀军武器先进,装备精良,优势不可比拟。刀枪飞舞,剑戟斩斫,矛戈猛刺,斧钺狂劈,吴国抵挡不住,潮水一般溃退,死伤者不计其数。

    天枢眼见形势不好,急速挥动令旗,吴军瞬间又变成雁形阵,便如巨人伸出了两只巨臂,包抄迂回,实施反扑。

    “飞龙在天”避其锋芒,指挥大军,演成玄襄阵。刹那之间,蜀军阵营锣声大振,鼓声不绝,人流飞旋,车马盘桓,杀声震天。

    吴军分不清东西,辨不出南北,找不到主力,分不清侧翼。正自迷茫涣散,蜀军攻其不备,出其不意,绝命冲锋。吴军晕头转向,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双方你死我活,争战进入白炽化。比之昨日,还要惨烈。

    眼见刀光剑影,耳听风声鹤唳,青荷不住狂抖:“这般争斗下去,吴军虽有伤亡,蜀军却也腹背受敌,未必能占到便宜。可别忘了,芜窿谷内,还有樊琪一万人马,虽说又渴又饿,又困又累,虽这疲惫之师,更是困兽之师,倘若死灰复燃,定是无穷后患。”

    幸亏樊琪不是青荷,而是被吓破了胆的缩头乌龟。他对“飞龙在天”留在谷中的三千疑兵,摸不清路数;又对谷外战役,猜不透实情。

    物极必反,樊琪本是胆大妄为,如今百战百败,便成了胆小如鼠。他又是畏惧,又是疑虑,居然拿不定主意:是否孤注一掷,发动拼死一战,实施绝地反击。

    相较之下,在这决胜之战,“飞龙在天”,却能当机立断。

    伴随包围圈缩小,蜀军阵地忽然飞出一人,如振翅大鸟,腾空而起,霹雳骇电一般杀进敌营,人如飞龙,长剑旋舞,剑气如虹。

    眼见“飞人”从天而降,勇不可挡,吴军连连溃败。

    眨眼之间,“飞人”所向披靡,杀开一条血路,继续前冲。

    青荷大吃惊吓:“‘飞龙在天’因何不再坐镇指挥?而是故技重施,单枪匹马,杀入敌阵?他这风头,还未出够?一心想要被敌军射成刺球?还好还好,我居高临下,再不会当那冤大头。”

    吴军前方一将,手提长枪,引数十骑,跃马迎战。

    “飞龙在天”更不打话,飞龙剑一旋,直取长枪。只一回合,就将那长枪将刺于马下。

    吴军惊骇无极,纷纷退却。

    “飞龙在天”手持长剑,接连几个纵跃,杀入二层重围。

    早有一将,引一队铁骑如飞而至,更不怠慢,持长刀来战。一个回合之下,被一剑刺倒。

    “飞龙在天”杀散吴军,于万将丛中,冲开一条血路,杀入第三道重围。

    他纵身飞跃,又一枝军马,拦住去路。当中一员大将,旗号分明,大书一个“枢”字,不是天枢却是谁?

    天枢何等英雄?那可是一代名将,威名远扬。眼见“飞龙在天”在千军万马之中,单人单骑,如入无人之境,早已揣出他的真实意图擒贼先擒王;更是猜出他的最终目的速战速决。

    更见己方无数上将,人头落地,殒命当场,天枢又痛又急,早就摘弓?壹??啻蚊樽肌v皇堑腥搜溉缂卜纾??霾欢ǎ?的焉渲小?/p>

    “飞龙在天”愈奔愈近,天枢便在十丈开外,正是飞射的大好时机。更不犹疑,略一扬手,“飞龙剑”入鞘。右手向身后一探,骇电般摘下宝雕弓,左手拔出雕翎箭,气运丹田,凌空而起,人在空中,搭箭上弦,双臂角力。

    会挽雕弓如满月,疾飞神箭射天枢!

    羽箭“嗖”的一声,霹雳闪电般破空而出。

    敌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主动出击,天枢在马上看得清清楚楚,趁敌身在半空,无暇抵御,天枢奋力拉满弓弦,夺命回射。

    哪料到,箭方射出,两道骇电已经飞至眼前。一箭射中马之眼,一箭正中右肋章门穴。天枢大叫一声,人扑马翻。

    眼见主帅落马,吴阵飞出两人,挺剑飞身,将主帅急抢入手,欲全身而退。此二人不是别人,正是天枢两位师弟,号称“魁星双锏”的玉衡、开阳。

    再看二人手中,两对金锏,形似硬鞭,边有四棱,锏身持重,长而有刃,锏端尖利。舞将起来,满天星斗,风云变幻。

    “飞龙在天”何许人也?哪容敌将死灰复燃?急如风火,抢上前来,“飞龙剑”极舞,剑气如虹,怒扫千军;“追风菱针”,流星赶月,骇电齐出。

第二百二十一章 惺惺相惜

    只战了几个回合,玉衡、开阳技不如人,力不能支,双双挫败。眨眼之功,要穴被点,扑倒在地。

    “飞龙在天”骇电般冲上前来,右手一探,就将受伤不起的天枢提在手中,顺手点了背心大穴。

    却在此时,一道灰影,从天而降,一声断喝,骇电来袭。但见此人,斜身滑步,手腕一顿,“天璇剑”横里一荡,直击“飞龙在天”后心。

    危急之中,“飞龙在天”将天枢急掷于地,身形逆转,顺势跃起,“飞龙剑”反手一迎,剑光一转,反取来人前心。

    灰衣将军为救天枢,性命相搏,如猛虎下山,怒狮骋原,左掌右剑,连攻带守,势不可挡。

    打到分际,“飞龙在天”一招虚幌,避其锋芒,身子横飞而出,“劈风神掌”骇电出击,直取灰衣人双腿。

    来人眼见形势危急,身形暴起,“天璇剑”斗转星移,向下猛削。

    哪料到,尚未沾衣,“飞龙在天”长剑已经倏然出手,剑气如虹,但听“当”的一声,两剑相撞,余音不绝。

    灰衣将军登时招架不住,以手抚膺,倒退数步。他心念天枢,生死不顾,欺身直进,冲锋陷阵。一柄“天璇剑”,击打砍刺,一剑紧似一剑,快疾如闪,虎虎生风。

    两人越打越烈,招数越斗越奇,身法越飞越炫。

    陡然间,“飞龙在天”一声长啸,一招“震惊百里”,“天璇剑”受剑气所迫,再也把持不住,倏地被击飞。

    天枢本已被俘,见势不好,连声惊呼:“天璇!快走!休要管我!”

    想走,如何走得了?

    天璇大惊,疾挥“魁星七绝掌”,负隅顽抗。只是,哪里抗的过?

    危急关头,突闻一声轻啸,疾风起处,一道蓝影,飘逸轻灵,急扑而至。

    天枢望向蓝衣人,更是大急:“瑶光,你来做什么?还不速走!”

    瑶光双目喷火,血灌瞳仁:“我不走!咱们是夫妻!死也在一起!”说话之间,“瑶光剑”暴冲急扫,迳刺“飞龙在天”。

    “飞龙在天”更不回头,右掌微挥,弹风破风,借力打力。他这一招“游龙取水”,是以敌人自身之力卷扫兵刃,反制其人之身。

    瑶光根本把持不住,双臂剧震,“瑶光剑”剑锋急转,直刺向天璇。

    天璇危急中乘势跃起,身子在空中斜斜窜过,才避开她凌厉一剑,不由心下暗惊:“劈风神功,绝非浪得虚名。”

    为救天枢,瑶光死生不顾,挺剑向“飞龙在天”当胸剌去。她所使的都是魁星派指穴打穴的招法,所指之处,都是大穴要害。她虽是一女子,却因豁出性命,这一剌之势,凌厉至极。

    不成想,“飞龙在天”心思聪颖,避重就轻,长剑急转,更能四两拨千斤。

    危急关头,瑶光根本避不开去。为救夫君,索性玉石俱焚。但见她踏上一步,似是不顾一切,进招突袭。哪知长剑递到一半,斗然间身体向后疾仰,剑光一闪,剑招又变。

    她腰肢更是柔软,陡然后旋,这一飞转,剑锋又变,又快又急,眨眼之间,与“飞龙在天”已不及一尺之距。

    “飞龙在天”只觉她招式凌厉而诡异,变幻而莫测,索性不变应万变,右掌向她急拍而去。

    瑶光腰肢轻摆,就如一朵兰花,在风中微微一颤,看看避过,长剑又是急变,夺命之势却丝毫不减,直取“飞龙在天”。当真是宁可玉碎,不愿瓦全

    “飞龙在天”却飘忽轻灵,急转身形,已旋至瑶光身后,气运丹田,舞动“飞龙剑”。

    瑶光只觉一股巨力,势如排山倒海,根本不可抗拒,但见自己的长剑,已经直击向天璇,更觉不可思议。

    天璇正在全力进攻,耳听身后金刃破空之声,心知不好,翻转重心,向前急纵。想要躲避,哪里来得及?只觉后背大穴又麻又痛,登时扑倒于地。

    瑶光不料不到“飞龙在天”弹风破风之法,出神入化。正自惊慌失措,“飞龙剑”又至,耳听剑势来得迅疾,急忙低头闪避,只觉头顶一凉,剑头掠顶而过,心知若非对方手下留情,自己已然人头落地。

    便在一瞬间,“飞龙在天”轻挥右掌,“拍”的一响,击中瑶光。

    吴军被蜀军重重围困,眼见统帅被擒、主将大败,登时锐气全失,阵脚一片大乱。顷刻之间,成了一盘散沙。

    “飞龙在天”一声号令,蜀军山呼雷动,前阻后截,左突右扑,发动全面猛攻。不消片刻,吴军兵败如山,全线崩溃。

    天枢援救计划,被彻底击垮,统帅、主将全被生擒活拿。

    青荷看向“飞龙在天”,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他已是遍体伤痕,血染征衣。这才陡然想起:“‘飞龙在天’固然武功盖世,天枢亦是不可小觑。二人对箭,便是二虎相争,两败俱伤。”

    芜窿谷中,尚有樊琪一万残兵败将,若是死灰复燃,后果不堪设想。

    “飞龙在天”对谷外四散奔逃的吴军,并不追赶。而是紧抓战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了个回马枪。

    却说樊琪,耳听谷外人喊马嘶,杀得惊天动地,急遣探马蓝骑。可惜,谷口被蜀军守得风雨不透,终于得知实情,已是错失良机。

    樊琪追悔莫及,痛定思痛,号令三军,迅猛冲锋,便与回撤的蜀军,狭路相逢。

    吴军一见“飞龙在天”,更是心惊胆寒,只一个交锋,便又兵败如山,终点又回到起点,再次逃回低山,苟延残喘。

    樊琪愚不可及,吴军坐以待毙。青荷不忍再看,饥渴之下,自去摘食青莓。一口青莓尚未下肚,就听数千名蜀军齐声呐喊:“吴军速降,有水有粮,回见爹娘!吴军不降,渴死沙场,曝尸荒凉!”

    青荷听的心惊:“‘飞龙在天’不光杀人无形,还攻心有方。吴军数日鏖战,疲惫不堪,饥渴难忍,闻听此言,如何不会军心涣散?”

    看向吴军阵营,接二连三都有军士,丢下武器,举起双手,抢下山坡,投奔蜀营,弃战而降:“我愿归顺!休伤性命!”

    樊琪恼怒至极,连斩数十,期望杀鸡儆猴,却是徒劳无功。

    蜀军果然守信,但凡吴军投降,都是备受优待,给水给粮。这般一来,不出半个时辰,樊琪众叛亲离,唯有束手就擒。

    西蜀大胜,“飞龙在天”虽是伤的不轻,却能指挥若定。

    蜀军秩序井然,分头行动:有的掩埋战友,有的押解战俘,有的清点战场,有的缴获战利,有的护送军械,有的召集马匹,有的搬运锣鼓,有的收拾道旗。

    “飞龙在天”召集吴军,约法三章:“有意留蜀者,无罪无罚,分田分地,减赋减役,保证乐业安居。”

    此令一出,颇得军心,上下一片欢腾。

    西蜀沃野千里,号称天府治国,却因战乱,几被灭族,虽经一代人努力,依然地广人稀,最缺年轻力壮的劳力。

    指挥停当,“飞龙在天”不急撤退,却召来“魁星五子”,推心置腹。

    他满面悲戚,看向山洪留下的淤泥,漫山遍野的尸体:“今日之战,西蜀虽胜,在下并不以之为荣,更无丝毫喜悦之情。事实上,眼见万众苍生,命丧黄泉,在下不尽伤痛。蜀吴本是兄弟,本是友邦。咱们共同的敌人,本是北鞑。”

    天枢身为败军之将,满面悲怆,满心悲凉,只是侧耳倾听,只是一声不响。

第二百二十二章 冤冤相报

    飞龙在天望向远山,不尽悲壮:“怨就怨国贼博尚,无道昏庸,嫉贤妒能,穷兵黩武。将军文韬武略,我家君上求贤若渴,慕名久矣。将军不如弃暗投明,咱们共建西蜀,创不世之功。”

    天枢箭伤虽已包扎,一身霸气,却是消失殆尽:“大将军英明神武,在下敬服。但是,在下绝非卖国求荣之辈。既然被俘,再无二话,要杀便杀,要刮便刮。想要在下降蜀,反戈东吴,那是万万不能。”

    再看天璇、瑶光、“魁星双锏”,都是满怀必死之心,不发一言。

    “飞龙在天”真情流露:“西蜀子民素来不喜征战,我家君上更是不喜用武。几位将军但凡投诚,不仅远离刀光剑影,更是无需剑指东吴。咱们只需励精图治,兴利除害,振兴西南,造福一方。”

    天枢抬眼望长空,兵戈将息,一轮血色红日,倔强地挂在长天一隅。虽有明日当空,依然阴沉沉,昏惨惨,一阵阵冷风,迎面袭来。

    他不由自主,打了数个寒颤。一番思虑,只觉心灰意冷,更是不为所动:“大丈夫死则死矣,为国捐躯,死而无憾。大将军不必多言。”

    “飞龙在天”沉吟片刻,字斟句酌:“将军既然不肯为我分忧,在下不加勉强。只要将军保证,日后不与西蜀为难,但请自便。”

    五人闻言,不可置信。矗立谷口,怔怔相看,都是惨白着脸,萧瑟着心,冷风吹得衣袂飘飘,刮得他们沉浮不定。

    瑶光第一个醒转,涕泪纵横,对着“飞龙在天”拜了数拜:“将军大恩,瑶光来日定将涌泉相报。”

    转身力劝天枢:“阿枢,大将军以诚相待,咱们不能辜负人家的好心,更要记着人家的好处。”

    天枢动容,静默一刻,终下决心,对着“飞龙在天”拜了数拜,率领众人,默然离去。

    行出数箭之地,天璇方沉声说道:“龙帆久负盛名,今日再见,不枉此生。此人大智慧,大心胸,真英雄!”

    天枢长叹一声:“若能得此知己,此生无憾。只是,生不逢地,战不逢时,此生已是无望!”

    天璇满心悲凉:“天璇也是此意,怎奈舍不得妻儿老小,抛不下故国家乡!”

    天枢惨然说道:“生不能报国,死不能成仁,甚是悲凉!博尚误国!羞为其臣!势必弃之!”

    早有将士心急如焚,连声规劝:“大将军,‘四子’何其勇猛?怎能轻易放行?”

    “飞龙在天”目送天枢、天璇的背影,心中不舍,脸上微笑:“这样的真君子,这般的大丈夫,世间屈指可数,我怎忍心杀戮?”

    “大将军!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你们只管放心,他们再不会为博尚卖命,更不会与我西蜀为仇。”

    蜀军终于退出谷口,四周沉入一片死寂。

    青荷心情沉重,却不忘初衷:“杖打完了,吴军败了,蜀军回了,我也该撤了。”

    谷底被山洪冲击,到处都是乱石淤泥,又经血与火的洗礼,更是一片狼藉。蜀军在低洼之处,挖出数十个大坑,将战死的吴军将士就地掩埋。

    数十个坟丘,星罗棋布,大小不一。

    那么多尸体,仓促间岂能一一掩埋?沟沟坎坎,坑坑洼洼,仍然还有暴尸荒野。更显凄凉,更显悲壮,更填血腥,更填惊悚。

    直到确认再无蜀军,青荷才鼓足勇气,小心翼翼,向山下走去。她绕过被遗漏遗忘的尸体,避过山洪留下的淤泥,一步一险,举步维艰。耗尽胆气,透支体力,这才终于下至谷底。

    放眼望去,视线清晰。在那一刻,在她心中,时间冷凝,空间永恒:

    空中刮着冷风,吹不尽哀鸣。天上飘着细雨,洗不去血红。坟丘仰望苍穹,埋不住亡灵。

    青荷眼望大大小小的坟丘,默念《往生咒》,身心狂抖,涕泪横流。

    数十年后,那沉重的战争阴影,不可忘却,不可磨灭,一直纠缠在梦中。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挣扎到谷口,躲在巨石之后,探出一颗头,睁大一双星眸。

    却不料,所见所闻,不可置信,骇人听闻。

    芜窿谷口,站立六人,各持利刃。刀枪相向,剑拔弩张。一动不动,冻结时空。

    其中一人,被另外五个围困当中。

    此人不是别人,便是蜀军统帅,“飞龙在天”。

    青荷只觉不可思议:“他昼夜战斗,不眠不休,几乎被打了血球,还没打够?还单枪匹马?跑回来打架?”

    另外四人,竟然是博赢、天权、紫逍、紫遥。看来,乘人之危、落井下石,也是青蝇之本性。

    此外,还有一人的出现,更令青荷不可思议,居然是曾经做了战俘的吴军统帅樊琪。

    六人横眉立目,拔剑相向,都不敢轻举妄动。

    此情此景,超越青荷的想象,只觉不会呼吸,不会心跳,唯有涅呆呆发愣。

    眼望樊琪,青荷开始猜疑:

    适才“飞龙在天”班师回营,方才率军行出数十里,忽闻中军飞马来报:“启禀大将军,大事不好!吴帅樊琪被劫!”

    “飞龙在天”大惊:“何人如此大胆?”

    中军急禀:“四个贼人,装扮成我蜀军,及至近前,才被发现。贼人极尽狡猾,上演‘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等尚未出手,他便神不知、鬼不觉,劫持了樊琪而去。看他武功身法,极似魁星、神农两派爪牙。”

    “飞龙在天”醍醐灌顶:“必是博赢!吴军之中,也只有博赢,如此轻功绝顶。我军疲惫至极,他若偷袭,如何抵御?”

    更不迟疑,率众狂追而回。他马快身疾,风驰电掣,眨眼便奔出数十里,将众人远远甩在身后,及至追上博赢,只剩单人独骑。

    博赢素来诡计多端,心知血战在所难免,索性将“飞龙在天”引至芜窿谷内,以防大批蜀军随后追到。

    青荷躲在巨石之后,近观“飞龙在天”,更觉毛骨悚然:他分明就是个血人,双眼布满血丝,征袍遍染血迹,浑身遍布血痕。

    只有一张脸,惨白如纸,毫无血色。

    不过一月之间,他好似基因突变,如此陌生,简直不敢相认:形容枯槁,瘦骨伶仃,从前的英气,销声匿迹,从前的雄风,无影无踪。

    一年挨蛇咬,十年怕草绳。虽是如此,青荷依然暗自提醒:“他便是瘦成骷髅,杀我依旧易如反掌。”念及于此,小手情不自禁,摸向前胸。她怎敢一刻相忘,那里曾遭重创?

    再看一眼阴魂不散博赢,更是吓的腿肚子转筋:“他大老远跑到此地,是不是为了抓我回去?难道他会神机妙算?算出我的藏身之地?”如此一想,心惊胆寒,最担心的便是,下半辈子都没鞋穿。

    博赢那张脸,更是冷得滴出水,冻成冰。她一直当他是只讨人嫌、招人恨,四处飞、嗡嗡叫的青蝇,万万没有料到,他能如此高冷。

    说到“高冷”,那是“飞龙在天”的一贯作风,青蝇东施效颦,真真让人大吃一惊。难道冷是利器,也能杀人不成?

    青蝇冰酷至极,一双眸子,没有一丝温度,说句话都掷地成冰:“龙帆!上次手下留情,又容你兴风作浪。父君之仇,东吴之恨,博赢一刻不忘,今日让你血债血偿。”

    青荷虽躲得老远,但见青蝇嘴,不闻青蝇声。冥冥之中,他那声音,依稀激荡在幻觉之中。难以掩饰的杀机,如此冰寒,无穷裂变。

第二百二十三章 勃勃之心

    青荷虽躲得老远,但见青蝇嘴,不闻青蝇声。冥冥之中,他那声音,依稀激荡在幻觉之中。难以掩饰的杀机,如此冰寒,无穷裂变。这声音,这杀气,这冰寒,让芜窿谷,顷刻之间,刮起烈风,将她冷冻成冰。

    “飞龙在天”却对九王的高冷,无所畏惧,依然傲然绝立。但见他的眉宇,舒了又凝,凝了又舒,肃然的眼神,又多了一重凝重,凛凛杀气,勃然而出:“博赢!杀你父君,并非龙某!你本心知肚明,何必多行不义!”

    就这般,二人比冷上瘾,对冷成双!

    博赢有恃无恐,一双眼睛,几乎喷出血水:“龙帆!废话少说,今日定让你血债血还!”

    “飞龙在天”被重重围困,反而满面镇定:“好!博赢!为了绿萝,我已忍你半生!新账旧账,今日一起偿清!”

    言未毕,一声暴喝,一人腾空而起,却是艺高胆大的天权,护主心切,一招“魁星踢斗”,迅过疾风,率先出击。

    紫逍、紫遥更不怠慢,两把“神农弯刀”,左右穿插,次第而进。凌厉刚猛,激荡长空。

    樊琪伤的不轻,虽不敢上前鏖战,却是偷下毒手,“枫叶寒针”攒射,暗中助恶。

    “飞龙在天”血染征袍,明知今日之险,远胜蒹城雨花山,更是临危不惧,凝神定气,从容应变。

    但见他飞身而起,躲过“天权剑”、“神农刀”狂袭。与此同时,紧抓战机,右掌轻挥,疾风顿起。

    烈风所致,更听一声惨呼,樊琪瞬间扑倒在地。却是樊琪所射“枫叶寒针”,被“劈风掌力”反弹反射,自食恶果。

    眼见紫遥骇电来袭,“飞龙在天”拔地而起,“飞龙剑”往外猛然一封,但闻“苍凉”一声巨响,刀剑登时相撞。

    他今日打斗,却与往日迥异:心知重伤之下不可久战,再不观敌探敌,而是一出手便重下杀机。

    他此招太过离奇,紫遥完全意料不到,更是招架不住,倒退数步,一张脸惨无人色,一口血喷射于地。

    不过数招往来,两名劲敌,便已挂彩,敌方士气,登时衰败。

    多年以来,紫逍夫妻相濡以沫,珠联璧合。今日一战,妻子一个回合,便受重创,紫逍又惊又骇又急,大声疾呼:“阿遥!退后!”心痛至极,双目喷火,左手“神农弯刀”一振,奋起平生之力,直刺“飞龙在天”前心。

    天权更是心思聪颖,身法轻灵,一招“魁星点斗”接踵而至,左掌虚晃,右剑疾发,气壮劲雄。

    眼见一刀一剑的尖峰,刺进身体,“飞龙在天”一声暴喝,长剑突然横扫,动如奔雷,势如劈风,气贯长虹。

    紫逍、天权大惊失色,一个“霍”地一翻,跃至半空;一个就地一滚,巧走下盘。这才堪堪闪了开去,真真死里逃生。

    博赢一声惊呼:“好俊的‘劈风神功’!”更不迟疑,飞身而上,身形之快,如影随形。一招“云海望岳”,达摩剑势,搬山运海,风起云涌。

    万万没有料到,“飞龙在天”比博赢还要快上三分。他那轻功和他剑法一般,迅如雷电。

    但见他气运丹田,足下用力,身子凭空拔起,一招“龙跃凤鸣”,凌空一剑,“刷”的一声,直刺博赢。

    天权、紫逍双双大惊,心知他剑速如飞,剑气如虹,实在担心主君有失,合身疾扑,舍命相护。

    刹那间,达摩剑、天权剑、神农弯刀,三道寒光,闪电奇袭。左荡右决,前击后迫,旨在封敌强攻之路。

    大敌当前,“飞龙在天”无所畏惧,沉心定气,扬眉挺剑,一招“龙卷风飘”,横扫千军。

    三人心知“飞龙剑”势不可挡,无可奈何,齐刷刷退让。

    “飞龙在天”着实英雄!身形迅捷急闪,脚尖点地,又是一跃凌空,疾如飞箭。猛然间,迎身上前,左手一抖,“飞龙剑”电射如闪,一道白光陡现。剑气所指,天权、紫逍手中刀剑,齐飞上天!

    青荷始料不及,惊羡不已:“‘飞龙在天’重伤之下,以一敌五,形势本来大大不利,不料他神武无敌,不过十数招,先后击败、击退四大强敌。当真不可小觑。”

    他越战越勇,左手“飞龙剑”,行云流水;右手“劈风掌”,变化无形。

    百忙之中,博赢全力招架,只觉敌人剑法,快的不可思议,妙的不可言说。

    趁此时机,紫遥、天权飞跃而走,各拾刀剑,加入战团。以三敌一,只是堪堪匹敌。

    剧斗之间,忽见“飞龙在天”身形一炫,迅如飙风,“飞龙剑”挥动,斜劈而下,电光火石般刺向博赢前心。

    危急之下,博赢侧转身形,以攻为守,达摩剑扬空一击,连人带剑,绝命来袭。

    紫逍唯恐博赢玉石俱焚,急忙走侧翼,抢边锋,左手“神农弯刀”,急速跟进,直刺“飞龙在天”前胸。天权左掌斜劈胸前,右手“天权剑”,反挑“飞龙在天”后心。

    “飞龙在天”腾空而起,绕身而过,避开锋芒,旋即又是以攻为守,进招虚实莫测,退守飘忽无形。

    陡然间,“飞龙剑”蓦然变招,利刃挟风,寒光暴闪,反展剑锋,直击博赢。

    博赢眼见剑气飒然,疾如骇电,大惊之下,腾身跃起,向后急纵,依然避之不及。

    天权深恐主公遇险,左手一扬,寒光骤闪,数枚“七星针”向“飞龙在天”夺命奇袭。

    “飞龙在天”当即后纵,身法奇疾。但见他在空中旋风般飞舞,“七星针”贴着他的耳畔、身侧、脚下,呼啸而过。

    博赢眼见他重伤之下,依然锐不可当,“劈风剑法”更是超凡脱俗,合三人之力再难赢他,不禁暗叫惭愧。

    更听谷外,人潮如涌,马蹄声声,却是蜀军前来寻帅护主。

    博赢最能变通,自知一时半刻难以取胜,又恐蜀军前来接应,再不穷追猛打,口中喝令:“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先行告退!”

    顷刻之间,三人背起紫遥、樊琪,纵身飞跃,风驰电掣,不见踪影。

    青荷终于放下一颗荷心:“博赢绝杀芜窿谷,不是为了捉我,而是为了救樊杀龙。”

    青荷怎知,事到如今,樊琪就是博赢的一颗重要棋子。博赢看似低调,实则卧薪尝胆,以退为进,蓄谋战略反攻。

    樊琪本是寒枫派嫡系,素与寒波交好,更擅为官之道。一面千方百计讨好博尚,一面与博赢井水不犯河水。只是,将在外君命不敢违,此次出征,重中之重,便是除赢。

    樊琪万不得已,施展连环计:九递山借刀杀人;“六子”芜江伏击。只是博赢老奸巨猾,愁死了樊琪,费心费力,依然是赔了美眉又折兵。

    博赢头前带路,紫逍背着紫遥,天权背着樊琪,逃过蜀军法眼,狂奔数十里,方才接近本部大营。

    芜窿谷之战,吴军兵败如山。时机千载难逢,博赢正好振臂一呼,应者云集。一番收整,清点各路残兵败将,只剩十之二三。

    临近大营,樊琪才渐渐苏醒,急忙翻身下马,倒身跪拜,伤心伤情,涕泪纵横:“多谢王爷舍命相救!王爷如此不计前嫌,以德报怨,樊琪没齿难忘!”

    博赢飞身下马,和颜悦色,以礼相待:“将军言重!将军免礼!”

    樊琪以头抢地,感激涕零,几不能语:“王爷活命之恩,再生之德,樊琪牢记于心,更要以死相报!”

第二百二十四章 念念之仁

    博赢面露哀色,连连摇头,正色说道:“本王只救得了将军一时,却救不了将军一世。事到如今,将军能否保全,本王还不敢妄下断言。”

    樊琪满心愧疚,满面羞惭,痛不欲生:“樊琪兵败如山,再也无颜面君,只想以死谢罪。樊琪便是厚着脸皮,回了蒹城,君上必不相容,势必取了樊琪性命!”

    博赢不置可否,沉吟片刻,方说:“依我之见,最想取你性命的,反而是你敬若神明的寒波。将军且想,寒波可是征西之战的始作俑者,事到如今,他想全身而退,只能请将军替他背锅。”

    樊琪面色悲戚,一揖到地:“樊琪死不足惜,只是不能以身报国,虽死犹恨。今后何去何从,还请王爷指点迷津。”

    博赢目光炯炯,面色凝重:“为今之计,我军必须撤离蜀地,只有这般,才能保全剩余兵力。但是,将军万万不可再回蒹城。本王奉劝将军,驻兵吴蜀交界,将军只需隐忍两月,本王定保将军性命无忧。”

    樊琪大惊失色,更生疑惑:“王爷此话当真?”

    博赢深深看着樊琪,朗声说道:“将军难道信不过本王?”

    樊琪被看得低下头去,突然满面忧伤,凄凄凉凉:“王爷应知,樊琪父母妻儿都在蒹城。此次兵败,如不回京复命,家人必然性命不保。”

    博赢微微一笑,风轻云淡:“将军不必担心,本王已命人将你家人接出蒹城,安置在隐蔽之所,将军再无后顾之忧。”

    樊琪闻言,又惊又骇,顶礼膜拜:“我王通天彻地!樊琪心服口服,但听我王吩咐!”

    博赢闻言,淡然一笑,即刻命紫逍取出一个雕刻精美的玉璧:“本王已替将军谋划了万全之策。”

    樊琪看向玉璧,色泽青白纯净,剔透晶莹;设计浑然一体,巧夺天工。如此青翠圆润,精雕细琢,堪称绝世精品。

    博赢手托玉璧,心事重重:“君上再是英明,奈何奸佞横行。他对寒波,极尽宠幸。寒波更是贪得无厌,酷爱奇珍异宝。本王索性投其所好,命人远赴川西,购此横断玉璧。此璧传自春秋战国,乃天子祭天之器,更是天下共传之宝。寒波觊觎君位久矣,若得此壁,定将如获至宝。”

    樊琪惊看玉璧,只觉不可思议:“此璧天下绝无仅有,实乃无价之宝,世人只当早已遗失,不料千年之后,还能重现。”

    博赢微微一笑:“将军只需派人将此璧送与寒波,求他替将军向君上说情,推说蜀军不日定将大举进犯,君上忧心边防,必将趋利避害,容将军驻兵蜀吴边境。如此一来,可保将军三月之安。”

    樊琪登时大悟:“博赢决心已定,不出三月,必向寒波发动总攻。事到如今,我已穷途末路,只能依从他的部署。只盼他灭了寒波,甚至灭了博尚,依然能留容得下我。我的家人,才能苟活。”

    虽如是想,到底按捺不住内心悲凉,心念至亲,忧思难忘。却是无可奈何,唯有俯首帖耳,倒下身来,向上叩拜。

    樊琪猜得不错,博赢确为日后反戈,滴水不漏,精心布局:其一,博赢妻兄金峰,已密谋朝中,旨在外合里应。其二,天玑已悄悄接手五万大兵,守候在吴桂边境,遥相呼应。其三,博赢正与桂君暗通款曲,早晚互惠互利。其四,东吴兵败,国内必将怨声载道,博尚、寒波更是被身处一片声讨,注定众叛亲离。

    如此一来,博赢便可乘此内忧外患之东风,直捣吴都蒹城。

    青荷躲在巨石之后,亲眼目睹龙博血战,只觉心惊胆寒。直到博赢消失的无影无踪,整个芜窿谷寂静无声,她依然两股战战,一颗荷心剧跳不停。

    如今的青荷,进退维谷,举步维艰,困顿半晌,眼见打架的正主,逃之夭夭;耳听这里的谷底,只剩虫鸣鸟叫。终于扎着小胆,拖着大鞋,迈开小脚,奔向谷口。

    奔跑之中,猛一抬头,大吃惊吓,登时一个前趴。

    扑倒在地,举头仰视,不过数尺,站着一个杀气腾腾的男子!

    但见他:以剑撑地,迎风玉立!目光炯炯,凛然不可逼视!

    “飞龙在天”!阴魂不散!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天堂有路我不走,地狱无门我来投!

    她又惊又惧,一跃而起,双足未稳,脚下石块一松,又一个跟头摔趴在地。

    她浑身颤抖,热血奔流:“我穿的可是东吴军衣!他那‘飞龙剑’劈来,我还有命在?还回什么南虞?直接被他送下地狱!”

    惊惧到了极点,奋起平生之力,凝神定气,一跃而起,撤步疾退,定睛观瞧。

    绷紧的心弦,陡然放松:“唉!自作多情!‘飞龙在天’,双目平视,看向远山。他是将军,何等高贵?我是草民,何等卑微?便是说破大天,也不可能入他法眼?”

    如同大梦初醒,终于死里逃生,只觉喜出望外,只觉因祸得福:“他高冷的俊颜,他冰冷的双眼,他凛冽的杀气,不过是我的虚幻。”

    不仅如此,此时此刻,世间万物,都不会入他法眼。他分明是双目紧闭,面如死灰。浑身是血,伤痕累累,也不知被砍了多少刀、扎了多少枪、射了多少箭。

    他分明是拼着最后一口气,无声无息,傲然挺立。

    原来,他与博赢的恶斗,完全是苦熬,根本是硬撑。他在鏖战之中,耗尽了最后的功力。

    青荷长出一口气:“战事已毕,无需舍命抗敌,无需坚守阵地。您老人家装什么逼?别的英雄,但凡重伤昏迷,都是躺倒的躺倒,卧槽的卧槽。您老人家费心费力,昂然屹立,这又何必?不如随波逐流,做小伏低,何等惬意?”

    无论如何,小命得保。春风无限好,春日乐逍遥。心中暗道:“他那‘飞龙剑’,再不会对我砍;他那‘劈风掌’,更不会对我拍。既然如此,我有何惧?”

    虽如是想,不知何故,还是心有余悸。再不迟疑,一跃而起,如避瘟神,发足狂奔。

    哪成想,未能奔出数步,空中飘来一句轻语,如梦如幻,不似在人间:“青荷,我信守诺言,泉下相伴,你可喜欢?”

    闻听此言,心惊胆寒,小脚想加速,大鞋却拦阻,一个牵绊,重摔在地。

    满心慌乱,抬起一双眼,对上他的脸。

    没有素日的温暖,只有濒死的冰寒。没有往昔的血色,只有死亡的蛊惑。

    微风轻过,好像在说:“怎么,再不肯原谅我?依然想要逃开我?”

    惨白的俊颜,独白的虚幻,吓破了荷胆。惊吓过度,甚至记不清究竟如何逃出芜窿谷,这个冤魂遍野之熔炉。

    正奔得心慌气短,方想放慢脚步,忽听有人说话,就在前方不远处:

    “大将军身受重伤,倘若遭遇敌将,匹马单枪,如何抵挡?”

    “是啊,他若为追穷寇,深入敌境,更是险象环生。”

    “只是,山前山后寻个遍,就是找不见,咱们只能另寻他处。”

    “贼人劫持樊琪,又会逃向何地?”

    “那还用问?自然是直奔东吴大营。咱们一路向东,定能寻到大将军。”

    “快看!前方有个东吴小贼!跑得还贼快!”

    “正好抓他问问,或许他见过咱们大将军!”

    青荷辨音听声,断定都是蜀兵。正想躲避,不料他们数以百计,眼神犀利,陡见猎物,再不肯放弃,夺命追袭。

第二百二十五章 强强联手

    她猛然觉醒,登时大惊,脚下更是疾行:“天啊!我身穿东吴军衣,他们自然当我是吴兵。”

    惊惧万分,发足狂奔,直到奔出蜀军视线,这才因喘不过气,自叫个暂停。

    筋疲力尽,再不能行,陡见前方有处蒹霞丛,更不迟疑,一跃而入。

    蜀兵追她不到,自顾东向急奔。

    青荷越想越恨:“‘飞龙在天’,深得军心,不愧战神。这些将士,心念主帅,忠心耿耿,只是关心则乱,追错了人。”

    终于松下一口气,正想爬出去,忽闻马蹄之声,由远至近,疾行匆匆。拨开蒹霞丛,悄悄探看,但见四个散兵游勇,跨在战马之上,登高远眺。

    青荷只当是蜀军去而复返,不料,隐隐约约,传来鬼魅之声,甚是熟悉,更是诡异:“方才捉了两个蜀兵打听,龙妖似乎伤的不轻。”

    一个阴鸷之声,凶残血腥:“斩妖屠龙,千载难逢,咱们可不能轻易断送。”

    一个喑哑之声,犹如猎风:“正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一个声如洪钟,震耳欲聋:“龙妖就在附近,咱们须好生探寻。”

    那个熟悉的诡异之声,幽幽响起:“龙妖数次加害,本王险些没命。今日必报一索之仇,必雪一针之恨。”

    青荷寻声看去,四个蜀兵,一个风度翩翩,一个道貌岸然,一个嶙峋瘦骨,一个身形魁梧。

    不由心生疑惑:“这些蜀兵,怎么这般狠毒?还要预谋杀帅?”仔细一看,毛骨悚然:“哪里是蜀兵?分明是‘峨眉四鬼’,乔装改扮。”

    “四鬼”一番眺望,便奔向西山,飞出视线。

    危情暂缓,她的小脑袋瓜终能灵活运转:“那些蜀军,愚不可及,撵着我狂追乱跑,居然不晓得去谷口营救?‘四鬼’如此狠毒,那‘飞龙在天’定将万劫不复。”

    思来想去,悔不当初:“颠来倒去,我倒成了屠龙的罪魁祸首。九泉之下,‘飞龙在天’定将死不瞑目。我和他虽然仇深似海,却因公不为私。他虽杀我千万遍,却又太像我初恋。事到如今,扪心自问,我无意报仇,更无心雪恨。不如尽快通知蜀兵,火速救他大将军。”

    转念又想,只觉不妥:“他受伤身死,他化身僵尸,关我鸟事?再说,他变成僵尸,还能有何本事?还能一路蹦到南虞,和我滋事?”

    冥思苦想,顺理成章:“我几度重伤,几乎丧命,都是拜他所赐。我不向他寻仇,已是宽宏大量。”

    如此一想,坚定信念:“当务之急,速速逃离,天黑之前,必须寻个安身立命之地。如若不然,一个不小心,无论吴军来、蜀军到,我都身首异处,万劫不复。”

    可是,不知何故,迟迟难断:“不行!这般两手空空回虞,岂非太过便宜?他还欠我两样东西:玉扳,玉笛!”

    反复忧思,连连摇头:“算了,这世间,谁能强过‘飞龙在天’?那可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文韬武略,彻地通天!威震疆场,气冲霄汉!我可是亲眼目睹,封他战神,都是亵渎!倘若和他讨要玉笛,我还不被他打成木乃伊?”

    可是,方才迈出小脚,便心痛如刀绞。

    远山,浮现一张脸:肤色黝黑,五官俊美。近水,倒映一双眸,精光闪亮,神采飞扬。幽谷,矗立一个人,临风玉树,衣袂飘飞。

    那可是,他的眉眼,他的额头?那可是,他的脸颊,他的鼻口?

    那可是,他的微笑,他的明眸?那可是,他的豁达,他的宽厚?

    那可是,他的淡薄,他的烦忧?那可是,他的喜怒,他的哀愁?

    只要想到他,一双脚再不会走;只要想到他,一腔血再不会流。

    只要想到他,仇恨销声匿迹;只要想到他,爱欲绝处逢生;只要想到他,痴恋无尽无穷。

    在这无尽的苦难,在这无尽的孤单,这是唯一的信念,这是最后的依恋。

    这世间,只有他,像阿龙,能够让她重生。

    思来想去,骗人骗己:“我只是回去,拿走自己的东西,此行根本不关情和意。”

    不由自主,提起双足,奔回鬼哭神嚎的芜窿谷。

    进谷第一眼,便见“飞龙在天”。他是那般引人注目:伤重而不移,昏迷而不屈。屹然不倒,迎风笑傲。

    再次相认,竭尽全力,想要将他与阿龙区分,心底犹叹:“不愧是顶天立地的英雄,舍死忘生,还能摆出这般高难造型。只恨我没带画笔,要不然勾个彩绘,各国一发,指定一夜爆红。”

    扎着小胆,探他鼻下:“还好,一息尚存。”

    自感自伤,自问自答:“当真要救?不怕自取灭亡?当然要救,他太多欠账,血债血偿,天经地义。”

    唯恐临阵退缩,极力说服自己:“何况,我苟活至今,只因得遇贵人。先是恩公,又是红袖。再有奇山、又有丘山。然后弄玉,然后堇茶。就连“至高至冷”的青蝇,不都以救人为己任?而且作为救命恩人,何等敬业爱岗?虽然他“嗡嗡嗡嗡”,吵的我不知死生。”

    当机立断,将他负在肩头,便向谷外急走。

    他身高体长,她不堪重负,暗暗叫苦:“你看人家“花仙”,身轻如燕,背着抱着都如轻烟。背他‘飞龙在天’,简直就如扛座蜀山。他的身和他的心一般,鬼神莫测,看着瘦骨伶仃,实则举轻若重。事到如今,靴子不给力,从头到脚不如意!”

    正满心抱怨,忽闻马蹄声声,急速抬头,数匹铁骑,出现谷口。

    她又惊又喜,只当是蜀兵。方欲大声呼救,不防一个阴鸷冷酷之声,先她而出:“青兄可是亲眼所见?龙妖身受重伤?又与博赢大干一场?”

    怎会如斯熟悉?不好!卓星!

    登时浑身战栗,体内枫叶寒毒,几欲复发。

    更听一个冰寒透骨之声:“小郡王,在下虽未亲眼所见,樊帅却是身临其境。”不是“青枫子”,又是何人?

    闻听此声,青荷激灵灵打了数个寒颤,小腿一抖,一跤摔倒在地。方欲一跃而起,陡然一个转念:“大敌当前,站着不如躺着,躺着不如趴着。事到如今,唯有变身僵尸,倒能死里逃生。”

    趁恶人不曾近前,她极速上移,做了“飞龙在天”掩体。

    她唯恐自己身材矮小,护不周全,恰好看见附近还有具吴兵死尸,又一把拖将过来,将“飞龙在天”护个严严实实。这才轻舒一口气:“谢天谢地,多亏我的吴**衣。”

    刚刚掩饰好,又听一人笑里藏刀:“小郡王尽管放心,便是樊帅,亲令我兄弟,趁此良机,斩龙屠妖,扳回一局。”

    闻听此人说话,青荷更是头皮发麻。隔着尸体望过去,一张金黄的脸,笑得如同金灿灿的葵花。

    卓星利剑一般的鹰眼,将所见之处,仔细查验一遍,脸上冷笑依然:“蝉兄所言极是,当真天赐良机。大敌当前,咱们更要同仇敌忾。若能一举铲除龙妖,我西蜀天下太平,你东吴永绝后患,也算皆大欢喜。”

    “赤枫子”声如雷鸣,震的山中野鸟,惊飞林间:“龙妖杀我精兵数万,斩我上将千员,是可忍孰不可忍?斩龙屠妖,大快人心,大仇必报!”

    “白枫子”一张白雪般的脸,如同冰雕;一头银丝般的发,令人不寒而栗:“龙妖武功绝顶,更是恶贯满盈。今日若能屠龙,可算立了首功。”

第二百二十六章 弱弱相扶

    “碧枫子”一声娇笑,听者荡气回肠:“正是。咱们可要捉活的,以便逼问‘劈风心法’,清除咱们的‘劈风剑气’。”

    “蓝枫子”一声媚笑,听者耳热心跳:“不错。他是盖世英雄,更是绝世俊男,杀之可惜。”

    青荷愤愤不已:“绝世俊男?你来看看!浑身血污,其丑无比!不要说人,狗都不理!”

    气急败坏,更不敢乱来:“‘峨眉四鬼’、‘疯缠六子’强强联手,‘飞龙在天’却无力出头。事到如今,他‘达摩神掌’,派不上用场;他‘劈风剑气’,再无用武之地。”

    青荷耳听着十双脚走来走去,心知十双眼睛展开地毯式搜索,真真胜过索命阎罗。又闻陆续走过身侧,更是吓成僵尸。也多亏如此,才能幸免于难。如若不然,整出风吹草动,还不顷刻毙命?

    搜索之中,“赤枫子”最先失去耐性,盯着吴军尸骸,无限愤慨:“蜀人险恶,害我实多!不留我吴人活口一个!早晚有一日,我必将蜀人,刀刀斩尽,个个诛绝!”

    卓星、相尘充耳不闻;相雾大为不悦,斜昵“赤枫子”,一言不发;相烟却已熬忍不住,怒目而视:“败军之将,安敢不逊?”

    “金蝉子”心知不好,急忙飞身上前打圆场:“赤师弟,说话莫要无遮无拦。小郡王是咱盟友,更与咱们无冤无仇。”

    “赤枫子”一张脸涨的如同深秋的枫叶,血色持续蔓延,一直红到脖颈,经久不衰:“他不曾得罪我,却得罪了我的同仁!”

    他手指所向,都是一张张失去血色的面孔,尽管陌生,却极年轻,白如纸,白如雪。

    他手指所向,都是一滩滩无可掩盖的血色,尽管血冷,却是血红,红如火,红如凝。

    雪白,血红,卑微到泥土,低贱到尘埃。

    “赤枫子”强压半晌,满腔悲愤,勃然爆发:“蜀人粗鄙,不服教化!庙堂之上,豺狼为官!殿陛之间,禽兽为伴!我大好男儿,羞与之为伍!”

    相烟闻言怒极,破口大骂:“一条断脊之犬,胆敢小郡王面前狺狺狂吠!”

    言未毕,“赤枫子”忍无可忍,寒铲在手,便欲破空而出;相烟目眦尽裂,“阴阳戟”上扬,便欲格挡。

    眼见双方拔刀相向,剑拔弩张,忽闻马蹄声传到谷口。

    “青枫子”跃到二人身前,低声说道:“蜀军又在寻人找人,都给我禁声!注意警惕!”

    “赤枫子”懊恼至极:“蜀贼狡猾,出尔反尔!依我之见,这分明又是蜀人的阴谋诡计!咱们不如速速撤离!”

    相烟不甘示弱,阴鸷一声冷笑:“蜀人虽狡猾,吴人更卑鄙!”

    “赤枫子”冷笑数声:“相烟,你初来我大营,可是卑躬屈膝,何等奴才嘴脸!这才几天功夫,就如此飞扬跋扈?”

    “金蝉子”急道:“赤师弟,少说两句!”

    相烟一声冷笑:“‘赤枫子’,你难道不知,此一时彼一时!败军之将,也敢张狂?若不是看着小郡王,我哪容你如此嚣张?”

    说话之间,谷口脚步声渐行渐远,“赤枫子”忍无可忍,寒铲急出,风声鹤唳,绝地生寒。

    相烟更不怠慢,“阴阳戟”风起涌云,骇浪惊天。刹那之间,芜窿谷冷风萧萧,杀气重重,又成了天昏地惨的嗜血战场。

    冰寒相争,便宜青荷。正自窃喜,忽觉身下异动,却是“飞龙在天”,不肯消停。

    她不解其意,愤慨至极:“我护着你,是为挡住“疯缠六子”的火眼金睛,“峨眉四鬼”的明察秋毫,这可是救你性命。你还乱动?再若乱动,顷刻之间,咱两便丢了性命。”

    趴在僵尸丛,耳听刀剑鸣,早就吓得心脏骤停,手足僵硬,便是呼吸,都已冰凝。

    忍气吞声,身不敢动。正自义愤填膺,小手忽然一暖,便被他一双大手牢牢握住。大出意外,胆战心惊:“你拉我做什么?一人做僵尸,还不过瘾?非要拽我对僵?”

    耳听卓星、“金蝉子”各自劝解,刀剑之声渐打渐歇,想是“疯缠六子”、“峨眉四鬼”珍爱生命,放弃逞能。尽管如此,真实战况,依然不敢确定,更不敢贸然行动。

    如此这般,也不知煎熬多久,只听马蹄之声,渐行渐远。方欲放松,不料蹄声去而复返,愈来愈近,愈来愈响,更是吓得三魂出窍,六魄缥缈,心中暗道:“天杀的卓星,非要吓死人不偿命?”哪敢抬头去望?只有继续挺尸。

    挺着挺着,只觉一只长舌,舔上小脸,又温又润,又湿又滑,不禁大吃惊吓:“难道我已跻身地狱?小鬼长舌,特来勾魂?”惊吓过度,再也挺不下去,转身回头睁眼。

    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匹雄赳赳、气昂昂的“白龙马”。

    它凝神相望,眼中含泪,一往深情。

    她不由肃然起敬,更是大惑不解:“咱两一不沾亲,二不带故,更非主仆,何至于此?”

    不料,它突然翻脸,圆睁双目,毫不客气,左蹄一抬,将她踢到一边。右蹄一扬,踢开压着“飞龙在天”的僵尸掩体。终于扫除障碍,这才弯曲四蹄,俯下身去,亲近它的真主。

    青荷大惑得解:“哦,原来,它先是温情脉脉,又是可怜楚楚,假装和我套近乎,只为欲擒故纵。马心叵测,有其主必有其仆。”

    转念又想,心下敬服:“还别说,果然是宝马良驹,不能小觑。那些强兵悍将,骁勇善战、装备精良,都是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亡的亡!它手无寸铁,却毫毛未伤。”

    无论如何,见了此马,还是暗暗窃喜:“此等及时雨,神勇无敌,忠实可靠,我正急需。”

    更不迟疑,探出双手,从马嘴之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过“飞龙在天”,又跃跃欲试,翻身上马。

    此举何止好高骛远?此行何止自不量力?她哪里会骑马?它又何其狂傲不羁?

    “白龙马”一声长嘶,翻踏四蹄,一跃向前。总算它爱主心切,没有踢她要害,算是网开一面。

    幸而她擅长面对失败,更不悲哀,再接再厉,笑眼迷离走上前去,拍拍马头,摸摸马颈,理理马鬃,顺顺马心。做足前戏,又一个纵身。

    它故技重施,四踢蹬开,身形一晃,再次跃了开去。

    她软硬兼施,终究未能安抚马心,驯服马意,成功上马。气急败坏,陡然一个纵跃,霸王硬上弓。

    悲剧上演,马不盛怒,踢之。

    眼看它翻开后蹄,风驰电掣一般,夺命狂踢,她吓得面无人色,幸而临危不乱,看准时机,左脚尖一点马后蹄,猛然间一个后空翻,将将逃了开去。

    人马大战,以“大马蹄开得胜,小人马到成蒙”告终。

    她百战百败,悲愤难忍,继而顾影自怜,黯然神伤:“马情冷漠,马态炎凉。就在方才,它还奴颜媚骨,卑躬屈膝,转眼六亲不认。天地不仁,沦落西蜀,马随恶主,莫我肯顾。”

    再不枉费心机,而是费劲巴力地将“飞龙在天”抱上一辆废弃战车。心中暗道:“机械主义好,使着听话用着牢靠,不会失控不会撂挑。”

    她将背上的小包袱,一股脑甩上战车。四下回顾,又见“飞龙剑”和“宝雕弓”,顺手牵羊,抛到车上。心中暗想:“‘宝雕弓’,拉不动,‘飞龙剑’,却顺手,倘若遭遇虎豹豺狼,定能派上用场。”

第二百二十七章 戎车即驾

    青荷明察秋毫,一眼看见一只铁皮箱,在淤泥中埋没,吭哧瘪肚,挖将出来。打开一看,果然是只医药箱,顺势丢到车上:“废旧回收,是我所求。”

    略一沉吟,脱下吴装,也塞到车上:“眼见吴军被杀得片甲不留,我还穿此败军之服,岂非不识时务,自寻死路?但是,这身衣裳,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场。西蜀毕竟势弱,东吴万一卷土重来,还得靠它随机应变,救苦救难。”

    戎车既驾,大马不听话,唯有辛苦小脚丫。奋起平生之力,向西北蜀营方向劲逼。

    那匹“白龙马”,不离不弃,作势护驾。

    青荷不齿,心底暗骂:“倘若还有马性,帮我出份马力,定将不胜感激。如此装逼,晃来晃去,是为何意?”

    疾行数里,疲累至极,后背压座大山,双腿犹似铅灌,脚下火烧火燎,头顶直冒青烟。尤其是背上的绳索,宛如一把钝刀,勒的摧心裂胆的痛,锉的切皮割肤的痛。

    悲愤难忍,满腔愤怨:“一剑之仇未雪,一针之恨未报,好容易死里逃生,险些小命不保。不料遭此不测,还要报怨以德,正义公理何处去说?”

    思来想去,自怨自艾:“他又非阿龙,我又何必鬼迷心窍,从一而终?至于什么玉笛,不过是我骗人骗己。那是天下至宝,我若占为己有,只能害人害己。他通天彻地,不妨拿去自解“三墓”之谜,或能造福西蜀一方,也是人心所向。”

    沉吟片刻,满心失落:“他只凭个半死不活,就将我极致诱惑。倘若他再醒转,还不把我迷个神魂俱散?”

    念及于此,恶念丛生:“不如将他弃之于野,任他自生自灭,我也免遭此劫。”

    停下战车,转头回看,他那张血污的脸,他那双紧闭的眼,虽是毫无生气,却与阿龙如出一辙。

    登时心痛如锥,更觉恋恋不舍:“人命关天!怎能见死不救!阿龙不是常常教诲于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紧咬牙关,苦命坚韧,拉起战车。爬过山岗,转过低谷,走过荒野,穿过阡陌。

    累到极处,心下嘀咕:“路漫漫其无尽兮,无力背负绳索。路漫漫其修远兮,只想中途弃车。”

    总算运气不错,绕过一处山坳,前方闪现出一条银光闪闪的玉带。隐隐约约,模模糊糊,传来春雷之声,轰轰鸣鸣。

    擦亮眼睛仔细观看,侧着耳朵仔细倾听,似梦似真,非虚非幻:“哦,那不是什么玉带,也不是什么雷声,而是一条奔腾翻涌的江河。”

    展开地图,登时大悟:“此江便是芜江。”

    沿江再行片刻,远远地好像浮现出一座低矮的农舍,心下狂喜,简直质疑:“我有这等好运?会不会是山间蜃景?”

    有了希望,虽是渺茫,却是信心倍增,只觉前路一片光明。

    走近一看,果然是处农房。木质门窗破旧受损,土坯墙壁斑驳不堪。屋顶茅草在春风吹拂之下,飘飘荡荡,纷纷扬扬。想来,茅草深谙“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正在励精图治,破旧立新。

    此情此景,令她大发诗兴:“大风起兮,茅飞扬!伤痛五内兮,上茅房!可叹飞龙兮,疼断肠!”

    挣扎到茅屋近前,连声呼唤,无人答言,不禁满腔愁怨:“事到如今,更无一个救苦救难接班人。这也难怪,此地邻近战场,房主惧怕兵荒,临战弃房。”

    也好,拒做房奴,无房则刚。

    奈何,人去房空,只能自力更生。

    青荷费尽心力,停靠几欲散架的战车,抱起支离破碎的“伤龙”,放上“吱吱呀呀”的床塌。

    他重伤昏迷,奄奄一息,只能任她随心所欲。

    安置停当,腹中更觉饥饿,顾不上高唱“茅屋为春风所破歌”,匆匆忙忙,奔向伙房。寻来寻去,只在破旧的灶台上,寻到破旧的火折。

    左顾右盼,终于找到米缸,向内一望,空空如也,穷的叮当。不禁连连叹气:“可惜可惜,有缸无粮。”

    东翻西找,居然寻到意外之喜:一只木瓜,金黄金黄,闪烁光芒。心知此乃去岁宝贝,难得保存这般完好,运气实在不差。

    更是迫不及待,想要大快朵颐,苦无趁手工具,灵机一动,跃回战车,“飞龙剑”闪亮登场。

    剖开木瓜,汁水丰厚,鲜嫩欲滴,香气四溢。垂涎三尺,饥不择食,眨眼之间,半只下肚。

    恋恋不舍,捧着荷口逃生的另外半只,走到“飞龙在天”身侧,连汁带水缓缓挤入他的口中。

    怪哉怪哉,他本昏迷不醒,却似饿死鬼托生,也能甘之如饴。

    他半瓜落肚,心满意足,继续沉睡。

    她更是饥渴难忍,犹如饿狼,四处打望。

    再望缸底,又是喜出望外:薄薄一层苞米面,若隐若现。

    她饿到极点,居然生出蛮荒之力,施展“乾坤大挪移”,双手将米缸高高举起,随着小手侧翻,那无比珍贵的苞米面,如期下锅。

    如此“力拔缸兮气盖世”,“西楚霸王”倘若现身,都要掩面而泣,望尘莫及。

    灶台虽破,火折虽旧,茅草却应有尽有。青荷鼓足士气,与那桀骜不驯的饥饿,血战到底。

    一旦否极泰来,好运无处不在。馋虫催逼,肺活量大的史无前例,只吹上数十口气,火折子居然发光发热,灶膛茅草怒火中烧。虽说用力过猛,烧焦几绺青丝,总算可喜可贺。

    岂止可喜可贺,简直可歌可泣:只折腾一个时辰,生米便煮成熟饭。虽然稀的照出人影,对她来说,已算旷世之举。

    如此看来,人之潜能,不可限量。越是危急时刻,越能极致张扬。

    稀粥倒入破碗,率先一顿牛饮,这才寻了汤勺,饮给持续发烧、载渴载饥的龙大病号。

    他触手滚烫,她心底冰凉:“他与死神对抗,不知谁输谁赢?还真说不定。他们两个,都曾害我生不如死,没一个省油灯。”

    她审时度势:“死神乃人间至仇,更是天下至刚,我应扬善除恶,扶弱抑强。”

    提过药箱,一番打量,大喜过望:内有三七、白及、琥珀、血竭、儿茶、生龙骨、海螵蛸,正好能治刀箭伤。她曾师从泰哥哥,学了一些粗浅的医术,如今倒能派上用场。

    烧水、煎熬、喂药,忙碌已毕,探手一摸,依然持续高热,她更是眉头紧锁:“若想决战死神,必须实施“三光”政策。”

    更不迟疑,撸胳膊挽袖子,拉开战幕。那身铠甲,固若金汤,必须率先“第一光”。施展浑身解数,先将甲身、甲袖、甲裙肢解。又倾尽全力,将那牦牛皮编缀而成、外衬十八片钢甲的甲身,成功脱单。后续便是将那护肩甲袖,战裙甲裙,件件剥离。

    “第二光”实施在即,眼望他血迹斑斑的征衣,不禁心下犯疑。略一沉吟,索性“苍凉”一声,亮出“飞龙剑”,飞身而起,便欲一阵狂舞,只求简单粗暴,速战速决,剑除征衣,简化程序。

    人在半空,只觉他虽昏迷,余威尚在。心下恐惧,即刻双脚落地,改变主意:“我若不手下留情,将他最后一层遮羞布碎尸万段,待他醒转,浑身上下,再无片甲,倘若怒火中烧,迁怒于我,还不将我千刀万剐?”

    如此一想,大受惊吓,再不敢偷懒耍滑。唯有劳动笨拙的小手爪,将他脱得赤条条再无牵挂,更是累得汗如雨下。

第二百二十八章 投我木瓜

    他身无寸缕,她凝神相望,邪念丛生,如幻如梦:“他那么亲切,他那么熟悉,他分明就是阿龙,我心心念念的阿龙。”

    “小时候,我趴在他的胸口;长大后,我凝望他的双眸。小时候,他教我玩耍教我踢球;长大后,他陪我欢笑为我解忧。”

    “他怎会不是我的阿龙?”心底一阵剧痛,泪水模糊眼睛。

    痛定思痛:“他哪里是我阿龙?他害我生不如死,我数次险丢性命,怎还执迷不悟,不肯觉醒?”

    虽是煞费苦心,依然难以将他与阿龙完全区分。看着他累累的伤口,更觉痛在心里头。

    倾尽所能,赶走痴念,找回医术,继续救死扶伤。

    苦难一开头,便无止无休。她倾尽所能,完成“第三光”:终于清光血污,更是累的七荤八素。

    接下来,便是治疗他那一身刀伤、枪伤、剑伤、杖伤、锥伤、鞭伤、锏伤、方天画戟伤。

    最为触目惊心的,便是他胸口的两处重创:足以致命,毗邻心脏,更让危情雪上加霜。第一伤来自天枢神箭,第二伤来自天权“七星针”。

    青荷心下暗忖:“当时,‘飞龙在天’奇袭博赢,博赢万不得已,奋力反击;紫逍劈出弯刀,围魏救赵;天权护主心切,七星偷袭。三大高手,同时发难,就是大罗神仙,也是在劫难逃。也亏得他能装善演,骗术极高,博赢眼光可谓犀利,居然也未明察秋毫。”

    杀人难,骗人难,救人更难。杀人不过弹指一挥间,骗人不过白驹一过隙,救人却需地久天长。

    认认真真,仔仔细细,一一上药,包扎妥善。

    他身心滚烫,她唯恐他着凉,放眼茅屋石墙,一张金钱豹皮,钉于其上:杏黄的底,布满黑色梅花斑,光亮新鲜,色彩斑斓,煞是好看。灵机一动,揭在手中,盖在他身上。

    低头再看满地血衣,早被刀枪扎的不能附体,又被鲜血染得不尽褴褛。不敢迟疑,俯身捡起,拿到河边浆洗。

    倒不是她热爱劳动,只因她实在痴念阿龙。更何况,倘若随意丢弃,万一龙大僵尸醒来,赤身露体,爬出金钱豹皮,岂不要上演一部呆荷大战**?

    收拾停当,冷汗直冒,热汗直淌,再不迟疑,一跃入湖。

    自遭重创,还是第一次下水,终于能够清清爽爽。

    可惜深夜降临,大唱“茅屋为凄风冷雨所破歌”。她又困又累,一头扎进伙房茅草堆。只是,茅草烧火尚可,取暖效果太差,一睡之下,冰寒彻骨。

    暗暗庆幸,多亏早有先见之明,那身吴**装,果然派上用场。只是穿上之后,犹自瑟瑟发抖。

    饥寒交迫,邪念洗脑:“我怎能轻易忘掉,里屋有个绝妙的热宝?”

    尽管她剑伤针伤,隐隐作痛;新仇旧恨,忧思难忘,奈何欲念丛生,不可熬忍:“为了生存,必须放下仇恨,利用持续热源,暖体暖身。更何况,此屋只有一床可供安眠取暖,他又不冷,凭什么一人独占?”

    如此一想,理直气壮。

    挤到他身边,久违的幸福感,油然而生,心念阿龙,涕泪纵横。

    有这“大火炉”持续供暖,满含热泪,酣然入眠,好梦不断。

    清晨,金灿灿的阳光,明亮了破烂的茅房,温暖了淡薄的荷香。

    她在晨曦中醒来,探看“飞龙在天”,身体依然滚烫,热度丝毫不减。

    如此重伤,能够大难不死,实乃奇迹。虽是忧虑,也是大喜。她寒毒未愈,浑身上下冷冻成冰,更是百思不解:“他生命力顽强,犹可说也;伤成这般,还能持续发热,不可说也。更何况,这般冷面冷心之人,怎配流淌热血?”

    她本意是救他到安全之地,便全身而退。如今他不好不坏,不死不活,倒让她着实为难,更不知何去何从。

    无可奈何,埋头生火。只是,望着空空如也的米缸,悲愁满腔:到哪里再去找粮?

    陡然间,眼前一亮:茅屋墙壁之上,一排排挂的什么?难道不是苞谷棒?

    煮熟的苞谷棒,终于捧上小手掌,闻着喷香,满心欢畅。可是,咬在嘴里,又老又硬,实在啃不动。

    她饿成一只狼,房前屋后找的?j惶,只发现房主和她一样,穷的叮当响。

    无限沮丧,却也小有收获:伙房灶旁,居然有把锈迹斑斑的铁锄,一个破破烂烂的箩筐。

    她右手持锄,左手提筐,斗志昂扬,抵抗饥荒。三步并作两步,奔到山岗,徒劳绕了数圈,却不知哪些野菜可以用来填饱肚肠。

    正在踌躇,一眼看到丛丛翠竹,幼嫩的育芽,崛起在根部。灵机一动,挥舞铁锄,片刻之间,挖了半筐春笋。

    忽听草丛有小鸟儿叽叽喳喳,心下一喜,跃步而入。于是,数只欢蹦乱跳的野鸡,连带一窝小野鸡蛋,也被她顺手牵羊。

    熬制竹笋,冲泡蛋水,尚能勉强,对付野鸡,实属万难:“这鸡又不曾作恶,跟我又无冤无仇,我如何下得去手?”

    一番斟酌损益,自知不能逃避,正自一筹莫展,陡然想起“飞龙剑”:“幸亏我的先见之明,有这宝贝在身边。”

    她一边大念特念《往生咒》超度鸡灵,一边扪心自问:“剁鸡头和刺鸡心,哪一种更能要鸡命?”

    最后决断:“鸡头醒目,鸡心难测。”再不多想,奔着那不知人世险恶的鸡头,狠心挣命,愤然出手。

    结果超乎想像:“鸡原来比人的生命力更强。”你看战场之上,战士一批接一批,瞬息之间死亡。不料野鸡遭受重创,虽然血溅当场,居然左突右飞、横冲直撞,还舍死忘生、前仆后继,堪称鸡坚强。

    她却吓得魂飞魄散,纵身跃上房顶,扒在屋檐,向下张望。那只断头鸡,犹自坚忍不拔,顽强不息,满腔热血,喷涌如霓虹,洒遍在院中。

    她吓得?巫粑??桓疑俣??/p>

    胆战心惊,小心巴望,那只断头鸡,终于抛完鸡颅,撒完鸡血,蹬直鸡腿,终结鸡命。

    再看整个院坝,好似杀人现场,让她陡然想起尸横遍野的芜窿谷,更是忧思难忘。

    望着野鸡尸首,犹自悔恨交加,更是眉头紧皱:“拔鸡毛、开鸡膛,更非我之强项。”

    思来想去,没能搜出成功案例,只好标新立异。

    手持“飞龙剑”,施展“蒹霞功”,一边舞得穿花泻玉,剃得满院子鸡毛上翻下飞;一边提心吊胆:“那‘飞龙在天’,倘若知道我用‘飞龙剑’剁鸡头、剃鸡毛、开鸡膛,肯定会哭醒。也罢,早点哭,早点醒,我也趁早消停。”

    炖了野鸡,又是灌汤敷药,换洗包扎。

    天地不仁,我也不易。待到忙毕,身心俱疲,大汗淋漓。跃入江中,翻转游鱼,徜徉而行。

    此地乃芜窿山间一处峡谷,芜江跃下高瀑,至此汇成一处深湖。四周风光迤逦,湖水清且涟漪,畅游其中,心旷神怡。

    她逆流而上,也不知游了多久,只知从西北湖尾,一直游到东南湖头。

    潜在水中,向上望去,便是一处直下的飞流,闪如银链,注入湖中。

    正看得出神,忽闻马蹄之声渐行渐近。

    急转回头,但见四匹快马,驰骋山道,如履平地。四员蜀将,自南向北,奔行如飞。

    她诧异不已,心下大疑:“如此荒山野岭,怎会有上将出没?是否蜀军又在搜救?”如此一想,心下大喜:“我这苦日子,终于熬到头。”

第一百二十九章 如狼似虎

    刚欲大声呼救,忽听马上之人言语,不尽恶毒:“咱们定要在卓云之前,先行找到龙妖,越快越好。”

    她闻言大惊,定睛一看,奔在前方之人,不是卓星,却是哪个?

    他身后三人,策马狂奔,紧随不舍:一个面如冠玉,一个瘦骨嶙峋,一个红光满面,正是“峨眉三相”。

    相尘一声狞笑:“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龙妖身受重伤,杀他易如反掌。”

    不仅如此,四人驰骋方向,直指农房。

    青荷暗叫不好,心思斗转,故意手刨脚蹬,一通扑腾,声响大作,水花四起,唯恐“四鬼”不查,飞鱼一般,从水中一跃而出,直奔与农房相反的东南芜窿谷方向,夺命狂走。

    相雾奔在最后,耳力极好,率先察觉,长声惊叫:“小郡王!快看!小妖精!”

    卓星猛一回头,一眼看到青荷,大喜过望:“小妖精在此,龙妖不远矣!”

    相尘亦是喜出望外:“小妖精,你既能大难不死,后福也该接踵而至!”

    相烟更是乐不可支:“先抓小妖,再杀龙妖,一箭双雕!”

    四个歹人,拨转马头,拍马飞追,心知胜券在握,更是越说越自得。

    青荷万分惊急,深知两只脚跑不过十六条腿,何况马蹄有铁掌,荷足却无鞋。顾不上脚下疼痛,飞身向山顶猛冲。

    “四大恶人”,眼见山路崎岖,马不能行,只有纷纷弃马飞追。

    青荷但觉耳畔呼呼风响,只觉一颗心慌得无地自容。跑越脚越痛,心越奔越疼。身后相雾却灵猿一般,疾飞疾纵,“峨眉乾坤爪”探出,眼见在劫难逃。

    惊吓过度,反而出奇冷静:“我一个光脚的,自是跑不过穿鞋的。既然如此,何不去求助铁鞋?”

    念及于此,猛一转身,飘身急炫。相雾不知她所欲何为,更是抓了个空。陡然间,她施展“蒹霞露飞霜”,飘飘摇摇,在空中飞出数道弧线,从“四大恶人”之间,游鱼一般,穿了过去。

    眨眼之间,她已逆转身形,奔着山下急冲。

    “四大恶人”大出意外,瞬间惊呆两对,虽猜不透她心思,却不改初衷,跟着逆向转身,穷追不舍。

    她舍生忘死,全力急奔,再看前方,便是一道十数丈高的悬崖。

    身后“四鬼”追得甚急,她哪敢驻足?恰逢此时,四匹快马,沿途追主,正好奔至悬崖之下。青荷满心窃喜,更不犹豫,奔着最前方那匹大黑马,一跃而下。

    她人在半空,心中说话:“大马大马,好歹听听我话,让我省省脚丫。”

    飞身下落,大黑马陡然吃重,更是大吃惊吓,仰天长嘶,叽溜暴叫,四蹄翻空,夺命冲锋。

    她不会骑马,委实抓瞎,双手死死抓住马缰,双腿狠狠夹住马腹,一张脸吓得惨无人色。就这般,不通马术的青荷,骑着一匹惊马,居然奔得风驰电掣。

    卓星站在悬崖之巅,眼见黑马背负青荷绝尘而去,紧追数步,右手一扬,“峨眉阴阳刺”破空而出。

    耳听身后恶风不善,青荷气运丹田,极速翻转,镫里藏身。

    可怜大黑马,被主人射中后臀,虽是皮糙肉厚,却也吃痛不起,登时势如疯癫,更是狂奔不已。

    卓星更不怠慢,与相尘、相雾各飞上另外三匹快马,相烟步下急行,都是穷追不舍。

    一时间,四匹快马在盘山道上一路飞旋。

    青荷但觉耳畔生风,山野逆行,景物幻变,云雾翻转。虽是头晕目眩,一想到身后四大恶鬼,更是吓出三魂,惊破五内。

    大黑马狂嘶数声,奔得更急,堪堪将她甩下马腹。惊慌错乱之下,也不知从哪里生出来逆天之力,翻转飞腾,旋回马背。

    正在魂飞魄散之际,忽听头顶传来马蹄之声。抬头一看,又有四匹快马,飞奔而下。

    一时间,又是冤家路窄,狭路相逢。

    为首一人,风流倜傥,英姿飒爽,肋下佩剑,绿衣飘扬。身后三人,一个黑衣黑袍,高大威猛,英气逼人;两个紫衣飘飘,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博赢君臣。

    博赢的枣红马,本沿着山道向下俯冲,奔速极快。一眼望见青荷,惊过之后,不胜欢喜,双膀角力,快马扬蹄,踢踏数步,一个斗转,便行驻足。如此马术,登峰造极。

    青荷正自疯狂奔行,哪顾得上辩清来人?黑马纵行如飞,山道崎岖局促,唯恐两马相撞,两败俱伤,一边躲闪,一边急呼:“几位将军,借光借光!恕罪恕罪!我不会骑马,切莫冲撞!”

    一声沧海笑,响彻盘山道:“青荷,你也顽皮太过!不会骑马,还骑疯马?小心掉崖,磕光小牙!”

    青荷听得真切,哪里是沧海一声笑,分明是青蝇一声叫。心下悲呼:“苦也!后有鬼,前有蝇!万劫不复,在劫难逃。”

    一边焦虑,一边分辨:“我王不知,非我顽皮,恶魔追击,形势所逼!”

    博赢极奔而上,与她并驾齐驱,奔得虎虎生风,说得似水情柔:“青荷,你小鬼开溜,足足三日有余,还没玩够?蜀地凶险,蜀道难行。蜀山有虎,蜀水藏蛇。食人嗜血,杀人如麻。此地虽云乐,不如早还家。”

    言毕,双腿夹住马腹,探身过来,出手如电,便来抓荷。

    青荷大惊:“好容易逃出青蝇窝,怎能再回青蝇帐?”气运丹田,飞身逆转,再次藏身马腹:“启禀我王,大黑马又会翻跟斗,又会竖蜻蜓,骑着贴心,玩着开心!我不如从一而终!”

    博赢抓了个空,又是朗声大笑:“青荷,三日不见,你武功见长。你若喜欢玩,咱们回家去,我陪你耍个够。”

    青荷惶恐无限:“那是你家,不是我家。不好玩,我不去。”

    博赢再不多言,蓦地腾空而起,跃上青荷马背,探手抓向马腹。

    青荷大惊失色,危急之中,双臂用力,双腿较劲,飞身而起,人在空中,便抓住枣红马缰,身体一个翻转,跃上马背。

    博赢痴痴望向她,面露喜色:“青荷,你当真喜欢我。入我帐,睡我床,穿我衣,蹬我靴,如今又觊觎我的坐骑,自是从不和我见外,一向将我当做体己。咱们早已是一家人,再分彼此,又是何必?”

    青荷闻言,一声长叹:“我王再生之德,青荷没齿难忘,今生今世,铭记于心。可是青荷顽劣,我王莫怪。我王之帐,不见光!我王之床,不透气!我王之衣,不合身!我王之靴,不跟脚!我王之马,不好骑!”

    眼见博赢腾空而起,飞回坐骑,青荷无可奈何,再次提气飞身,跃回大黑马背。

    就这般,两人空中辗转,双双调了两次来回。

    大黑马受惊之势,与时俱进,疯狂奔走,快如电火,接连又拐过数道山坡。

    博赢却是锲而不舍,金石可镂,紧跟青荷身后:

    博赢一声长叹,语气极是哀婉:“青荷可知?我前日回归大营,见你不告而别,只当你狠心决意,回了南虞,当真心痛不已。万万没有料到,能在此地,与你不期而遇。实乃天意,天合我意。”

    青荷略一沉吟,心中暗道:“博赢思荷,是真是假,无关紧要。依我之见,博赢此行,不为寻荷,只为杀龙。试问,他回归大帐,定会仔细回忆龙博血战,更能推断,‘飞龙在天’已身受重伤。既然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定是趁此良机,永绝后患。”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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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食者壮志凌云:“我要把青天覆盖的地方,变成北鞑的牧场。” 草食者凌云壮志:“我要把北鞑的战场,变成青天覆盖的地方。” 天地不仁,刍狗万物。圣人不仁,柝龠熔炉。 沧海桑田,霸业焦土。悲欢离合,丹心如故。 成败有因,胜负有果,兴衰有道,何谓荣辱? 万世之基,千古之帝,百谷之王,谁主沉浮? 龙悦荷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龙悦荷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龙悦荷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