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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酒廊饭袋     入我神籍txt下载     入我神籍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 机智脱身

    殷立居高临下,瞧见燕子媚脸上难处,忙眼珠一转,从屋顶跳下,笑道:“误会,全是误会,我又不认识你家少主,干嘛要攻击他,不信你问问他,看他认识不认识我。www.uu234.cc”说时,诡笑兮兮的瞄向半瘫在地的魏仕骁,心道:“量你也不敢说实话,否则遗忘森林的事可就盖不住了。”

    他诡诈的很,魏仕骁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只能吃瘪摇头。

    “看吧,我们不认识,刚才我也在追赶刺客,就是因为不认识他,所以就把他当成刺客了,这误会真是闹大了。来来来,我来道个歉,喂老兄,我也不知道你是哪家的少主,我就姑且喊你一声老兄吧,对不住老兄,我扶你起来。”殷立报仇不成,压下恨意,带着几分嘲讽伸手去搀魏仕骁。

    魏仕骁咬牙恨恨,一把推开他:“给我滚开!”

    殷立耸耸肩:“老兄别发火啊,我滚就是了。”

    魏仕骁心里的那撮怒火,只差把自个儿点着。

    他撑住长枪,歪歪倒倒站起,瞪着殷立龇牙怒喊:“何将军,帮我杀了他!”

    何振东挺了挺手中长剑,说道:“好呢,属下这就剁了这小子给你出出气!

    燕子媚把身一欺,挡在殷立身前,从后背掏取铁锤:“魏二世子,何将军,都说是误会了,何必置气。你们若真不依不饶,那子媚就只能领教何将军高招了。”

    殷立瞧见燕子媚这般护他,当真是好生感激。

    不过,一人做事一人当,他不想牵累燕子媚。

    至于在这窘境中脱身,他自有锦囊妙计。

    当下上前两步,跟燕子媚说道:“子媚姑姑,您放心,我跟他没仇没怨的,他们不会伤我的,除非我跟他有仇。”说完,继而又朝魏仕骁说道:“我毕竟伤了你,光道歉还不够诚意,要不我再赔你些医药费,一百金币你看够不够?我跟你说,上回赴考途中,我被一群野狗伏击,身受重伤,差一点就一命呜呼了,那时可没人赔我医药费。这回你算运气好了,我身上刚好有一百金,要不全赔给你。”

    他这些话藏着讥讽,既是拐弯抹角的骂人,也有要挟之意。

    他想提醒魏仕骁,若敢动武,就将遗忘森林之事公诸于世。

    魏仕骁听罢,又吃了一瘪,跟何振东道:“算了,我们走。”

    何振东得令,过去搀他,刺客也不追了,直接奔内城而去。

    ……

    等魏仕骁和何振东去远,燕子媚长吐口气,扭头瞅了瞅殷立,摇头叹道:“哎,我跟你说过,叫你别在太昌招惹魏仕骁,你怎么不听呢。你啊你,你真是你爹的好儿子,连下绊使坏也一般无二,就图嘴上痛快,那魏仕骁这回吃了这么大的亏,他岂会与你甘休,我得找个机会帮你们缓和一下。”

    殷立点头道:“是,我没听您的话,是我不对。我以为我一刀就能结果了他,我本想杀了他就悄悄退去,哪知人算不如天算,得亏子媚姑姑相护,否则今晚我未必过得了。”

    燕子媚罢了罢手:“好了吧,现在不是扯闲话的时候。”

    望向远处屋顶一排排的人影,又道:“我去追刺客了。”

    殷立跟上脚步:“反正我左右没事,我也跟去瞅瞅。”

    当下两人跃过两排屋宇,追上血盟会其他人,却是到了乌衣巷。

    一众人等站在乌衣巷屋顶之上往下瞧,那些刺客不知怎滴,逃到此处竟然都消失不见了?血盟会领头的是齐国大司农王盟,他认为刺客必与浮生堂有关,便要领队冲杀进去。

    燕子媚道:“浮生堂有官方背景,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王盟冷哼一声:“哼,有官方背景才对,才该杀呢。”

    燕子媚愕道:“为什么?我们杀人总得有个说辞吧。”

    王盟手指乌漆墨黑的巷街,说道:“刺客既然逃到这里,那这事就再明白不过了。先皇早逝,当今天子是在襁褓中登基继位,正所谓主幼国疑,这十四年来,太后主政,疑心重重,手腕何其强硬,他怕我们诸侯国做大,安插一个浮生堂这样的民间势力祸害我等学子,这样的事她是干得出来的。子媚郡主,你只管放心,太后理亏在先,我们追赶刺客到此,就算血洗乌衣巷,也是在理的,量她也不敢把我们怎么样。”

    燕子媚望着浮生堂的方向,脸上流露出极大的不忍。

    但灯不挑不亮,贼不杀不爽,此时可不能妇人之仁。

    于是说道:“既然有这套说辞,那就……那就杀吧。”

    王盟大手一挥,血盟会一众操弄兵刃,杀将了过去。

    殷立“去”的一声,心骂:“什么玩意儿!”

    他骂的是王盟,此人满嘴杀气,视人命为草芥,他就最厌恶这样的人,就算浮生堂有一万个不是,那也与乌衣巷其他住户无关,犯得着大放厥词说出血洗乌衣巷也在理的话。说实在的,他不屑与王盟为伍,索性缩在后面,坐在屋顶看热闹,不肯出手诛贼。

    再说了,此间除了燕子媚,谁又把殷人放在眼里了。

    基于此点,他就一万个不愿意跟他们搅在一块儿了。

    其时已至深夜,正值万籁俱寂之时,但等到血盟会一干高手杀入浮生堂,顿时凄厉惨叫声惊动了整个乌衣巷,好多人推窗窥看,却都不敢点灯,唯恐祸及。要知道,血盟会一众都是从国子监修炼出来的高手,岂是浮生堂这帮乌合之众能够抵御的,是以惨声一波惨过一波,搅得乌衣巷如同鬼域。

    殷立就这么看着听着,心里也不由大为震撼。

    长这么大,他还从没有见过这般惨烈的屠杀。

    太后为了削弱诸侯国,杀人放火无所不用其极;而诸侯国为了一己私利,拧成一股,也当真什么都做得出来。殷立心想,奶奶的,这也太狠了,太昌处处凶险,保不齐哪天我也这样给人暗算了,以后我得防着点。

    此间战况已明,没啥好看的了。

    于是起身掉头,打算赶回客栈。

    可就在这时,龙门街方向大火猝起,且还忽闪着白光,似是有人交战。

    殷立当即运思,愕道:“莫非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坏了,星月姐!”

第四十七章 赎我前罪

    龙门街,街头牌坊上黑不溜秋的站着两个人。www.uu234.cc

    这两人不是别个,正是白羽生和唐灿唐疤爷。

    他们原本藏身在河边树梢,当血盟会和一干刺客你追我逃相继离开,他们才悄悄跃上牌坊。这牌坊楼阁颇高,立身其上,一眼就能瞧见远处乌衣巷的动静。白羽生腰插双剑,双手抱胸,犀利的眺着乌衣巷,边看边道:“事情的发展跟预料的一样,你这出风声放的好。”

    唐疤爷笑道:“我可不敢居功,要说功劳嘛,当算在大马猴身上,这老小子在飘香楼喝到半夜,借酒放狂才不着痕迹的把今晚的行动透出去,否则哪有今晚这场好戏。”

    白羽生又问:“大马猴可曾安置好了?”

    唐疤道:“堂主放心,一切都按你吩咐办的,昨天天没亮,我就给大马猴拿了两千金,把他打发去了赵国,令他三年之内不准回来,相信这事再怎么扯也扯不到我们头上。”

    白羽生点点头:“嗯,如此甚好,浮生堂这些年仗着官方背景,为非作歹,荼毒百姓,也该是时候除名了,我若接手,必定与民无犯。”

    夜冥堂昨晚放风之举可谓预谋有道。

    除了放风之外,白羽生也做了其他准备。

    他算无遗策,令属下在乌衣巷租下两间荫蔽的民宅,就是为了应对今晚的局势。适才那批刺客正是白羽生精挑细选的高手,他们佯装袭击学子,将血盟会引至乌衣巷,然后潜入租房隐藏起来,目的就是为了栽赃浮生堂。而夜冥堂大队人马则聚在内河桥下,现在只等血盟会撤退,这队人马便会开拔过去,以增援浮生堂为名,侵吞地契,抢占地盘。

    白羽生认为事态的演变,看上去跟事先预想的没有出入。

    只是就在血盟会杀进浮生堂之时,龙门街忽然又生异相。

    黑暗里,几个蒙面人翻墙跳屋,偷偷摸摸潜来龙门街。

    白羽生和唐疤赶忙蹲下,以牌坊楼檐做掩,紧紧盯着。

    唐疤咦了一声,轻声道:“怪了,这一批又是什么人?”

    白羽生愕道:“坏了,这帮学子怕是一个也活不成了!”

    唐疤大惊,颤着声道:“堂……堂主的意思是……?”

    白羽生手指运力,狠狠的把楼檐一角捏得粉碎:“我料这批人必是她派来的暗部高手,他们怕是躲在暗处一直监视着城东这边的动静,八成他们瞧见我们失了手,这才赶来替补。嘿!她越来越丧心病狂了,这些学子羽翼未丰,十四年来我帮她杀得还少么,尤其三年前那场屠杀,更是大错特错,她怎忍心一杀再杀,一错再错。”

    唐疤禁不住哀叹:“哎,事已至此,我们也没法改变”

    “不,这回我得阻止她,就当赎我前罪了。”

    白羽生撕下衣角,以布蒙脸,做好出击准备。

    唐疤见状,说声好字,也学他一般撕衣蒙面。

    ……

    那几个暗部高手几个起落,悄无声息的飘落在龙门街一处屋顶。

    他们连想都懒得想,催运火技《爆裂熔岩》,企图将整个龙门街变成火炉。

    这《爆裂熔岩》乃是高级战技,施展开来可迅速产生高温熔化地面,威力可蔓延至半个东城,使敌猝不及防陨化于熔岩火海之中。事实上,施展此技之人并不想火烧东城,伤及无辜,是以此技使来便只针对龙门街,好似弹指之功,少了八成的威力。

    虽然威力只有两成,但龙门街的街道照样熔化了。

    冒着火泡的熔岩迅速的吞噬着街道两旁的房屋。

    这时,也不知是谁大喊:“快跑!着火了!”

    学子们纷纷开窗,一个个都要往屋顶上跳。

    那几个暗部高手伺机在侧,谁往上跳,便掷飞剑杀之。如此被击杀了七八人,学子们方才看见屋顶有人,一时又都破口大骂,再也没人敢跳窗上屋了。

    唐疤目睹此幕,也骂:“这帮gou日的,胆敢在外城使用高级战技!”

    白羽生哼哼两声:“他们会使高级战技,难道我不会使么,瞧我的!”

    说时,一个弧跃,纵向龙门街旁边的内河,降落在水面上,双手结印,喝喊一句:“旋龙幻杀”,顿时从其身后现出一道旋转的飓风,那风吸取大量的河水,像一条巨龙兀自扎向龙门街,巨量的河水倒灌而下,只听砰地一声,浓烟滚滚,顿时将熔岩火石尽数浇灭了。

    这一招战技可谓用得巧,用得妙。

    《旋龙幻杀》是高级风技,通常施展此技,招引飓风,幻变成龙,穿人透体,可致人及死。这是杀人的顶级战技,本就不是用来灭火的,白羽生倒会灵活运用,以风吸水,以水灭火,当真运用得巧妙之极。

    与此同时,白羽生借风腾起,人在半空,拔剑飞刺。

    这回使的又是《疯魔九剑》,以风驭剑,分刺敌手。

    “是谁多管闲事!”几个暗部高手相继亮刃,招架着。

    这些暗部高手的修为绝不简单。要知道,白羽生是三品牧星境,是太昌城少见的高手,他施展的剑法岂是常人能够抵御的,然而,双剑在气系风引之间来回穿插之际,那几个暗部高手只把兵刃随意招架,便轻松应对下来。

    白羽生的猝然救场,激怒了这帮家伙。

    有人喝喊:“不知死活的东西,找死!”

    就在死字溜出口,诸人忽觉气力一衰。

    勾头一看,脚下各踩着一道符文图案。

    那符文图案好似破水墨画,缓缓转动着,又像人的影子,随形而动,甩都甩不掉。

    这时,有人失声惊呼起来:“啊大悲手!莫非是殷名!他……他不是失踪了吗!”

    此人话声方落,又有接话:“不管是不是他,我们中了大悲手,不宜久留,走!”

    这帮暗部高手极怕殷名,闻风而丧胆,把招一撤,相继一纵,跃入黑夜之中。

    见他们去远,白羽生料知龙门街已无凶险,忙与唐疤汇合,两个起落,跳去隔壁街道。两人扯下蒙面,相顾大笑,正要迈步疾走,忽听身后有人喊话:“别走!”

    白羽生和唐疤回头一瞥,见有人奔步过来,却是殷立。

第四十八章 星月失踪

    殷立瞧见龙门街突燃大火,心知不妙。www.uu234.cc

    于是三步并作一步赶去跟典星月汇合。

    等奔到龙门街时,刚好看见白羽生施法救火,与暗部几个高手交战,当下迅速做出判断,分清敌我,然后朝暗部那几人施展大悲手,将其吓走。最后跳窗闪进客房,却发现典星月不知所踪了,于是破顶跃出,打算追赶刺客救人,不曾想追上的却是白羽生和唐疤。

    双方碰面,唐疤问:“你没受伤吧?”

    殷立没有作答,只是满目堆奇的朝白羽生上下打量。

    他认得适才对战刺客的高手似乎就是这般身形,虽然隔得远,虽然天色黑,可此人气息外泄,分明刚刚有过打斗,他越看越肯定,于是发问:“刚跟刺客交手的是你?”

    白羽生抬头微仰,轻轻打哈:“小世子的大悲手甚是了得。”

    殷立喃喃念道:“小世子?大悲手?你们认出我了?”

    白羽生点了一下头:“夜冥堂想查一个人还不简单。”

    唐疤顺着话茬引手介绍:“这是我家堂主白羽生。”

    殷立朝白羽生拱了拱手,赞道:“原来是疤爷的堂主,怪不得这么高的功法,今晚幸亏得你襄助浇灭大火,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咦奇怪了,这大半夜的,你们怎么知道龙门街来了刺客呢?”

    唐疤心直,不知如何作答,捏头看向白羽生。

    白羽生两把剑插在腰间,双手抱胸,好不威武。他倒能言善道:“碰巧而已,刚跟这几个蒙面人撞上,见他们蒙面而去,料知有事,所以就尾随过来瞧瞧,哪知他们竟干出这等事来,实在让人气愤。对了,我们还有事情要办,小世子若无别事,我等就先告辞了。”

    殷立见他们转身要走,忙又喊:“等等。”

    白羽生筹谋着大事,哪来空闲跟他闲扯。

    当即显得有些不耐烦了:“你还有事?”

    殷立急急说道:“我的人被刺客抓走了,烦请指条明道,让我去追。”

    白羽生和唐疤面面相觑,浑不知所以然?唐疤边想边道:“这不可能啊,我瞧得清清楚楚,这伙刺客只是纵火,并没有掳劫什么人啊?难道跳窗上屋,被这伙家伙杀了?小老弟,你别急,我问一下你说的那位是公子还是姑娘?”

    殷立听说典星月可能被杀,吓得倒退两步。

    一时间,他只觉天塌地陷,心里难受之极。

    惊悚了片刻,带着万分的侥幸,抖着嗓门说道:“是是是……,是个姑娘,疤爷,你说你……你瞧得清楚,那请你务必帮我好好回想一下。对了,上回在离荡山脉你是见过她的。”

    唐疤用心回想,适才大火飘光,情形复杂。

    当时是有几人跳窗上屋被暗部所杀,但上屋的都是少年,姑娘却没有一个。

    而且那时候火光四溢,他绝不可能看错,况且他认识典星月,眼睛所见就更不可能有偏差了。如此回想一遍,确信无误了,忙道:“小老弟,你放心,我敢拿人头担保,这位姑娘肯定没有死在疤爷的眼皮底下。只不过,她怎会不见了呢,莫非暗处还躲有其他刺客?就算有,这刺客也不可能无声无息的把人掳走,他能瞒住我的眼睛,我就不信他还能瞒住堂主的耳目。”

    白羽生睛光一闪,似是想到什么:“那不一定。”

    唐疤抓了抓后脑勺,奇声道:“有啥不一定的?”

    白羽生道:“太昌汇集天下英才,能在我眼皮底下悄无声息把人掳走的不是没有,别的地方或许没有,但国子监、朝廷、御名楼三处就有这样的仙家高手。”

    说到这儿,暗暗分析,国子监是兴教之地,不理俗务,即使插手今晚之事,也必光明正大,不会那么神神秘秘;至于朝廷,屠杀学子的暗部人员正是当朝者秘派,倘若还有其他高手,为何不与暗部同时现身,这有违常理。所以,就算有高手潜伏在侧,趁机掳人,也与国子监和朝廷没有关系,此事八成跟御名楼有关。

    想通此节,继而又道:“小世子,那姑娘没事,你去御名楼找花娘吧,只要找到花娘,就能见着那位姑娘了。”说完,朝唐疤挥手,两人疾走两步,没入在夜色当中。

    白羽生边走边想,御名楼耳目众多,岂不知此子到了太昌。

    或许御名楼的几个老家伙早派了人手暗中保护着殷立。

    所以龙门街遭难之际,才会出手援救殷立身边的姑娘。

    想到这儿,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回幸亏违逆上命,没有对殷立下杀手,否则必要与御名楼这帮老家伙结仇,后果不堪设想。

    ……

    龙门街和乌衣巷催发混战,搅得整个东城不得安宁。

    各家各户要么躲起来发抖,要么拖儿带女离家逃命。

    官兵迟缓,所幸夜冥堂来得及时,掩护百姓,维持治安,赢得大片呼声。而此时,血盟会早从浮生堂悄然退出,奔来龙门街招呼学子们移居他处。总之,大战过后,东城滚滚浓烟,人人自危,一片哀声。

    听着这些哀嚎声,殷立心里一阵难过。

    他担心典星月的安危,只觉好不孤寂。

    他不知道白羽生为何提及御名楼,更不知道花娘是谁,但既有如此一说,总好过失望。不管怎样,有条明道就好,他带着万千的疑问和一丝的希望,从东城直接奔来西城。

    这时候,已到后半夜,再过一会儿天就亮了。

    西城这边安静祥和许多,街道两旁不见灯光。

    其实并非完全没有灯光,在街道岔口就有灯。

    街口竖着一栋八层高楼,灯火通明,无比阔气。

    从远处看,楼下可见有人熙来攘去,颇为热闹。

    原来这栋八层高楼就是御名楼了,这两天殷立早就听别人描述过御名楼的样子,说御名楼如何高大,又如何好玩,本想抽空过来见识见识,哪料今晚到来竟是这般糟糕的心境。他走到御名楼楼下,展眼游望,委实费解的很。

    天都快亮了,街边居然还有面摊和小吃摊。

    不仅摆着吃食摊位,而且吃东西的人也不少。

    殷立心道:“御名楼当真这么好玩吗,这些人竟不分日夜玩得乐不思蜀?”

    顺着大楼仰望,御名楼占地颇广,从楼顶到楼下挂满了灯笼,乍看下尤像一座会发光的宝塔。侧耳聆听,楼内有乐曲飘出,大门敞开着,门前无人把守,好像什么人都可以随便进出。

第四十九章 御名楼

    殷立只在门前稍顿脚步,睛光一定,从大门迈了进去。UU小说

    门内是个走廊,时有男女进进出出,脸上还带着兴奋。

    穿过走廊,曲声高昂,里面好大一个厅堂,严格来说是个喝花酒的堂子。可是这堂子既不像酒楼,也不像窑子,堂子中间铺设着一个圆形台面,台上有六七人或弹琴、或吹箫、或拉胡、或敲钟演奏;除了弹奏者,台面上还有两个妙龄女子手扶铁杆跳着不伦不类的舞。

    而台下,四周凌乱有序的摆着上百张桌椅。

    整个厅堂人满为患,喝酒观舞,不亦乐乎。

    时有人凑到台前,伸手摸那两个跳舞女子。

    也时有人借酒发狂,手舞足蹈,乱吼乱叫。

    殷立看到这一幕,眼都傻了,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忽然,他灵光一闪,依稀想起在他四岁那年,父亲曾在南阳城好像也开过类似的酒堂子,只是开业当天,让爷爷带人砸了场子。他不记得爷爷当时是怎么训斥父亲的,但他可以肯定眼前的一切,父亲也曾摆弄过。

    进来酒堂子,有小二过来打照应,问他要喝些什么?

    殷立跟小二说道:“我要找花娘,烦请给通报一声。”

    那小二冲他上下打量,去了一声,说道:“有毛病。”

    殷立见小二转身要走,遂一把薅其手脉,用力猛捏:“你说谁有毛病!”

    那小二手脉被捏,吃疼不过:“哎啊哎啊疼,我说我自己呢,我有毛病。”

    殷立说道:“这还差不多,带我去见花娘,你敢说不,我就拧下你的手!”

    那小二指向门口的楼梯:“我家掌柜在二楼赌牌九,你自己上去吧。”

    殷立回头望了望楼梯,撒开小二的手,转身出门,涉级而上去了二楼。

    这二楼是个大赌坊,却跟别处的赌坊不同,此处虽然人多纷杂,但干净整洁,有十几个台面,每个台面都有不同的赌法,殷立游目一扫,竟然大部分的赌法都不认得。

    他绕着赌坊转了半圈,找到赌牌九的台面。

    可还没等找到花娘,忽听有人喊:“殷立!”

    殷立大喜,扭头一看,却是典星月坐在人堆里。

    典星月捧着一只夜光杯,杯中有酒,血红血红。

    她刚才就坐在台面正中,像是陪着什么人玩牌九,看见殷立走来,起身大喊,罕见的泣笑起来。她这一喊,周边赌徒都齐齐朝殷立看去,这些赌徒在殷立没来之前,就争前恐后的往典星月身边挤,一个个像没见过女人似的,对典星月垂涎欲滴。

    此时,见典星月冲殷立喊话,这些赌徒自然是满脸嫉妒。

    典星月扒开人群,上前迎了迎,说道:“你没事就好。”

    殷立冲她上下打量:“我当然没事,你呢,可有受伤?”

    典星月斯斯文文的浅浅笑道:“我没受伤,当时大火烧起来,是御名楼的人救了我。对了,救我的人是花掌柜派去的,她说要等到天亮安全了,才肯放我走,她在那儿玩牌。咦,她人呢?刚刚还在。”花掌柜不见了,她四下里瞧望,硬没找着,便又问发牌的庄家:“花掌柜呢?”

    那庄家手指楼梯:“刚刚抱头遮脸跑下楼去了。”

    典星月奇道:“怪了,刚还好好的,干嘛要跑?”

    殷立薅她胳膊,拉她下楼:“跑了好,也省得跟她多说话,我们跟她无亲无故的,她干嘛要救你,这当中会不会有什么阴谋?总之,今晚让我看明白了,太昌城里就没几个好东西,这地方也不宜久留,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两人涉级而下,刚出大楼,让酒堂子的小二拦住。

    那小二哈了哈腰,笑问:“您是典星月典姑娘吗?”

    殷立不等典星月答话,道:“是啊,你想干什么?”

    那小二掏出一张纸,双手递送:“我家花掌柜说,刚典姑娘陪她在旁,给她带了好运,今晚她赢钱了,所以赢了钱自然不能忘了典姑娘的好,这是一张一万金的存票,太昌十大钱庄都可以兑换,请典姑娘收下。”

    典星月奇道:“她赢了吗,她好像一直在输钱吧?”

    “这个小人就不清楚了。”那小二见典星月不肯接,索性再往前递了递,把存票硬塞了给她,而后恭恭敬敬行了个鞠躬礼,跑着小步子的又进了大门。

    典星月拿着存票,只觉双手无比沉重,不知如何处理。

    于是怔了片刻,问殷立:“这钱怎么办,我们要不要?”

    殷立疑心越发深重起来,半打趣半认真说道:“一出手就是一万,这花掌柜好阔绰呀,真是奇了怪了,我们又不认识她,她干嘛救完你,还要送钱给你花,她该不会是你家亲戚吧?”

    “我家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我哪有她这样的亲戚。不过她确实好怪,刚叫我陪她身边,一直都在问你,她好像对你很感兴趣,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你一来,她就躲了?”典星月察言观色,见殷立挤眉弄眼,以为他不想要这笔钱,于是又道:“好吧,这钱不明不白,我还是还回去吧。”

    殷立打个哈哈:“你傻啊,白捡的钱干嘛不要。”

    典星月把存票递他:“你想要,那你拿去吧。”

    殷立耸耸肩:“还是你拿,你是管家婆子嘛。”

    典星月大皱眉头:“管家婆子?我是婆子吗?”

    殷立笑道:“你爹管钱管粮管生产,那你不是管家婆子是什么。临出门的时候,我爷爷一分钱都不让我拿,全交你保管了,我当时就想,他怎么把我的钱交你保管呢,现在我明白了,原来你是我的大司农,我的管家婆子,哈哈哈,哈哈哈。”

    这时候,天边泛起一片鱼肚白,就快亮了。

    等两人回到东城,太阳升起,天已经大亮。

    夜冥堂侵占乌衣巷,维持东城秩序,安抚百姓,局势很快得到缓解,百姓们该摆摊的摆摊,该开店的开店。只是龙门街一带让官兵封锁起来,闲杂人等均不得进出。殷立二人进不了龙门街,在附近稍作徘徊,跟刚刚狩猎回来的宋大中一行碰着。

    宋大中瞧见龙门街大变样,自不免要问。

    殷立也不隐瞒,把昨晚的凶险一一说了。

    宋大中一众听了,均不由吓出一身冷汗。

    双方话毕,径投内城,去了遇仙林客栈。

第五十章 巧取【求推荐票、收藏】

    浮生堂惨遭屠泯,堂主商元下落不明,夜冥堂在此时侵占府邸,自不免招人话柄,惹人怀疑。UU小说税司衙门商秉秋是商元的叔父,他得知消息,怒气冲冲的带齐部下到乌衣巷找白羽生兴师问罪。

    双方在浮生堂正门前拉开了阵势。

    一方嚷着要抓白羽生到兵部治罪。

    一方亮着兵刃,捍守浮生堂大门。

    此时,围观的百姓把乌衣巷围得水泄不通。

    一夜之间发生这么多事,百姓们难免好奇。

    有些胆大的指指点点,交头接耳谈论着。

    商秉秋旨在报仇,一声令下,双方正要开打,白羽生突喊:“且慢!”

    端见得白羽生挤开人群,迈门而出,习惯性的双剑插腰,双手抱胸。

    他霸气凌然的站在门阶之上,居高临下雄视着官兵,气势不弱。

    “税司大人,你口口声声说要抓我治罪,我罪在哪里?我夜冥堂和浮生堂一个在南,一个在东,素来交好,势力相当,你认为白某有这个本事杀光浮生堂的弟兄吗。昨晚浮生堂惨遭屠灭,据街口百姓相告,凶手共计来了十多人,行凶过程不到三分钟。照此推算,浮生堂的弟兄个个都颇具修为,也不乏高手,这些凶手能在三分钟之内杀光五百余人,修为起码要突破到牧星境才行。试问税司大人,我夜冥堂能派出这么多高手吗?”

    商秉秋提刀上前,灰白的头发随风而荡,目光一寒,说道:“说这么多有什么用,你说你不是凶手,为什么侵占浮生堂!”

    白羽生道:“我太昌外城鱼龙混杂,又无巡城官兵维持秩序,这些年外城实际都由御名楼、夜冥堂、浮生堂三家维持,所以三家不倒,外城不乱。昨晚浮生堂惨遭祸难,周边百姓惶恐奔逃,若非白某及时赶到,安抚百姓,不知道有多少地痞流氓趁火打劫,残害一方。税司大人,并非白某侵占浮生堂,昨晚我见此间尚有活口十余,当时我若不留下救死扶伤,浮生堂恐怕连一个活口也没了。”

    商秉秋不信,质疑着道:“你当真救人了?”

    白羽生引手门内:“大人不信,可以进屋慰问伤者。”

    商秉秋迟疑一下,半信半疑的迈槛进门,瞧见大堂果真躺有十余伤者。于是快走两步,进到大堂找伤者询问昨晚之事,然而所闻却跟白羽生的阐述几乎一致,这时他才放下恨心。

    不过白羽生插足东城,野心勃勃,他心里仍觉厌恶。

    当下说道:“白堂主仗义,既然凶手另有其人,本官自会到兵部调配人手再做细察,当然你今日的恩情本官也记下了。只是浮生堂虽灭,但地盘仍在,这些地盘都是我商家多年争下的产业,还请白堂主移驾回府,让本官善后吧。”

    白羽生罢手道:“不,浮生堂没了,可夜冥堂还在。”

    商秉秋察觉到不妙,说道:“白堂主什么意思?”

    白羽生道:“我东南两家堂会是唇齿相依的,这伙凶徒昨晚屠灭浮生堂,焉知不会打我夜冥堂的主意,白某不为自己设想,却不得不为手底下的弟兄们考虑。总而言之,浮生堂一夜被灭,归根结底还是实力不济,白某不甘鱼肉,就只能自图变强了。所以,东城这块地儿白某要了,一来替代浮生堂,维持东城秩序;这二来嘛,变强总要有富裕的地盘不是。”

    商秉秋怒道:“白羽生,你好大胆,居然明抢!”

    白羽生轻摇手指:“非也,自古民不与官斗,小民就算有十个胆,也不敢起心动念抢官家的东西。不过,大人别忘了,西边可还有个御名楼,假如此时我若退去,你敢担保御名楼不会插足进来?大人是明白事理的人,御名楼扼占西北两城,实力强到连兵部都要忌惮三分,假如再让御名楼从大人手中夺走东城,势必更强,你说到时候太后会不会怪罪于你。”

    商秉秋听罢,尽管气得吹胡子瞪眼,却无从反驳。

    白羽生接着又道:“御名楼若来,可能就是明抢了,但白某不同,浮生堂原有的地契房契,大人都可以清算一下,该值多少钱,白某就算砸锅卖铁也照付给您,这样大人总该满意了。”

    “好得很,拿御名楼说事,你这也算是巧取!”

    商秉秋怒指白羽生,继而大挥袖袍,转身就走,边走边道:“我侄儿生死未卜,本官现在没时间跟你嚼舌根,你想啃下东城这块骨头,可没这么容易,就算本官肯卖,也得兵部首肯才行,你有本事先拿下兵部的备案再说吧。”

    白羽生看着商秉秋离去的背影,心想总算应付过去了。

    目光稍痴,一边运思一边自语:“拿下兵部又有何难。”

    ……

    等商秉秋率众离开,白羽生令人料理死者,打扫庭院。

    浮生堂经昨晚一劫,满目皆红,到处都是血迹,一众人等直忙到天黑,方才将血迹清理干净。太阳落山,月满枝头,正值休息时分,有一黑衣蒙面人飞檐走壁悄至浮生堂,他推开窗叶,往白羽生的床头投去一撮纸团,而后又悄然离去。

    白羽生睡得正熟,耳听窗叶吱响,惊醒过来。

    还没等他吱声,就见一撮纸团朝他飞掷而来。

    白羽生伸手接住,展开纸团一看,却是“御花园见驾”五个大字。

    他勾头稍作沉吟,把纸一把火点了,换上夜行衣,推窗而去。他从东城潜入内城,然后围着云顶仙山绕行。仙山山脚有方圆十里之巨,自来是皇家禁地,一般人是不能靠近的,因为前山是国子监,后山是皇宫。

    白羽生便是从前山一直绕到后山皇宫禁院。

    最后跳过宫墙,悄无声息的潜到了御花园。

    御花园里并无守卫,像是被谁撤走了似的。

    花园正中是个凉亭,亭中端坐着一名美妇。

    这美妇头戴双凤翊龙冠,身着大衫霞帔,霞帔深青,其上用金丝描绘龙凤,双耳挂着珠玉坠子。单从服侍打扮来看,这美妇贵绝天下,正是当今太后董晚清。太后五官精致,美到极点,只是双眉飞翘,目运寒光,美貌之中添着几分霸气,让人不敢亲近。

    她坐在亭中,面前摆着铜炉和茶具,炉上烘着茶壶。

    待水开了,她亲自动手沏茶,面朝夜花,品茗驱寡。

    白羽生轻步走上凉亭,跪下拜道:“草民叩见太后。”

第五十一章 改变主意

    董太后微瞄于他,目光尽是怀疑和愤怒。www.uu234.cc

    随后瞳孔回转,又眺向花草,温温说道。

    “哀家记得,你十四岁那年,家乡闹灾,父母都过世了,你只身逃难到太昌,是哀家路过见你可怜,收容了你。后来我把你留在身边,做了侍从,当时殷名观你资质极好,我便又送你念书修炼,最后你不负我望,考入了国子监。可是哀家就看不懂了,记得你三年期满,从国子监出来之时,修为才到牧星一品,这些年你给哀家的感觉就像已到瓶颈,再难破境。既然如此,那哀家就要问问你了,你是如何一夜之间从一品晋升到三品的?”

    这些话尽管说的声调温和,但在白羽生听来,却冰冷异常。

    他知道太后必是有所察觉,否则岂会说完旧事,又发此问。

    他低头跪叩,额头流出豆大的汗:“太后的话,草民不懂。”

    董太后凝目看他,轻道:“还说不懂,你想瞒我到几时!你以为哀家的眼睛只盯着朝政,其他的都不管了么。哀家不妨跟你再说得直白一些,国子监每届学生的档案哀家都会亲自过目,谁破了几境,谁练过什么战技,哀家都清楚得很,倘若没有记错的话,当年你在国子监就曾习过《旋龙幻杀》,单凭这一点,哀家就能肯定昨晚跟暗部交手的蒙面人就是你了。”

    白羽生咬紧牙关,心田一苦,眉头挤得脸都变形了。

    既被察觉,他也不想否认了,当下挺直腰杆,跪道。

    “没错,跟暗部交手的正是草民。草民原是一介流民,蒙太后收容才能活到今天,太后对草民的恩情比天还高,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哪怕为太后去死,草民也是应该的,也该情愿。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往下说!”董太后色更甚。

    白羽生口齿稍顿,心思暗暗计议,继续说道。

    “只是太后抑诸侯,杀学子,草民认为做得错了。确实,从短期来看,您杀了诸侯国的学子,给我太昌子民赢得考入国子监的机会;可是从长远来看,太后杀伐太重,是在断我帝国元气,三年前诸侯国的学子死伤过半,我太昌学子在国子监占据大半席位,结果三年期满,走出来学子更无几个优秀的。太后,倘若长此以往,试问百年之后,又有多少人可以抵御妖族进犯?”

    董太后眉头松了一松,瞳孔微散,闪烁着苦色。

    这些道理她何尝不知,饮鸩止渴终将万劫不复。

    她端杯冥想,在埋思过程中脸色渐渐缓和下来。

    突然瞳孔萎缩成一点,似乎刹那间想通了什么?

    她把杯子撂下,看向白羽生的眼睛虽然没了火气,但哈气吞吐之间仍持强硬:“帝国子民的生杀予夺,包括你在内,全在哀家一念之间,哀家假使做错了,也是对的,你是觉得自己翅膀硬了,就敢教训哀家了!”

    白羽生惶恐,双手伏地,拜道:“草民不敢。”

    董太后眉头微扬,原本缓和的脸又忽然一笑。

    “你说的没错,天帝开荒治世,仙翁创建国子监,都是恩泽天下的大事,凡我帝国子民都有权利参考国子监,也该参考,将来抵御妖族,还得靠他们。可是陛下他……,别人不知,你还不知吗,哀家若不抑诸侯,杀学子,将来他这天子之位能坐得稳吗。不过,哀家现在改变主意了,剜肉医疮终非长久之计,莫到最后让妖族占了便宜。”

    白羽生双手扬起,伏地再拜:“太后圣明。”

    董太后微微抬手:“起来,陪哀家喝两杯。”

    ……

    白羽生毕恭毕敬的道了声谢字,缓缓站起,端端正正坐在凳上。

    董太后给他斟了一杯茶,他双手接过,滚烫的茶尽是一饮而尽。

    御花园里和风送爽,铜炉燃烧的火焰迎风而荡。

    这风吹的好,把先前紧张的气氛吹得干干净净。

    董太后一边摆弄器皿,一边说道:“浮生堂一夜让人屠灭,这背后怕是你在捣鬼吧,这事你干得不错,借刀杀人,干净利落。”

    白羽生知道,太后戳破前因,这后面的事没道理猜不透。

    他也不能再隐瞒,当即下拜:“草民该死,请太后治罪。”

    董太后罢了罢手,招他落座,说道:“哀家没想治你的罪,弱肉强食是自古以来的定律,商元这小子只不过仗着先人的余威,他哪有你这么有谋略,浮生堂在他手上即使今天还在,保不齐明天就让御名楼蚕食了。哼,御名楼那几个老怪,厉害的很,就连哀家也要让着他们几分,他们把控西北两城,扼我岁收命脉,倘若再让他们啃下东城,那哀家日后岂不任由他们摆布了。所以,往后你得替哀家好好看着东南二城,切不可发生纰漏,必要时哀家会派人帮你。”

    “多谢太后不罪之恩,草民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白羽生跟太后关系匪浅,对她的心思,向来琢磨极深。

    这朝廷势力自来讲究平衡,一方独大,势必惹来祸端。

    其实民间势力亦复如是,天子执政就该拥此心术。

    因此他早前就料到自己侵占东城,必得太后支持。

    “什么死而后已,话不要只捡好听的说,倘若日后让哀家知道你再有什么事欺瞒于我,到时就别怪哀家新罪旧罪一起并罚了。”董太后故意指上运劲,捏碎杯子,以此加重言语上的恐吓效果。见白羽生拱手低头,连说不敢,她随即语调一转,又笑道:“好了,哀家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莫要当真。对了,殷立小子想必你已经见过了,跟哀家说说。”

    白羽生端正脸色,将殷立的修为、长相、脾性都一一说了。

    董太后听罢,呼吸急促,自斟自饮连喝了三杯滚烫的茶水。

    但茶水下肚,却浇不灭激荡起来的心中浴火,她痴了片刻,说道。

    “照你这么说,这小子比他爹还要古怪难懂了,嗯确实怪,怪得很了,高级战技是神识传法,修为没到牧星境,是不够资格和机缘修习的,他才晋升到聚力境,身处下三境,居然会使《双瞳赤金睛》,这真是千古未有的怪事了。”

    白羽生瞧见太后眼犯痴色,心道:“想起殷名了吧。”

    心念之余,顺着话茬说道:“是啊,这或许就是殷室的奇特之处,虽然草民跟小世子接触不频,但觉他无论长相、脾性都与殷名有七分想象,而且日后的修为怕也在乃父之上。所以草民斗胆谏言,俊才难觅,太后万不可对他再动杀念,毕竟他是殷名之子。”

    董太后笑道:“你倒惜才,放心吧,哀家说过已经改变主意了,往后不会对他再动杀念,哀家留着他还有大用处。对了,你刚说他的脾性和长相跟殷名有七分想象,这哀家就有些好奇了,改明儿宫里设宴,特邀各诸侯世子、郡主进宫赴宴,哀家倒要仔细瞅瞅。”

    白羽生知道,太后哪是想见殷立,想见的分明是殷名。

    他心里这么想,顺嘴说道:“太后见了,必定喜欢。”

    董太后脸颊微红,没再接话,挥挥手:“你告退吧。”

第五十二章 图强之心

    白羽生躬身告退,离开皇宫。www.uu234.ccwww.uu234.cc

    他跳出宫墙,正要返回东城,忽听一声咳嗽,于是瞬目一扫,发现墙根之下瘫着一人。这人做儒士打扮,年约四十岁上下,脸上无须,醉醺醺的捧着酒葫芦喝酒。

    白羽生一眼就认出此人,不由一愣。

    这人不是别个,却是御名楼四大掌柜之一的师子昂。

    在皇宫外遭遇师子昂可非好事。

    他怕给师子昂认出,赶紧蒙脸。

    而后,不打算理会,提步想跑。

    这时候,师子昂歪歪倒倒站起,一个瞬步薅住他手,南腔北调的说起醉话。

    “你是谁啊?咦,还蒙着脸呢,哦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从皇宫出来的鬼,我不揭你的面罩,我走了,拜拜告辞。”撒开白羽生的手,跌跌撞撞的穿进宫外林子,边走边道:“是鬼哈哈是鬼,倒是只精明鬼,昨晚救人,今晚谏言,不坏不坏,我不跟你计较了,好让那恶婆子放心。”

    白羽生听着这些酒话,看似不清不楚,实际言外有音。

    昨晚救人四字,摆明说的是龙门街自己灭火救人一事。

    今晚谏言四字,说的则是御花园他跟太后之间的对话。

    看来,侵占东城已经招来御名楼的不满,否则师子昂怎会无缘无故出现。

    他想,师子昂一路跟踪他,肯定是想图谋杀他,倘若不是碰巧跟踪他进了皇宫,探知到他与太后的关系,此时此刻哪还有命来。

    事实上,以白羽生的修为,太昌没有几人能够秒杀于他,打不过逃命还是做得到的。只不过师子昂即使不偷袭他,白羽生想逃,怕也要脱掉一层皮。

    想到这儿,白羽生背心一凉,倒吸了一口冷气。

    转念间又猜,师子昂没有出手,怕是原因有二。

    一来,忌惮太后,留他一命,免得为御名楼招来麻烦。

    二来,师子昂窃听到他与太后的对话,知道他为殷立谏言,这才临时改变主意,没有出手。不过,师子昂虽然敛起杀机,不再出手,但却现身以酒话点拨,试图警告白羽生保命不易,好自为之。

    此时此刻,白羽生心惊肉跳不假,却有几根硬骨头。

    啃下东城这块肉,是他给自己下的一剂烧心的猛药。

    他要在太后和御名楼的狭缝里生存,就得图强自保。

    他不惧威胁,如果因为师子昂的警告就认怂,只怕死得更快。

    事实上,有此遭遇,反而激发了白羽生的危机感和图强之心。

    回到东城乌衣巷,潜回房间,他没有睡觉,坐在桌边苦思经营之道。

    他想了很久,始终毫无头绪,直到天亮脑子里才显现一丝灵光,于是招来唐疤,说道:“老疤,我夜冥堂在东城开堂挂匾,理应大宴宾客,只是浮生堂刚刚覆灭,咱们也不宜闹得太高兴,索性就别大肆铺张了。对了,殷立那小子也算间接的帮过我们,你把他们那帮小子请来喝杯酒吧,就全当谢了。”

    “好呢。”唐疤哈哈大笑,出门去了。

    ……

    这两天太昌城兵来将往,局势不稳。

    殷立等人留在客栈,没有轻易外出。

    大家身处繁华,龟而不出,难免寂寥。

    唐疤赶到遇仙林客栈,正好解了大家的寡淡。

    殷立、典星月、宋大中、梅丽娜、班伯尼、班叔尼、龚曹、叶青等十余人应邀来到东城。大家伙看见夜冥堂在乌衣巷扎稳脚跟,人强马壮的,都好不钦羡。

    白羽生早备好酒菜,气定神闲的候着。

    见殷立等人到来,起身相迎,引手大堂上一桌酒菜,说道:“前天晚上白某不自量力,以一敌众,关键时候亏得小世子施展大悲手,白某才能全身而退,今天摆桌酒席请你以及众位姑娘、小兄弟过来喝杯水酒,就当是白某的一番谢意了。各位,请入座吧。”

    殷立也不讲究,随便说了声客气,便自入座。

    唐疤拍拍手,招来两名婢女给殷立等人斟酒。

    那两名婢女手上端的酒壶是纯金打造,其上镶嵌着五色宝石,极为扎眼。不仅如此,席面所用的菜盘子以及碗筷都是用金银玉器加工制作而成的。这桌酒席不论酒菜是好是差,单论这些器皿就价值万万金了。

    大家伙盯着这些价值不凡的器皿,端杯拿筷不敢下口。

    梅丽娜向来贪吃,此时竟忍得住,生怕弄坏了杯碗筷。

    班叔尼跟梅丽娜一样显胖,食量惊人,此刻也显矜持。

    她们俩都没敢动,余人就更拘束了,只能望食而解饿。

    “白堂主,你随随便便摆个席面就是一桌宝贝,叫我们怎好下筷哟,弄坏了我们可赔不起。”殷立拿起筷子,又撂下筷子,摇头苦笑。虽说他生长在南阳侯府,可像用这等名贵器皿喝酒吃饭,还是头一回。在他看来,这哪是吃饭,简直就是鉴宝嘛。

    白羽生摇摇手,轻描淡写说道:“白某设宴请客,向来用的是最干净的器皿,这些玩意儿看似名贵,实则俗不可耐,它们只是干净而已,称不上宝贝,各位只管吃喝,坏了也不打紧,我夜冥堂不在乎这点小玩意。”

    梅丽娜嗓门大,接下话茬:“这还是小玩意?白堂主开玩笑的吧。”

    “是啊,我家国公爷还没白堂主有钱呢,您这也算无冕诸侯了吧。”

    宋大中这头也打趣起来,虽说是打趣笑赞,心里却苦笑连连。

    别看他表面上是宋室后裔,身份要比旁人尊贵许多。

    其实他和桌上其他宋人没什么两样,都是穷苦出身。

    听白羽生把金银玉器说成俗不可耐,他只能苦笑。

    他自嘲宋室后裔竟连俗不可耐的器皿都遥不可及。

    连宋大中都自嘲自叹了,其余宋人自然震惊之极,金银玉器谁没见过,但像这么奢靡的酒席却从没吃过,哪怕想也不敢想,是以宋大中的那句“无冕诸侯”四字一出,余人忙点头应和。

    白羽生罢了罢手,豪笑道:“无冕诸侯四字可不能乱说,在这世上有再多的钱也买不来爵位。不过,帝都太昌繁荣美盛,只要有钱,吃喝住行倒也不会比各国诸侯差。哦对了,我夜冥堂新驻东城,正缺人手,各位若是不嫌,可以多来帮忙,白某决不会亏待了你们。”

    说完这话,神情一定,装作想到了什么。

    于是轻拍桌面,继而又朝宋大中说道:“宋兄弟,白某素来喜欢结交青年才俊,趁着今天高兴,我看不如这样,你带着你这帮弟兄索性就加入我夜冥堂吧,我给你一个副堂主做,日后这东城便交由你打理了,你看如何?”

第五十三章 入伙

    唐疤哈哈大笑,粗声粗气也道:“恭喜恭喜,宋兄弟,疤爷跟随堂主十年,五年前才混上副堂主呢,你倒好,一来就捡了宝了,你还不赶快答应,更待何时。www.uu234.ccwww.uu234.cc”

    班伯尼等宋人听说有这好事,高兴得不得了。

    宋大中心里也是一愣,稍作沉吟,起身拱手:“承蒙白堂主和疤爷看得起,宋大中自然愿效犬马,只是这副堂主职高任重,该是能者居之,我觉得由殷立世子担任较好。”

    “你别扯我,我是来喝酒的。”

    殷立连连晃手,表现极不情愿。

    他跟宋大中不一样,宋大中是个陨落的公室后裔,迫切希望出人头地,一切荣辱都只在个人层面。殷立不同,他是殷地爵位的唯一继承人,帝都太昌只不过是他人生当中的一小段路程而已,他的荣辱层面是建立在国与国之间,因此他对这所谓的副堂主一点也不感兴趣。

    “这……。”宋大中见殷立不愿意,也有心推辞了。

    这时,白羽生起身走到宋大中身后,将他按下席位。

    而后,浅浅笑道:“宋兄弟,你还真别扯他,假如小世子不是小世子的话,白某今天定会邀他,只要他肯来我夜冥堂,我这堂主都肯让他。只可惜,朝廷有规章,我等草民不得打着各国公室的名号拉帮结派、经营买卖,他是殷地世子,自然入不得我门。各位,就这么说定了,等散席后,摆上香案,喝杯血酒,登记入册,你们就算入了我夜冥堂,只要入我香堂,不管国子监应考的结果如何,你们都不必返乡了,我希望大家都留在太昌,因为这里机遇不少。”

    话毕,返回原位,端杯劝酒,叫大家开吃开喝。

    这顿饭吃完,时至晌午,白羽生令人摆上香案。

    宋大中等人凭着酒劲儿,就这么加入了夜冥堂。

    ……

    等殷立一众离开,白羽生站在大堂,闭目深吸一口气。他翻看着登记名册,只觉肩上的胆子轻了许多,不禁心道:“有了这帮宋人,往后夜冥堂就再无后顾之忧了。”

    原来他设酒宴,以名贵器皿相诱,是为拉宋人入伙。

    这便是白羽生一晚上冥神构思,想出来的经营之道。

    他知道御名楼迟早会跟殷立正面接触,而宋大中等人跟殷立关系匪浅,只要拉得宋大中等人入伙,那么日后御名楼和夜冥堂发生冲突,便可由宋大中出面消泯争斗,这么一来,夜冥堂的发展便没了后顾之忧。

    其实,白羽生豪迈大气,他是不屑于使用这种手段的。

    说来也是无奈,他不怕死,但总要顾全跟随他的弟兄。

    事实上,他早就预知自己将来必定不得好死,而他的悲剧人生跟御名楼无关,却和太后有直接关系。因为他知道太后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或许有一天朝局稳固,太后就会杀他灭口。他原本不用留在这是非之地,可他没有办法离开,因为太后对他恩同再造,他不能舍而离去。

    此前他经常暗自发怒,想要撇开太后,去过闲云野鹤的日子。

    然他又舍不得太后,这些想法只是他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而已。

    他非常清楚,自己对太后又敬又怕,这辈子都甭想逃脱了。

    他只求自己大限将至之时,不要连累夜冥堂其他的兄弟。

    这也是他为什么要拉宋人入火的原因,他仔细观察过,以宋大中的个性和资质而言,将来的成就必不在他之下,况且他还与殷立交情深厚,或许灾劫来时,能够庇佑香堂的正是宋大中。

    ……

    此后两天,兵部撤走官兵,街上的秩序又复从前。

    而东城一夜间连生两案,似乎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知晓内幕的都知道,上面有人施压,要掩盖真相。

    总而言之,东城解除戒严对夜冥堂来说是件好事。

    唐疤把宋大中等人迎来东城分堂,安排他们住下。

    此后,宋大中一众便开始参与夜冥堂的一切经营。

    这么一来,殷立寄居客栈,无友作伴,好生寂寥。由此,他每天都奔走东城,一日三餐都吃在夜冥堂分堂,直到太阳落山,方才归返,期间典星月没有陪他,倒是燕小小日日随他,玩得好不开心。如此白天走东城,晚上回客栈,殷立只顾自己爽快,却把典星月抛却脑后了。

    这日他早个点回客栈,发现典星月也外出刚回。

    当下把典星月堵在走廊,朝她上下打量了几眼。

    见她浑身是酒气,脸上点缀着酒红,就更奇了。

    于是问:“你出去了?怪了,你跟谁喝的酒?”

    典星月回道:“我去御名楼自斟自饮了几杯。”

    殷立奇道:“不对啊,前些天我邀你去宋大中哪里耍,你都不肯去,你说你要留在房间念书,怎么无端端的又自个儿跑去御名楼喝酒去了?你想喝酒,宋大中哪里有的是。”

    典星月说道:“我没想去,是花掌柜她天天派人来请,我说不去,那人就赖我门前不肯走。人家是来请我的,我也不好驱赶,拗不过便跟他去了两回。”说时,眉头深深皱起,从袖子里拿出两张纸,继续又道:“这个花掌柜也怪,我去了,她非要我坐她旁边陪她赌钱,说我坐她旁边,她运气就好,那我就只好坐在哪里喝闷酒了。啦,我回来的时候,她又硬塞给我两张存票,我不要还不行。”

    殷立拿过存票一看,却是每张十万金币。

    当即惊呼出来:“这么多钱,怎么回事!”

    典星月道:“她说她赢钱了,硬要分我。”

    殷立抬头猛翻白眼,一边想一边道:“赢钱硬要分你?上回给你一万,我就觉得不正常了,这回居然给你这么多,她又不是你娘,凭什么?我就不明白了,这花掌柜什么意思,对你没什么企图,跟你又没关系,干嘛要给你钱,她的钱是大风刮来的?星月姐,钱是好东西,可这么不明不白,也怪人的,咱以后不能再收了。从明儿开始,你别去御名楼了,也不要留在客栈,干脆你白天随我去宋大中哪里吧,他那边有安静的院子。”

    典星月苦声道:“好吧,我听你的。”

第五十四章 喧宾夺主

    自龙门街一役之后,各国的贫民学子都搬去南城客栈。www.uu234.ccwww.uu234.cc

    为防刺客再行屠泯,血盟会每晚都安插人手保护学子。

    虽说刺客再没现身,但依然余惊难泯,人人自危。

    总之,一到晚上,内外两城的学生都不敢外出。

    殷立、典星月、燕小小也一样保持警惕,她们白天不论在东城如何玩耍,太阳落山之时都会按时回到客栈,老老实实的待在遇仙林,关门闭户,即使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睛。

    这日上午,齐国大司农王盟邀各国学子代表到府邸议事。

    殷立、宋大中、燕小小都在受邀之列,自然也一一应约。

    齐国在内城购有门宅,名曰齐府,此宅筑在遇仙林旁边,与国子监遥遥相望,是个四进四出的大院子。除了齐府的下人,九大封国属地的代表都聚齐在齐府大堂,好不热闹。

    九人聚集一堂,大多都是身份尊贵的世子和郡主。

    只不过来了九人,大堂客席却只摆弄着八把客椅。

    而且,每一张椅子旁边都标识着各国的国号名称。

    殷立扫视一圈,啥国都有,就是没有殷地的国号。

    眼瞅着大家伙一一对号入座,舒舒服服的喝茶说笑,殷立无椅可坐,气得两眼发直。宋大中和燕小小愿意让座给他,他却不愿。此事要是换做别人,早就怒气冲冲的走了,但殷立跟旁人不同,心道:“好个齐国,连张椅子都不给,瞧不起我殷人,我偏要坐给你看!”

    瞄上主席位上两把椅子,一屁股坐了上去。

    他也不管旁人嘲笑,端杯抿茶,直呼好喝。

    过了一会儿,王盟和齐宛柔一道迈门进来。

    齐宛柔依旧一副病态,三步一咳,让人生伶。

    反观王盟,腰圆体胖,满嘴胡渣,一脸的凶相,他一进门就喧宾夺主抢了少主子齐宛柔的风头,朝学子们招手点头,好像他是齐国之主一般。

    众学子起身拱手,恭恭敬敬的回礼。

    唯独殷立坐在主位上,一动不动。

    王盟正陶醉,瞧见主位端坐一人,不由一愣。

    继而嘴角抽搐,气得脸上充血,但隐忍不发。

    他打个哈哈,敛起怒容,近前跟殷立说道。

    “小世子倒是不拘束,把我齐府当成自家府邸了吧,你这脾性倒好,到我齐府来,就不该拘束,想坐哪儿就坐哪儿,想喝什么就喝什么,这才痛快呢。只不过今天是迎客议事,不是游玩闲赏,还请小世子对号入座吧。”

    堂下其余学子抹嘴偷笑,都想看殷立怎么出丑。

    殷立心骂一声:“狗杂碎,变着花样戏弄我么!”

    心骂之际,嘴上却笑:“王大人跟小辈开玩笑吧,我已经对号入座了啊。哦对了,想不到王大人还记得两年前的事,您真是有心人,记得前年王大人到我南阳商议采购药材的事,我爷爷迎您过府,设宴招待您,当时的情形就跟现在一样,每个席位都标有宾客的名字,但唯独没有王大人的名讳。您呢,赴宴的时候不能对号入座,脸都气歪了,后来我爷爷过来,拉您跟他一起坐在主席位上,还跟你解释,说不写你的名字,就是想要跟您坐在一起。呵呵,好在小辈记得这段往事,否则王大人今天的安排,我就看不懂了,我若看不懂,岂不辜负了您一片心意。”

    这番话以旧事对应当前之景,可谓合情合理。

    在座学子听罢,竟都信了,收起鄙意的耻笑。

    其实,王盟安排这一出,对应的确实是旧事。

    只不过,他心眼小,把南阳侯殷羽臣别出心裁、有意攀附结交的宴请,当成了是对他的羞辱。今日他故意不设坐席,不列殷地国号,除了是对殷人的轻视和傲慢之外,更多的是对旧事的耿耿于怀。

    在他心里,殷人是帝国最低贱的种族。

    他对南阳侯的亲近结交嗤之以鼻,故而对殷立也就没有好的态度。

    可是殷立把这段往事说成了颂扬南阳侯的佳话。

    在别人听来,南阳侯此举礼贤下士,施恩于他。

    而他为了报恩,方才应对旧事,做了特别安排。

    所以殷立的话算是堵了他的嘴,让他有口难辩。

    “是是,亏得小世子记性好,否则我这样安排就失去意味了。”

    王盟没法,不得不顺着殷立的话茬往下说,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承认这张主席位是给殷立预备的,总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说他记恨南阳侯吧。话虽如此说了,可他干吃哑巴亏,心里对殷立厌烦到了极点。

    殷立只想为殷人挽回尊严,才不管王盟怎么想。

    他翘起二郎腿,端杯抿茶,比主人还要像主人。

    ……

    王盟看不得殷立得理不饶人的模样,气得牙痒。

    可又能怎么办,自己吃了哑巴亏,也只能忍着。

    时下,两张主席位让殷立坐了一张,他干脆不坐了,把齐宛柔招呼到主席位上坐好,然后站在堂中朝众人说道。

    “今天在座的虽然都是后辈晚生,本司却是极为器重,你们能代表本国前来议事,足见少年老成,可托大事。既然大家都聚齐了,那本司就不拐弯抹角了,本司要说的是龙门街一役,想必大家或多或少都有猜疑吧。”

    待他话毕,赵国世子赵熙指接过话茬。

    “这还用猜么,必是……。”

    王盟罢了罢手,打断赵熙指的话。

    “不要往下说了,本司不管你们猜到什么,没有证据的话,就不要随便说出口。总之一句话,太昌势力纷杂,有人意欲加害我诸侯国学子,那晚若非有我齐、燕、魏、赵四国外使联手抗敌,只怕各国新晋学生将无一生还。只是敌在暗处,光我齐、燕、魏、赵四国遣使捍守太昌,恐怕实力太弱,没法保护学子们的安全。”

    说到这儿,顿了顿语,瞄了瞄在座各位。

    见大家交头接耳、脸露恐慌,忙又说道。

    “所以,本司今天召集大家过来,除了想见识见识各国的俊才之外,也要通知郑、吴、鲁、宋、陈五国代表,烦劳写封文书请你们的国公爷速派高手进驻帝都,只有这样方显我九国在此事上的结盟之心。当然,倘若有哪国派不了高手进驻帝都,也可以出钱,本司可以帮你们聘请高手。”

第五十五章 存心捣乱

    在王盟慷慨陈词之际,殷立和齐宛柔却没认真听。www.uu234.cc

    她们两人相互瞪眼,就像是结了十世的冤仇似的。

    原来齐宛柔刚坐下的时候,发现杯中无茶,杯沿烙有一道浅浅的唇印,于是料定是给殷立喝了。她向来体弱多病,对吃食器皿极为讲究,这只杯子是她专用的茶具,从来没人敢用,今天却让殷立留下一道唇印,她自然气得直瞪眼。

    而殷立不明她为何发怒,反正也不示弱,鼓动眼珠。

    两人稍瞪片刻,齐宛柔不知不觉脸一红,败下阵来。

    要知道,殷立修习过双瞳赤金睛,瞳孔起初只有一道小红圈,如今这道小红圈逐渐扩大,侵蚀了半个瞳孔,在睛光运转之间,极具诱惑。而齐宛柔怀揣少女心思,跟殷立瞪眼,难免牵动情丝,败下阵是理所当然的。

    齐宛柔身子弱,可内心倔犟,她怎么也不肯认输。

    于是双眉一挤,轻声恼道:“你冲我瞪什么眼!”

    殷立学她口吻:“你不瞪我,怎么知道我瞪你。”

    齐宛柔更厌恶了:“喝了我的茶,你还有理了!”

    殷立心道:“齐国人怎么都这么令人生厌,那老王八蛋借机羞辱我,你也要借一杯茶故意刁难我是吧。”他也厌透了,趴在桌上,悄声戏道:“不就一杯茶吗,至于发这么大的火吗,俗话说茶酒不分家,我喝了你的茶,赶明儿我请你去窑子喝杯花酒。”

    “你你……!我不跟好色之徒一般见识。”

    齐宛柔原本脸色就白,这一气脸就更白了。

    她身子虚冷,心也是冷的,平素话就不多。

    时下跟殷立说了这么多的废话,只觉无趣。

    于是虚弱的躺在靠椅上,不愿再搭理殷立。

    事实上,殷立说完戏话就后悔了,正所谓好男不跟女斗,本来他就没打算戏弄齐宛柔。此时,被骂作好色之徒,也就不回嘴了,不管怎么说,齐宛柔始终是个女子,虽然是齐国人,但长得比王盟要招人一些。想到王盟,殷立一阵厌恨,竖起耳朵,听听他到底在说什么狗屁?

    ……

    此时,王盟刚好说到“齐、燕、魏、赵四国外使联手抗敌”。

    语调铿锵有力,表情正气凛然,听来同仇敌忾,激人振奋。

    殷立耐着性子听他说完,却越听越火,恨不能骂声王八蛋。

    十个诸侯国,王盟故意撇开殷地,只提九个,这是对殷人最大的侮辱。

    刚才王盟不给殷立设座,尚可理解为是对殷室的刁难,可现在王盟撇开殷地不提,摆明是不承认殷地享有诸侯国的地位,如果殷地不属于诸侯国,岂不等于是说殷人要低人一等。

    殷地地少人稀,但殷人素有骨气,绝不接受这般羞辱。

    何况殷立平生最恨被人欺耍,倘若欺耍的是他个人,权衡实力,他不吃眼前亏,也就当个屁忍了,但现在侮辱的是整个殷地,出于民族大义,他也决不能隐忍。于是待得王盟话尽,殷立怒拍桌子:“放屁!”

    他这一喝,声如雷响,把在座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堂下,大家伙都没有觉察到王盟对殷地的嘲讽。

    只有魏仕骁和宋大中听出端倪,两人表情迥异。

    魏仕骁似笑非笑的翘翘嘴角,等着看好戏。

    宋大中则朝殷立摇头轻喊:“你别插嘴啊。”

    王盟扬了扬手,笑道:“宋公子,无妨的,每个人都有说话的权力,我总不能不让人说吧。”紧着又转身朝殷立说道:“小世子,本司今天邀你来,只是做个旁听,本司考虑到殷地并不富裕,也可能派不出高手,所以你嘛就甭写信了。”

    殷立冷笑道:“我殷地高手如云,可不像有些人喜欢在人前显摆。别人不知,我却知道,龙门街一役,齐、燕、魏、赵四国联手抗了什么敌,你们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还好意思拿出来说,那晚若非本世子和两个朋友联手,龙门街早就焚为灰烬了。现在你嘴皮子上下一碰,这功劳就全变成你的了,世上哪有这种道理。”

    堂下众人听罢,交头接耳,悄声碎语,频频点头。

    这些学子代表虽住内城,但与外城学子通着信息。

    他们都听本国学子描述过龙门街遇袭当晚的情形。

    此时交头接耳一一对应,都觉殷立说的好像不差。

    “哈哈哈……,原来那晚是小世子及两位好友出手解了大家之危,你应该早说嘛,不是本司刻意揽功,实是不知是哪位高人帮了我等大忙。”

    王盟嘴上哈笑,拳头却捏得咯吱作响,气愤可想而知。一语方落,继续又道:“既然你说殷地高手如云,那么本司就不当你是来旁听的了,也烦你写封信给南阳侯吧,叫他派些高手过来,也好解解我等之危啊。”

    殷立凝眸稍想,诡然一笑,说道:“写信当然没问题,不过如果我写了信,我爷爷不肯派人,反倒愿意出钱的话,那么请问王大人,该交多少钱才算够数呢?”

    王盟伸出一个巴掌:“每年一百万金,本司可保你在国子监求学期间的安全。”

    殷立嘴巴张得老大哦了一声:“那我不写了,我劝各位也别写,谁写谁傻蛋。”

    王盟见他又是耸肩,又是端杯抿茶,一副二流子的形象,看着就不由窝火。

    他渐渐失去耐心,语调为之一变:“你什么意思,存心捣乱是么!”

    “每年一百万金,六国加起来就是六百万,本世子听说天子一年的岁收是两千万金,而燕国一年的岁收好像是六百万金。王大人,这么大一笔钱,你不眼红我都眼红了,啥事不干一年白收六百万,这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如果本世子没有猜错的话,我们六国就算派来高手,你八成也会以势压人,无端拒收,你的目的就是为了钱。”

    殷立看穿王盟的伎俩,说话不再遮遮掩掩,语调也越发犀利。

    不等王盟插话,他敛容正色,起身朝在座拱了拱手。

    而后一本正经的又道:“各位,齐、燕、魏、赵以天赋立国,向来势强,燕魏赵三国我不做评论,毕竟他们明面上没管我们要钱,但王大人代表齐国讹诈我等,这显然是事实了,他想干什么,他难道是想掏空我们的家底,然后顺势起兵吗?我的意思没说齐国真会起兵,我只是做个假设,反正这信我是不会写的,至于你们写不写,自个儿看着办吧。”

第五十六章 开罪

    殷立说的是假设,实际上正好切中王盟的计划。www.uu234.ccwww.uu234.cc

    这几十年,先皇残疾羸弱,不能承继昊天龙气。

    先皇驾崩,当今天子在襁褓中继位,照样羸弱不堪。

    其实各国早生不臣之心,相互摩擦,大有强国吞弱之势,更有触犯龙鳞敢与天子比肩的念想。王盟的计划正如殷立所说,掏空六国的家底,令其没有充足的钱财养兵育民,如此三五年之后便可趁势起兵,侵吞六国。

    “大家不要听他胡说,他这是存心捣乱,本司邀你们前来,完全是为了你们的安全考虑,这封信他不写是他的事,反正本司打一开始就没指望跟殷人结盟。各位,纸和笔都给你们预备好了,只要你们听我号令,我们九国便能同心同德,到时看谁还敢加害各国学子;如若你们不写这封信,那就别怪本司没有能力护你们了。”

    王盟预谋极深,不甘心被殷立打乱计划,所以在填补漏洞之余,也不忘措辞催逼。

    郑、吴、鲁、宋、陈五国代表你看我我看你。

    这写吧,只恐殷立所言不虚,五国岂不遭殃。

    可不写,又怕没人护着,终要死在刺客刀下。

    正当大家犹豫的时候,殷立忽然又干咳两声。

    大家伙正襟危坐,猜他可能又要开口说话了。

    事实上,殷立不爱多管闲事,像今天这种场合,换作平时,他才懒得多说一字。只不过王盟辱他太甚,加上自己跟王盟已经结怨,索性就来个一不做二不休跟他死磕到底。

    他上前两步,手指朝天,冷笑道:“诸侯国是上古时先帝御封,地位相等,王大人今天邀的都是各国代表,如果是喝茶闲聊自然没错,可你凭什么要各国听你号令,结盟结党,难道你想逾越天子,号令诸侯不成。”

    这话出口,威力如同九天雷下,震惊了在座所有人。

    可不,王盟此举岂止犯了逾越之罪,简直形同谋反。

    其实这些年,各诸侯逾越的事不少,原本没啥大碍。

    可是怕就怕殷立这样的愣头青硬要把事往明处挑。

    “胡……胡说八道!”王盟闻言,脸都吓绿了,慌忙朝天拱手:“大千世界,亿兆生灵都是昊天帝赐予的,我等臣民忠于天子,就等于效忠天帝,岂敢逾越!本司并非要结盟九国,只求各国同心协力保护好学子们的安全,同时也有利于维护太昌的秩序,难道我做得不对吗。”

    殷立依旧冷笑:“这些话你敢当着太后和天子的面说吗?”

    王盟哑了一下,朗道:“本司行得正坐得直,有何不敢。”

    “敢不敢我不知道,反正你自己心里明白,听说太后的暗部机要人员无处不在,保不齐你刚才的话就让暗部的人听了去,你自己好自为之吧。”殷立这口气撒得真叫一个爽字,既出了恶气,又把王盟吓个半死。

    他气也散够了,与此间一刻也不愿多留,上前招呼宋大中:“你就别写了,免得太后将来治你一个谋反之罪,咱们走吧。”

    宋大中起身道:“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想写也不敢写了。”

    “我跟你们一起走。”燕小小瞅着殷立要走,也起身随行。

    三人并肩同步,正要迈槛,鲁国郡主鲁金枝突喊。

    “等等。我说殷立,你把话说得这么绝,叫我们怎么办?在座的谁也不想再发生龙门街这样的惨剧吧,我们写信回国要求增派高手,有什么不对?现在给你这么一说,这信咱们写了是谋反,不写那就只有等死了,是不是?”

    为了自身的安全考虑,其他诸国代表也纷纷点头应和。

    殷立顿了顿步,回头笑道:“王大人提议的九国结盟确实不妥,我也是实话实说,你们想写信,可以回去偷偷写,朝廷又没规定不可以书信往来,只要不听王大人的号令,谁能说你们是谋反呢。”

    “够了!本司好心好意邀你过来商议大事,你却跟我胡搅蛮缠,你给我滚,本司这里不欢迎你!”王盟身为齐国大司农,位高权重,几曾想过会被一个晚辈后生三言两语逼到了死角,是以忍无可忍,恼羞成怒。

    “大司农,算了吧,本来我就不赞成你这么做,咱们过好自己就行了,何必管别人的事。各位,别嫌我招待不周,今天就到此为止吧。”齐宛柔听不惯吵吵闹闹,索性病怏怏的欠了欠身,下起了逐客令。

    王盟竹篮打水一场空,勉强的朝在座拱了拱手。

    而后冲殷立吹胡子瞪眼,冷哼一声,夺门而去。

    ……

    殷立、宋大中、燕小小也不愿逗留,迈门出去。

    各国代表也一哄而散,但都跟殷立保持着距离。

    郑、吴、鲁、陈四国代表看向殷立的眼神透着诡异,他们似乎并不感激殷立,反而躲躲闪闪,好像殷立是一坨屎,生怕沾包。其实话说回来,他们这样也是因为谨慎小心,今天这个局面傻子都看得出来,殷立开罪了王盟,他们怕王盟暗里报复,故而不敢跟殷立扯上关系。

    被人孤立的感觉,殷立打小就有,根本就不在乎。

    但宋大中看不惯,唾骂:“一群忘恩负义的东西。”

    燕小小说道:“这没什么啊,我又没想跟他们玩。”

    殷立笑道:“小小说的对,跟他们有什么好玩的。”

    宋大中暗泄一口气,沉声道:“其实忍一忍就过去了,你干嘛非要开罪王盟呢?”

    殷立沉吟片刻,咬咬牙说道:“刚才的情形你也看见了,换成是你,我相信你也咽不下这口气吧。没错,他齐国势强,高手也多,如果他只是欺我个人,任凭他怎么做,我都忍了;可他三番两次当着众人的面辱我殷地,我要是忍下这口气,日后还怎么做人。”

    宋大中叹了口气:“哎,也对,往后出入你最好小心一点。”

    燕小小似懂非懂插上一嘴:“哼,干嘛小心,有我姑姑呢。”

    殷立搔头笑道:“哈哈哈是啊,有子媚姑姑在,谁敢伤我。”

第五十七章 逮捕

    在众学子离开齐府之际,对面竹林里站着一男一女。

    她们紧紧盯着齐府,等学子们一一走远,始才移目。

    这对男女目运瞳光,不论谁看见都觉不是泛泛之辈。

    男的不是别个,正是失踪多日的浮生堂堂主商元。

    女的也不是别人,却是董太后的心腹女官广寒。

    这广寒长得好看,只是面冷目寒,杀气淫溢,让人不敢亲近。也正因此女有杀气,杀伐果断,才深得太后信任,她不仅是董太后的心腹女官,同时也是暗部首领。

    这几日,商元就是在广寒安排下,才迟迟没有露面。

    她们俩站在竹林暗处,一动不动,像在等着什么?

    过了会儿,对面有两道人影唰的一声绕进旁侧小径。

    而后那两人从暗处潜入竹林,来跟广寒和商元汇合。

    这两个都是暗部人员,戴的是黑铁面罩,不露真容。

    说到这暗部,当真是隐秘到了极点。暗部吸纳的都是国子监应届毕业的优秀学子,一旦进入暗部,终身无名。这个组织依次分为火隐部、水隐部、风隐部、雷隐部四大机构;根据修为强弱,每个机构的人员又分别叫作天地玄黄。

    天字号为机构最高品级,想跻身天字,修为需到三品牧星境。

    这两人戴的黑铁面罩,正是天字号专属面罩,修为可想而知。

    他们的衣服一个缝织为“火”,乃属火隐部天字高手。

    另外一个缝织的是“风”字,乃属风隐部天字高手。

    广寒眺着目光看了他们一眼,问:“都办妥了?”

    这两人齐齐拱手,又同时轻声疼呼,原来一个受了外伤,一个受了内伤。疼呼方毕,左边穿火服的忍疼说道:“属下火隐天字二号禀报女官大人,事情……事情都办妥了。”

    广寒不作褒奖,又问:“是否按我说的步骤做的?”

    那火隐天字二号回道:“没错,属下按女官大人的吩咐,先去遇仙林客栈偷了小世子的刀,然后才与风隐天字二号潜入齐府。只是王盟修为太高,属下两个在偷袭过程中,遭他重创,好在……好在不露痕迹把他杀了。属下也是按照大人的吩咐,最后把小世子的刀遗留现场了。”

    广寒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很好,你们俩告退吧。”

    那暗部两人拱手退了两步,疾步一闪,消失不见。

    就在两个暗部人员退去之时,对面齐府喊声迭起。

    一群人开门奔出,怒气冲冲喊着要捉拿殷立处死。

    广寒杵在竹林里看着这一幕,冷冷冰冰的不作任何表情。

    她斜目瞄看商元,见商元捏着拳头,无比解气的龇牙惨笑,于是说道:“大将军虽故,但太后感念将军的功勋,对你算是格外眷顾了,既然凶手伏法,你的仇报了,择日你就去兵部报道,为太后效命吧。”

    商元躬身抱手,悲泣着道:“谢太后,谢女官大人。”

    广寒轻轻扬手:“不用谢我,你记着太后的恩德即可。好了,你也去吧。”

    待打发走了商元,她从小径绕出,直奔兵部找到大司马阎松,传太后懿旨,说齐国大司农王盟遭人暗杀,殷立涉嫌重大,令兵部速将殷立逮捕归案。

    传了旨,她便回宫去了。

    ……

    大司马阎松得旨,速派兵封锁齐府和遇仙林客栈,勘察凶案现场。

    然后获知殷立去向,令廷尉乔恩亲自带兵往夜冥堂分堂捉拿殷立。

    廷尉乔恩领兵到达乌衣巷时,齐宛柔带着人刚跟夜冥堂交上手。

    而巷口两边全是围观的百姓,眼看双方动手,有些人都吓蒙了。

    乔恩分开两帮人马,喝道:“在本将面前,我看谁敢造次!”

    齐宛柔拖着病怏怏的身子上前,红红的眼睛瞪着站在夜冥堂门口的殷立,柔柔弱弱的朝乔恩欠了欠身,说道:“将军来的正好,殷立杀我大司农,这仇不能不报。”

    殷立好气又好笑:“你太瞧得起我了,我这点本事杀得死谁。”

    齐宛柔拉高嗓门:“你一个人当然杀不死,必是有人帮你!”

    乔恩不愿在此纠葛,罢了罢手:“好了好了,都别说了。宛柔郡主,这里是太昌,即使有人触犯律法,也该由兵部抓捕受审,而不能任由私斗,扰乱秩序。你放心,王大人的死因,兵部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说完,指了指殷立,又道:“殷立世子,你也放心,杀没杀人一审便知,现在本将要逮你归案,你叫你的人不要抵抗。”

    殷立上前拍拍囚车:“逮就逮,小爷还没坐过囚车呢。”

    他没杀人,自然不怕,不等兵勇锁他,自己爬上车去。

    乔恩领兵而返,齐宛柔领着家将和本国学子跟在后头。

    典星月、燕小小、宋大中自然也一路跟来兵部衙门。

    两路人马让看门的兵勇堵在衙门之外,进去不得。

    这兵部衙门离皇宫颇近,外观剽取宫殿,庄严大气。

    殷立被押解上堂,齐宛柔作为原告也去了堂上。

    此案非比寻常,牵扯的是殷、齐两地,大司马阎松亲自过堂审讯。在案件没有审出结果之前,他不能把殷立当作普通百姓来审,于是先好好听完齐宛柔的控诉,当得知王盟和殷立在齐府起过争执,他才基此审问殷立。

    他叫人呈上遗落在凶案现场的宽厚大刀。

    然后问:“小世子,这可是你的兵器?”

    殷立瞧见自己的刀被当做证物呈了上来,而且刀身有血,他愣了一下,说道:“没错,这是我的刀,可我的刀明明搁在客栈房间里,怎么会……?我知道了,大司马,有人潜入我房间偷刀,这是陷害,我没杀人!再说,我这点微末的本事,怎么杀得了王大人。”

    齐宛柔驳道:“你是杀不了大司农,可你会使大悲手,如果再有高人帮忙,杀个人还不简单。大司马,我无意冤枉他,可事实俱在,也容不得他抵赖,请大司马做主,让他……让他招出同谋,一并……一并治罪。”

    殷立本要争执,见她说话上气不接下气,心里不由起了一丝怜悯。

    当下劝道:“好了,你别说话了,你要气死在这里,还得我负责。”

第五十八章 对簿公堂

    这不劝还好,劝了这一句,齐宛柔气得越发的呼吸困难。UU小说

    她大口大口吸气,手指殷立:“咳咳咳……,你……你简直就是无赖,二流子!咳咳咳……,杀了人还……还这么张狂!我我我……。”

    眼看她说着说着接不上气了,阎松急喊:“快给郡主搬把椅子!”

    堂上左右赶紧上前搀住齐宛柔,而后又有人搬来椅子让她坐下。

    阎松见她脸色好了些,暗舒口气,说道:“宛柔郡主,你身负玄阴病体,万不该跟人怄气,你若有个什么闪失,叫本官怎么向齐国公交代。还有殷立世子,说话要有个分寸,劝人哪有你这么劝的。”

    殷立双手抱着后脑勺,摆出无所谓的态度。

    实际上他在偷瞄齐宛柔,见其虚弱而生怜。

    于是因怜而道:“大司马,今天算了吧,差人送她回去,明天再审。”

    齐宛柔无力的晃了晃手:“不,今天不审出结果,我……我不回去。”

    殷立耸耸肩:“好吧,那我就尽快洗脱罪名,免得人家说我欺负你。”

    堂上,阎松看她们俩你一句来,我一句去,还哪里像在审讯,整个兵部衙门都快成斗嘴的市井商铺了。他也没心思再审了,这件案子原本就该由刑部管辖的都司府衙门审讯,若非太后下旨,他才懒得管这闲事。

    虽说他是大司马,总览兵事,位高权重,完全有资格审讯公侯子弟。

    但是他偏生性情温厚,加上年逾百岁,有些麻烦就不愿招惹了。

    看殷、齐二人无视公堂,他也懒得说话,任由她们说去。

    哪知就在这时,衙门外驶来凤辇,太后居然亲临府衙。

    董太后下了凤辇,在女官广寒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阎松走下台面,领着满堂衙役齐齐跪拜。

    殷立和齐宛柔没有见过太后,两人都不由一愣,听阎松喊了声“老臣恭迎太后”,方知是太后驾到,赶忙也跪拜下来。

    董太后笑吟吟的搀她们俩起身,说道:“两位卿家不必多礼,哀家听闻齐国大司农被人谋杀,嫌犯又牵扯到殷立世子,那哀家就不能不来旁听了。宛柔啊,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还有,你这个殷立,一来就卷入命案,哀家真想替你爹好好打你几板子。”

    她说话时,两眼眯似桃花,温柔艳美。

    而声调似水缓流,更透着满满的慈性。

    殷立听着看着,顿生好感,尤其听她说到“哀家真想替你爹好好打你几板子”十四字时,眼波流转,语调隐有恨铁不成钢的口吻,慈爱之情不亚于母亲,于是油生起亲近的念头,情不自禁的喊了声:“太后。”

    董太后轻抚他后脑勺,眯眼笑了笑。

    这时,齐宛柔忽道:“求太后做主。”

    “好吧,那大司马就继续吧。”董太后点点头,引手案桌,示意阎松坐上去审案。而她自己则由广寒搀去一旁,端坐在靠椅之上。

    阎松无奈,只得领旨走上案桌,继续审讯。

    可还没等他说话,殷立抢道:“太后,大司马,不用这么麻烦了,我能自证清白。我从齐府离开之后,一直跟宋大中和小小郡主在一起,她们可以为我作证;如果怕她们俩包庇我,说的证词不能作准的话,我还有证人,我们三人去外城的时候,在里子胡同卖了三节甘蔗,那摆卖甘蔗的老板也能为我作证。试问,齐府案发是在我离开后一刻钟的时分,而那时我正在里子胡同买甘蔗,除非我会分身,否则我怎么可能潜入齐府杀人。”

    董太后点点头,正色道:“嗯,说的有理。”

    阎松见太后发话,忙差遣左右:“去里子胡同传唤证人。”

    左右衙役奉命去了,约莫一刻钟时分,将证人带上公堂。

    ……

    那摆卖甘蔗的老板一上堂来,便认出殷立,不仅证实殷立的自辩,还夸他出手阔绰,三节甘蔗给了他十块金币,是个十足的大善人。这证词无论细节和时间都和殷立的自辩没有出入,完全可以当做证据。

    可是齐宛柔听罢,却觉证人的证词透着蹊跷。

    要知道,十块金币足足可以买下十亩的甘蔗。

    殷立出手何以如此阔绰,偏要给人十块金币?

    故而仍不依不饶,求太后和大司马再做细审。

    她为达目的,像编故事似的推算起凶案的过程。

    她说王盟被杀之时,家仆听见动静,大喊大叫过,由此她怀疑殷立定是怕被发现行踪,所以仓皇逃跑,遗落大刀而不及捡回;正因殷立遗失了凶器,自知罪责难逃,便提前做了买通证人的准备。

    殷立听了齐宛柔的话,好气又好笑,说道。

    “你也太会编故事了,好像你亲眼看见我杀人似的。咱帝国有没有规定买东西不能多给人钱的,我钱多,就喜欢到处撒钱,行不行。”说完,又朝董太后和阎松拱手行礼,又道:“太后,大司马,她现在认准了我是杀人凶手,我实在没法跟她沟通,还请您二位做个公断,还我清白。”

    “证人的证词是有一定可信度的,殷立世子的自辩并无不妥,不过宛柔郡主的推测也不是没有道理。这案子嘛,本官年事已高,脑子转不动了,实在无法做出判决,只怕还得请太后做出公断。”阎松仗着岁数大,秉持不招惹麻烦的原则,和稀泥的说了一通,最后一脚把麻烦踢给了太后。

    董太后眺了一眼阎松,心骂:“你这老泥鳅。”

    心骂之余,嘴上却夸:“大司马一百零八岁高龄,仍一心扑在朝政上,可谓功勋卓著,劳苦功高,哀家实在于心不忍,于心不忍啊。像大司马这么大年岁,怎能再奔波劳累,知道因由的会说您勤勉忠诚,不知道因由的人只怕会说哀家和陛下的不是了,依哀家看,您啊是该好好享享清福了。”

    阎松起身拜道:“太后说的是,老臣早有辞官之念了。”

    董太后笑道:“哀家只是发生感叹,可没逼您辞官哟。”

    阎松陪笑道:“太后叹的好,老臣这岁数再空占权位,就误国误君了。”

    董太后似诡非诡,似笑非笑的轻抿嘴唇,不再跟阎松说什么了。转而看向殷立和齐宛柔二人,说道:“好吧,那哀家就做个公断吧。宛柔,审讯要讲证据,断人有罪,不能光凭臆想,殷立既有证人作证,那案情就一目了然了,你还有什么要辩的?”

    齐宛柔只摇头,不做声,闭上眼睛,好不甘心。

    董太后宣判:“既如此,那哀家就判殷立无罪。”

    殷立大喜,笑着拜道:“谢太后还我清白。”

    齐宛柔也拜,无力说道:“谢太后公断。”

    “好了好了,两位卿家不必多礼,过两天宫中设宴,你们可不要迟到哟。”董太后起身,拉住殷立二人的手,那份体贴和亲热真不像是装的。之后,她绕开阎松,把廷尉乔恩招到跟前,令他彻查王盟命案,务必给齐国公一个交代。

    案情已毕,该交代的都交代妥了,于是便跟广寒乘坐凤辇回宫去了。

第五十九章 吊丧

    凤辇车厢之内,广寒道:“太后一箭三雕,高明之极。www.uu234.cc”

    “就你机灵。”董太后呵呵两声,笑吟吟白了她一眼。

    紧接着,端正身姿,双眉飞翘,又恢复冷峻威严之色。

    她目光一寒,说道:“王盟背地里搞了个血盟会,他以为哀家聋了瞎了,他敢在哀家眼皮底下结党营私,就不该活。说起这事,你办得很合我意,若是有丝毫差错,后面两步棋就没法下了,那阎松是三朝元老,又是顾命大臣,如果没有借口,哀家很难动他,今天借这个机会逼他请辞,倒不失为一件好事;这老泥鳅滑得很,哀家就知道他要耍滑头,他不肯判决以为难倒我了,他哪知道哀家过来旁听,就是要得罪齐国,开释殷立,让这小子记哀家一个大大的人情。”

    广寒好像不会笑似的,在董太后面前,也敛不住杀气。

    她问:“殷室微弱,封地不如一乡,能有什么用处?”

    董太后闭目冥思想了想,说道:“那是以前,自从殷名出道,殷室实际上已经扭弱为强,这也是哀家为什么下令暗杀殷立的原因了,殷室从殷名之后又多了一项天赋,可怕的双命星呀,放牧双星,哀家不得不防。不过,这几天哀家又想通了,这或许是好事,殷名之后又岂止只有殷立一人,是我急躁生乱了。”

    广寒虽从不露笑,却极为聪敏,她听出董太后话里的一丝意味。

    于是奇问:“殷名之后不止殷立一人,太后这话是何意啊?”

    董太后闻言一悚,凤目怒睁,反应很大:“你说什么!”

    广寒赶忙勾头抱手:“微臣多嘴了,太后息怒。”

    董太后察觉自己反应过激,当即又张嘴一笑。

    “息什么怒,哀家只是提了提嗓门,爱卿不必恐慌,有些事啊时隔太久,你不知道也罢,哀家也不想再提。对了,后天设宴,你记着先传殷立,哀家想单独和他聊聊。”

    ……

    王盟一案,惊动太后,动静闹得如此之大,一时引起疯传。

    各国外使和学子得知太后为殷立开释,引来不小的猜疑。

    这些人平时吃饱没事干,总爱嚼嚼舌根,瞎猜胡想。

    他们可不管什么证人证词,更不觉得殷立的自辩占有多大的理,他们只知道谋杀王盟的凶器是殷立的兵器,所以私下里对太后的判决都有异议。

    有的人说,太后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王盟结党营私,太过招摇了,或许早被太后察觉,今天他被人谋杀,太后偏袒殷立,可能是想借此机会向齐国发出警告。

    也有人私下议论,事情其实没这么复杂,只因太后和殷名私交甚好,故有意包庇其子。

    总而言之,大家伙议来论去,没有一个说殷立无罪的。

    反而愤而不平,同是诸侯来朝,殷立凭啥受太后庇佑。

    如此一来,除了宋人和燕人,余国就更疏远殷立了。

    殷立倒无所谓,不过燕子媚却要叫他去齐府吊丧。

    燕子媚毕竟已逾四十,思考问题要比殷立周全。

    她认为太后处理这起凶杀案件略显马虎,虽然殷立是清白的,但齐人不服,最终恐会埋下隐患。别的不说,齐国势强,殷地弱小,倘若此案最终查无结果,恐惹怒齐国公,届时他以此为借口兵伐殷地,谁也拿他没法。

    所以她把忧虑跟殷立说了,叫他务必折腰,前往齐府。

    不管怎么说,王盟临死前跟殷立起过争执,这是事实。

    正所谓死者为大,殷立此时前往齐府吊丧,一来算是给王盟的亡灵赔礼道歉,消泯此前顶撞争执之过;二来借吊丧赔礼之便,让齐宛柔消气,打消她对殷立的怀疑。

    经燕子媚一说,殷立觉得兹事体大,不去还真不行。

    计议拟定,于是当晚便跟燕子媚、典星月来了齐府。

    可是走到齐府门前,殷立又犹豫了,说道:“我去吊丧,为了咱们殷地,我受点辱没什么,只是那齐宛柔恨死我了,我就怕我哭也好,磕头也罢,她都未必消气。”

    典星月也道:“是啊,她若不肯消气,吊丧岂不徒劳。”

    燕子媚笑道:“怎么,你还想打退堂鼓么,你不去也行,如果有一天齐国攻打殷地,可别怪姑姑没有提醒过你。你不是寻常百姓,有些事就该能屈能伸,这一点你比你爹差了一大截,假如这事换做你爹,他早找个理由趴在王盟棺盖上哭得死去活来了。你也别往坏处想,你吊丧是做给齐国公看的,齐宛柔就算不肯消气,也不打紧。”

    殷立双手抱了抱后脑勺,舒展舒展心态:“去就去。”

    他眼珠转了转,指着典星月的手又道:“你掐掐我。”

    典星月眉头微挤:“好端端的,干嘛要我掐你。”

    殷立薅住她手,往腰上一放:“姑姑刚才不是说了吗,要是我爹,早找个理由趴在王盟棺盖上哭去了。可我眼睛干,哭不出来,你只管掐吧,掐得我越疼越好,最好掐出眼泪来。”

    朝夕相处的,典星月哪肯下手,掐他还不如掐自己呢。

    燕子媚朝她点头:“掐吧,眼眶有泪,倒显得真诚了。”

    听子媚姑姑这么说了,她才咬咬唇,手指运劲掐起来。

    殷立咬牙忍着,直喊用力,忍到最后脸部充血,鼻涕眼泪流得满脸都是。为了殷地免遭战祸,什么样的疼他都能忍,谁叫自己倒霉,跟谁不好,偏跟一个短命鬼起争执。

    等他准备好了,燕子媚挥挥手,三人并肩进了齐府。

    齐府没有设置灵堂,只是把棺材临时摆放在大堂正中。

    王盟身为齐人,客死异乡,自然是要运回齐国安葬的。

    齐宛柔打算过了今晚,明天一早就派家将护棺回国。

    故而各国外使都早早到来,集体默哀,全当送行了。

    整个齐府灯光昏暗,阴风阵阵的,家将和奴仆无不像死了亲爹似的,时不时响起一声阴森的鬼哭声。前来吊丧的各国外使,分坐在大堂两侧,没人出声,即使说话也都是咬耳细语。

第六十章 哭丧

    直到燕子媚领着殷立和典星月进来,情形立变。UU小说www.uu234.cc

    大堂所有人都惊讶的站了起来,无不感到意外。

    各国外使交头接耳,朝殷立指指点点,浑不知他为何而来?

    齐宛柔以及家将、奴仆则眼冒怒火,火气大到只差把屋子点着。

    齐宛柔不作他想,以为殷立杀完人,还来她面前耀武扬威耍二流子。她忍无可忍,叫家奴拿来弓箭,怒喝:“殷立,你欺我太甚,今晚你……。”

    话没说完,灯光照下,看见殷立眼眶泪涌,一时哑了。

    那“你”字在嘴里打转,后面要说的话竟全给忘了。

    于是语调一变,质问:“你……你究竟想干什么!”

    殷立没有跟她搭话,只在王盟棺前鞠了一躬。

    而后,任由泪光在眼眶里打转,神情不做作,略带悲色,说道。

    “王大人,晚辈从兵部衙门回来之后,心里面一直都不好受。想起上午跟您的争执,晚辈就痛悔不已,先不说您是长辈,就拿前年您来我们南阳侯府的时候,带给我的那几件小礼物的份上,晚辈记着您的好也不该跟您顶嘴。说来说去,都是晚辈没大没小,不识礼数,您在天有灵,还请原谅晚辈的不是。”

    说到这里,又深深鞠了一躬。

    接着,皱起眉头,继续说道。

    “其实,晚辈今次赴考还有一件要紧的事要跟大人您说呢,我爷爷说齐国学子赴考,每年都是大人护送的,爷爷嘱咐我务必找到大人,他要我转告您,前年说的婚约一事,他想通了。可是……可是晚辈一时意气,只顾跟您顶嘴,把正事忘得一干二净了,现在您这么一走,晚辈的事还没跟您说清楚呢,您叫我怎么跟爷爷交代。”

    说着说着,眼泪珠子一涌而出,表现得悲伤之极。

    事实上,他哭得一点都不做作,反而与言词相配。

    前面措词仅是赔礼,脸上悲色也只为吊祭而沉淀。

    但说到“可是晚辈一时意气”七字之时,悲声渐重,后文字字皆泣。

    因此这哭给人感觉,哭得不是王盟,而是爷爷的嘱咐还没有完成。

    也亏得他从小与人不善,常常受辱,也常常使坏反击,因此绕有机智,故而此时临场发挥,才没有乱哭一通,他若哭的是王盟,反而是猫哭耗子假慈悲了。

    在场众人闻哭皆怔,齐府上下互相瞥望,都不知如何看待殷立了。

    燕子媚和典星月更吃惊不小,她们压根儿没想到殷立会出此怪招。

    各国外使何等精明,竟都分不出真假,你一句我一句说开话来。

    “搞了半天,他不是来吊祭的,说来说去他哭的是他自个儿呢。”

    “南阳侯嘱咐的事,他忘后脑勺了,不哭一哭,日后怎么交代。”

    “这么说,他还挺有心眼的,这一哭也算是跟王大人说了事了。”

    “嗯,要照这么看,他就不是凶手了,他没道理杀人嘛。”

    “……。”

    在大家伙你言我语之际,气氛为之一松,大堂的灯放佛也亮了许多。

    齐宛柔由转淡,火气似乎悄然退去,她收起弓箭,凝神想了想殷立刚才说的话,煞白的一张病脸奇迹般的闪过一排绯红。紧接着,眼泛厌色,像是讨厌殷立激起她心中涟漪,于是脸庞一沉,说道:“殷立,你跟我进来,我有话要跟你单独说。”

    说完,也不管殷立跟不跟来,径直去了内堂。

    燕子媚推了推殷立:“愣着做什么,去吧。”

    殷立心想,什么意思?什么话还见不得人了?

    他跟进内堂,里面很黑,啥也看不见,正要喊话,忽觉背心一阵阴风飒过,却是齐宛柔靠他背心贴来。殷立不知因由,本能的想转身,可还没等他动,就让一把匕首架在了肩头,他道:“齐宛柔,你叫我进来,就为了这样?”

    “你哭的什么丧,你是羞辱我吧!”

    齐宛柔把刀刃往他脖子边使劲靠了靠。

    殷立感觉脖子一亮,赶紧偏头躲了躲。

    而后气道:“我都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齐宛柔沉默片刻,提提嗓门恼道:“你来吊丧说什么不好,干嘛要提婚约!一纸婚约的事,南阳侯居然想了两年,他当时没表态,今天却说想通了,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你们当我齐人是什么!难道我齐国女子都嫁不出去了,非要黏着你们殷人不可!”

    殷立听着这话,只觉好笑:“喂喂,我说姑奶奶,你把话说反了吧,我们殷人势弱,从来都是别国欺负我们,跟你们做个买卖,你们都要讹来讹去,说我们欺负你们齐人,这话说给别人听,那就是个笑话。”

    齐宛柔轻叱:“少跟我嬉皮笑脸!我问你,南阳侯当真想通了?”

    殷立朗道:“那是当然,反正我爷爷是这么说的,我就这么传。”

    齐宛柔又沉默起来,手上的匕首缓缓的抽离了殷立的肩膀。

    隔了一会儿,她掌起一盏灯,就这么捧着灯在屋子里一边想一边来回兜步。她啃了啃大拇指,以添愁思,可是越啃就越厌。兜了十多步,忽然停下脚步,朝殷立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现在出去,当着众人的面再说一次,你就说南阳侯没有想通。”

    殷立偏目看她,生起疑心,心道:“试探我是不是说假么?”

    他怕上当,于是说道:“你要我篡改爷爷的话,我做不来。”

    齐宛柔恼得直扯衣袖,眉心挤得犹如一道鸿沟。

    如此这般火气窜至喉咙,又气得有些呼吸困难了。

    她把身子一扭,拿背对着殷立,斥道:“你不是不想篡改你爷爷的话,你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对不对!你……你这好色之徒,二流子,痞子,难怪你要喝我茶杯,你心里面打一开始就这么龌龊了!”

    殷立听着烦闷,罢手叫停:“行了行了,你说够了没有?”

    见齐宛柔不肯转身,也不接话,只是一味的扯袖子。

    于是拱拱手:“你说够了,那我就告辞了。”

    回到外面大堂,环顾在座作了一揖。

    最后,唤上典星月,两人出了齐府。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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