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静修
秣陵山,荒山之中一座不起眼的大山。UU小说
高及千仞,其上或葱翠连绵,或者戈壁成滩,甚至于顶峰处常年为皑雪覆盖,可谓峻逸。
薛衣侯此时委身于秣陵山,准确的说,应该是占据了这座山的弑血。
距离弑血连同金兰攻破重楼,已经过去一周的时间。
原本做了赔本买卖的弑血,这些日子里,过的可谓是战战兢兢,每日里都生怕被其他势力盯上,自此步了重楼的后尘。
好在,这般难熬的日子终于是过去了。
就在昨日,书山、吞天以及流沙,三个最大的势力联名发下英雄帖,举办了所谓的群英大会。
有此三大组织出头,其他势力自然不敢违抗,纷纷到场,也不知席中都谈了些什么,只是当弑血的首领返回秣陵山后,便一改这几日的阴沉,整个人都变得爽朗起来。
没用多久,此次群英会中商谈的事情,便传播了出去。
原来,这三大势力对于近来各大势力间为了争夺地盘、帮众而爆发的混乱终于看不过去了,此次召集各大首领,一来是从中调和,其次,便是立下规矩。
且不管那些条条框框的诸多规矩,对于弑血而言,最看重的无疑是其中的一条,那便是各势力间不得无故征伐、毁人基业,若存有矛盾,可按照江湖规矩处理。
所谓的江湖规矩,也很简单,那便是摆擂。
双方各出数人,依次比擂,擂台上生死勿论,取其胜负场次定夺最终结果,输者要按照之前协定的赌资进行赔付。
如此一来,便杜绝了大规模的厮杀,最大程度上保证了各方的利益。
这一条,对于实力稍减又比邻实力大增的金兰的弑血而言,无疑是重大利好了。
当然,此次群英会,除了这一条外,更为重要的议题,则是彼此合作,尽快的寻找到出走荒山更进一步的方法。
毕竟荒山虽大,但总不可能一辈子留在这里,与世隔绝。
再说薛衣侯这边,在得了这个消息后,却没有高兴,反而心事重重。
当初,自己假借偶然,一头撞进弑血撤离的队伍中,被一名斥候所俘。
按理,别说他玄修修为暂时被废,只是其后背那狰狞的伤口,已然属于重伤员,而这类人,对任何势力而言,都只是累赘,断无可能浪费食物养活。
与其俘虏,还不如杀掉,多多少少也能赚取一些功劳。
原本,那斥候也是这般想的,不过,最终在薛衣侯的一番蛊惑下,还是改变了主意。
按照薛衣侯的说法,富贵本就险中求,杀掉他固然能够得到一些功劳,但如何又能比得上俘虏呢?
重伤员,俘虏来自然是没功劳可言的,可天这么黑,只要斥候不说,再稍加操作,又有谁知道。
事实,也正如薛衣侯说的那般。
天黑是一方面,其次,弑血因为不败而败,士气本就低迷,首领更是心事重重,面对禀报,也只是敷衍一句,并没有详查。
如此,薛衣侯连同那斥候,便度过了此劫。
事后,斥候因功晋升,反而做上了斥候队的队正。
而为了不让薛衣侯的事情败露,更是几经运作,将其弄到了自己的麾下。
如此,薛衣侯便光荣的成为了弑血的斥候一员。
而对薛衣侯而言,这般安置,也有
诸多的好处。
身为斥候,本职是侦查示警,自然不能常驻驻地,如此,便远离了普通帮众,不至于暴露了自己的状况。
远离了普通帮众,又有既得利益的队正从中遮掩,薛衣侯无疑获得了喘息舔舐伤口的机会。
身为斥候,职责所在,其危险自然也大大高于普通帮众,但对薛衣侯而言,反到并不怎么在意。
虽然因为璇玑重创导致玄修修为几近废除,但薛衣侯总归还是有一些自保之力的,隐于暗处不为人知的尸傀是其一,便是略有心得的混元修为,危机之时,也不是不可调用。
要知道,薛衣侯手中,除了《驭尸咒》,可还有《九乌悲赋》以及《北风雪歌》两曲。
尤其是后两者,更被薛衣侯奉若之宝。
若是这法易一道的功法也有品级的话,毋庸置疑,后两者绝对远高于前者,当然,修习起来,也就越发的困难了。
就在过去的这一周时间里,薛衣侯便利用外出警戒的机会,藏身于山下一处隐秘的山洞内,一边修养,一边修行法易之道,研习手中的三首曲目。
但现在,好日子却是到头了。
因为群英会中所拟定的规章,弑血再不用战战兢兢,连带着身为斥候的薛衣侯也得到回山修整的命令。
现如今,弑血经过之前那一战之后,帮众只剩下了九十三人,其中斥候队有十三人。
既然没有了外患,弑血的首领为了收买人心,有感于这些日子来斥候队太过疲惫,才下达了回山修整的命令。
这原本是好事,可对于有心远离人群的薛衣侯而言,自然就另当别论了。
薛衣侯有心拒绝,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生怕引起他人的怀疑。
此次回山修整,并非是所有斥候,而是将其一分为三,也就是所谓的三班倒,只留下三分之一的人继续留守岗位。
薛衣侯若是执意拒绝修整的话,只怕不会被人当做劳模,反而会怀疑有什么企图了。
谨慎之下,薛衣侯最终走出了藏身的洞窟,将尸傀留下,待将洞窟口好一番遮掩后,便不情不愿的向着山腰走去。
身为普通帮众,自然是没有权利住在山巅的。
而因为斥候的特殊,其驻地更是位居所有帮众的最底层,于山腰处修葺原有旧址得来的住处。
那是一下片隐藏于松林中的建筑,据说,当初弑血刚占据此山时,这片建筑早已经崩塌,不成样子,费了好一番手脚,才修葺一新,得以入住。
薛衣侯被分配到了最左首的一座木屋。
木屋极是简陋,家徒四壁,其内只容得下一榻,只在屋檐下放了个木墩子,闲来无事时,可坐在上面,欣赏四周的景致。
一路行来,薛衣侯只是与几个相熟的同僚简单的打了招呼,便回了自己的屋子,自此闭门不出。
对此,身为邻居的其他斥候倒也不意外,大家伙虽因为职责原因,平时见面无多,但寥寥几次的聚头,还是或多或少的了解了彼此的秉性。
这个被队正一手拉拢过来的新人,平时便是沉默寡言,如此表现,也是应有之意。
只有个别人心中腹诽,就这烂屋子,有什么好呆的,与其龟缩其中,倒不如利用这难得的闲暇,跟几个知交同僚,好好的吃喝一番。
当然,以薛衣侯的本性,自然不是真的沉默寡言,而
只是有难言之隐罢了。
虽然有三大势力带头,调和了各势力的矛盾,但薛衣侯心里却依旧没有太多的安全感,隐约中甚至有莫名其妙的烦躁。
加之他自身的情况,比之其他人更深切的感受到对力量的渴求。
有了力量,才能在这未知的环境中,更大几率的存活下去。有了力量,才能追寻薛衣娘的下落,更何况,在此间之外,还有这那么多的因果,更逼迫着他快速的成长强大起来。
在以前,因为种种原因,始终难以静下心来修行,而此时的安宁,于他倒是极为难得了。
于是,回到住处的薛衣侯,毫不理会外界的嘈杂,沉下心去,盘腿坐于榻上,便开始感受吸纳虚空中的天地元气。
天地元气,分玄黄跟混元二气,而此两气又铸就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修行体系。
薛衣侯璇玑穴虽然重创,导致难以施展玄修法门,但却并非不能修行,恰恰相反,在缺少药物以及医者的情况下,想要修复璇玑穴,更依赖体内玄黄之气的滋养。
但体内的玄黄之气不是无穷尽的,恰恰相反,以薛衣侯现在的修为,其体内存量可谓极少,那么就更需要吸纳外界的玄黄之气,以作补充了。
薛衣侯之前所修内经为中等黄阶的《常心经》,其性温润,却也毫无特色。而自从聂老头授业,《常心经》便由更高品阶的《剑语》所代替,其过程之惨烈就不赘言了,那绝对是薛衣侯这十几年中少有的刻骨铭心的惨痛。
此时薛衣侯打坐冥思,所运转的便是《剑语》。
不同于以前运转《常心经》时体内升腾起的温热,此时,天地间的玄黄之气吸入体内,并按照《剑语》的经脉路径流转,却充满了彻骨的寒意。
此寒意又跟真正的冰冷完全不同,说白了,它并非是温度上的冰冷,而是一种锋芒毕露所产生的错觉。
这也是《剑语》最大的特色,以此内经吸纳的玄黄之气,经提炼之后,已然发生了改变了,打破了其中庸平衡,凸显出了其中的锐气。
在温养重铸筋脉以及骨骼时,比之《常心经》,在效果上更加的极端,所谓剑走偏锋,便是如此了。
随着吸纳的玄黄之气越来越多,于体内筋脉流动,大部分为血肉吸收用于滋养,剩余的部分又有半数以上,被薛衣侯刻意调动,附着于受伤的璇玑穴附近,修复创伤,最后的则分散于各处筋脉,以作应急之用。
感受到伤处传来的阵阵凉意,薛衣侯不禁舒服的轻哼出声,但没过多久,脸上又变得痛苦起来。
此时的璇玑穴,无疑是极为脆弱的,那么医治起来,便要越发的谨慎小心,稍有不慎,就是过犹不及,到了那时,用于修复的玄黄之气,便跟虎狼之药无异。
在过去的一周中,已经有过经验的薛衣侯,自是明白此时已经到了极限,急忙停下。
缓缓睁开眼睛,吐出口中浊气,薛衣侯神情不禁有些暗淡。
以现在的速度,实不知要多久才能完全的修复璇玑穴,其中的无助,可见一斑。
好在薛衣侯想得开,只是稍许的失落,很快就重振精神,依然是打坐,却是换了个姿势,尤其是双手,不再是摊开放于双膝,而是不断变幻,捏出一个个繁复的手印。
继续打坐,不过这一次,感悟吸纳的却不再是玄黄之气,而是混元之气。
第二十一章 入定艰难
玄修之中,武经修行需要吸纳玄黄之气,但文卷则更多的是沟通,与天地间的玄黄之气达成共鸣,借势而为。www.uu234.cc
而混元修行,不论是法易还是道极,却都需要吸纳混元之气,所不同的是,法易修行吸纳的混元之气,一不经脉络穴窍,其次,对血肉筋骨的滋养,也是少之又少。至于道极,同样不经脉络穴窍,却是极重血肉筋骨的滋养。
且不说道极,只谈法易。
既不经脉络穴窍,自然跟武经修行时吸纳元气的方式不同。
武经修行,靠的是身体每一处毛孔吸纳玄黄之气,每一股看似寥寥无几,但胜在毛孔数之不尽,也最大程度上削弱了玄黄之气对身体的冲击。
而法易修行,却是完全靠口鼻吞吐之间,吸纳混元之气。
混元之气本就狂暴,又是大股的冲击,对于口鼻的伤害无疑是巨大的,若是没有丝毫防备,轻则伤身,重则甚至有性命之忧。
这也是为何薛衣侯,在准备吸纳混元之气时,双手要不停的变幻手印的缘故。
所谓十指连心,外里看是双手捏印,但在体内,却能牵引出奇异的变幻,牵一发而动全身,最终汇聚于口鼻,让其处于充血的状态。
这个过程无疑是难受的,整个人甚至有种血管撑爆的刺痛。
当口鼻处于充血状态时,就会变得异常敏感,一经接触吸纳的混元之气,在功法的辅助下,便能以最快的速度进行引导,而不至于停滞,反噬己身。
至于功法如何辅助,却是因功而异了。
只说薛衣侯,此时催动的是《一律阴阳分神录》。
不同于武经修行,内、外经分离,法易的功法大多都是合归一体的,不仅可以吸纳混元之气,提升自身修为境界,同样也能用作攻敌的法门。
以曲谱为引创造的法易典籍,就很有特殊之处。
比如此时,薛衣侯修行一律阴阳分神录,要做的就是尽量的保持住心神的清明,浑然忘我,以脑、舌为媒,脑中记忆曲谱,然后靠舌的轻微颤抖,模拟出无声的音符。
如此,当天地间混元之气,经口鼻吸入后,流经舌喉,便会在舌尖有规律的颤抖中糅合,化无形之气为有形的音符,本质虽依旧是混元之气,但却如同水跟冰一般,化作不同的形态。
这个过程很像是前世码农指间的代码,从无到有,按照规律排列后,就有了意义。
到此,有形的音符会变得凝实,凝而不散,短时间内,也就不会对身体造成伤害,不仅如此,在脑海曲谱的指挥下,借助食道、血管,最终汇于体内开拓出的“阳”地绛宫。
在这里还要解释一下,在吸纳混元之气时,薛衣侯脑海所漂浮以及舌尖所演奏的曲目,并非原版,而是倒过来的。
换言之,这两首曲子,无论顺、逆都能成曲,但作用却是不同。
倒演曲谱,可吸附、凝聚混元之气,并改其形态,帮助吸纳。反之,便可调动绛宫内存储的混元之气,同样先改变成音符的有形形态,最终传导到口鼻之处,其过程正好反了过来,至于作用,想来也就不难猜了。
一顺一逆,一吞一吐,便是此两曲法易功法的精髓所在。
随着日后修为精进,吸纳的混元之气也会越多,改变而成的有形音符也会越发的凝实,以至于量变引发质变,最终表现出来,施展时的威力也就有了质的提升。
另外,决定法易实力的因素,除了自身的修为以及所修功法的品阶外,相比于其他的修行,更加的依赖外物。
以薛衣侯而言,因为他所修习的法易涉及音律,对乐器自然就极为依赖。而这里的乐器,指的可不是一般的俗物,而是以天才地宝炼制,刻有玄妙铭文的法宝。
只有如此,才能承受住混元之气的外放,而不至于被侵蚀损坏,甚至还能起到增幅器的作用,甚至能达到数倍甚至数十倍的威力。
再说回薛衣侯,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打坐,修行吸纳混元之气,熟能生巧,倒也没出什么意外。
天地间的混元之气,受到吸引,在薛衣侯一吞之间,甚至化作缕缕青烟,长虫般钻入了薛衣侯的口鼻。
且不去说,吞掉这一缕缕混元之气后,在舌喉处发生的化学变化,只是这过程中的难受煎熬,就让薛衣侯连连皱眉,也滋扰着他难以完全的集中精神,导致效率并不高。
事实上,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至于原因,便是连薛衣侯都想不通。
口鼻充血,确实难受,但还不至于让人难以忍受,在薛衣侯想来,凭他的意志力,完全可以压制甚至一度忘却。
只有忘却,才能达到忘己,如此天人合一,在吸纳混元之气时便能事半功倍。
可事实却是,无论如何,薛衣侯都难以做到。
这也是薛衣侯皱眉的原因,不仅是吸纳混元之气,便是吸纳玄黄之气时,薛衣侯也发现,自己再也无法做到像过去那般浑然若定。
不论是武经还是法易修行,但凡吸纳元气,都需打坐,而打坐的最理想境界便是忘我,如此又被称作入定。
在以前,薛衣侯凭借着不俗的资质,很容易就能入定,这也是为何见他平日里很少修行,但修为境界却并没有被同龄人落下太多的缘故。
可不要小瞧了这入定,但凡是人,总有杂念,尤其是做枯燥乏味之事,很容易就会不耐烦,乃至难以专注。
但薛衣侯不同,从小时开始玄修,总是能够很容易入定,长时间里陷入类似酣睡的境界,而这也被薛家之人看做是三花聚顶带来的优势,不知惹来多少人的羡慕。
当然,到了现在,薛衣侯知道,自己并非是真的三花聚顶,而是劳什子的无色无相,但因为后者的特殊,加之常年受到真正拥有三花聚顶之资薛衣娘的影响,渐渐的也就偷盗……不,是山寨出近乎相同的资质,导致受人误解。
且不说薛衣侯到底是什么资质,他能够轻易的入定却是不争的事实。
可就是这么一个优势,自从薛衣侯进入到这地九重后,却是骇然发现……失灵了。
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这种变故呢?
薛衣侯有时挠头回忆,却始终找不出准确的答案,只知道,自己受聂政教化之时,依旧能够轻易的
入定。
只是自从参加了医家的那次猎头仪式之后,身边发生了太多的事,导致他很长时间,都没能静心修行,直到进入地九重,才发现了这一变故。
是因为受了地九重的特殊压制,还是因为自己修行了混元之道,跟之前的玄修起了未知的冲突导致,又或者是其他的原因?
薛衣侯摇了摇头,同时也结束了打坐。
无法入定,不仅仅是限制了修行的效率,更难以持久,不论是玄修还是混元修行,那种烦躁难受的感觉,随着时间积累,让人如坐针毡,最终再难保持足够的专注,再继续下去,不仅毫无益处,反而容易引发心魔,以至走火入魔,到了那时,可就遭了。
到此,不论薛衣侯情不情愿,这一天的修行算是结束了。
从开始算起,到结束,拢共也才不过一个多时辰,这成绩,已经算是极普通的了。
若是其他问题,以薛衣侯的性子,或许就放任自流了,但现在,涉及自身的安危,让他又如何能够放下。
本就松散的头发,经薛衣侯一遍遍的挠下,早不成了样子,乱糟糟的比之鸟窝也不遑多让,可饶是如此,想不出原因,更拿不出解决的办法,于薛衣侯而言,也只是徒劳。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啊?
一时间,薛衣侯只觉得胸口压了座山般的沉闷。
感觉到闷,出门走走,无疑是个不错的选择。
薛衣侯也是这般想的,于是,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自己后,他走出了自己破败的木屋。
山风徐徐,空气中夹杂着清新的空气,再放目远,四处皆是云雾缭绕的山峰,美景如斯,赏心悦目处总是能够让人心旷神怡,感慨世间之美好,若是……就更加的完美了。
而那挖了完美墙脚的赫然是一声尖锐的竹哨。
好不容易得来的宁静,就这般被竹哨打破,同时,队正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只是轻瞥了薛衣侯一眼,便跑到了中央的一颗大树下,整个过程,哨音就未停止过。
只是稍许,一个个上山修整的斥候,便飞奔了过来,里面颇有些衣衫不整者,也不知前一刻在干什么。
身为斥候,薛衣侯自不敢懈怠,第一个跑到了队正的面前,严阵以待的站立着。
没等所有修整的斥候到齐,一脸焦虑的队正就没在等待,看了眼下面的六七个人,大手一挥。
“山下示警,发现敌情,尔等皆随我增援。”
“喏!”
众人齐声呼喝,便随着队正,飞一般的向着山下某个方向奔驰而去。
不出所料的,薛衣侯因为某些都知道的原因,落在了最后。
而此时,他的心情……请容许他骂脏话。
在过去的一周里,弑血虽然全神戒备,反而并没有遭受一丝的滋扰,反倒是现在,刚刚解除了禁令,竟然……
薛衣侯现在面临着一个巨大的难题,那就是一会真的遇到敌人,他该怎么办?
该死的,胸闷就胸闷好了,看什么风景,不然的话,完全可以装傻充愣,不理会这哨音了。
第二十二章 惊悸
秣陵山虽不算大,却也不小,四面八方,共有可通幽径九条,其中有宽有窄,有的荆棘密布,有的康庄坦荡,如此,对于斥候而言,哨位的布置也就有了轻重。www.uu234.cc
薛衣侯之前负责的那条道路算是比较隐蔽且易守难攻的,所以,只安排了他一个人。
此次所发现的敌情,却是南北两条宽阔大道中的一个,在之前,每条大道几乎都会安排两到三人明暗监视,便是修整,也丝毫没有减弱,只是轮流替换而已。
就在薛衣侯等一干人向着出事地点奔驰的时候,敌情也已经传到了山巅,但始终还是慢了些许。
更何况,斥候本就是作为机动力量存在的,其反应速度也比普通帮众要求的更加严苛一些。
一路奔驰,算上薛衣侯一行七人,很快就赶到了位居南侧大道的哨位。
哨位分一明一暗。
明处是位于大路旁边以巨木垒就的箭楼,登高而望远,一旦发现敌情,便能够第一时间点燃上面的烽火。
正是箭楼上点燃的烽火,才第一时间使得山上的弑血得知了敌情。
除此之外,距离箭楼二十余丈一片凸起的碎石堆中,还设了暗哨,以防箭楼来不及点燃烽火便被干掉。
一明一暗,布置的也算是合理了。
因为自身原因,薛衣侯被落在了最后,等他汗流浃背的赶到时,顿时就感觉到气氛的诡异。
先一步抵达的六人就那般直愣愣的站于大路之上,看背影似是全神戒备,但薛衣侯却能清楚的看到他们周身的颤抖。
因为视线被同僚所挡,薛衣侯一时间也不清楚前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隐约还是能够感受到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
想到此,薛衣侯不禁停下了脚步,蹑手蹑脚中,一个矮身,就藏到了路边不远处的灌木丛中。
位置的移动,终于让他可以避开人墙,看到了哨位所在。
入眼处,箭楼已经倒塌,未熄的烽火,洒了一片,甚至于几处点燃了干枯的树枝,冒起并不算浓烈的黑烟。
至于不远处的暗哨也是残垣断壁,布满了打斗的痕迹,以及血污。
当然,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或者说,此结果并不算太意外。
既然来人敢犯秣陵山,而且还选择了这条大道,那么必定对自身的实力充满了信心,如此,短短的时间,就解决掉明暗哨,并不值得惊讶。
但唯独让薛衣侯不理解,甚至惊悚到头皮发麻的是……
两道身影,一大一小,大的两丈有余,浑身上下铜臂铁骨,对薛衣侯而言,却是个熟人,而且还是仇人。
正是当初,一拳将他轰进离原洞窟的防风氏巨人。
此时的他,依旧是原来的装扮,短发根根直竖,全身只是以兽皮包裹了紧要部位。
但不同的是,现在他哪里还有平时的憨厚模样,脸色铁青,尤其是那双铜铃般的眼睛,更是睁得极大,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将眼角撑裂一般。
而此时他的目光,不,准确来讲,是在场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处,却是大路中央那个矮小如同侏儒的身影。
那人虽是蹲伏着,但
依旧能够看出,其身高大约也就在四五尺左右,全身都为黑色兜袍笼罩,便是脑袋也隐藏于兜帽之中,让人看不到相貌。
之所以此人会如此受人关注,不是因为衣着的神秘,更不是身量的矮小,而是因为他此时所做之事。
在此人的脚下并排的躺着三人,赫然是弑血布置于此的明暗斥候,嗯,看衣着,应该是的。
薛衣侯之所以不敢肯定,是因为其中两个早已经面目全非,衣服遮掩下的身体是何情况不知,但那张脸,却已经看不得了,如同历经了时间的研磨、炽阳的暴晒以及风霜的沾染,血肉早已经不存,只剩下一层暗淡的皮囊附着,比之骷髅已经好不到哪里去了,甚至外表上更加的恐怖。
显而易见,那两名斥候已经死了,即便如此,即便面目皆非,那枯槁的脸上依旧挂着浓到令人心悸的恐惧,让人不禁遐思,他们死前遭受了何等的煎熬折磨。
至于剩下的第三名斥候,倒是没死,君不见其身体还会时不时的抽搐一下,可正因为如此,才更加的让人看的头皮发麻。
黑袍侏儒蹲在地上,宽大长袖中的双臂勒住了那斥候的脑袋,大力的固定于自己的膝盖之上。
而侏儒低伏的脑袋则卡在了斥候的脖颈之上。
咕噜、咕噜……
原本并不算响亮的声音,在周围的一片死寂中,是那般的清晰……刺耳。
这声音很类似人在饮水时的吞咽之声,可从黑袍侏儒的嘴里发出,就实在是……
那黑袍侏儒在饮血!!!!
想通此节后,薛衣侯立时就感觉全身冰凉,头皮都麻了。
若是野兽的话,吃人肉,喝人血,也就罢了,毕竟这也算是自然法则之一,可若是换成是人……
再看那两名已经断气斥候的恐怖模样……只怕其体内的鲜血早已经干涸,可即便如此,也达不到如此程度啊。
血只是血,那肉呢?
只怕那黑袍侏儒已经不只是简单的饮人鲜血,怕是连精气血肉都以某种奇特的方式给吃掉了。
就像是鬣狗,往往只会掏空了猎物的内脏,进而留下一副皮囊。
强大的敌人,并不可怕,怕的是这种实力未知却凶残到令人难以接受的野兽。
是的,野兽,这黑袍男子的行径,早已超出了人的范畴了。
怪不得,先一步抵达的一干斥候,会这般样子,眼睁睁的看着同伴的尸体以及近在咫尺的敌人,却不敢上前,反而两股战战。
若是战死,也就罢了,可谁愿意,死后还要受到这般残忍的待遇呢。
那在黑袍侏儒嘴里不时抽搐的斥候,其身形在肉眼可见中干瘪下去,就仿佛泄了气的气球,等到最终断气,并被侏儒无情抛开时,他的脸也已经变得跟其他两名斥候一般无二。
“喋喋……”
吃完第三个可口的“饭肴”,黑袍侏儒终于缓缓起身,即便如此,在大大兜帽的遮掩下,依然让人看不清其行貌,不过,只是那尖锐的如同骨头摩擦发出的笑声,便让人听了,从心底冒出冷气,直堵在嗓子眼里,如鲠在喉。
侏儒偏了偏头,看
似不着痕迹,可隐藏在灌木丛中的薛衣侯,却是瞬间渗出了滴滴冷汗。
那该死的东西,似乎察觉到自己了,不,不是似乎,是肯定。
一想到这,薛衣侯就有种不管不顾拔腿就跑的冲动。
“饿……吃……”
晦涩如夜枭般的笑声过后,黑袍骷髅再次发声,磕磕绊绊,如同刚学会说话的孩童,即便仔细聆听,也需要连蒙带猜,才能听出其中的意思。
可正因为听懂了,才让人胆颤。
这该死的混蛋,都连吃了三人的血肉,可依然……
望着黑袍侏儒将脸慢慢的转向一干斥候,后者情不自禁的后退起来,一时间,紧握兵器的手掌,已经布满了汗渍。
“怕、怕什么,这……畜生不过一人,咱们、咱们并肩子上,还敌不过他?而且……而且很快就会有增援赶来。”队正看似在鼓舞士气,只是那颤抖的声音以及语无伦次,傻子都听得出色厉内荏来。
只是……
那防风巨人难道不是跟黑袍侏儒一伙的么,为何说他是一人呢?
事实上,那防风巨人跟黑袍侏儒还真得未必是一伙。
只看这三方所立的位置,隐约成三足鼎立之势,加上巨人望向黑袍侏儒时,表情中毫不隐藏的戒备忌惮,他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怕是另有原因了。
“杀!”
被人如同食物一般的盯着,其中的滋味以及压抑可想而知。
最终,队正一声暴喝,算是给自己壮足了胆子,便率先杀了出去。
有他作为表率,加上上命如此,其他斥候,也不得不紧跟而上。
六人有先有后,速度也有快有慢,气势上倒也不弱,但毕竟不是军队,所以阵型毋庸置疑的就显得散乱。
不过,即便如此又怎么样,这毕竟不是真正的军阵战场,别说对方只是一人,即便人数相同,身为江湖人士,冲杀起来,本就不讲什么章法,大家都一样,也就无所谓了。
短短不过十几丈的距离,在六人的速度下,转瞬即逝,眼瞧着双方便会撞到一起,那黑袍侏儒终于做出了应对。
面对气势如虹的数人,黑袍侏儒竟然不退反进,身形一斜,几乎贴着地面,陀螺般饶过了最前面的队正。
两人一经擦肩而过,队正还没反应过来,黑袍侏儒斜横的身体却是弹地而起,掀起地面的碎石尘埃,飞沙走石,竟是营造出大团的沙尘雾霭。
“啊!”
凄厉的惨叫之声,从包裹的沙尘雾霭中传出,惊的后来者,脚下不由的一顿。
“该死,给我散。”被绕开的队正终于转身,怒喝之下,长袖猛甩,刮起一阵狂风,瞬间便将雾霭驱散,再看去,一名斥候已然被扑倒于地,凄厉惨叫、全身抽搐中被黑袍侏儒大快朵颐。
这家伙,彻彻底底的是个疯子,于此众敌环绕下,依旧敢于做这般残忍之事。
“去死。”此情此景,直惊得队正汗毛都竖了起来,但手上却是更加的猛烈,几乎是催动了全身的玄黄之气,加诸于长剑之上,朝着黑袍侏儒的后颈斩落。
噗!
第二十三章 剧情反转
血光乍现,一颗好大的头颅冲天而起。www.uu234.cc
成了?
被鲜血蒙住了眼睛的对正,心头一喜。
“队正,小心。”
急促而尖锐的提醒之声,在耳畔炸响,与此同时,极度危险的预兆让他头皮瞬间就震麻了。
好一个队正,事实证明,能坐上这个位置,可不仅仅是靠着俘虏薛衣侯那份功绩,其自身的修为以及临阵的反应,也是极为难得。
危机关头,只见他顺势一滚,堪堪与一股腥风擦肩而过。
所谓旁观者清,队正因为被鲜血所迷所以并没有看到,但四周的人却是看的清楚。
就在队正倾尽全力的一剑挥下时,那黑袍侏儒看似命在旦夕,却只是简单的翻了个身,化险为夷的同时,将之前压在身下痛饮的斥候送到了队正的剑下。
所以,队正那一剑斩落的头颅,实际上是……同僚的。
不过,现在队正可没时间内疚,虽然堪堪避过了那黑袍侏儒的扑杀,但危机并没有因此解除。
虽视野受阻,但队正依旧第一时间倒提长剑,于身后舞起片片剑光。
与人对战,第一要素,不是如何伤敌,而是自保。
在这方面,队正堪称经验丰富。
而这一决定,无疑是正确的。
剑光闪烁中,不时激荡出星星电光,同时伴随着绵帛碎裂的声响。
虽只是一瞬,却不知交手了多少招。
等队正终于转过身来时,黑袍侏儒适时的退了。
原本宽大的黑袍早已经不见了双袖,露出赤果的双臂……姑且称其为手臂吧。
棕灰色泽,仿佛老树根一般,虬结着一条条筋条肌肉,就像了被剥了皮,分外恐怖。
棕灰筋肉上,剑痕密布,割裂处形成了一张张的小嘴,不时的翕合,却诡异的没有鲜血流出。
退却的黑袍侏儒低头望着自己的手臂,似乎对于受伤难以置信。
反观队正,此时却生出了不少的自信。
因为这黑袍侏儒之前所显现出来的残忍而压抑于心头的恐惧,早已经烟消云散。
看来,此人除了手段残忍以外,也没有想象的那般强啊。
“大家并肩子上,拿下贼子。”再次下达命令,却没有了之前的激烈,反而是胜券在握。
于是,短暂的停滞后,一干斥候再次杀上,而那黑袍侏儒也是毫不示弱,主动迎上,却还是避开了队正。
看样子,队正那几剑之威,还是给他造成了一定的忌惮。
可事实果然如此么?
依然是旁观者清,隐藏于灌木丛中的薛衣侯,阴沉的神色中,并没有太多的乐观。
且不说那黑袍侏儒手段之残忍,行为之诡异,便是此时所展现出来的战斗风格,就让他极为的陌生。
那是一种看似毫无规律可言,更谈不上招式的进攻,若是真要形容的话,更类似于野兽的本能。
一扑,一抓,一咬,动作干脆利落,期间甚至感受不到一丝玄黄之气的波动,反而让薛衣侯闻到了另外的味道混元之气。
但又有不同,只是极为相似。
不由的让薛衣侯想到了一种可能,之所以不确定,更多的是因为陌生,完全的陌生。
玄修分武经、文卷,混元修
行又分法易、道极。
前三者,薛衣侯或多或少,都有涉猎,可唯独道极,了解的并不多。
那黑袍侏儒攻势之中没有玄黄之气的波动,自然跟玄修无缘,但也不可能是法易。
法易虽分支众多,不同分支更是有着极大的区别,不论是修行方式还是施展时所展现的威能,可大多都不善近战,更何况是短兵相接了,而且其所散发的气息也很不一样,似是而非,应该不是混元之气,只能说近似而已。
难道,此人真的修行了道极?
薛衣侯因为机缘巧合,获得了法易的修行传承,既如此,那么别人得获其他的传承,似乎也无可厚非。
薛衣侯还没自恋到以为自己就是天选之人、位面之子,有着别人难以企及的好运气。
道极是什么模样,现在回想起来,薛衣侯后知后觉下,似乎有了一些明悟。
还记得他刚刚进入广陵郡地界时遇到的狼妖么?
如果他所料不差的话,那狼妖极有可能走的便是道极一途。
只可惜,当时云里雾里,除了知道对方的强大外,再无其他的收获,而现在,虽对混元修行有了了解,可偏偏错过了时机。
那一次跟狼妖并不愉快的偶遇,让薛衣侯见识到了陌生的修行方式。
一剑刺下去,伤口甚至能够如同小嘴一般咬住剑刃,使其难以抽离,只这一点,就足够诡异了,更何况还有着常人难及的速度……
若不是越云喜埋伏偷袭,说不得,当时,薛衣侯就交代在那一刻了。
狼妖如此,那么极有可能同样修行了道极的黑袍侏儒,想来也绝非易于之辈。
不过,现实似乎并没有按照薛衣侯料想的发展。
连同队正一共五名斥候,在克服了对黑袍侏儒的恐惧后,联手之下,可谓攻势如潮。反观黑袍侏儒,以一敌五,且赤手空拳,仆一接触,便立于了下风,每每只能靠还算灵动的脚步躲开致命的攻击,即便如此,还是难免受伤,本就破损的黑袍不时被利刃割裂,同时撕开一道伤痕。
眼瞧着,自己一方已经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同时身后更是隐约传来纷杂的脚步声,弑血的增援转瞬即到,便是薛衣侯也看不出黑袍侏儒有丝毫的胜算。
可就在此时,异变终于姗姗来迟。
前一刻,队正借着同僚的掩护,一剑刺入了黑袍侏儒的兜帽之中,从额头的位置入,贯穿后,自后脑出,快、准、狠几乎拿捏到了极致。
有着玄黄之气的加持,手中长剑更是绽放着夺目的寒光,不难想象,被如此一剑直中脑壳……
西瓜正当熟,却遭飞来横祸,炸裂中红瓤飞洒,好不绚丽。
或许是胜利来的太过突然,便是战圈中的其他斥候连同队正,都有些反应不及,当场呆滞。
当然,认谁看来,脑袋都被刺穿了,那是必死无疑,神仙都难救了。
就这么结束了?
薛衣侯隐约有些失望。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异变乍生,惊起的不是湖水的涟漪,而是人心的震慑。
众目睽睽下,那黑袍侏儒动了,速度并不快,不是瘫倒于地,更不是后退,反而是徐徐前进,老树根般虬结的右臂不知何时已然平举,顶端是竖起的一根食指。
噗!
血花绽
放,原本因胜利来的太过突然而略微失神的队正瞬间醒悟,难以置信中,低头望向心口。
因为彼此身高的差距,黑袍侏儒那稍上斜了一些的食指赫然插入了他的左胸心口。
鲜血顺着食指与窟窿间的缝隙喷薄而出,于心脏的压力下,直接化作了血雾。
剧情反转?同归于尽?
前者确认无疑,至于后者……却是未必。
力量的急速流逝,让队正先一步倒地,浑身抽搐不止,圆睁欲裂的眸子,死死的定格在黑袍侏儒的身上,隐约在等待着什么。
可惜,很快,这抹等待就转为了灰白色的失望。
那被长剑贯穿了脑壳的黑袍侏儒没有倒下,甚至自始至终都没有发出一声因为疼痛而引发的呻吟,就仿佛受创的不是自己,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连卡在脑袋上的长剑,都懒得拔出,就那么施施然的迈步,跨过了队正渐渐冷却的尸体。
“我擦,不好。”
隐藏于灌木丛中的薛衣侯来不及震撼于剧情的反转,而是忍不住的失声咒骂起来。
转头回望,弑血的增援已经遥遥在望,距离不过三十余丈,以玄修的本事,跨越过来,也不过是几息的功夫,可此时对薛衣侯而言,却显得那般的遥远。
远水解不了近渴,只因为同一时间,黑袍侏儒距离自己不过十丈。
至于,薛衣侯为何这般失态,除了彼此间距离更近,最主要的原因还在于那黑袍侏儒也不知发了什么疯,面对近在咫尺的四名斥候竟是弃之不顾,用了一个远超之前表现的游鱼身法便轻易避开,再然后……就直奔自己而来。
是的,绝对是奔着自己来的,虽然这解释显得那么的荒诞。
若是将黑袍侏儒换做薛衣侯,此时要做的,不用二想,绝对是转身跑路。
要知道,现在薛衣侯所藏的地方,恰恰就处于弑血援兵的方向。
黑袍侏儒吃错了药一般的向自己扑来,无异于自投罗网,而且还陷入了前后夹击的窘境,毕竟,就在他的身后,还有四名被甩下的斥候。
可不管怎么谈及黑袍侏儒的愚蠢,都不能无视掉现实。
现实就是,以黑袍侏儒的速度,绝对能够在弑血援兵赶到前屹立于薛衣侯的面前,然后以想象不到的手段将他残杀。
前文不止一次的提到过,薛衣侯绝对不是坐以待毙之人。
在认清了现实之后,薛衣侯想都没想,拔腿就跑。
逃跑无疑是讲策略的,而现在最佳的逃跑方向,无疑是迎向援兵。
薛衣侯也是如此打算的,可就在他刚刚迈出一步,莫名其妙的,心脏竟以前所未有的频率跳动了起来。
那绝对是面对极度危险时,任何动物都有的本能。
可为何会这样?
薛衣侯不解,却也没有时间理会,凭借趋吉避凶的本能,脚下一转,便打横着跳出。
呼!
腥风乍起,吹乱了薛衣侯散乱的长发。
余光之下,上一刻还在数丈开外的黑袍侏儒赫然扑击到了自己原本落脚之地。
一击之下,那小片的灌木碎石,立化齑粉。
滴答!
鬼门关里走了一遭的薛衣侯浑然不觉,冷汗已经爬满了额头,汇集之下,从鼻尖滴落。
第二十四章 行尸战侏儒
稍许的庆幸之后,席卷而来的则是让人心肝直颤的后怕。www.uu234.cc
若不是及时的感受到了危险,若不是果断的转移方向,那么此时的自己……
看看那被撕碎的草木,看看那被拍裂的山石……不想了,还是赶快跑路吧。
既然前路走不通,那就不走好了,反正薛衣侯自始至终对弑血都没有归属感,加之性格使然,更难以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依赖于不信任的人手中。
再者说,薛衣侯虽玄修被废,却也并非全无自保之力。
薛衣侯暗暗将竹箫握于手中,藏在袖里。
再说黑袍侏儒,在那后发先至的一扑落空之后,也不知是何缘故,身形却是停滞了稍许,待他恢复过来,调转方向追逐时,与薛衣侯已经重新拉开了十余丈的距离。
更甚者,薛衣侯便是逃跑也是极为油滑,尽挑凸凹不平的复杂地形前进,稍不注意,就躲进了人眼难及的灌木丛或者碎石堆中。
因为这一逃一追,情势立即变得有趣起来。
原本被黑袍侏儒绕开的四名斥候,也不知是受了队正身死的刺激,眼见没了危险,便是有了增援,却依旧巍然不动,呆滞当场。
而从山上下来的数十名援兵,在稍微的迟疑后,也做出了反应,分出一半去追杀黑袍侏儒,剩下的则赶到了哨位所在,将近乎被遗忘的防风氏巨人团团围住。
不辨方向的逃跑,后果很快就显现了出来。
薛衣侯再钻进了一小片松树林后,赫然发现,自己不仅迷失了方向,回头中,更是失去了黑袍侏儒的踪影。
被甩开了?
薛衣侯并没有这么乐观。
松树林中,草木茂盛,极大的遮掩了视线,谁知道黑袍侏儒是不是潜伏于某个隐蔽的所在,趁自己松懈后偷袭呢。
一时间,薛衣侯不禁陷入了进退两难之境。
方向虽不明,但借着地势,还是知道山上山下的。
往山上跑,应该是最好的选择,若是没被拦截的话,总归能够逃进弑血的驻地,也就安全了。
可话又说回来了,薛衣侯能想到的,敌人又如何想不到。
转头望了眼山上的方向,薛衣侯摇了摇牙,最终还是选择放弃,反其道而行之,直朝山下奔去。
不过,这一次,速度却远不如之前。一来,是因为疲惫,玄修被废,体力远远不及以前。其次,也是出于谨慎。一旦遇到了危机,便能及时的做出反应躲避。
既然速度降下来了,那么薛衣侯也就能腾出手来分心他用。
一边慢跑着,竹箫已经递到了唇边。
呜~呜~
呜咽箫音涟漪般化开,向着四周传播开去。
这么做,无疑会暴露薛衣侯的方位,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与其被动的等待危险,薛衣侯更喜欢主动应对。
而这箫音,无疑就是在召唤被他藏起来的行尸了。
沙、沙……
果不其然,箫音响起没多久,身后就传来的脚步之声。
黑袍侏儒循着声音,终于再次出现于薛衣侯的视野之内,而被召唤的走尸,却还没有出现。
面对如此局面,薛衣侯并没有慌张,
口内舌头一转,呜咽的箫声便有了不同。
“驭尸咒”虽是以音控尸,但其本身并没有旋律,所以所吹出的声音呜咽难听,但现在却不同了。
曲风转化,同样是呜呜之声,却饱含了万物萧瑟的意境。
吸纳存储于绛宫的混元之气自口中吹出,又经竹箫的放大,一曲《北风雪歌》荡漾开来,没有薛衣侯当初幻境中灰色人影所引发的暴风雪的恐怖,却足以令其周边染上了一层的霜白。
空气顿时变得凛冽,甚至于薛衣侯脚下原本绿意盎然的小草,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凋零。
不断有松树的针叶凋落,不等落地,便为细小的龙卷风吹起,形成了十余个风眼,前后有序的向着黑袍侏儒卷去。
数丈开外,面对如此变故,黑袍侏儒身形明显的微顿,虽然因为兜帽的遮掩,看不到其神色,却依旧能够感受到他身上升起的凝重。
停下脚步的黑袍侏儒,眼看着夹杂着松针的细小龙卷向自己扑来,赤果的右臂缓缓擎起,握住了依旧横插在脑壳上的长剑剑柄。
滋啦!
长剑与骨头摩擦发出刺耳之声。
就这样,长剑被其抽了出来,占为己有。
终于,他不再是赤手空拳了。
“尔……熟……走。”
晦涩难明的声音,自兜帽中传出。
三个字,堪称简明扼要,如同之前一样,可这一次,薛衣侯便是绞尽脑汁,也理解不出其中的含义。
理解不了,箫声不止。
转眼间,第一股龙卷风已经到了黑袍侏儒面前,将其残破而宽大的黑袍吹的猎猎有声,也于无意中掀开了兜帽。
一副全不是人脸的面孔,呈现于世。
如同手臂一般的棕灰色泽,却没有树根般虬结的筋肉,反而似黑袍般破烂,斑驳中,只在嘴唇、颧骨以及眼圈处附着着干瘪的皮囊,其余的地方索性就头骨外露,至于那双眸子,更是漆黑若墨,不带一丝眼白,让人一眼望去,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其眉心之处赫然留下了一道狭窄的创口,正是之前长剑贯入所致。
怪物,这绝对是个十足的怪物。
就在薛衣侯震惊于侏儒的相貌时,剑声起。
在不知龙卷风威力的前提下,黑袍侏儒理智的选择了出手。
长剑在手,一剑劈落,轻易的将龙卷风拦腰劈断。
卷起的无数针叶纷纷撒落,龙卷风立时消弭。
嗯……看样子,这龙卷风当算得上是名副其实的……华而不实啊。
一剑之下,有了判断,黑袍侏儒再无犹豫,身形一晃,却是主动突击,径直的冲入了第二道龙卷风中。
尖锐的针叶竭力的刺击着黑袍侏儒,只可惜,结果却是飞蛾扑火,纷纷折断,却只给对方造成有限的伤害……嗯,如果说,将黑袍撕裂也算是伤害的话。
如此,黑袍侏儒连破六道龙卷,毫发无伤,却也迫近到了薛衣侯近前,彼此相距不足一丈。
如此距离,只需长剑一递,借着胳膊的长度,便能轻易的架在薛衣侯的脖子上。
也不知是吓傻了,还是如何,薛衣侯此时竟然纹丝不动,便是脸上的表情都定格
在了前一刻的平静淡然之中。
反观黑袍侏儒,也不知是何原因,那张斑驳的脸上竟现出犹豫之色,漆黑的眼眸中不断有涟漪荡漾,有觊觎贪婪有迷惑不解,更有……未明的亲近。
呼!
没等黑袍侏儒做出决断,一股腥风陡然自身侧刮起,反应不及下,已被大力撞开,同时身躯更是被紧紧捆缚,却是有人合身将他抱住了。
两人一路翻滚,力量之大,甚至接连撞断了三棵碗口粗的松树,这才停止。
吁!
直到此时,薛衣侯才大大的吐了口浊气。
终于及时的赶上了。
不出意料,那突然杀出的程咬金正是被他炼化的走尸。
走尸本就是死人,自然就没了活人的气息,薛衣侯也是偶然间发现这点,并依此开发出了偷袭之法。
行尸一经出现,便合身撞翻了黑袍侏儒,更是紧紧的抱住了对方,束缚住其手脚,如此,薛衣侯自然是得理不饶人了。
箫声再变,《驭尸咒》起,依靠箫音,驾驭行尸,更能如臂使指。
在箫声的控制下,行尸张开獠牙,一口便咬上了黑袍侏儒的脖颈,力气之大,只是瞬间,就崩断了两颗门齿,但黑袍侏儒也不好过,被其直接撕下了大块棕灰如同树皮的血肉。
身为行尸,便丧失了触觉,门齿崩断自然不会感觉到疼痛,可那黑袍侏儒也是个怪物,之前被剑贯穿了脑壳都无动于衷,更何况只是被撕咬下一块血肉了。
两者皆是一吭不声,却展开着最为血腥的贴身搏杀。
被撕咬下一块血肉的黑袍侏儒先是凭巨力挣脱行尸紧勒的手臂,紧接着便倒提长剑瞅了个空隙刺入行尸的小腹。
可惜,这一剑看似凌厉,但却没给行尸造成多大的伤害,反而激起了他更大的凶性,手撕口咬,几乎把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用到了极致。
就这般你来我往、互相伤害中,战斗以令人眼花缭乱到窒息的方式不停歇的进行着。
最终,行尸的两条手臂被黑袍侏儒生生斩断,便是脑袋也因为颈骨断裂而耷拉在胸前软绵绵的左右摇摆,一条腿也被撕断了,至此,才算真正的消停下来。
哪怕薛衣侯箫声不停,可丧失了行动能力的行尸,总归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这一战下来,行尸算是废了,但黑袍侏儒也不好过,全身上下几乎每一块好皮,连衣衫带皮肉,不知被或抓或咬去了多少,坑坑洼洼的更加丑陋恐怖不说,便是持剑的右臂也无力的耷拉下来,显然已经骨折了。
沙、沙……
就在这时,松树林中再次响起脚步之声,杂乱却纷繁。
弑血的追兵终于姗姗来迟。
可对薛衣侯而言,这却并非是个好消息。
一旦被他们找到这里,对他而言,只会变得更加危险。
行尸如何解释?
更进一步,他怀中的竹、玉两箫又该如何解释?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若是不为外人所知也就罢了,可现在根本就没办法遮掩啊。
稍许的犹豫后,薛衣侯恨恨的瞪了已经是强弩之末的黑袍侏儒一眼,转身便向山下逃去。
第二十五章 流沙,卫姜
四肢中缺失有三,行尸已经彻底废掉了,但毕竟还有行动能力,一旦弑血的援兵赶到,势必会引起对他的重视乃至研究,进而蔓延到薛衣侯的身上,足以使他保不住身上的秘密。
正因为勘破了这一点,薛衣侯才毫不犹豫的逃走,所幸,对于弑血,原本就没什么归宿感。
而且,以黑袍侏儒现在的伤势,想来也能很好的迟滞弑血援兵的追击,给他留下充裕的时间。
一路之上,头也不回,尽走植被茂密之处,终于在天将黑时到了山下,寻了个方向,钻入了群山之中。
整个荒山由十几座山峰组成,现如今大多都成了有主之地,为各方势力所占据,但也有特殊,比如重楼之前的据点。
重楼受金兰、弑血联手夹击,功败垂成,非死即降,即便侥幸逃掉的,也已失去了踪迹。可偏偏留下的据点,却始终没被占据。
其实道理也很简单,重楼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地理位置恰恰位居金兰、弑血之间,可谓凶地也,便是现在,由三大势力牵头,制定了所谓的规矩,但依旧心怀忌惮。至于弑血跟金兰,前者元气有损,能保住秣陵山基业就已经千恩万谢了,哪还敢得陇望蜀,也不怕撑死。别说是弑血,便是得了大便宜的金兰,麾下帮众也才不过区区两百余人,稳固自身的山头绰绰有余,可一旦吞并重楼的基业,势必分兵,顾此失彼,反倒不美。
最终,这座山峰也就空闲了下来,成了为数不多的“无主野地”,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反而给薛衣侯留下了最好的栖身之所。
都说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最是安全。
怕是弑血很难想到,帮派叛逆薛衣侯私下潜逃,没有选择委身其他势力,反而就藏身于邻近了。
薛衣侯坐在当初十三娘所坐的中央木椅上,神色却颇为的难看。
至于原因,便在其目光锁定之人黑袍侏儒。
暗骂了一声弑血的无能,薛衣侯却也是徒之奈何。
认谁能够想到,这黑袍侏儒重伤之下,不仅逃离了弑血的追杀,反而还能找上自己呢?
不过,好消息是这个变态怪物似乎有所不同,不再像之前那般,对自己心怀杀意……准确来说,是吃意。
薛衣侯在细细打量黑袍侏儒,后者也在看着薛衣侯,那漆黑如墨不带一丝眼白的眸子,此时看去,竟没有了之前的恐怖,反而犹如新生儿般的纯净。
事实上,这黑袍侏儒的称呼,此时看去,已经不合适了,此人虽然矮小,但比例却是极好,若是有限度的放大后,甚至不逊于薛衣侯前世的所谓模特。
之前所以有那般误解,主要是被宽大的黑袍遮掩,但现在,黑袍早已经破破烂烂,衣不蔽体,便是连体的兜帽都已经扯烂,如此才真真切切的展露于人前。
“阁下到底是何意,还望划出道来。”薛衣侯揉了揉发胀的脑门,苦笑连连。
这黑袍侏儒找上自己,也不喊打喊杀,又一直沉默,实在让他揣摩不透,索性就直接发问好了。
“吾……流沙……黑鸢……”
出人意料的,黑袍侏儒竟然打破了沉默。
“你的意思的说,你是流沙的人,名叫黑鸢?”薛衣侯皱了皱眉,不确
定道。
黑袍侏儒点头。
流沙之名,薛衣侯如何不知,它是现在荒山中三大势力之一,同时又是人数最少的势力,据说,其帮众拢共不过三十余人,但无不是战力超群之辈。
黑袍小人的答案,可谓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了。
以他所展现的实力,倒是应了外界对流沙的评判,可偏偏又让人难以置信。
实在是这黑袍侏儒的手段太过残忍变态,加上他那恐怖的外表,已经不能划归到人类的行列了。
再者说,之前不就是流沙连同书山、吞天两大势力,才制定了各个势力间不得随意攻伐的规矩么?可怎么转过脸来,这黑袍侏儒就杀上了秣陵山呢?
好吧,在没办法印证的情况下,薛衣侯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了,毕竟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对方到底有何企图?
“黑鸢是吧,想来我跟流沙无冤无仇,你也没必要这般紧抓着不放吧?”薛衣侯无奈道。
“汝……可入……流沙?”黑鸢极力的控制声线,好容易才将后面的“?”号表达了出来。
这是在投递橄榄枝,为流沙招募自己么?
薛衣侯有些诧异,认谁前一刻还要死要活的拼杀,转眼过来却是委身结交,怕是都不会习惯的。
难道,这就是流沙的做事风格?
再者说了,那流沙又是这般容易就能进的么?
薛衣侯现在的情况,别说是流沙,便是其他的一般势力,都未必看得上眼吧。
薛衣侯这边疑神疑鬼,那黑鸢却是一直等待着他的回复。
彼此间再次陷入沉默之中。
……
“兄台不要多想,黑鸢既然看得上,便说明你有能力进入我流沙。”空荡荡的大殿中突兀的响起陌生的声音。
“是谁?”薛衣侯一惊,差点没从椅子上跌倒。
这所谓的大殿其实并不大,更像是土匪窝里的聚义堂,一眼便能看个通透。
而此时,除了薛衣侯跟黑鸢之外,这里哪还有第三个人影。
如此,唯一的可能便是……
薛衣侯强压下心头的惊慌,举目直射向紧闭的房门。
吱呀!
不知历经了多少年的木门,随着刺耳的摩擦声缓缓打开。
光线射入,一卓尔不群的身影,徐徐从光明中走出,渐渐变得清晰。
那是一个身形跟薛衣侯相似,却长了副拒人以千里之外冷漠脸的年轻男子。
说不上俊俏,但刀削般的脸上充溢着生来就有的骄傲,尤其是那双狭长的眸子,看似空洞无神,却偏偏带着刀剑般的锋芒,让人不敢对视。
一头长发毫无拘束的随风飘扬,也不知是懒得打理还是生性追求自由洒脱。
“阁下也是流沙的人?”薛衣侯微眯着双眼,缩于长袖中的双手,各自握住了竹、玉双箫。
那黑鸢的实力,他是有过目睹,强出自己何止一筹,那么眼前这同为流沙之人,又岂是易与之辈。
“流沙,卫姜。”
来人回道,同样的简练,却没有黑鸢那般的晦涩难懂。
“卫姜?不是卫庄?”薛衣侯下意识的问道。
好吧,
薛衣侯承认,自己受了前世的记忆影响。
“卫庄?何人?”卫姜摇头,似乎因薛衣侯的话起了兴致。
“咳咳,抱歉,认错人了。”薛衣侯自然不会给对方解释某部动漫的来由,囫囵着不给对方继续质问的机会,继续说道,“不知阁下之前的话是何意?”
“流沙不同于其他势力,聚散全凭自愿,合则聚,不合则散。阁下能得黑鸢认可,便有了入主流沙的资格。”卫姜解释道。
“你莫非是指这家伙跟我合得来?”薛衣侯满脸的诧异,“你可知道,就在不久前,他还想吃了我?”
听着薛衣侯不忿的控诉,卫姜那冷漠的脸上也难得的现出了一抹羞愧,但还是硬着嘴说道,“事实上,阁下并没有被吃掉,而这就足够了。”
“嘿嘿。”薛衣侯反倒是被气笑了。
这天下还有这般的道理,当真是闻所未闻啊。
“我若是不愿意呢?”薛衣侯缓缓冷下脸来。
且不说这卫姜的为人,只是这黑鸢,以吃人为乐,薛衣侯又怎么敢与之为伍。
“阁下莫要误会了,黑鸢平日里……还是很和善单纯的。”似乎也感觉到这话的违心,卫姜难免就气弱了一些。
“扪心自问,你相信么?”薛衣侯冷笑。
“事实如此。”卫姜似乎也有些恼怒了,语气变得强硬起来。
“茹毛饮血、敲骨吸髓是为和善单纯,这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薛衣侯也来了脾气,尤其是想到之前自己疲于奔命的狼狈,心底里不由的升起了怨念。
“罪不在他,而在于……”卫姜正欲解释,但似乎想到了什么,最终却还是偃旗息鼓,只是重重的叹息一声,“黑鸢其实很可怜。”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薛衣侯咬牙切齿道,“好吧,咱们不谈这个话题,我只问你,若是我不愿加入流沙呢?”
“大势之下,螳臂当车之蝼蚁的下场,必定不好。”
“你这是威胁?”薛衣侯侧目冷笑。
“不是我,是它。”卫姜话毕,举了举手。
一柄连鞘长剑横于身前。
剑在三尺跟四尺之间,于是显得修长。
剑鞘以不知名兽皮为骨,上嵌名贵木材,古朴中带着淡淡的雅致。
剑柄不似平常的笔直,而是略有些弧度……
总而言之,即便看不到剑的真身,依然可以判定绝对是把神兵利器。
望着那把长剑,再看看自己腰间系着的青铜长剑,薛衣侯面无表情,但心里却是充满了苦涩。
虽然在之前的重楼一战中,自己得回了青铜长剑以及端脑,却也废了玄修修为,至此,剑于他便成了装饰,也算是变向的埋没了。
面对卫姜毫不掩饰的威胁,薛衣侯除了无奈还能怎么办?
拼命,别说薛衣侯不敢,即便是真的舍得性命,又拿什么拼?
之前与黑鸢一战,行尸没了,不仅如此,更证明了自己吹奏出来的《北风雪歌》根本就是华而不实。
现在的他,面对黑鸢一人,便力有不逮,更何况还要加上一个卫姜。
既然拒绝不了,那就只能……识时务者为俊杰了。
第二十六章 流云石窟
薛衣侯不知道,那黑鸢到底是看上了自己哪点,竟然连之前喊打喊杀的过往都给忘了,一门心思的进行招揽。UU小说
至于卫姜,更是不讲理之人。
要么加入流沙,否则就是螳臂当车,被碾为齑粉。
如此,薛衣侯能如何,不答应?
可他还没有活够啊。
不是怕死,或者说,不只是怕死,还因为身上背负着太多的恩怨,容不得自己轻生。
就这般,草率到荒谬的,薛衣侯转身就成了流沙的一员。
既然成了同僚,卫姜少了冷漠,在黑鸢的事情上也不再讳莫如深。
原来,这黑鸢正是卫姜发掘并引荐进流沙的,也是流沙中跟他最为亲密之人。
说白了,以黑鸢的模样,但凡心智正常点的,都会避而远之。
不过,当卫姜说完黑鸢的过去后,薛衣侯总算理解了之前他话中的“可怜”之意了。
据卫姜所说,他跟黑鸢是在沙海认识的。
当时的黑鸢远没有现在的实力,但黑袍遮掩下的样子却更加的恐怖。
现在的他,虽然模样骇人,却总还有血肉,但那时根本就是一副骷髅。
或许正是这个原因,遭到了他人的围攻。
“当时的黑鸢就像是懵懂的孩童,面对围攻,别说反击,便是躲闪都不会,每每中招,只能发出凄厉的惨叫,便是全身的骨骼也是多处碎裂,情势岌岌可危。”卫姜一边回忆,一边宠溺的摸着黑鸢的脑袋。
“幸而我及时赶到,实在看不过那几人恃强凌弱,也没多想,便出手了。”卫姜笑了笑。
结果毋庸置疑,凭卫姜的实力,轻易间就将那三人斩杀。
不过,待卫姜看清了黑鸢的容貌后,惊愕是必然的,此时话中虽没有表现,但以薛衣侯想来,当时未必没有后悔之意。
但人都救下来了,总不可能因为对方是个怪物,就给杀掉吧,更何况黑鸢身材矮小,说话又不利落,加上性格单纯,倒也让卫姜下不去手了。
“事后,我跟黑鸢便在那片沙海中休憩,只是没想到……”卫姜突然顿了顿,看向黑鸢的眼神立即就变得复杂起来。
“只是没想到,当我睡半而醒时,骇然的发现……黑鸢竟然将原本掩埋掉的尸体扒了出来,大快朵颐。”
那种场景,薛衣侯并不陌生,他可是亲眼看到黑鸢在众目睽睽下将数名弑血斥候吸成了干尸,可即便如此,再次回想,依旧是心悸不已,由此也就不难想象当时卫姜的感受了。
“面对那么一个吃人的怪物,难道你还能无动于衷?”薛衣侯质疑道。
“不错,我当时确实动了杀心。”卫姜并没有否认,但随即便摇了摇头,“可就在我拔出剑刃时,黑鸢的一句话,却让我怎么都不忍下手了。”
“吾……饿……”
一旁的黑鸢很是配合的说道,那狰狞的脸上更是恰如其分的露出孩童才有的纯真。
“对,就是这句话,同样也是这副表情。”卫姜指着黑鸢苦笑连连。
“你似乎并非是心软之人。”薛衣侯却不怎么相信。
不论从之前卫姜对自己表现出的冷漠,还是一言不合就连斩三人,都说明他绝非妇人之仁。
“不错。”卫姜意味深长的看了薛衣侯一眼,竟然没有否认,“我当时之所以放手,最主要的原因是黑鸢的变化。”
“在连饮了三人血肉之后,黑鸢已不再是之前的骷髅模样,而是在其表面生出了一些腐肉。”
“嗯,且不说,一副骷髅竟然行动若人,在吃了人之血肉之后,竟然还生出了皮囊,若是换做我,心中也必定好奇。”薛衣侯自言自语,道出了卫姜当时的心境。
“不错,即便到了现在,我依然对黑鸢的来历充满了好奇,不仅如此,更惊异于他之后的变化。”卫姜点头。
“之后的变化?你是指他的修为实力?”薛衣侯隐约猜到了什么。
“不错,刚刚我也说过了,第一次见他之时,除了其骨骼坚韧之外,他所表现的跟凡俗孩童几乎无异。可现在,不过短短几月,却已经进化到连我都没有必胜把握的境地了。”卫姜深沉道。
“或许他一直都在隐藏呢?”薛衣侯质疑。
他实在难以相信,一个人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从凡俗之资进化到如此骇人的地步。
卫姜没有回答,只是用看弱智的眼神望着薛衣侯。
“我说的难道不对?”饶是薛衣侯,面皮也有些发热。
“无所谓对与不对,只在于愚蠢与否,要么你将我当做了傻子,要么,就是……”
“欧,欧,在下失言了。”薛衣侯急忙摇手打断。
卫姜显然不是傻瓜,否则也不会威胁的薛衣侯无路可知,只能同意加入流沙了。
既然卫姜不是傻子,那么想来他的话还是很有可信度的。
如此,这黑鸢身上存在的秘密,就足够令人惊骇了。
“平时,黑鸢还是很好相处的,性格就像是个孩子。不过,一旦饿了的话……”卫姜终于说到了正题,“一旦饿了,就会性情大变,嗜血残忍,且六亲不认。”
“六亲不认,难道连你……”薛衣侯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若真是如此,这家伙简直就是一颗定~时炸~弹啊。
“不错,好多次,我都差点被他所伤。”卫姜苦笑道,“好在,随着接触日久,我也总算瞧出了一些端倪。只要看出他有发疯的趋势,便立马远离。”
“快说说。”薛衣侯急忙追问道。
这可是能保命的,否则,若是这黑鸢再发起疯来,自己又好死不死的站在一旁,那时,便是哭都找不到地方了。
“看他的眼睛。”卫姜伸手,将黑鸢的脑袋扭到薛衣侯的面前,“一旦发现其眼睛中的黑眸泛出红芒,就说明离饿不远了,到了那时,有多远就躲多远。”
薛衣侯急忙牢牢记下。
“此次,黑鸢原本在执行任务,却不料半路发作,才引发了秣陵山的血案。”卫姜话音一转,却是说起了秣陵山惨案的缘由。
“防风……秣陵……”黑鸢突然开口,有些急迫的摇了摇卫姜的手臂。
“我知道了,只可惜,那防风巨人现在为弑血所虏,再想成事,却是有些麻烦了。”卫姜显然明白黑鸢的意思,温声解释道。
这番对话落到薛衣侯的耳中,却是让他陡然想了起来。
当时在秣陵山斥候哨所,除了弑血
帮众以及黑鸢,确实还有第三方,同时也是薛衣侯的熟人防风巨人。
之前因为黑鸢的缘故,薛衣侯一度忘却,到了现在,才想了起来。
“那防风巨人,跟你们是何关系?”薛衣侯试探性的问道。
“没有关系。”卫姜的话,让薛衣侯稍稍的松了口气。
只要没关系就好。
“不过……我流沙却是对其势在必得。”
纳尼,兄弟,咱说话不带大喘气的好不好?
薛衣侯差点没憋过气去。
“那防风氏,很重要?”薛衣侯尤自不死心。
“嗯,那巨人的实力很强,曾连伤了我流沙数人,更重要的是到目前为止,还没被任何势力招揽收编。”卫姜并没有看出薛衣侯的异样,自顾的回道。
薛衣侯一下就陷入了沉默。
薛衣侯自诩并非睚眦必报的人,但一想到当初受那防风巨人威胁进而重伤,依旧耿耿于怀。
这不仅仅是私仇,便是日后真的成了同僚,有了当日的耻辱,那防风巨人又会如何看待自己?
“你跟那巨人有隙?”察言观色,卫姜总算注意到了薛衣侯的异状。
“有点。”薛衣侯心不在焉道。
“流沙有没有规矩,比如同门不可自相残杀之类的?”薛衣侯眼睛微眯,仿佛下定了决心。
不管日后,那巨人加不加入流沙,自己总要将场子找补回来。
“咯、咯……”
卫姜还没有回答,反倒是黑鸢发出得意的笑声来。
“知道流沙的含义么?”卫姜也在笑,看薛衣侯一脸的懵懂,还是开口了。
薛衣侯摇头。
“流沙,全名聚散流沙,聚散凭缘,自然就算不得凝聚,流沙就更是如此了,比之散沙,好也有限。”卫姜解释道,“除非有重大任务,流沙之内,各自为营,至于私仇,也是不管的,只要别闹出人命便罢。”
“咳……还真是……有个性。”薛衣侯听到此,禁不住有些喷然。
再看黑鸢那得意的模样,怕是平时没少找流沙其他成员的麻烦吧。
“说白了,现在的流沙不过是一群强者为了共同的利益,强行糅合在一起的松散组织罢了。照此下去,总有一天,会烟消云散。”卫姜脸色陡变,严肃起来,“实在可惜了。”
实在可惜了?
看似惋惜,但薛衣侯却从中听出了偌大的野心。
这卫姜怕是有别的想法啊。
“知道流云石窟么?”卫姜突然转换话题。
“流云石窟?”薛衣侯摇头。
这个名字,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流云石窟位于荒山的正中央,为三座山峰环绕。后者分别为我流沙、书山以及吞天所占。自发现流云石窟,三方多次探寻,虽少有斩获,却也有不小的折损。到了现在,三方一致认为,这流云石窟必定是破除此界,进入下一重的关键所在。”卫姜这番话,对于像薛衣侯这般的普通帮众而言,无异于惊天之秘。
“所以……”
“所以,才有了之前三大势力召其他势力首领议事,表面上订立规矩,实际上却是商议联手,共探流云石窟。”
第二十七章 营救
对于刚刚加入的同僚,卫姜觉得有必要提供一些便利,或者是福利,身为流沙的福利。www.uu234.cc
流云石窟便是其一。
到目前为止,知道流云石窟存在的,除了三大势力外,就只有其他势力的首脑了。
从卫姜所表现出的凝重,薛衣侯立时就感觉到了这个地方的份量。
流沙、书山、吞天乃是荒山上公认的最强势力,连他们三个都在探究流云石窟中损兵折将,其中的凶险可想而知。
这也就解释了,三大势力为何放着偌大的秘密不予守护,反而公之于众了。
显然,这三大势力也没存什么好的心思,无非是想让其他势力充当急先锋或者炮灰罢了。
想到这,薛衣侯不禁有些侥幸。
幸亏及时的脱离了弑血,不然,说不定过些时日,自己就成了其中的倒霉鬼。
简单说了些流云石窟的事情后,话题不自觉的又回归了正题,那就是卫姜的来意。
其实,卫姜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也是不放心黑鸢。
倒不是怀疑黑鸢的实力,而是害怕他那随时可能引爆的“病症”。
原来,黑鸢所谓的任务,便是寻找防风巨人,然后用各种办法,将其拉拢进流沙。
事实上,黑鸢也确实凭着特殊的本领,寻到了防风巨人,两人间更是爆发了战斗。
原本,双方势均力敌,但因为某些缘故,最终导致防风巨人败逃。
如此,一追一逃,慌不择路下,就误入了弑血的地盘。
也活该弑血倒霉,偏偏在那时,黑鸢饿了。
剩下的事情,就不用过多的解释了,饶是薛衣侯见过了打打杀杀,作为当事人,事后依然是后怕不已。
“防风……两个……”
黑鸢咿咿呀呀,似乎在解释着什么。
卫姜皱了皱眉,“你是说,那防风巨人是两个人?”
“嗯。”黑鸢点头。
一时间,薛衣侯跟卫姜彼此互看了一眼,皆陷入了沉默。
薛衣侯不知卫姜再想些什么,但他自己却是回忆起了当初跟巨人的一战。
原本,凭借离原上茂密广袤且高及一人的青草,薛衣侯打算是躲藏的,但结果很可惜,巨人所谓的“嗅觉”让他无所遁形。
当时并没有多想,也没有怀疑,毕竟他自己也有着超乎寻常的嗅觉,既然自己可以闻香识女,那别人闻味寻人,又有何不可呢?
只是现在,尤其是听到黑鸢说对方并非一人时,他就不得不怀疑当初的判断了。
细思极恐,正是现在的怀疑,却让他背后渗出了冷汗。
据书中记载,塞北之地有异人,不服教化,便是中原大周巅峰之时,都难以收服,而这异人中,最为出名的便是巨人防风氏。
但防风氏虽然最出名,却不是唯一。
事实上,据统计,整个塞北的异人族群,不少于十类。而比较有名气的还有涯草氏、禺山氏、倭人族、籁乌氏等等。
其他的氏族且不去说,这里却要详细的讲一讲其中的一族,名为涯草。
涯草氏,既然是异人,便还是属于人类,有着人类的外形,同时又有不同,故谓之异。
防风氏的异处自不多说,而这涯草氏的异处,其一是身形,比之常人稍小,大多倒是跟黑鸢差不多。其二在肤色,不是中原人的棕黄色,不是极北、极西的白色,更不是昆仑奴的黑色,而是白皙之中会泛起荧光绿点。
这些荧光绿点,在白日里倒还暗淡,难以察觉,可一旦到了深夜,就会如萤火虫般炫目。
除了体质的不同外,涯草氏还有着匪夷所思的能力,那便是亲近自然,不,准确的说,是亲近植被,天生拥有着跟草木沟通的能力。
而薛衣侯之所以会立即联系到涯草氏的身上,除了离原的环境使然,更多的是从书中看到的一个传说。
传说,塞北异人中,防风氏与涯草氏最为亲密,属于战略盟友的关系。防风氏在武力上庇护涯草氏,同时后者也凭借跟草木的沟通,在狩猎、警戒等等上提供了极大的帮助。
而这种亲密,甚至上升到了不同族群间的联姻。
传说,两族中地位尊贵者,是可以互相通婚的。
好吧,且不去扯彼此间体型的差距,就像当初在薛山县火揶揄双头巨人饕餮时的污言垢语,而现实里,防风氏跟涯草氏确实存在通婚的事情,虽只存在于地位尊贵者之间,但依旧不能否认此事的存在。
更有甚者,两者结合也是真的能够诞下后代的。
这就属于后话,只说现在。
想想之前在离原时的无所遁形,再想想那防风巨人时刻背着的背篓,以及防风氏跟涯草氏的关系,虽未亲眼见到,但便是猜测,想来距离事实真相也已经不远了。
“防风氏……或许还要加上一个涯草氏,此二人,我流沙势在必得。”另一边,卫姜以无比坚定的口气低喃着,随即抬头,将目光穿梭于薛衣侯跟黑鸢之间。
“未免夜长梦多,今夜咱们三人就闯一闯秣陵山。”
在卫姜原本的打算中,是想依仗流沙的名份,施之以礼,让弑血释放巨人的。只是现在,这办法却是行不通了。
若是只有巨人一个,也就罢了,可多了一人,而且极有可能还是涯草氏,那么这两人的份量可就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了。
若是弑血也知道了此事,便是流沙的面子,怕是也难以让他们甘心割舍。
如此,就只有硬闯进去施以营救了。
听得卫姜那命令远超过商议的语气,薛衣侯心头不禁一突。
他虽从书中得知防风、涯草的关系,但仅限于纸面,而卫姜表现出的坚定,这两大种族绝非记载的那么简单啊。
这还不是主要的,更重要的是薛衣侯自己。
玄修被废,行尸也完了,现在薛衣侯唯一能够拿得出手的只有那两曲法易音律,可从其表现看,却是华而不实。
如此种种,便是薛衣侯再自大,也不认为自己有能力硬闯秣陵山,甚至都难以给卫姜以及黑鸢提供说得上的援助。
“薛兄,可是有什么为难之处?”看出薛衣侯的迟疑,卫姜不禁问道。
看似关切,但那隐晦的不满,却还是被薛衣侯捕捉到了。
或者,卫姜本就是故意如此。
卫姜信任黑鸢,却未必信任黑鸢举荐的薛衣侯,这其中薛衣侯的能力还是次要
的,主要是本性。
黑鸢的实力,卫姜是知道的,既如此,能被黑鸢看中,自然有不俗之处。可同样的,黑鸢性格太过单纯,却是难以看穿人心了。
流沙因为特殊性,并不需要所谓的忠诚,但却必须值得信任。
哪怕平日里龌蹉颇深,但当在一起执行任务时,都敢于将自己的后背托付给彼此。
此次营救防风巨人,卫姜自信加上黑鸢,完全可以做到,大可摒除掉薛衣侯,但却依然将他纳入了队伍之中,不乏考验的意味在里面。
再说薛衣侯,不管卫姜是怎么想的,他此时无疑陷入了进退两难之境。
若是拒绝,无疑会引来卫姜的不快甚至是猜疑,可若是答应,且不说能不能帮上忙,对自己而言,无异于是狼入虎口了。
现存的几大势力,为了扩大自己的实力,并不会过分的反感背叛者,但对背叛了自己的,却是绝不姑息,甚至手段更为激烈。
于弑血而言,薛衣侯的背叛已成毋庸辩驳的事实,一旦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之内,其中的仇恨值怕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也犹如炽阳般闪耀了。
去,还是不去?
去的话,虽说不是九死一生,但也必定步步危机。薛衣侯相信卫姜跟黑鸢实力强劲,联手之下,救出防风巨人,或许并非难事,可若说仅凭他们两人,就能硬抗整个弑血,那也是痴人说梦。
一旦自己陷入包围,那么他们会救自己么?
“你有什么计划么?”薛衣侯突然问道。
“计划很简单,由我跟黑鸢潜入救人,至于薛兄,可留在后方随时接应。”卫姜想都没想就给出了答案。
在他看来,如此安排,既能一定程度上考验薛衣侯的信任度,同时也做出了最合理的分配。
少有人知,黑鸢本身就拥有一些能力,想在偌大的秣陵山中找到防风氏巨人的位置,并不算难。到时,两人联手,若是不出意外,甚至可以悄无声息的将人救出。
当然,卫姜也知道,这只是理想状态,而现实往往会出现种种意料不到的变故,而这也就用得着薛衣侯了。
卫姜的性格,薛衣侯并不熟悉,他是一个思维缜密同时又极为谨慎的人,做任何事,都不吝于往最坏处想。
在他的这个方案中,哪怕薛衣侯并不可靠,临时开了小差,跑路了。他也自信可以联手黑鸢杀出重围。
说白了,分派给薛衣侯的任务,不过是锦上添花,而不是雪中送炭,于最后的结果,并没有太多的影响。
薛衣侯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自然也就没有了拒绝的理由。
“不过,保险起见,我有一点要求。”在谨慎上,薛衣侯跟卫姜倒属于同类。
“说说看。”
“我需要一些完整的尸体……野兽的尸体,当然,若是时间允许,留它们一口气就更好了。”薛衣侯毫不客气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野兽的尸体?”卫姜疑惑的朝黑鸢望了望,见对方点头,也就同意了。
接下来的半天时间里,卫姜跟黑鸢便出门狩猎去了,独留下薛衣侯一个人打坐入定。
混元之气化作汩汩青烟,钻入薛衣侯的口鼻……
第二十八章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卫姜并不知道薛衣侯要野兽的尸体做什么,但出于对黑鸢的信任,还是没有多问。www.uu234.cc
流沙是个类似帮派的组织,甚至更加的松散,其内部的成员,皆有权保有各自的**。
卫姜虽有野心对现在的流沙进行整改,一旦让他成功,很多原定的规矩,都将不复存在,但也会有一些规矩会保留下来,比如对私人财产的保护,而这所谓的私人财产,自然也包括**。
在他看来,一个透明的组织,哪怕规矩再如何的完善,彼此间再如何的信任,甚至是忠诚,都会因为透明,而变得无比脆弱,犹如沙滩上的堡垒,经不起丝毫涟漪的波荡。
所以,卫姜在这点上就做的很好,不闻不问,只是答应下来,然后尽力的狩猎到五只近乎完好的野兽。
一头黑豹,两头羚羊,一只豺狼,一头麋鹿。
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这五头野兽外表看不出一丝的伤痕,甚至皮毛骨骼都是完好无损,却都气息奄奄,病怏怏的随时都有可能咽气。
反观黑鸢,就没有这般细腻了。
半天的时间,只猎到了两头野兽,却无一不是伤痕累累,唯一幸运的都还留着一口气罢了。
当然,数量虽少,但这两头野兽的质量却是颇为可观。
一头体型硕大的黑熊,人立起来,怕是都有防风氏巨人那般高了。另外一头,则是斑斓猛虎,跟寻常老虎不同的是,它长着两颗尺长的獠牙,即便是气若游丝,在看到薛衣侯时,依然眼冒凶光。
面对着这或大或小,濒临死亡的野兽,薛衣侯心里苦笑,但面上却是表示满意。
“还请两位兄台移步。”薛衣侯礼貌的送客。
这看似有些不近人情,但事实上,在玄修界,却是习以为常。
只要不是傻子,都看得出,薛衣侯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涉及功法隐秘。
所谓法不传六耳,涉及到功法的事情,怕是不仅仅是玄修,而是一切修行者,都是极为忌讳的。
人人都是如此,自然也就谈不上不近人情了。
所以,卫姜表示很理解,并将满脸好奇想一窥究竟的黑鸢强拉了出去。
为了避讳,两人直下了山巅,于半山腰寻了个隐蔽的所在等待。
期间,自是不知薛衣侯在做什么,只是能够隐约听到有竹箫之音呜咽着飘扬下来,或许是离的远了,竹箫之声并不成音律,甚至还有些刺耳。
箫声一直持续了近一个多时辰,直到夜幕降临才渐渐的息了。
“应该差不多了,咱们上去看看。”卫姜看了看天色,当即说道。
早就急不可耐的黑鸢,闻言,再无迟疑,身形一闪,便向着山巅扑去,其速度之快,便是卫姜,也是心中赞叹。
还是那座大殿,因点燃了火把,光线虽昏黄,却也能将不大的殿堂看个通透。
当然,这根本算不得大殿的大殿,远远提不起黑鸢的兴趣,他更在意的是薛衣侯,以及那些个被狩猎来的野兽。
七头野兽,此时还能站着的只剩下四头,一虎一豹一狼一鹿,没有了之前的病怏,反而精神矍铄,簇拥着薛衣侯围在上首座椅的四周。
至于其他三具,却是彻底的死掉了,不仅如此,其死状更是颇为可怖,皮毛上处处焦黑,尤其是在兽眼处,更是被烧穿,成了焦黑的窟窿。
至于活下来的四头野兽,种类虽各有不同,但相同的是它们的眼眸,都变成了燃烧的火苗,绿油油的,于黑夜中,很是渗人
当然,在黑鸢眼里活下来的野兽,其实早就已经死了,只是被炼制成了行尸而已,其功能,跟独伯扬,并没什么不同。
对于薛衣侯而言,因为之前炼化了独伯扬,同时多有操控,对于《驭尸咒》有了更深的领悟,吹奏起来也更加的娴熟,再加上野兽的残魂比之人要愚钝的多,所以,虽然历经了一个多时辰,薛衣侯的消耗也是颇多,但总体上却是颇为顺利。
七头野兽不仅成功了四头,更是跨越迷尸,直达炼尸境,如此,就很好的保留了他们的兽性以及本能。
对于野兽也言,本能的保留,无疑是极为重要的。
这些野兽的体质比寻常人类虽强,但比起修行者,却是弱了太多,所以其兽性对薛衣侯而言,可有可无,但本能就完全不同了。
其他且不说,只是针对即将进行的营救任务,虎、豹的潜行、速度,狼的嗅觉,鹿的速度跟耐性,对薛衣侯自保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黑鸢对这些行尸是好奇,而看到卫姜的眼中,却完全不同了。
卫姜虽是玄修,但因为自身的经历,知道了不少有别于玄修的东西,比如混元之道。
所以,在看到这四头燃烧着幽蓝目火的野兽,他心中的诧异惊骇是可以想见的。
这绝对不是玄修所能拥有的手段,既然不是玄修,那么……
一时间,卫姜再看向薛衣侯的目光,已经完全变了。
如果说之前,因为黑鸢的缘故,卫姜对薛衣侯还保持着一些虚假客气的话,那么现在,却是真正的认可了对方,当然,认可的只是实力,至于其心性还是保持怀疑的。
“时间不早了,咱们这就行动吧。”薛衣侯显然不愿在行尸的事上做过多的解释,适时的开口道。
此时已经入夜,算算时间,等赶到秣陵山,距离计划的营救时间也就相差不多了。
荒山的夜,没有月亮,没有星星,自然也谈不上有什么光亮了。
所以,哪怕是修行之人,在这样的黑夜中赶路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薛衣侯炼化的行尸,在此时就发挥出了作用。
野兽不同于人类,后者更相信自己的眼睛,而前者,更加的相信自己与生俱来的方向感以及嗅觉。
所以,路途虽然艰辛,却是有惊无险,而有了薛衣侯这么一个弑血的叛徒,弑血安排的斥候哨所,更是形同虚设。
一待四人走进山腹,按照计划,就要分头行事了。
薛衣侯带着四兽潜伏下来,以备接应,而卫姜则带着黑鸢,头也不回的摸向了山巅。
等待,不管是短暂还是漫长,都不是一种好的感受。
虎尸被安排到了左近,豹尸攀上了薛衣侯附近的一颗大树之上,狼尸则被赶得远远的,充当斥候,唯一被留在身边的就只有鹿尸。
一旦发现敌情,薛衣侯会毫不犹豫的攀上鹿背,逃之夭夭。
这是他的计划,至于卫姜对他的信任考验,从一开始,就没放在心里。
不管是之前的弑血,还是现在的流沙,对薛衣侯而言,都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静静的趴伏在茂密的灌木丛中,耳畔不时有虫鸣响起,四周的一切都是那般的宁静,宁静的仿佛是一头雌伏的怪兽,随时都会张开血盆大口,将薛衣侯吞噬。
为了排解压抑,薛衣侯极其珍重的从怀中掏出了端脑,却只是在手中摩挲,感受它独特的质感。
好久、好久,都没有跟娜塔莎
联系了,不仅仅是掏不出时间,也没心情,更害怕。
害怕每次与娜塔莎联系时的多愁善感。
细细想来,自从薛家剧变,到现在,期间虽有欢乐,但更多的却是劫难。
被算计,被追杀,成了常态。身不由己,更是成了他刻骨铭心的标签。
活着,是唯一的奢望。
为了活,他几乎什么都做的出来,更何况是背叛。
就这般胡思乱想着,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山巅方向的嘈杂,终于打破了宁静。
昂头望去,山巅之上,不时闪烁起火把的光亮,隐隐约约的厮杀、惨叫声,更是让薛衣侯紧张了起来。
交手了,卫姜两人最终还是跟弑血交手了。
嘟!
尖锐的哨音,撕裂了半山腰的夜色。
这是斥候集结的哨音,薛衣侯并不陌生。
白日里,斥候几乎遭受了灭顶之灾,便是连队正都战死了。
现在看来,弑血在极短的时间里,就重新整备了斥候,连队正都换掉了。
只有队正才有资格吹响哨子。
想到这,薛衣侯心头没来由的一紧。
不好。
凭空而现的不安,并非毫无根据。
既然斥候重整,那么之前布置的哨位会不会也改变了呢?
若是如此的话,那么自己三人一路行来,却是畅通无阻,难道真的碰到了好运气?
运气?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薛衣侯就不再相信这个词语了,至少不相信,它会降临到自己的身上。
嗡!
利刃破空,当速度极快时,摩擦空气就会产生轻微的颤动共鸣。
于是,薛衣侯的后背立即就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不经思考,只是凭借本能,薛衣侯毫不顾忌形象的就地一滚,再起身时,竹箫已经到了唇边。
呜~呜~
箫音起,黑影闪。
蜷伏于树枝上的豹尸,带着腥风,直扑而下。
薛衣侯原本的潜伏之地,一个陌生的身影鸠占鹊巢。
一击不中,那人却没有太多的意外,甚至对于向自己扑来的豹尸,也是凌然不惧。
说来也不奇怪,一个能够在瞒过薛衣侯跟一干野兽的侦查,隐藏于侧,并耐心等待到现在,制造出一击必杀的最佳良机的斥候,其毅力心志,又岂是寻常。
更何况,作为猎人,他早就勘破了薛衣侯的一切布置。
虽然看不清此人的相貌,但薛衣侯却敢肯定,绝非原来的斥候,极有可能是新进添加进来的。
“孽畜,死。”
轻飘飘的声音,不含一丝的杀伐,更像是春风一度。
可就是这样的声音,就是这么一个发出如此软绵声音的男子,挥手间,剑光便以意想不到的角度精准的刺入了豹尸的头颅。
嗷!
薛衣侯唇边的竹笛微微一颤,那是豹尸残魂因为痛苦传来的反噬,虽然轻微,不足以伤了薛衣侯,却还是打断了他的吹奏,哪怕只是一瞬。
可就是这么一瞬,那人身形腾挪,便已经窜上了豹背,扯动刺入豹首的长剑。
噗!
硕大的豹子头,便离开脖颈,滚落于地。
豹子头那两颗燃烧着幽蓝火苗的眸子,依旧闪烁,但失去了支配了身体,却颓然倒地,再无一丝动静。
好一个手段狠辣、杀伐果决的斥候!
第二十九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薛衣侯自以为看破了弑血的斥候布置,却忘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的谚语。www.uu234.cc
经验主义害死人,正是因为这一细微处的失误,造成了眼前的危局。
不说薛衣侯,便是山巅上的卫姜以及黑鸢,只怕也是受此连累了。
当然,薛衣侯此时却是顾不上其他,只是眼前这个敌人,就足够棘手了。
薛衣侯之前的布置,被其一览无余,甚至对行尸都有不少的了解。
一击斩首,杀不死行尸,却足以让它丧失行动能力。
这里也不得不解释一下,行尸之中,也是有好坏之分的。
相比于兽尸,人尸无疑要好上许多。
兽尸更多的凭本能,而人尸不同,更借重的是后天养出的东西,比如武技乃至意志。
兽尸吃痛,本能下就会痛吼,进而反噬。但人尸不同,凭着意志,是完全可以忍耐下来的。
所以,兽尸对薛衣侯而言,更多的是解决有无的问题,从根本上,他就没给过太多的期望。
没有期望,自然也不会有失望。
面对豹尸的身首异离,薛衣侯连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驭尸咒》自始至终都未停过。
潜伏于一旁的虎尸,在豹尸被斩的时,便在悄悄的移动身形,同时被远远放离的狼尸也悄无声息的返回。
至于没多少战斗力的鹿尸,则已经到了薛衣侯的胯下。
鹿尸很强壮,身量堪比战马,尤其是前腿处肌肉膨胀,代表的不是力量,而是爆发力。
薛衣侯已经做好了见势不好,当即远遁的准备。
但只是准备。
很多时候,薛衣侯的性子是矛盾的,一边是谨慎,有时又充满了冒险的激进。
此时,那斥候虽先声夺人,但远还没到逼迫的薛衣侯走投无路的地步。
薛衣侯这边严阵以待,那斥候在成功的斩掉豹尸的脑袋后,也没有冒进,彼此呈现出诡异的对峙之势。
“嘿嘿,你跑不掉的。某家只需要拖得一时半刻,等待其他同伴前来,你便插翅难逃。”斥候咧嘴请笑,毫不掩饰得意之色。
“刚才那哨声……”薛衣侯闻之变色,虽极力压制,但依然难以掩饰声音中的颤抖。
“不光是你,还有你那两个同伴,一样都跑不了。嘿嘿,尔敢夜袭秣陵山,真是好胆。”斥候得意忘形下,便是连戒备都不自觉的撤掉了。
可越是如此,薛衣侯反而不敢下手了。
谁知道这种得意忘形是真的,还是装出来的,一旦是后者,自己冒然出手,无异于找死。
可难道还像现在这般无动于衷么?
要是等到其他斥候赶来……
好一个进退两难啊。
“还不束手就擒,更待何时?”一声暴喝,将薛衣侯从迟疑中惊醒,吓得他全身一颤,差点没从鹿背上跌落。
就是现在!
斥候眼眸中精光一闪,再无犹豫,身形晃动,转瞬之间,手中长剑便已经递到了薛衣侯座下鹿尸的腿上。
嗤啦!
剑光闪烁。
粗壮的鹿腿齐根而断。
失去了平衡下,鹿尸跌倒,连带着将薛衣侯狠狠甩落。
一切都在斥候的算计之中。
成了!
斥候心中大喜,手上却是丝毫不慢,得理不饶人的直向薛衣侯刺去。
噗嗤!
利刃入肉,直贯心腹。
滴答!
鲜血于宁静中滴落,声音清澈。
斥候难以置信的低头看了眼,又抬头。
眼前,手中的长剑,锋芒已经抵在了薛衣侯的咽喉,只需寸进,便可血溅三尺。
可惜,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正是这尺寸之间,他却再没有一丝的余力。
一根弯曲的鹿角,从他的心口钻出,上面鲜血淋漓,而更为醒目的是那鹿角一反平常的圆润,反而被人为的削尖,比之利刃也是差不了多少。
视线再转。
因为失去一腿而跌倒的鹿尸,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其脑袋正正的顶入斥候的背心。
谁能想到,除了代步逃跑毫无战力可言的鹿尸,却成了压倒斥候的稻草。
“你、你……”内俯被搅个稀碎,斥候已断无存活的可能,却还是留了一口气。
他不甘,或者说不愿相信。
原本,自己处于绝对的优势,而自己也已经足够谨慎小心,可为何,还是会落下如此下场。
“我不得不承认,你很好,甚至远比我遇到的一些敌人要强。不仅是实力,更在于心智。”薛衣侯拍了拍屁股,从地上站了起来,一改之前的彷徨,脸上反而挂起了淡淡的微笑。
“胜而不骄,即便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依然心怀谨慎,不惜设计于我。只可惜,成也如此,败也如此。”薛衣侯说话的同时,已经抽出了腰间的青铜长剑,并将剑尖抹上了斥候的脖子。
“某……不懂。”斥候看也没看脖子上的长剑,渐渐失去神彩的眸子,动也不动的盯着薛衣侯。
“还真是顽强,好吧,小爷就顺了你的意。你之所以失败,根本上就在于哨音之上,你懂了?”
斥候不傻,于是,他懂了,也正因为如此,心中更加的不忿。
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噗!
可惜,薛衣侯没给他怨天尤人的机会,手腕一转,青铜长剑便轻易的将斥候的脖子抹断。
身处险境,薛衣侯容不得有一丝的差错。
眼前这斥候受了鹿角的穿心一击,按理说,断无活下去的可能,可即便如此,薛衣侯依然还是放不心。
据前世的电视剧中,有些人,心可是长在右边的。
所以,还是斩首来的更爽快。
至于斥候的下场,薛衣侯只能暗叹一声。
此人确实是被聪明所误啊。
从一开始,他以哨音迷惑薛衣侯之时,就已经预定下了最后的结果。
要知道,薛衣侯可是叛徒,弑血的叛徒,就在今日之前,他还是弑血的斥候。
既如此,又如何不懂的斥候哨音的含义。
如果说之前,薛衣侯因为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置身于险境,那么在斥候的问题上,弑血则是犯了百密一疏的错误。
弑血重整了斥候,甚至重新布置了哨位,却独独忘记更改哨音的暗语。
这原本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可在薛衣侯这个叛徒的身上,却被无限的放大。
之前响起的哨音,
除了集结之外,还有一层含义,那便是救援。
救援谁?
是眼前的这个倒霉斥候么?
想想山巅上一直持续到现在,足有一两柱香的时间,就不难得出答案。
斥候要救援的,根本就是山巅的帮派老窝。
可这位自作聪明的斥候,又是如何说的?
牵制薛衣侯,只需一时半刻,以待同伴来援?
这可能么?
既然这人想要设计自己,作为知情人的薛衣侯如何不把握这个机会,配合下他的表演呢。
于是就有了薛衣侯的彷徨、迟疑。
而这又恰恰的遂了斥候的意,自以为薛衣侯心绪大乱,从而发动突袭,却不知道,薛衣侯早就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本就人畜无害的鹿尸,在被砍断鹿腿后,立时就被斥候遗忘了,却怎么也没想到,正是那毫无战力的鹿尸,却于紧要关头,发动了绝命一击。
话又说回来了,若是这斥候没有这么聪明,凭着他的实力,以及临战的经验,直面薛衣侯,便是无法取胜,也足以将其赶跑。
从这件事情上,也让薛衣侯学到了一点。
永远不要觉得自己比别人聪明,更不要觉得自己的演技精湛,需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
至死,斥候也没等来救援,四周再次变得静悄悄的,只有空气中散发出浓烈的血腥气,久久不散。
沙、沙……
“谁?!”
薛衣侯刚刚放下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目之所及,一个巨人般的身影,从夜幕中走出,同时带来了浓重的粗喘之声。
“快走!”
没等薛衣侯做出反应,卫姜的声音自巨影身后传来。
巨影,不用细看就知道肯定是防风氏了。
卫姜紧随其后,只是……黑鸢呢?
“不用等了,他饿了。”卫姜在越过薛衣侯之时,轻声说了一句。
薛衣侯立时打了个寒战,再无迟疑,以竹箫吹出了一个短促的音符。
呼!
斑斓虎尸自灌木丛中一跃而出,薛衣侯顺势爬了上去。
失去了一腿的鹿尸,在袭杀了斥候后,再无用处。
三人一兽,发足狂奔,直向山下逃去。
防风氏在前,凭借强壮的身体,遇山开路。
卫姜紧随其后,手中长剑吞吐不定,随时应对四周可能出现的袭击。
薛衣侯骑着虎尸殿后,同时竹箫之音不绝。
没等三人逃出百步,身后便传来激斗之声。
“快走吧,狼尸挡不了多久。”见卫姜望来,薛衣侯移开竹箫解释道。
一战之下,四兽尸,就只剩下了屁股下的虎尸,即便是薛衣侯,也有些心痛。
山巅之上,黑鸢的暴走,牵制住了弑血大半的战力,有限的追兵,一时不查,被埋伏的狼尸偷袭,付出了一死一伤的代价。
更重要的是让这些追兵心存忌惮,有了狼尸偷袭的前车之鉴,再也不敢全力追逐,如此,双方的距离越拉越远……
薛衣侯三人顺利的回到了原重楼驻地,与此同时,东方的天际也渐渐的泛白,一点点的驱散夜幕。
天终于亮了。
第三十章 沙洲
薛衣侯不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至少没有那么极端。www.uu234.cc
不是老话说的好么,叫做不打不相识。
不过,对于防风氏,也不知为什么,他就是提不起好感来。
前有薛山县旧事,后有离原搏杀……好吧,薛衣侯承认,自己有找茬之嫌了。
可那又如何,薛衣侯就是看防风氏不顺眼,不是个人,而是整个族群。
山顶大殿上,薛衣侯跟防风巨人四眼相瞪,已经持续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各不相让。
黑鸢已经回来了,遍体鳞伤,原本就破旧的黑袍,已经彻底成了褴褛,仅能遮羞之用。此时的他正与卫姜蹲在一旁,好奇又好笑的望着薛衣侯跟防风氏,没有丝毫要调节的意思。
“打架……好……”黑鸢不怕事大的建议道。
“正合俺意。”防风巨人粗着嗓子很是赞同。
“我拒绝。”薛衣侯想也没想的摇头道。
“哼,鼠辈。”防风巨人冷哼嘲讽。
“一对二,不公平。”薛衣侯指了指防风巨人背后的竹篓,“若真想打,可以,让这小家伙跟我联合。”
说着又指了指黑鸢。
“大……善。”黑鸢跃跃欲试。
“休想。”这下,却是轮到黑鸢拒绝了,语气异常的坚定。
“嘿嘿,长的五大三粗,却不过是欺软怕硬的腌货。”薛衣侯毫不吝啬的将满心的鄙视奉送了上去。
“要不,就让里面那位下来,咱们一对一,也不无不可。”薛衣侯不给对方辩解的机会,坏笑着建议道。
“休想。”不说薛衣侯那表情中毫不掩饰的歹意,便是没有,防风氏也绝对不会同意。
这答案显然并没有出乎薛衣侯的意料。
这大家伙从上了此山,便是受了卫姜的蛊惑,答应加入流沙,也是从未提起过同伴的存在,由此可见,对于众人,他还是不相信的,同时也证明,那竹篓之人对他的重要性。
眼看这防风巨人油盐不进,存心找茬的薛衣侯,一时间也是束手无策。
“俺不知阁下为何有此敌意,若只是因为离原之事……俺向你道歉。”僵持稍许后,防风巨人突然开口,只是话说的好听,但那语气中的不甘,又怎么可能隐瞒得了薛衣侯。
只怕这番话绝非出自他的真心,而是受人指挥了。
至于那背后之人,还能有谁?
薛衣侯斜眼瞥了瞥巨人背后的竹篓,却是不假颜色。
“离原的事么?我并没有放心里,甚至还要感激你们。”薛衣侯冷笑道。
“感激?”防风巨人显然想不同其中的缘故,挠了挠头。
可惜,薛衣侯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而是话音一转,声音变得更冷,“你可认识一个名叫饕餮的混蛋?”
“饕餮?不、不认识。”防风巨人摇头,只是那稍许的迟疑,却是尽收薛衣侯眼底。
这巨人压根就不会说谎。
“看来是认识了。”薛衣侯苦涩着低喃一声,同时拔出了腰间的长剑,“来吧,打一场。”
“你、你不怕一对二了?”防风巨人有些心虚。
“怕?我何曾怕过?”薛衣侯冷笑。
“敢问一句,可是因为饕餮?”防风巨人试探着问道。
“血债。”两个字几乎是从薛衣侯齿间挤出来
的。
哗啦!
防风巨人缓缓站起,俯视着还不及自己腰带高的薛衣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同意接战之时,却是猛地跪了下去。
单膝着地,右手抚于胸前……
“若是因为饕餮……俺愿意代他承担一切罪责。”
“嗯……”薛衣侯一愣,实没想到这防风巨人会来这么一手,但随即就又冷笑了起来,“嘿嘿,你……还不配。”
“饕餮原是我族预定的第一勇士,俺是未来的族长,代他受过,何谈不配?”防风巨人抬头,直视薛衣侯。
“冤有头债有主。”薛衣侯冷笑。
“俺是不会让你取他性命的。”防风巨人也来了脾气,执拗道。
“哈哈。”薛衣侯气笑了,这是吃定了自己不会牵连无辜么?
“你放心,代日后,我取了饕餮的性命后,同样不会放过你,只是这先来后到,你还是乖乖的洗干净脖子等着好了。”
“如你所说,你乃未来族长,那么便有连带罪责,至少也是个监察不利、助纣为虐的罪名。”
“告诉我,饕餮现在何处?”防风巨人打断薛衣侯的指责,厉声喝道。
“哦,你难道不知?”薛衣侯有些诧异。
这巨人口口声声维护那饕餮,竟又不知其下落……这下有意思了。
本就虚张声势的薛衣侯到了现在,也变得索然寡味了。
抽剑入鞘,横移一步,躲开防风巨人的跪拜,再没看对方一眼。
“我叫薛衣侯,记下了,希望日后,在我要杀饕餮之时,你有能力阻拦。”
“俺必不让你伤饕餮丝毫。”防风巨人瞪着薛衣侯的背影,信誓旦旦道。
……
心结打开了,才能敞开胸怀。
经过这一番并不算友好的对呛,薛衣侯跟防风巨人也不再视若仇寇,虽然距离朋友还远远谈不上,但想来日后也不会出现落井下石的情况。
哦,对了,防风巨人的名字叫乌力罕,从卫姜不以为然的表情看,即便不是假名,也是小名,做不得真的。
不过,这本就是细枝末节,也没人在意。
此行,对卫姜,可谓满载而归,接连招揽了薛衣侯跟乌力罕两名悍将,尤其是后者,更是买一送一,收获极丰。
当然,有人欢喜,就有人悲恸。
弑血无疑就是后者。
接连的无妄之灾下,损兵折将是必然的,甚至已经动摇了根基,在未来相当长的时间里,都只能靠着那不值一文的协议苟活了。
至于那协议什么时候失效,谁又知道呢?
这边,薛衣侯等人稍作休憩之后,便决定离去。
此地毕竟距离秣陵山太近了,随时都有被发现的可能。
此时的弑血是虚弱的,同时也是极度危险的,敏感的神经,容不下丝毫的不安定,而薛衣侯等人,便是那不安定因素。
昼伏夜出,接连数日,直等抵达荒山中央处的一座山脉,卫姜才大松了口气。
不用说,脚下这座山,便是流沙的驻地了,取名沙洲。
沙洲,如其名,皆是由戈壁、沙石组成,寸毛不附,荒凉至极。高及两千仞,向四周辐射足达几十里,远非秣陵这种小山可比的。
而与沙洲比邻的还有两座同样规模的大山,名为书山以及蟒
峰,分别为书山跟吞天占据。
三座大山犄角相连,拱卫着中心的一处深渊,便是卫姜之前提到过的流云石窟。
比不得书山以及蟒峰的热闹,沙洲很是荒凉,不仅是环境,更因为人口。
流沙的帮众还不到四十人,分散到沙洲之上,寻找起来,堪比大海捞针。
一路行来,薛衣侯等人没有受到一丝的阻拦,便到了接近山巅的一处洞窟。
这洞窟是如此之大,白日里的光亮甚至可以透过洞口照亮全场。
不过,大则大矣,陈设却是简陋到了极致。
放眼望去,除了远处的石壁,唯一能够看到的家当,便只有一大块青石做成的榻。
榻的形状并不规整,却很大,足够趟上去十几二十多人。
准确的讲,这已经不能称呼为榻了,不,或许只有对乌力罕而言,才勉强算是榻。
“不过是暂时的容身之所,颇为简陋,倒是让诸位见笑了。”卫姜没有丝毫羞赧的介绍道。
经卫姜一番解释后,薛衣侯才知道其中的原委。
流沙内部本就松散,大多数都喜欢独来独去,除非遇到重大任务,平日里便是连面都难得见上几回。
没有聚会,自然也就用不着粉饰居所了。
这洞窟原本是由卫姜跟黑鸢同住,不过两人大多时候都在外奔波,就更不会打理了。
“以后我们也住这?”薛衣侯有些不自然道。
这洞窟虽大,可毕竟共处一室。
若是去掉前世求学寄宿的时期,两世为人,他都没多少跟同性共处一室的经历,心里上也颇为排斥。
再看看身边都是些什么人?
卫姜已经算是正常的了,至于黑鸢跟乌力罕,一个不定时的炸弹,一个比电影中金刚也小不了多少的巨人……呃,还有一个涯草氏,却是连面都没见过,种种组合下,薛衣侯心中可谓是一万分的不情愿。
尤其是黑鸢,谁知道他会不会在自己睡着或者打坐入定时……饿了,如果真那般的话,可就不是一个悲剧能形容的了。
“这山上有很多类似的洞窟,有些有主,有些没主,薛兄可自便。”
卫姜并未强求,不过,薛衣侯却还是从中听出了什么。
“若是不小心占了有主之地,会如何?”薛衣侯问道。
“流沙中人,毕竟都自诩高手,性情古怪者,比比皆是,所以,这后果如何,却也难以预料。”卫姜回道。
“喂,大个,不如做个邻居?”稍一沉吟,薛衣侯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让他与人同住,在非必要的情况下,是不可能的。
但以他现在的情况,若是因为住处而与人发生争执甚至拼斗,也实属不智。那么最好的选择,便是找一个挡箭牌。
嗯,瞧瞧乌力罕这山一般的体魄,还有比这更好的选择么?
当然,薛衣侯之所以会如此说,更是吃准了对方也存了相同的心思。
乌力罕毕竟不是一个人,之前不愿将背篓里的涯草氏示于人前,自然也不会选择与他人同住。
“好。”
果不其然,乌力罕再次展现其豪爽的一面,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想必你那位朋友这么长时间闷在竹篓里,也厌了,咱们这就出发,如何?”
第三十一章 死人脸
薛衣侯很倒霉,或者说,他一直都在倒霉。www.uu234.cc
同样寻找住处,甚至彼为邻居。
乌力罕的住所那叫一个舒坦,偌大的洞窟内,同样一干二净,却罕见的有一股从石头缝隙里汇聚的清泉。
再看薛衣侯,为了一心傍住这个打手,不得不在其左近寻了个住处,不说其内昏暗狭窄,竟tnn的还是有主的。
这不,天刚刚亮,薛衣侯甚至还来不及梳洗,就被人家堵到了榻上。
薛衣侯很是想不通,明明只有两步远,面前这个死人脸为何放弃那有清泉的洞窟,偏偏选了这里。
可惜,不管薛衣侯想不想得通,事实如此,却也容不得他吐槽了。
“要么滚出去,要么死出去。”死人脸毫无感情的声音,立体环绕于薛衣侯的耳畔。
所谓的死人脸,并不丑,甚至称得上的倾国倾城,不错,她是个女人。
冷若冰霜的鹅卵脸蛋,滑腻处如同剥了壳的熟鸡子(鸡蛋),明眸似水,不仅大的惊人而且透亮,只不过这水,却是冰水。琼鼻挺翘,若是皱一下,怕不知会萌翻多少人,但这只是假设,自始至终,只在呼吸间会有些微的收放。朱唇点点,不薄不厚,如同果冻般饱满,让人忍不住咬上一口,但前提是不要露出那两颗看似可爱实则锋利的小虎牙。
满头的青丝(是真的青丝,黑色中带着淡淡的墨绿色泽),并没有束缚,从中而分,直披散到腰际。
这本是一个可卖萌可扮妖又带着野性的百变尤物,却偏偏生了个冷漠的性子……可惜了!
冰霜美人,也是美人,若是如此,薛衣侯只会欣赏,甚至还会旧性复发的调戏一番,可她所表现出的不近人情就太惹人讨厌了。
“姑娘,何必如此,咱们总归都是流沙中人……”薛衣侯强压下被挑拨起的怒火,还想着找补些颜面。
实在是在此之前,他被对方的恶语以及充满了敌意的眼神搞得太丢颜面了。
堂堂七八尺的大好男儿,却被一个女人呼来喝去的厉声斥责,论谁心情都不会太好。
只可惜,薛衣侯还是太自以为是了,没等他话音落下,眼前便是寒光闪过。
嗖!
别说薛衣侯现如今玄修被废,便是巅峰时期,怕也反应过来。
耳畔的一缕长发,凌空飘落。
薛衣侯的后颈,顿时便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差之毫厘,就差了毫厘,掉的就不是头发,而是自己的脑袋了。
这女人莫不是疯了,一言不合,招呼都不打一下,就下重手。
此时,薛衣侯毫不怀疑,对方有了杀自己之心。
“你莫以为我真的怕了你?”薛衣侯神情同样的冷若寒冰。
“你不需要怕我,却不知,怕不怕死?”死人脸冷晒。
吼!
卧于榻侧的斑斓虎尸,怒吼连连。
这就是薛衣侯的答复。
看来,今天是真的要打上一场了。
退,一步间,薛衣侯便退到了墙角,这洞窟实在是太小了。
两人间彼此拉开了三丈的距离,尺长的竹箫已然出现在薛衣侯的唇边。
这一幕落到死人脸的眼中,只见她本就比常人大了近半的眼睛更是又夸张了一分,紧随着便又紧缩,眯成了一条狭长的缝隙,其内寒光流溢。
于此同时,唇
角罕见的上扬,带动粉嫩的双颊,形成两眼动人的梨窝。
笑了,死人脸笑了,只是这笑却不含丝毫的善意。
呜~呜~
竹箫声起……《驭尸咒》!
吼!
虎尸咆哮,挟惊雷之势,血腥之风,扑杀过去。
“死!”
死人脸朱唇轻启,吐出一字寒霜,随即脚下疾转,背过了身去。
这是做什么?看不起自己么?
薛衣侯心思微动。
难不成自己真的像极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
噗!
笑意没等在薛衣侯心头暂放,便告冻结。
一根黑色如同哨棒的东西,突兀的自死人脸的长裙下擎起,直中跃飞半空的虎尸,捅了个通透。
那哨棒足有一丈之长,全身漆黑,却不知是何材料所制,能够轻易的捅穿虎尸,可见其锋利。
再看虎尸,没等落下,就被刺穿,擎于半空,认它口咬爪挠,却是无济于事,哪里还有一丝百兽之王的威风,更像是绝地求生的病猫。
轰!
哨棒猛的挥动,便将虎尸甩出,力量之大,直将其砸进了石壁之内,成了镶嵌装饰的摆件。
一时间,薛衣侯惊的甚至忘了吹箫。
只是一击就将虎尸打的落花流水,这虽意外,却还不至于让他如此。
之前,豹尸不也是被斥候一击斩杀么?
所以,对虎尸的下场,薛衣侯并没有过分的在意,他在意的是那根哨棒。
一丈长的哨棒,出现之前,没有任何的征兆。
再看死人脸,虽身材修长,但也不过到薛衣侯鼻间。
那么问题来了,她是如何藏了根那么长的棍子呢?
还有,这棍子又是受谁挥使……
顺着哨棒逆流而上,薛衣侯的目光定格处,赫然是一处惊艳的所在。
那是即便为裙裾遮掩,依旧透着诱人弧度的柔软之地,形似寿桃,却不知大了多少,若是仔细看,甚至能感受到其细微处颤抖时的起伏。
咕噜!
薛衣侯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差点没被呛到。
是的,那哨棒的根部,赫然夹于死人脸羞涩之处。
薛衣侯禁不住看向镶嵌于石壁,如何挣扎都难以解脱的虎尸,准确的讲是虎尸的尾巴。
众所周知,老虎作为百兽之王,其武器之中,除了爪牙,还有一处,便是尾巴,坚似钢铁,力大无穷,一旦被扫到,非死即伤。
两者结合,容不得薛衣侯胡思乱想。
莫非这哨棒实则是死人脸的……尾巴?
若是以前,薛衣侯绝对会觉得自己得了妄想症,可自从见到骚~媚儿化形、狼妖吐人言以及后来在夜未央上出现的巨蟒公寻巧,其世界观就彻底的扭转了。
莫非,眼前着死人脸,不是人,而是妖?
薛衣侯愣神之际,背过身去的死人脸却是转过了脸来。
感受薛衣侯看向自己羞涩之处的火热,原本白皙冷漠的俏脸上,罕见的抹上了一层粉霞。
“你找死。”声音依旧冰冷,却配合她脸上的红晕,反而让人听出一丝的娇嗔。
不管是不是娇嗔,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这死人脸是真的动怒了。
“怎么,许你用,还不许别人看了。”薛衣侯委屈的解释,可惜换
来的却是对方更加炽烈的怒火。
嗖!
寒光再闪,快的让人看不清。
不过这一次,薛衣侯却清晰的感觉到脖子处的凉意。
惊慌之下,薛衣侯下意识的用手中竹箫挡去。
铛!
碰撞的火花,在薛衣侯的咽喉处绽放。
竹箫脱手而飞,握箫右手的虎口也裂开了,鲜血止不住的外涌。
巨力之下,薛衣侯与身后的石壁来了次凶狠的亲密接触。
碎石不断滚落,条条裂痕以薛衣侯为中心向外辐射出数尺之远。
咳咳!
强力的碰撞,让薛衣侯牵动肺腑,忍不住咳了数声,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那寒光到底是什么东西?
薛衣侯心头如同骇浪般翻涌,定眼望去,不远处已经完全转回身的死人脸手中赫然握着一根丈长的软鞭,鞭子的尖端处系有水晶形态的矛锋。
这软鞭怎么那般眼熟呢?
鞭长丈许,浑身漆黑……咦,死人脸屁股上的哨棒哪去了?
原来如此,薛衣侯立时恍然。
那所谓的哨棒哪里是什么尾巴,根本就是系在腰间的软鞭,进,以手牵扯,游龙化鞭;退则自股突刺,化棒袭杀。
怪不得,如此佳人,让久历花丛的薛衣侯之前总带着些许的遗憾,除了那不近人情的性子,怕还在于腰吧。
既是绝色美人,怎么可能少得了水蛇般纤细婉转的柳腰呢?而这死人脸的腰虽算不得粗,却也跟纤细谈不上太多的关系。
看来症结就出在这。
那裙子之内的柳腰上,怕是层层缠绕着软鞭了。
当然,薛衣侯可没时间去探究这般风月的话题,而是想想该如何应对危机吧。
“乌力罕,快来救我。”薛衣侯向着洞口大喝一声。
“有帮手?”死人脸一愣,下意识的转头。
洞口处空空如也,哪里有半个人影。
被骗了?
死人脸越发的愤怒,甚至还夹杂些许的嘲笑。
短暂的交手,让她已经清楚了彼此间的差距,可谓悬殊,如此情况,这种小伎俩除了徒惹人嘲笑,根本不起丝毫的作用。
可真是如此么?
呼、呼……
没等死人脸将脸重新转回,青丝下的耳畔便捕捉到了并不算微弱的破空之声。
有暗器。
死人脸想也没想,空着的左手便挥袖挡去。
砰!
长袖飞扬,击打在暗器之上,顿时掀起大片的尘埃。
数块自石壁上剥离的碎石,在薛衣侯的目光下,化为齑粉。
成了。
薛衣侯没有气馁,反而兴奋起来。
齑粉飘扬,多多少少影响了对方的视力,给薛衣侯创造了后续施为的契机。
吼!
虎啸山林。
原本被镶嵌于石壁中的虎尸,一经薛衣侯拉出,便不要命的再次扑向死人脸,与此同时,薛衣侯则以最快的速度,向洞口逃去,并顺手捡起掉落的竹箫。
“想跑?!”以长袖挥开尘埃的死人脸嘴角抽了抽。
眼见薛衣侯前脚已经卖出了洞窟,而虎尸更是扑到眼前,此时的她俨然已分身乏术。
可恶的狡诈子!!!!
第三十二章 别样旖旎
短暂的交手,不仅让死人脸认清了薛衣侯的实力,后者又何尝不是如此。www.uu234.cc
巨大的鸿沟,可不是凭着小聪明小伎俩能够弥补的,这一点,薛衣侯更加的清楚。
所以,自始至终,他都未想着逆袭,而是借碎石遮掩,以虎尸羁绊,给他创造逃离的机会。
只要出了这个洞窟,薛衣侯自信,便是逃不到乌力罕的住处,也足以闹出足够的动静来。
有了动静,乌力罕乃至距离并不算多远的卫姜、黑鸢,难道会真的袖手旁观?
薛衣侯的计策不可谓不缜密,进行的也不可谓不顺利,可最终还是小看了对手。
眼瞅着下一步就能迈出洞窟,薛衣侯只觉腰间一紧,低头看去,软鞭不知何时已然如蛇般缠绕了上来。
我擦……
脏话来不及开口,在强大到难以自持的力量下,薛衣侯嚎叫着被重新拽入了洞窟,最终狼狈的摔倒于一双莲足之下。
而跟薛衣侯并排躺着的还有体型壮硕的虎尸。
不过,此时的虎尸,已经是真正的尸体了。
眼窝处的幽蓝火焰早已熄灭,留下焦黑的窟窿,一动不动,因为炼尸而与薛衣侯产生的一缕关联,已然断绝。
之前因为一心逃命,薛衣侯并没有看到死人脸是如何制服虎尸的,当然,现在这些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对方要如何处置自己。
为了苟活而委曲求全么?
薛衣侯自认还做不出如此恬不知耻的事情来。
强忍着被摔的七荤八素,如同散架的痛苦,薛衣侯双手一番拉扯,终于找到了支撑,然后艰难的向上攀爬,企图站起。
那支撑很牢固,一开始纤细,越往上却是越发的粗了,也越发的柔软,甚至带着温度。
好吧,薛衣侯不用瞧都知道,自己攀住的是一条大腿,女人的大腿。
只是让薛衣侯稍感意外的是,自己这般侵犯,竟然没引来灭顶的报复。
当然,安全是暂时的,就在薛衣侯双眼就要碰触到大腿根处时,一只手掌按在了薛衣侯半耷拉的脑袋上,认他如何使力,都难抬半寸。
“你若胆敢再往上摸一丝一毫,我保证必让你脑袋开花。”依旧是冷若寒冰的声音,自上方传来。
“嘿嘿。”薛衣侯却是笑了,手虽然停止了攀爬,却得寸进尺的将脸贴上了那柔软的肌肤之上,“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风流,再者说了,既然注定要死,脑袋开花跟其他死法有区别么?”
说话间,薛衣侯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脸颊所触之处变得僵硬起来,这一发现,让他很是满足。
薛衣侯怕死,可不等于在明知必死的情况下,会毫无下限的乞怜,相反的,他只会变本加厉的找补,算是心理上的自我安慰。
比如现在,他心里就很是得意。
你瞧,小爷即便死了,不也得了些便宜么?
不行,这还不够。
薛衣侯很快就不满足了,于是,他张开了大嘴,竟是一口咬了上去,力气不大,却满嘴的香艳。
“啊!”
惊慌失措的尖叫,如意料般的响起。
死人脸自信于定力,不然,也不会任由脚下这该死的登徒子大
占便宜,可现在看来,却是大错特错了。
她的定力或许强大,却远远不足以抵抗薛衣侯的下流无耻。
大腿处传来的酥痒,如同电流一般,在其心头处掀起止不住的涟漪,更甚至让她情不自禁的生出了一股暖流,灌入腰胯,然后……决堤。
从未有过的乏力感,让死人脸差点没有摔倒,反倒是靠着薛衣侯紧搂的双臂,才稳住了身形。
“你……快松口。”这已经不是气急败坏,还带着些许的哀求。
声带中气息悠长却极其不稳,令人听来,更像是娇~喘。
“呜~呜~”薛衣侯口不离肉,只是摇头。
反正都要死了,哪还管那些,此时咬的越久,占的便宜越大。
“我、我、我杀了你。”羞愤难当下,死人脸按在薛衣侯脑袋上的柔荑极为缓慢的凝聚起了一层黑色的雾气,其中充溢着死亡的味道。
只要这雾气稍微向下压一压,不难想见,薛衣侯绝对逃不过脑壳开花的结局。
只可惜,薛衣侯此时早陷入了魔障之中,对于外界,根本不闻不问。
时间一点点过去,薛衣侯煎熬般的等待,始终没有着落。
这疯女人,怎么还不出手?
薛衣侯心头泛疑,最终还是忍耐不住,缓缓的掀开了紧闭的眼帘。
入目处,是一片雪白的肉色。
咦,不对啊,自己可是隔着裙子咬的腿,不可能将裙子咬破啊,怎么就露出肉色呢?
还有……什么味道,这么古怪,又透着熟悉。
薛衣侯的大脑在瞬间高速运转,犹如最先进的超级计算机一般,并很快的得出了答案。
“啊,呸、呸……姑娘,你、你尿了!!!”也不知哪里来的力量,让薛衣侯如受惊的猴子般跳了开去,直摔出一步之远,指着同样无力摔倒的女人,一脸的晦气以及……震惊。
此时的死人脸,哪里还有一丝的冰寒,娇俏妩媚又挂着野性的脸上,不知何时已经泛起了阵阵的红潮,紧咬着嘴唇,看向薛衣侯的眸子里,更是诡异的流淌着无尽的……幽怨。
是的,那绝对是幽怨,自诩为花丛老手的薛十四郎,是绝对不会看错的。
这个女人不会是……爱上自己了吧?
薛衣侯想着,虽然这种想法很不要脸,而且也无比的荒诞。
前一刻还喊打喊杀,难不成,就突然因恨生爱了,这不科学啊。
再看死人脸,眼中的幽怨依旧,却又多了一分复杂,甚至还有怜悯。
“失魂之人,竟是失魂之人。”
朱唇呢喃,也听的薛衣侯不知所谓。
什么失魂之人,是说自己么?
这女人,不会是真的疯了吧?
没等薛衣侯琢磨出个所以然来,情势再变。
原本看似乏倦颓然倒地的死人脸,竟爆发出惊人的速度,猛地一扑,竟是骑到了薛衣侯的身上。
这变故来的太快,也太过香艳,让人猝不及防又禁不住浮想联翩。
她、她不会是要强了自己吧?
事实证明,薛衣侯多想了,但似乎又没多想。
骑在薛衣侯身上的死人脸,并没有做出过
分羞人的举动,只是将手按在了薛衣侯会阴之处。
好吧,所谓的会阴,乃人体穴窍。
此穴,对男子而言,乃是藏精强肾之根本,位于命~根~子与旱道之间。
饶是薛衣侯色胆包天,此时命~根~子被人握于掌中,也是吓得脸都白了,更是没了之前的光棍气势,动都不敢动一下,生怕挑拨了对方敏感的神经,以至于加些力道,那自己就真的……生不如死了。
“你还是童子之身?”
看似疑问,但出自死人脸的口中,更像是质问,仿佛在说,你怎么可能是童子之身?
这很奇怪么?
若是对于其他人,或许并不奇怪,但若是放到薛衣侯身上,就真的……往事不堪回首啊。
平躺于地的薛衣侯,不自禁的流露出苦涩笑意。
是啊,谁能够想到,打小就斗鸡走狗、娼楼妓馆的薛家十四郎,竟还保有完璧之身。
别说是外人,就是他自己,都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一向对自己言听计从,宠爱有加的爷爷,会那般残忍的种下守宫砂。
话说,那守宫砂不是只对女人有效的么?
可偏偏为何在自己身上起了作用,每每到他情不自禁时,便发作开来,让自己满心的邪火,却总也发泄不出去,只能渐渐偃旗息鼓。
可这邪火,又岂是那么容易熄灭的。
所谓堵不如疏,同样的道理,那邪火一次次的被压制,长年累月的积压下,早在一年前,就露出了不妙的苗头,致使他每隔一段时间,不定时的做噩梦。
噩梦中,自己置身于一片岩浆火海,备受煎迫,却偏偏无能为力,那生不如死的真实感,便是醒来,也难以短时间消除。
薛衣侯这边自怨自艾,却没有听到身上的死人脸,表情更加的复杂,嘴里碎碎念个不停。
“失魂、守身……天意?”
一行清泪,夺眶而出,流之不尽,仿佛积蓄了千年的底蕴,不多时,就湿了自己的衣衫,并连累到了身下的薛衣侯。
“姑娘,你又尿……呃,是哭了?”薛衣侯抹了把脸,惊愕的望着梨花带雨的死人脸。
“从今天起,你就跟在我身边……寸步不离。”死人脸擦掉眼泪,以无比坚定的语气命令道,这才从薛衣侯的身上站了起来。
这是要收自己当小弟?不那个啥了?
薛衣侯一时没反应过来,愣在当场。
“可是……”待他清醒过来后,就要委婉的拒绝。
“没有可是,我会跟卫姜说的,想来,他还是会卖我这个面子的。”死人脸转头,狠狠的瞪了薛衣侯一眼。
“不是,我……”
“要么死,要么就答应,你别无选择。”
好吧,这一刻,求生本能再次附体的薛衣侯,果断的尿(sui)了,同时也让他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为何,这么长时间,都没人来救援自己。
可恨的卫姜,没想到这么快就把自己给卖了。
而能够让卫姜做出这般的选择,眼前这个死人脸的实力……
“记得,我叫玳墨,若是敢忘……杀无赦!”
第三十三章 流沙重整(一)
玳墨,流沙之中,实力不逊于卫姜的存在。www.uu234.cc
不同于卫姜这批流沙的老人,玳墨是在荒山时才加入的,比起薛衣侯来也早不了几天。
不过流沙的组织架构决定了绝非排资论辈之地,所以,虽然加入的时间很短,但靠着超凡的实力,玳墨已经跻身核心。
所谓的核心,来自流沙内部的一份榜单,以实力衡量,排出了前十名。
其中,卫姜排名第四,而玳墨甚至还略高出了一位,排名第三。
这也就不难理解,当玳墨找上薛衣侯麻烦后,卫姜等人始终没有出面了。
据后来从卫姜的口中得知,这玳墨的性情极为古怪。
从她放弃了更好的环境,而选择看旁边阴暗潮湿外加逼仄的洞窟,其古怪处便可见一斑。除了品味上的独特,心性更是孤傲的紧,平时极少与外人接触,包括流沙。
虽然流沙中人大多如此,但也没有她那般极端。
就以卫姜为例,他同样孤傲,但身边还有着黑鸢,而现在为了所谓的野心,更是大力的挖掘人才,这才有了薛衣侯跟乌力罕的加入。
只可惜,还没等他消化掉得之不易的成功,却被人半路截胡了。
只是一句话,薛衣侯就不得不改旗易帜,成了玳墨的跟班。
当然,卫姜之所以同意割舍掉薛衣侯,除了忌惮玳墨的实力外,也有着其他的考量。
其一,薛衣侯的驭兽的本领虽然诡异,但实用性上却还是差了些,换言之,实力不足,所以,即便真的舍了,对卫姜而言,损失也有限的很。
其二,便是借此交好玳墨。
两人也确实因为此事交涉了一番,最终的结果,虽没有尽善尽美,却也收获颇丰。
作为割舍薛衣侯的回报,卫姜从玳墨那里得到了一份承诺。
一番交易之后,卫姜跟玳墨都得偿所愿,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都忽略掉了作为商品的薛衣侯的心情。
被人拿来交易,对薛衣侯而言,这种感觉自然好不了。
但即便心有不忿又能如何?
弱肉强食,本就是自然法则。
薛衣侯没有实力抗争,就只能委曲求全。
玳墨依然是那副没有表情的死人脸,只是偶尔瞥到薛衣侯时,那大的不科学的眸子里会有复杂颜色一闪而过。
在薛衣侯想来,其中的缘故,应该还是那天别样的旖旎造成的后遗症。
两人又打又杀,又咬又骑的,放在民风并不开放的当下,早已经突破了男女大防的底限了。
好在,或许是心照不宣,两人对那天发生的事,都决口不提,也就避免了没必要的尴尬。
身为玳墨的小弟,薛衣侯这些日子过的倒也逍遥,无非就是打坐入定、吃喝拉撒,很是规律。
至于同处一室的玳墨,就显得很神秘了。
每一天,她都会于天黑前准时回归,休息一晚后,不等天亮,便又离开,了无踪迹。
薛衣侯不知道她都出去做了什么,也没心情了解。
两人现在的生活,像极了凡俗民家男耕女织的日常。
男人外出劳作,女人足不出户的操持内室。
当然,他们俩的情况恰恰相反,薛衣侯反倒成了懒婆娘,整日里无所事事,坐享其成。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眼瞅着就过去了半个月的
时间。
这一日,天还未黑,玳墨却罕见的提前回归了,而在她的身边,还跟着卫姜。
两人并肩而行,似乎还在窃窃私语,当然,主要是卫姜在说。
远远看着那像极了男才女貌的两人,薛衣侯不知为何,心中竟然很不舒服。
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让薛衣侯心头一震。
难不成自己……日久生情了?
但这怎么可能?
两人虽共处一室,却从未有丝毫的逾越,甚至一天之中,连句话都说不上,这种环境下,又怎么可能催生出感情呢,更何况还是自诩游戏人间的自己?
好吧,薛衣侯承认,自己在过去的半个月里,不止一次的做过偷窥的龌蹉事,打着入定的幌子,却悄然的将眼皮留下了缝隙,观察玳墨的一举一动,可那又能怎么样呢?
别说是薛衣侯,便是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在这种环境下,只怕都难以自持。
玳墨的性子确实冷漠,犹如一块千年不化的寒冰,可并不能因为这就否定了那倾城的容颜啊。
且不去说那完美的糅合了冷漠、纯真、妩媚的脸蛋,只是那修长的身姿,高耸到让人不敢直视的峰峦,丰满挺翘到令人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的蜜桃,以及解除软鞭后展露出只有大腿粗摇曳若拂柳的腰肢……
只是“尤物”一词,在她的身上,已经显得暗淡。
薛衣侯敢对天发誓,两世为人,他也只在电脑合成的动漫图片中见到过如此傲人的身材。
如此脸蛋,如此身材,又如何不让薛衣侯浮想联翩,用句前世电视剧或者小说里很多路人甲乙丙丁的话讲,“如此女子,若是能一亲芳泽,便是立时死了,也是值得。”
就在薛衣侯胡思乱想之际,玳墨跟卫姜已经联袂走进了洞窟。
前者看也不看薛衣侯一眼,卫姜也只是礼貌性的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洞窟依旧简陋,不过,在薛衣侯半个月的经营下,总算有了些改变。
比如,多了两张青石打磨出的榻,上面铺着干草,躺上去也算舒服。再比如,洞窟的中央处多了一桌两椅,同样用石头打磨。再比如,洞窟门口处,垒了简易的炉灶,用作烹饪。
此时,玳墨跟卫姜就坐在薛衣侯打造的石椅上,交头接耳。
“狗男女。”薛衣侯咬牙切齿的一番腹诽。
也不知是否感应到了薛衣侯的咒骂,卫姜偏了偏头,向他望来。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剜出来。
薛衣侯恶狠狠的瞪了回去。
“无妨,此事用不着瞒他。”玳墨声似寒风,将因为薛衣侯的敌视而略显犹疑的卫姜唤醒。
“嗯,也罢。”卫姜点了点头,再没看薛衣侯,而是整了整头绪,开口道,“后日,就是所有势力协定共同探寻流云石窟的日子了。到时,所有势力即便不会倾巢而出,也必定尽遣精英,鱼龙混杂下,矛盾也是必不可少。”
“别兜圈子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玳墨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打断道。
卫姜无奈的一笑,没再多费唇舌,果断道,“明日,所以还望姑娘出手相助。”
“其他人还好说,但居迟脉、钟离孝悠,你可有应对之法?”玳墨皱了皱眉,沉声道。
这两个人赫然是流沙实力排行榜上的前两位。
“姑娘勿虑,此二
人,我早有准备。到时,大势之下,他们若是知进退,也还罢了,否则,也就休怪我不念情份了。”说话间,卫姜仿佛变了一个人,杀机毕露。
“那我呢?”玳墨陡然冒出一句来,“却不知是否也会落个没下场。”
“这……”卫姜实没想到,一直有意隐藏的矛盾就这么被揭开了,一时间竟变得迟疑起来,“姑娘,难道真的不愿……”
“我懒散惯了,实在受不得那有的没的约束。”玳墨毫不犹豫的拒绝道。
一时间,洞窟内气氛陡然沉闷起来。
卫姜与玳墨对视,隐约有火光闪现。
“罢了,在下绝非薄情寡义之人。不管如何,姑娘都有恩于我,自不会过河拆桥。待事成之后,你便自去吧。”良久,还是卫姜做出了妥协。
“事成之后?却不知是明日之事,还是后日的?”玳墨再次质问。
“自然是后日之事了,流云石窟什么情形,姑娘也多少有些了解,原本只是三家也还罢了,现在又加入了那么多的势力,彼此的争执必不可少,到时又怎么少得了姑娘助阵呢?”卫姜毫不隐瞒道。
“嗯,就这样吧。”玳墨算是默许了下来。
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对玳墨而言,事情已经说完了,自然也就没有留客的意义。同样的,卫姜看样子也有不少的事情要做,简单的告别后,就起身离去。
“那卫姜这是要动手整治流沙了?”在旁的薛衣侯虽听的稀里糊涂,但从有限的信息中,还是多少判断出一些,走上前来,坐到卫姜之前的位置上,试探道。
玳墨斜了薛衣侯一眼,并没有回答,反而开口道,“我饿了。”
毫无感情的三个字,顿时就将薛衣侯满心的八卦之火浇灭。
这婆娘,真把自己当佣人了,我……
有心发作,但简单的权衡之后,薛衣侯还是蔫了下来,顺手捞起石桌上的猎物,朝洞外的炉灶走去,模样像极了受气的小媳妇。
还是乖乖做饭吧,不为了那个可恶的死人脸,总要照顾自己的肚子不是。
薛衣侯这般安慰着自己,虽然内心深处都不相信这种鬼话。
薛衣侯的厨艺还算不错,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调料,烹调出的食物,自然也就好不到哪里去了。
薛衣侯几乎是皱着眉头,才勉强填饱了肚子,不过,玳墨却吃的津津有味,直让人怀疑她的味觉是不是出了问题。
“你的伤如何了?”就在薛衣侯准备离席之时,玳墨突然开口。
“伤?什么伤?”薛衣侯装疯卖傻道。
玳墨没再说话,只是拿眼睛瞥了瞥薛衣侯璇玑穴所在的地方。
擦,这死人脸什么时候发现的?
薛衣侯心头一震,紧接着就化作苦涩。
原本还想着留一手,以便在紧要关头,扮猪吃老虎的,却没想到早就被人看穿了。
不过,说起来,也是奇怪了。
当初璇玑玄重创,薛衣侯本以为至少要花个一年半载,可事实上只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就调养的差不多了。
其中的因由,直到现在,也没搞清楚。
“你是怎么知道的?”严守的秘密被人揭穿,薛衣侯的脸色自然不会好看。
意料中的,玳墨并没有回答,只是给了个故弄玄虚的眼神。
第三十四章 流沙重整(二)
沙洲之巅,是一块平整的石台,面积足有三四个篮球场大小。UU小说
平日里,这里罕有人来,但今日却变得极为热闹。
不小的石台上,乱七八糟的汇集了四十余人。
不用说,这些便是流沙的全部了,在过去的半个多月里,又有一些新面孔加入,最终到了现在的规模。
这些人或坐或立,看似杂乱,可若是仔细看的话,就不难发现,隐约能够分成四伙。
其中,卫姜拢着手,立于最左端,在其周围散落着六七人,最为醒目的无疑是形貌狰狞的黑鸢以及身形庞大的乌力罕了。
而在他们的对面,同样汇集着一群人,大约有十人左右,隐约以一穿着暴露形态妖媚的女子为首。
剩下的两个方向,最多的一方汇集了十六七人,队形最是散乱,看不出高低尊卑。而在他们对面,又有十人左右的小团体,以一对双胞兄弟为首。
看似平静的流沙,其内部远没有外人想象的简单啊。
都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有江湖,便有纷争,自然就少不了争权夺势,流沙也未能免俗。
薛衣侯此时跟在玳墨的身后,所站的地方,赫然是人数最多,却也最散乱的一方。
“肃静!”一声厉喝,原本的嘈杂,顿时歇了下来。
开口之人,是个中年男子,就站在薛衣侯身前不远处。
薛衣侯从身旁的同僚口中打听到,此人便是之前玳墨提及的居迟脉,流沙第一战力。
“今日召大家来此的用意,不用多说,自是为了明日探寻流云石窟一事。这一次不同以往,但凡荒山的势力,都将加入,鱼龙混杂下,咱们却是不得不防。”
说话间,居迟脉已经信步的走到了中央的留白地域,环视左右。
这居迟脉看似中年,却也没人清楚真实的年龄,不过据说其修为已经到了持节境,让人不敢轻视。
“不错,所以,咱们今天主要就是想想应对的法子,以免为人所趁。”有人附和,走到了居迟脉的身边,同样是中年之姿,却是极为瘦弱,远远看去,就跟竹竿一般。
此人同样也是大名鼎鼎,乃是流沙二号角色,钟离孝悠。
此二人,不仅实力超凡,平日里更是孟不离焦,也正因为如此,才压制着流沙内部的派系心有忌惮,不敢明目张胆的争权夺势。
当然,这份功劳的归属,除了此二人,还有一些,正是薛衣侯此时所立之处的十六七人,皆是心怀骄傲,不愿附人羽翼之辈。
这股势力,人数最多,又有居迟脉以及钟离孝悠坐镇,放在平时,足够压制其他三方了。
“只可惜,这份平衡,怕是很快就要打破了。”身为知情之人,薛衣侯显然别有心思。
“且慢。”果然,很快就有人站出来唱反调了。
说话的赫然是一方首脑,那个衣着暴露形态妖媚的女人。
只见这女人虽穿着艳丽的女式深衣,但衣领却是极大,以至于将光洁圆润的双肩完全的裸露了出来,引人侧目。
不仅如此,在其款款行走间,更有春光乍泄,两条修长紧绷的秀腿自裙裾内伸缩……好吧,这个女人根本就没穿亵裤。
车馨娥,流沙十人榜排行第六。
论实力,并不显山
露水,但却极有手段,在流沙成立的早期,就纠集了一些拥趸,自成一系。
车馨娥虽没有玳墨娇艳,却也是上上之姿,而且时不时流露出欲拒还迎的风尘之气,更容易撩拨起男人的**。
车馨娥款款走到居迟脉两人的身前,先是礼貌的施礼,只是微微的下蹲,却有意无意的将领口的深邃暴露了出来,惹得后者急忙偏过头去,一脸的尴尬。
“不知六妹有何见教?”居迟脉努力控制着自己不看车馨娥,语气难免就弱了几分。
整个流沙内,敢以兄妹相称的就只有居迟脉一人,听上去亲切,由此也不难瞧出其为人性情。
“奴不过是一介女流,哪里有什么高见,只是有一事不解,还望大哥赐教。”车馨娥缓缓起身,嘴角含媚,声音更是糯糯的让人听了心跳加快。
“哦,且说来听听。”一旁的钟离孝悠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语气上就没有居迟脉的和善了。
“咱们流沙的规矩,想来大家都知道的,说是松散应该不为过吧?”车馨娥看也不看钟离孝悠,迷离的眸子一直盯着居迟脉。
“这……确实如此。”居迟脉点头,这本就是实情。
“那么敢问大哥,以咱们这区区四十余人,如何对抗书山、吞天以及那十余个势力?”车馨娥立时反问。
“咱们今天不正是要集思广益思量对策么?”居迟脉不理解道。
“不,大哥误会了。小妹是问,一旦遭遇不测,咱们流沙真的有能力应对么?”车馨娥语气顿变,已有质问之意。
这就穷图匕见了?
不,不是穷图匕见,而是逼宫,是将军。
“六当家此话差矣,想那些势力,无不各怀鬼胎,彼此间提防还嫌不够,又怎么可能联手?更何况,咱们流沙人数虽少,可无一不是翘楚之辈,便是书山、吞天都颇为忌惮,至于其他势力,又怎么敢起觊觎之心?”钟离孝悠眼见居迟脉无力回答,便挺身而出。
“绵帛动人心,利益之下,什么事不可能发生?”车馨娥一改之前的婉转,话语变得极富攻击性。
“绵帛动人心?嘿嘿,何来绵帛?”钟离孝悠冷笑。
“二当家,你这话就未免有些自欺了,或者说,你真的忘了咱们身处何地了么?”卫姜终于忍不住登场了。
只见他翩然走出,不给钟离孝悠开口的机会,继续说道,“地九重,可是封印千年的修行圣地。虽然不知为何会变得如此荒凉,不见人影,但它依然是圣地,既然如此,便存在了不起的传承。否则,当初,咱们又怎么可能会进入到这里。”
“这……”连番的质问,便是钟离孝悠,一时间也哑口无言。
“没有人是傻子,咱们不是,那书山、吞天甚至是其他的势力,都不是。在经过沙海、离原以及现在的荒山,可不是只有咱们得到了只言片语的信息。只怕地九重之名,早就秘密的传播开来了。”为了今日,卫姜准备的不可谓不足,长篇大论更是滔滔不绝。
“地九重中,沙海、离原以及荒山不过只是外围,是奴仆所居之处。可一旦更进一步呢?这流云石窟明摆着就是进入下一重的关键所在,一旦有人捷足先登,那么必然会竭力搜刮下一重中所藏之秘,试问,这利益还不大么?”
“之前,二当家
也说了,便是书山、吞天对咱们流沙也忌惮不已。可正因为这份忌惮,却有可能使咱们成为众矢之的。”
“大家可不要忘了,那书山以及吞天的首领是谁?当日可就是这两人联手打开了地九重的门户,要说她们之间,没有勾连,你们信么?”
“而以这两大势力的威望,若是暗地里再联络一些势力,必定会形成一股足够碾压的力量,那么到时,咱们流沙又如何自处?”
接连的疑问、质问,出卫姜之口,却是震慑全场。
所有人,包括自始至终保持中立的居迟脉以及钟离孝悠都陷入了沉默。
是啊,很多事情,不是他们不知,只是没有联系到一起,现如今被卫姜揭破,其中所蕴含的危机,已经容不得不深思了。
流沙确实很强,随便拿出一个,放到其他势力中,都足以成为中流砥柱,可正因为如此,在其他势力眼中,只会成为木秀于林的出头椽子。
与其拉拢付出巨大的代价,还不如联合起来,直接绞杀,以免后患。
情势本就恶劣,若流沙还如以前松散,那结果会是如何?
“说了这么多,卫姜,你无非是想统领流沙,坐那一把交椅吧?”还是钟离孝悠打破了沉默,一针见血的揭穿了卫姜的野心。
“是又如何,所谓能者居之。大当家实力是有的,但未免有些优柔寡断了,恐怕并没有能力统领流沙。”既然脸都已经撕破了,卫姜也不再隐藏。
“难道你卫姜就有此能力?”钟离孝悠忍不住冷笑。
“有没有,你说了不算,还要看大家伙。”卫姜环顾四周。
“咯咯,如此说来,奴家是不是也可以毛遂自荐一番呢?”沉默了有一阵的车馨娥,不失时机的掺和了进来。
“我们兄弟也有意争上一争。”那边话音刚落,又有人跳了出来,正是那对双胞兄弟。
一时间,平台中央处,四大阵营的首脑,总算是聚齐了。
“哈哈,早就知道尔等心怀鬼胎,今日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钟离孝悠冷眼看着这跳出的四人,心头的怒火已经熊熊燃烧了起来。
“二哥,这话是如何说的,咱们可都是一心为了流沙,怎么就心怀鬼胎了呢?”车馨娥娇笑不止,同时悄然的退后了半步,隐于袖中的手,已经开始凝聚玄黄之气。
“哼,别说的那么好听。即便流沙真要重整,这第一把椅子毕竟只有一个,却还不知会落到谁身上呢?”钟离孝悠冷笑,却是一言击中了要害。
是啊,即便流沙重整,但老大的位置只有一个,那么该给谁?
卫姜?车馨娥?又或者那对双胞兄弟?
给了谁,其他人都不会心服。
那么就必须想个办法推举。
至于这法子,无非两种,一是投票,一是比斗。
可不论是哪种办法,在钟离孝悠看来,都对自己有利,不,准确的讲,是对居迟脉有利。
比人数,四大阵营谁多谁少,有目共睹。比斗,哈哈,莫非忘了居迟脉是凭什么坐上大当家位置的么?
但话又说回来了,这三方竟然心有灵犀的在今日一起发动,又怎么会那么简单收场呢?
“肉戏,终于来了。”场下,薛衣侯越发的精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