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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伴读书     自在谪仙txt下载     自在谪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章 混元

    想不通的事,最好的办法,就是暂时搁置,否则,一旦钻了牛角尖,便只有自寻烦恼了。

    两世为人,薛衣侯无疑懂得很多大道理。

    虽然,很多大道理在没有切身体会下,并没有什么卵用,甚至被称作毒奶,但起码还是可以在心理层面,做到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的。

    暂时放下心头的疑惑,接下来,薛衣侯就要面临当下的困境了。

    好在,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在逃过巨人的追杀之后,薛衣侯终于迎来的好运。

    借助火折子最后的余辉,薛衣侯终于将目光投向了墙壁上随处可见、挖掘出的凹槽。

    这些凹槽有大有小,不下于二十个,但真正放置了东西的却只有四个。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一方凹槽中,放的赫然是一盏青灯了。

    因为烟熏火燎的缘故,这方凹槽的四壁,早就失去了原来的颜色,变得黑漆漆的。至于那青灯,也早已油尽灯枯,但惊喜的是庞斑的凹槽内放置着的一个四方的瓦瓮。

    瓦瓮有盖,四周更是封了蜡,好容易揭开后,内里赫然盛放着大半罐黄褐色的固态油脂。

    “鲸油!”

    望着那油脂,饶是薛衣侯也不禁惊叫出声,带着莫大的欣喜。

    这鲸油乃是一种颇为古老的燃料,哪怕到了现在,也还在使用,而且价格昂贵,不是一般人能够用的起的。

    便是薛家,在薛衣侯没有鼓捣出蜡烛之前,也只有逢年过节之时,才舍得从府库中拿出些许的鲸油,用于照明。

    这鲸油之所以昂贵,除了原材料稀罕之外,更重要的是耐于储存,一旦方法合适,便是存上千年,也绝难变质,在这点上,就算是蜡烛也远远的难以项背。

    有了青灯,又有鲸油,顿时就解决了照明的问题,再也不用心疼手中那只残留无几的火折子了。

    上了鲸油,点燃青灯,整个洞窟,变得更加明亮,与此同时,火折子也终于寿终正寝。

    有了光亮,薛衣侯再无后顾,搜索起剩下的两个凹槽。

    两个凹槽,其中一个放置着竹简,不同于床榻上的随意,虽只有一卷,却用了兽皮口袋包裹,袋口紧扎。

    这番处理虽简单,但效果却是显著的,打开口袋,里面的竹简宛若如新,不见丝毫的损坏,上面的字迹极为清晰。

    “驭尸咒,听上去应该是一门修行功法,只是这名字……”盯着竹简第一片竹篾上以朱砂写就的大字,薛衣侯却是皱了皱眉。

    只看这功法的名字,便不难想象,应是颇为邪恶的法门。

    作为一个正常人,对于尸体,天生便有抵触,薛衣侯也不例外,也因此没了细细观摩的兴致。

    小心的将竹简放回兽皮口袋,扎实袋口,便不再理会,走到了最后一方凹槽前。

    一大一小,两个木盒安静的躺在凹槽内。

    也不知,这两个木盒是何材料,历经千百年,却不见丝毫腐朽,抹去落满的灰尘后,在灯火的照射下,依旧灼灼生辉,尤其是上面刻满了繁复的铭文,更见神秘。

    小的木盒,只有拳头大小,四四方方。而大的木盒,却足有两尺长,巴掌宽。

    不知为何,望着这一大一小两个木盒,薛衣侯心中竟然升起腾腾的期待,隐约中甚至在潜意识里听到某种呼唤。

    那呼唤声,仆听犹若靡靡仙音,让人迷醉,可一旦沉下心神细细品味,却又消失无踪。

    只不过几息的时间,薛衣侯就感觉头脑沉重,昏昏欲睡。

    这盒子里的怕是存了了不得的东西。

    薛衣侯心头一凛,谨慎下,急忙后退了一步,头脑这才变得清晰。

    一时间,薛衣侯心生迟疑。

    一边,是对陌生事物的警惕,让他望而却步,甚至远远的退开。另外一边,又受好奇心的驱使,想要一探究竟。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只见薛衣侯脸色阴晴不定,可最终,还是理智占据了上风,缓缓后退,显然已是打了退堂鼓,决定不到最后时刻,不去触碰。

    到此,本就不大的“卧室”,薛衣侯算是完成了初步的探索。

    抬头望了望头顶那仅容一人通过狭小的洞口,薛衣侯深深的叹了声气。

    这洞窟距离地面也不知有多深,别说现在的他身受重伤,便是完好如初,在修为被封的情形下,想攀爬上去也非易事。

    再看这洞窟,俨然是那床榻骷髅私设的密室,狡兔三窟,以备身份被破留下的后路,当然,兼顾着也藏些辛秘,但也正因为如此,仅凭他个人的力量,绝无可能将其打造的多么复杂,如此,存在其他暗道的几率微乎其微。

    薛衣侯并非那般容易放弃的人,可事实上,他足足花费了大半天的时间,也没能寻到什么特别的机关暗道。

    难不成,真的要困死在这里么?

    薛衣侯的身上虽然还带着一些备用的肉干,但最多也只能维持两三天,那么之后呢?

    说不得,过不了多久,这洞窟里怕是就会多出一副尸骸了吧?

    回头望了眼床榻上的枯骨,薛衣侯满嘴的苦涩。

    原本以为柳暗花明,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又是一番绝境啊。

    在过去的半个月里,薛衣侯虽然数次绝处逢生,可现在,他却没有丝毫的信心度过眼前的劫难。

    颓丧的坐上床榻,也不嫌弃的斜倚在那枯骨之上,长久的沉默后,反而再次激发了薛衣侯的光棍气质。

    既来之,则安之。

    若天意如此,再如何苦恼,也是无济于事。

    想通此节后,薛衣侯反而念头通达了。

    既然不再忧愁,总要打发最后的无聊时光。

    于是,床榻上竹简,无疑就成了最好的消遣。

    不同于之前的粗略,这一次,薛衣侯却是打起了精神,细致处,甚至会为了竹简中破损的内容,进行大胆的推测,如此一来,反而颇有一番乐趣。

    正如前文所说,这床榻上的竹简,除了其中一个,记录了关于地九重的情况外,其余全部都是功法典籍。

    不过,这些功法典籍,明显跟玄修有着极大的不同,随着薛衣侯深入的研读、揣摩,终于慢慢的揭开了它们的面纱。

    众所周知,玄修分武经、文卷。

    前者修身,后者养性,但其基础,都脱离不了一点,那便是玄黄之气。

    武经修行,吸纳玄黄之气,冲脉通窍、锻骨伐髓,极大的提升了身体素质,更近一步,待体内凝结节杖,更是可以将玄黄之气转化为玄力,依托外经,催生出种种玄妙。

    文卷养性,所谓养性,实则是修心,比之武经,更加缥

    缈,乃是在通读文卷经义的同时,引动天地玄黄之气,形成某种共鸣,随着这种共鸣温养壮大,可成就“势”,进而影响人心乃至天地。

    可床榻上留下的功法典籍,跟武经、文卷却完全不同,虽然这些典籍各不相同,但却建立在另外一个体系之中,而这种体系,据功法典籍所载,被称作“混元”。

    据书中所载,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发自然。

    天地初生,混沌生自然,又称道一,后散为气,分混元、玄黄。

    其中混元狂暴,借之可毁天灭地,备受生灵青睐。反观玄黄,虽千变万化,但也中庸,不为众生喜,虽未抛弃,却只作旁门。

    而眼前这些功法典籍,便是建立于混元之气上的修行。

    只是这混元的简单介绍,便让薛衣侯大开眼界了。

    因为千年前封神一战的缘故,之前的修行法门几乎全部湮灭于世,至于玄修,据说还是因为老子过函谷关,遗留天书而繁衍出来的,算算也不过几百上千年的历史。故而,世人只知玄修,却不知还有混元。

    当然,那是过去,随着封神榜揭,千年前被封印的修行圣地一一现世,这混元一道必然是要重现天日了。

    当然,所谓大道三千,殊途同归。

    玄修跟混元一道,虽分属不同体系,各有玄妙,但相同的都能够借以改天换地,进而化凡为圣。

    混元一道跟玄修一样,也存在着自己严谨的体系,甚至于同样有着两大分支。

    玄修有武经、文卷之分,混元一道,则分离出法易、道极两支。

    其中,法易,类似于文卷,重文轻武。而道极则类似于武经,重武轻文。

    当然,只是类似,本质上又有极大的不同。

    文卷,讲究以势压人,而法易则是以混元之气为基,通过法术御敌,相比之下,法易反而没有文卷那么极端,只是轻体魄修行,而不是完全放弃,只因为很多法术都有着不小的反噬,若是身体孱弱,不等伤敌,自己就先承受不住,分崩瓦解了。

    同样的,道极虽以锻体为主,但也没有武经极端,还是会辅以修行一些法术傍身的。

    之所以如此,据书中解释,原因还是出于混元之气。

    混元之气太过狂暴,极难掌控,稍有不慎,就有反噬之危,古人为了弥补这一缺陷,集思广益下,最终还是将目光盯上了玄黄之气。

    这也是为何前面说,混元一道的修行,只是轻视玄黄之气,而没有完全的放弃。

    不像现在的玄修,因为历史的断层,完全不知混元之气的存在,所衍生出的修行体系,为了弥补其中庸的缺憾,只能在功法典籍以及文卷上,走入极端。

    弄懂了这些之后,薛衣侯不禁陷入了沉思,显然对于这一发现,需要很多的时间进行消化。

    不过,信息可以消化,但让薛衣侯转而修炼,他却是不敢的。

    不是因为玄修转入混元一道,桎梏颇大,更主要的是……

    手中的这些功法典籍,因为竹简的破损,已经不完整了。

    面对完全陌生的修行体系,没有前辈指引,甚至没有完整的功法,冒然修行,不用想,都知道结果绝对不好。

    想到此,薛衣侯眼睛陡然一亮,不禁投向了墙壁上的某一处凹槽。

第六章 驭尸咒

    因为字迹模糊甚至缺失,薛衣侯确实不会拿自己的性命作赌注,冒然修行完全陌生的混元功法,但……

    貌似,这里还有一卷保存完整的功法啊。www.uu234.cc

    若是放在平时,薛衣侯绝对会对那功法退避三舍。

    作为一个正常人,心理上本能的排斥一些肮脏的东西,比如尸体。

    那本名为《驭尸咒》的功法,只听名字,就让人浑身不舒服。

    但同样的,人的意志乃至思想,在特定的环境下,又是很容易被改变的。

    此时的薛衣侯身处绝境,身上虽有一些肉干存货,原本就只能维持不多的一天,而现在,薛衣侯估算了一下,自己自从掉入这洞窟,怎么也有十个时辰了,肚中的饥饿感,并没有因为他的克制而消除,紧随而来的将是状态的萎靡。

    因为长时间的阅读,更让他产生了头昏眼花之感。

    不得已之下,薛衣侯只能从身上掏出肉干,极为不舍的撕下一小块,味同嚼蜡的吞进肚子里。

    待精神稍好一些,便不再犹豫,起身下床,取回了那卷《驭尸咒》。

    说白了,虽然心中已然绝望,但薛衣侯依旧不甘,正是因为这份不甘,让他再无顾忌,尝试任何有可能逃脱的办法。

    这里有《驭尸咒》,床上更是放着一具尸骸,冥冥中,谁敢说这不是天意,至少,也算是逃离生天的机会不是。

    重新坐上床榻,摊开竹简,原本薛衣侯已经做好了研精竭虑的准备,可一深入进去,却是颇有些讶异。

    似乎……貌似,这《驭尸咒》挺简单的啊。

    看似晦涩难通的功法,此时却让薛衣侯有种如鱼得水的畅快,甚至还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很快,薛衣侯就找到了症结,这《驭尸咒》看似简单,却不尽然,真正论起来,其修行的难度甚至还远在床榻上那些混元功法之上,至于自己为何会产生那么奇怪的感觉,原因很简单,甚至有些荒诞。

    莫名中,薛衣侯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前世的一部搞笑武打电影。

    在那部电影中,作为反派的**oss,凭借一部绝学奇功,直欲无敌于天下。

    而那部绝学奇功沉寂数百年,不知让多少武林高手束手无策,却最终为反派boss修炼成功,只因为,那部绝学竟是以英文记载。

    哈哈,很无厘头的设置,本意无非是博得观众的畅快大笑,只是薛衣侯怎么也没有想到,相似的一幕竟然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当然,不要误会,眼前的这部《驭尸咒》并非是用英文写就,但对薛衣侯而言,却也相差无几了。

    卖了这么多关子,其中到底有何玄妙呢?

    原来,这《驭尸咒》的修行方法,竟是以六孔调的音符格式写就。

    至于六孔调,则是音律中箫、笛等乐器特有的谱曲格式。

    同样的字,在六孔调中却赋予了不同的意义,连接起来,也就成了曲子。

    若是不通音律,甚至是不熟悉六孔调的人,不说

    时下,便是上推千年,混元一道的修士,也绝难领悟其中分毫。

    但薛衣侯却不同。

    要知道,在他的文卷修行中,不仅涉猎音律,更加巧合的是,他涉猎的赫然是笙箫一道,对六孔调,虽算不得多么精深,却是再熟悉不过了。

    薛衣侯的文卷修为并不高,哪怕最为擅长的兵家经义,也只修到了上等初蒙的境地,至于音律经义,就更低了,只有区区中等初蒙。

    但音律经义的修为虽低,但这更多的意味着,薛衣侯通过音律引发不了太多玄黄之气的共鸣,却不等于薛衣侯就吹不出动听的曲子,更不意味着他对于音律一道的理解就真的低了。

    恰恰相反,在这个娱乐匮乏的世界,薛衣侯作为曾经的纨绔,为了丰富自己的生活,甚至是为了在迎春阁乐女面前大出风头,在笙箫上可算是下了苦功夫的,只是更在意外表的优美,而懈怠于用它沟通天地罢了。

    同样的情况,也出现在其兵家文卷的修行上,这也是为何当初在春闱小比中,他能够写就让通书吏都大为惊叹的文章,却只有完全不相符的上等初蒙修为的缘故。

    兵家文卷,表面上看似是摆布行军打仗,但境界的提升,却不仅仅是能想到些许精妙战术所能达成的,更需要的是长年累月于实战中历练感悟,历经血与火锻炼出来的,如此才能与玄黄之气达成共鸣,形成兵威,成就军势。

    话题又扯远了,只说这《驭尸咒》,便是巧妙的以六孔调的格式写就,看在其他人眼中,或许难比天书,可在薛衣侯……说如鱼得水,还真没有丝毫的夸张。

    惊喜之余,薛衣侯也不禁惊叹。

    创出这门功法之人,且不说是正是邪,只是这份聪慧,就不得不让人赞叹。

    如此作法,不仅一定程度上杜绝了功法外流的风险,对于真正的有缘人,却又极大的削弱了修炼的难度。

    看似矛盾,却让那位先人以超绝的智慧,完美的揉合。

    一时间,薛衣侯满心的欢喜,对于自己临时起意的逃生计划,更多了一分的信心。

    到此,再顾不上其他,薛衣侯立时沉下心去,细细研读领悟这本混元功法。

    当看过第二遍之后,薛衣侯又多了几分的领悟。

    这《驭尸咒》乃是属于混元修行体系中的法易一道,这功法是曲谱,更是法术,其中包含了七重变化,每一重变化,都有不同的功效,借用法术沟通混元之气,施展威能。

    这七重变化,有低有高,分别为迷尸、护识、驱尸、炼尸、驭尸、融僵、驭僵。

    可谓重重递进,步步为营。

    其中迷尸最低,只能短暂的迷惑尸骸,一定程度上为己所用。

    护识有别于其他六重,并非是驾驭尸骸,反而是一种对抗反噬的法门。

    需知道混元之气异常狂暴,极容易形成反噬,所以,但凡是法易还是道极,都会借用玄黄之气的平和进行预防,而护识便是如此。

    至于驱尸,才是真正的将尸骸占为己

    有的法门。

    炼尸,也不难理解,乃是炼制手中尸骸,让其变得更加厉害。

    更进一重,到了驭尸,此功法才算修有所成,能够随心所欲的驾驭尸骸,如臂使指了。而到了更高一重的融僵以及驭僵,则更加的深奥,乃是将尸骸炼化成飞僵,并予以驾驭。

    尸与僵,可是有着极大的不同,甚至堪称质变,威力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而要想修行此门混元功法,精通音律,尤其是六孔调,只是基础,更需要两个条件。

    其一,是乐器。

    这不难理解,这功法本就是以音律施展,既然如此,自然少不了乐器。更准确来说,是笙箫竹笛。

    其次,还需拥有入门的混元法易修为。

    到这里,又不得不提一下混元的修为界定了。

    玄修中,武经有入室、持节、通玄三大境界,又以十一周天为限,细分了通窍、锻骨、伐髓、假节、使节、节度、解神、接引、通慧九重。

    文卷更加复杂,分才子九等、庄子六等、贤君三等、圣君一等,更细致处,又可分作初蒙三等、通论三等、精艺三等、鉴谛三等、养性三等、博览、行路、立言、直至圣君开学。

    跟玄修一样,混元修行同样有三六九等。

    其中,法易一道,可分九重,又名九重野。

    这里面倒是还有说法,原本是被称作九重天的,只是后来为避忌讳,将天改为了野。这从九重野的详述也能看出。

    九重野从低到高,分别为成阳天、沈炎天、咸朱天、廓皓天、幽天、更玄天、从变天、羡苍天、中钧天。

    法易九重野,一重野一重天,壁垒森严,法度难移。

    至于道极,对应法易,同样有九重,相比之下,名字就简单粗暴的多了。

    易筋、洗骨、换血、结丹、祭器、化神、铸婴、乘风、破穹。

    这些境界划分,薛衣侯还是在床榻上那一堆的竹简中听闻,但具体到每一个境界的玄妙,却是一知半解,而且于此时,也没有兴致探究。

    想要修炼《驭尸咒》,他只是符合了基本条件,至于乐器以及混元法易入门修为,却是成了难以翻越的障碍。

    这犄角旮旯里,一眼就能看个遍,哪里有合用的乐器。

    至于混元法易入门的修为,也就是至少要达到成阳天的境界,就更不用说了。

    难不成刚刚看到了希望,转眼间就要破灭了么?

    饶是薛衣侯生性乐观,此时也是烦躁不定,伸手间,便将头发挠散,乱糟糟的披肩而下。

    “不,天无绝人之路,这洞窟既然藏了这《驭尸咒》,自然是身旁这尸骸身前修炼或者意欲修炼的,既如此,怎么可能不准备乐器?还有混元修为……实在不行,大不了豁出去了,就用那些残缺不全的功法典籍修行,只求入门,想来便是有危害,也在可控范围之内。”

    当然,这只是最后的选择,而现在,还没到那种地步。

第七章 洞箫两枝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一大一小,两方木盒,突兀的映入薛衣侯的眼帘。www.uu234.cc

    只是距离稍微的离的近些,依旧如上次那般,耳畔脑海中会萦绕出靡靡魔音,整个心神仿佛瞬间就被某种东西紧抓住了一般。

    不过,这一次,薛衣侯却没再退让。

    并非是他感觉不到危险,仅仅是退无可退。

    再探究过《驭尸咒》后,薛衣侯第一个念头,就想到了这两个木盒,尤其是其中那长及两尺的木盒。

    “如果,自己所料不差的话,里面装的极有可能是……笙箫。”

    近之有靡靡之音,再联想《驭尸咒》的修行条件……薛衣侯咬了咬牙,再无犹豫,向着那长木盒伸出了双手。

    木盒并没有上锁,只是轻轻一扣,便徐徐打开。

    不出所料,木盒内赫然躺着洞箫,但却不是一枝,而是两枝。

    两枝洞箫都只有一尺,其中一个全身褐青,由枯竹制成,浑身暗淡无光,只在吹口处有暗红色斑点。相比之下,另外一枝就完全不同了,乃是用不知名的红玉制成,没有竹箫的节突,光滑处甚至可倒影人影。

    一尺长的洞箫,是薛衣侯见过最短的了,加上都只有手指粗细,可谓袖珍。但薛衣侯并没有太过在意,他更奇怪的是为何会有两枝。

    难不成,这洞箫还跟人一样,也分个公母雌雄,成双入对不成?

    薛衣侯不禁为自己的猜测暗笑。

    但不论如何,结果还是令人满意的,至少又解决了薛衣侯修习《驭尸咒》的一个桎梏。

    既然长盒都打开了,薛衣侯也没见什么危险,索性也就将旁边只有拳头大的方木盒打开。

    如果说,之前薛衣侯对长木盒中的东西,还有所猜测的话,那这小的方木盒,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了。

    随着方木盒徐徐打开,薛衣侯眸子也禁不住的大睁,心中的期待越发的火热。

    “这是……”

    一枚鲜艳欲滴如同樱桃的果实,静静的趟在木盒之中。

    不是金银珠宝,不是水晶、玉阙,更不是仙丹,而仅仅是一枚认不出的果实。

    这一结果,无疑让薛衣侯大为意外,但同时更加的惊诧。

    按理说,这地九重已经被封印了千年,千年里,便是这洞窟的主人,都已经化作枯骨,整个洞窟更是落了手掌厚的灰尘,可眼前这枚果实,却依然那般的鲜亮,仿佛刚采摘下来的一般,流光溢彩处,甚至还能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清香。

    转瞬间,薛衣侯便认定,此果绝对不凡,甚至有可能是传说中的天才地宝。

    咕噜!

    之前,仅仅吃了一小片肉干果腹的薛衣侯,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这果实如此光鲜,历经千年而不腐,定然是了不得的宝贝,说不定,吃了后就能像武侠小说中那般,获得一份难得的机缘,修为大增呢。

    可……这洞窟的主人,怎么看都不过是身份低微之辈,甚至极有可能是其他修行圣地的奸细,既如此,他又怎么可能拥有如此宝贝呢?再者说,即便真是宝贝,怕是早就被这里的主人早早的享用了,何故会留给后人?

    种种疑惑,在薛衣侯脑

    海中反复萦绕,让他摇摆不定。

    砰!

    也不知过了多久,薛衣侯最终大力的关上盒盖。

    眼不见为净,到了此时,饶是薛衣侯,再不敢高看自己的定力。

    若是再看下去,怕是真要忍不住将那果实吞食了。

    一旦如此,若那果实真是大补之物,也还罢了,可若是毒药呢……不怕万一,就怕一万啊。

    而且,即便是宝贝,这里的主人既然没有享用,那么便说明,它并非是直接食用之物,怕是还要经过某些特殊的手段啊。

    薛衣侯的谨慎无疑是理智的,也正是这份理智,让他暂时放下了对未知果实的觊觎。

    为了让自己尽快的忘记果实的诱惑,薛衣侯急忙调转心思到现实之中。

    《驭尸咒》修习的条件,薛衣侯已经具备了两个,到此就只剩下最后一个了,也是最难解决的。

    “看来,还是要走那最后一步啊。”薛衣侯叹息中,目光不由的瞥了瞥床头的那些被翻找散乱的竹简。

    与此同时,右手缓缓伸出,从打开的长木盒中随意的取出一枝洞箫。

    眼睛虽然没看,但从粗糙的手感可知,自己拿的是其中的竹箫。

    呜、呜……

    原本并不在意的动作,却在竹箫入手的那一刻,发生变故。

    呜咽之声突兀的在薛衣侯的耳畔炸响,犹如寒冬里的凛冽北风,凄厉、肃杀中又带着万物凋零的萧瑟。

    箫,字从竹从肃,肃亦声。“肃”本义为“千针万孔”,转义为“风声尖锐,漫天呼啸”。“竹”、“肃”相合,便成了模拟风声漫天尖锐呼啸的吹奏乐器。

    故而,萧声虽能发出不同的音符,但大多都是模拟风的声音。

    春风拂面,夏风炽烈、秋风凄凉,冬风萧瑟,如此等等,配合曲谱,便能演绎出世间的悲欢离合、人生百态。

    这是箫音的特色,对熟通笙箫的薛衣侯而言,并不觉奇怪。

    可随后发生的事,就真的让他……

    随着风声迭起,薛衣侯全身震颤,一股发自心底的刺寒,席卷而出,整个人仿佛坠入冰封一般。

    全身僵硬,便是思维,也只是呼吸间,便停滞了。

    眼前光景陡然变幻,不再是昏暗逼仄的洞窟,而是白茫茫一片的冰山雪峰。

    天地间,鹅毛大雪卷席着狂风,割裂了虚空,便是时间,都仿佛在这里被撕成了齑粉。

    呜咽的风声,不间断的摧残着薛衣侯的耳膜。

    不过,薛衣侯对此却熟视无睹,紧缩的眸子,动也不动的盯着前方百丈开外,一座如剑锋般耸立的雪山之巅。

    在那里,赫然耸立着唯一不属于冰雪色彩的灰影。

    灰影朦胧,只能隐约看出是个人。

    这原本无可厚非,却在此刻却透着诡异。

    大雪漫天,寒风呼啸,如此天气下,别说是凡人,便是玄修,其视野也是大受限制,能看清二十丈已经很了不得了,但在这里,薛衣侯竟然能够看清百丈山巅处落下的雪花纹络。更诡异的是,他能清楚的看清雪花,可灰色身影偏偏一片朦胧,更像是画家以毛笔一蹴而就的人物剪影。

    灰影虽朦胧,看不清面容,却可分辨出是个男子,身材欣长,穿着一袭为风卷席的宽大深衣,傲立于风雪山巅处,却散发出睥睨之势,让人心生敬畏。

    似乎察觉到薛衣侯的目光,那灰影终于缓缓的有了动作,双手微抬,一枝洞箫竖于边。

    呜~呜~

    箫声迭起,并不悦耳,反而让人听了有种直透心神的刺痛。

    这还只是其次,在薛衣侯的视野中,只见百丈开外的山巅处,原本为随风而斜的大雪,竟然改变了行迹,打着漩的飞扬起来,眨眼间,就形成了圆筒形的龙卷风暴。

    灰影立于风暴中心,巍然不动。

    风暴渐渐势起,不断向四周辐射,几息间便跨越百丈,到了薛衣侯的身前。

    此时的薛衣侯,心不能思,嘴不能讲,唯有眼睛以及耳朵,真实的记录着眼前的一切。

    雪暴袭来,如同刀子,瞬间便将薛衣侯撕碎。

    哐当!

    眼前光景碎裂,薛衣侯心神剧震,颓然倒地,满脸呆滞,心悸之下,冷汗早已浸湿了衣衫。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薛衣侯终于清醒,入目处,已然回到了洞窟。仿佛之前的种种只是一场梦魇一般。

    但很快,冻彻骨头的刺痛让他低头后,不由的惊呼。

    只见自己握着竹箫的右手满是惨白,表面更是覆盖了一层的冰霜。

    啊!

    疼痛之下,薛衣侯下意识的松手,可那竹箫却没有掉落,仿佛是长在了手心,仔细看却发现,原来是被冰霜冻住了。

    这竹箫……当真是透着诡异,但也见证着其不凡之处。

    便是到了现在,薛衣侯满脑子里浮现的依旧是那傲立山巅的睥睨灰影,以及吹奏间,天地变色、凝雪成暴的惊骇威能。

    难道,那就是混元之威?!

    薛衣侯不知道玄修到高深处,能不能做到那般层次,但以他自己而言,却是头一次见到,其中的震撼,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

    当然,那一切有可能只是幻觉,可深藏于脑海深处,薛衣侯肯定从未见识过的陌生曲谱,又该作何解释。

    是的,薛衣侯此时的脑海深处,莫名的烙印上了一首曲谱,如同长河般若隐若现,却是真实的存在着。

    这让薛衣侯想到了小说中常有的情节传承。

    说不得,自己无意中触动了手中的竹箫,从而才有了这般际遇。

    可话又说回来了,这竹箫到底是何缘故,偏偏选择了自己呢?还有床榻上的尸骸,有没有可能也有着跟自己相同的经历呢?

    薛衣侯无暇多想,右手的刺痛依在,而且有越演越烈之势,若是再耽搁下去,便是被冻坏掉,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薛衣侯强忍着疼痛,好不容易将竹箫从手心撕扯下来,放回到方盒去,却发现,手心处已是嫣红一片,被撕掉了一块皮肉。

    也不知是错觉使然,再看向竹箫,薛衣侯只觉得,那吹口出的暗红色斑点,竟是鲜艳了许多。

    竹箫如此,那旁边的火红色玉箫呢?

    薛衣侯不由的心动,跃跃欲试中,拈了起来。

    腾!

第八章 迷尸

    不知何时,青灯燃尽了鲸油,渐渐熄灭。UU小说

    但洞窟却意外的没有陷入漆黑,反而有红、白色泽,交替辉映。

    放目望去,这两色朦胧毫光,竟是从薛衣侯身上散发,而他此时,则像旁边的尸骸一般,端坐床榻。

    闭目中,似睡非睡。

    更加诡异的是,整个身体被不同的光芒从中分割,左半边,皮肤通红,如同被烤熟了一般,甚至还不时的散发出屡屡青烟。而右半边则恰恰相反,皮肤惨白,毫无血色,便是毛发上都凝结了星星冰霜,不断的向外辐射薄雾。

    青烟薄雾,一热一冷,却彼此吸引,于薛衣侯的头顶处出汇聚,发出啵啵的气泡炸裂轻响。

    而在人眼难以察觉之处,整个洞窟已然变成了一处风眼,饕餮般吞噬虚空,而就在同时,百米高的地面,方圆十丈之内,原本茂密的青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凋零枯萎,最后无火自燃,化作灰烬。

    “接天兮,炽火烧云;连山兮,穹炉盖顶。九乌当空,寸草不生,悲兮……”

    “寒风卷地兮,白草折;落雪千里兮,面如割……”

    一曲《九乌悲赋》,一曲《北风雪歌》,单独拿出来,亦曲亦术,合而为一,犹如冰火两重,却幻化出一部完整的修行功法,其名曰:一律阴阳分神录。

    乃是一门混元法易修行功法,习之,吐纳可达幽天,法术可成《九乌悲赋》跟《北风雪歌》。

    且不管此功法品级如何,威能如何,对薛衣侯而言,可谓是瞌睡遇到了枕头。

    正愁没有完整功法入门混元,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只是碰触了竹、玉洞箫,便获得了如此珍贵的传承。

    意外之喜么?

    或许吧。

    自从薛家巨变之后,薛衣侯的运气似乎都不太好,或许,现在正是否极泰来的时候了吧。

    不知何时,薛衣侯缓缓睁开了眼睛。

    一红一蓝,两到光芒分别于左右眼一闪而逝。

    “这就……成阳天了?”薛衣侯兀自一脸的不相信,可细细探查自身,似乎跟书中所写的状况并无区别。

    所谓成阳天,乃是法易一道的筑基阶段。此处“阳”乃山之南、水之北的意思,按照道家言论,人体有五脏,分别为心、肝、脾、肺、肾,又分别对应五行。其中,心属火,肝属木,脾属土,肺属于金,肾属水。

    如此,“阳”便在于脾脏略下、肾脏微上的一块狭长地域,凸于表,也很好找,便在脐上三寸之处。

    成阳,便是在这片狭长的区域内,开辟出小片,将吸纳的混元之气温养其中。

    不同于道极最大限度的利用混元之气锻造体魄,法易修行,吸纳混元之气,更多的是将其当做燃料。

    类似前世的汽车,要想跑,除了自身的硬件外,更少不了汽油、柴油。

    混元之气,就是法易的燃料,有了它,才能支撑自己施展各种法术。

    当然,这个形容还不算太准确。因为除了是燃料,还是炸药。

    体内的混元之气不仅支撑了法术的施展,更是会随着法术变成或犀利或暴戾或玄奥的力量。

    就以之前薛

    衣侯的幻境中傲立于风雪山巅的灰影为例,就是借助混元之气,施展了音律法术,同时,混元之气也被箫音转化,变成某种奇异的力量,随之融入风雪之中,最终形成龙卷风暴,杀人如草芥。

    话题再次扯远了。

    且说薛衣侯,依仗着从两枝洞箫中得到的传承,修习之下,很快便触摸到了充斥于天地间的混元之气,然后按照功法吸纳引导,足足花费了数天的时间,终于在体内开拓出“阳”地,并温养了些许混元之气。

    至此,不正是成就了成阳天的境界么?

    所谓山中无岁月,同样的,近乎被隔绝的洞窟也是如此。

    薛衣侯因为醉心修行,并不知道,这一番打坐就过去了三四天的时间,即便是清醒过来,因为兴奋于法易入门,也未能第一时间察觉。

    直到他准备起身,疏通全身近乎僵硬的骨骼筋脉时,剧烈的眩晕差点没让他一头栽倒。

    “这该死的地方,终于要离开了。”薛衣侯忍着如潮水般卷来的饥饿,不禁咒骂了一声。

    颓然的趟在床榻上,薛衣侯将剩下的肉干,全部撕烂送进了肚子里,直到恢复了些许力气,便迫不及待的做起了离开前的准备。

    拿起《驭尸咒》,默默的将曲谱熟稔,便将竹箫送到了嘴边。

    呜~呜~

    特异的箫声,徐徐飘扬,薛衣侯分心二用,加持了体内并不算多的混元之气后,音符竟然变得肉眼可见。

    一道道弧形的音波震荡而出,速度并不快,却是精准的射向了咫尺之距的枯骨尸骸。

    《驭尸咒》第一重变化,迷尸。

    以音律为媒,可唤醒尸骸死后残存下来的灵性魂魄。

    按照《驭尸咒》中描述,任何生灵都有魂魄,死后,魂魄大多进入轮回,却还会有一丝半缕的残魂,眷恋乡土,附着于尸骸之中,经久不散。

    这便给了《驭尸咒》趁虚而入的机会,其所奏出的音律,具有极大的迷惑性,会让那半缕残魂感受到“温暖”,故而听之任之。

    当然,以薛衣侯现在的修为想要真正的驾驭尸骸,还不可能,最多只能勉强的施展“迷尸”,让其短时间内丧失自我,一旦时间过长,便很容易清醒,不仅不再受控制,甚至会生出被人摆布的怨念,近而反噬。

    不过,薛衣侯却并不在意,按照他的意愿,只需要这尸骸帮助自己离开洞窟,便会弃之若履,也就不怕所谓的反噬了。

    目之所及,在音律不断的抚慰下,那尸骸果然发出轻微的颤抖,于这般环境下,显得颇有些骇人,若是不知就里的人,还以为要诈尸呢。

    只是颤抖,显然还远远不够。

    薛衣侯不敢有丝毫的松懈,依旧吹奏,但很快,他就感觉到了不适。

    头脑开始变得昏沉,眼皮沉重,精神更是在快速的消耗,变得越发萎靡。

    这种情况并不意外,只因为薛衣侯修为不高,加上对《驭尸咒》并不熟稔所造成的,也是一种反噬,不过,这种反噬却不是来自尸骸的残魂,而是混元之气。

    尸骸颤抖的越发剧烈,可距离真正被迷惑,依然不足,薛衣侯深知到了最紧要的时刻,

    一旦停止,便会前功尽弃,所以,即便身体不适,也只能咬牙坚持。

    可惜,薛衣侯还是小瞧了混元之气的反噬。

    既精神萎靡之后,第二重反噬,紧随而至。

    因为要吹奏竹箫,自然需要喉咙嗓子的配合。

    而长时间的吹奏,喉咙嗓子不仅要吞吐气息,更是体内混元之气释放的通道。而混元之气狂暴,自然而然的就对其造成了损伤。

    一开始,还只是嗓子干涩酥痒,但很快,酥痒就变成了刺痛,仿佛被针扎了一般。

    如此变故,让吹奏出的音符变得不稳,眼看尸骸的颤抖有趋于停息的趋势,薛衣侯心中大急。

    难道就这么失败了?

    说起来,还是薛衣侯太过想当然了,小看了《驭尸咒》的难度,也低估了混元之气的暴戾。

    只是到了现在这种时候,反噬都已经承受了,若是再失败的话,可不就是得不偿失么?

    心中的不甘,很快就转为了怒火以及执念。

    在执念的驱使下,薛衣侯竟然忘记了脑袋的沉重,更忘记了嗓子的刺痛,断断续续的音符,再次稳定,甚至越发的尖锐强盛。

    两团晦暗的莹绿火焰,豆粒大小,在尸骸内凹的眼窝中点燃,摇摆不定,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被吹熄。

    如此恐怖的一幕,看在薛衣侯的眼中,却是大为欣喜。

    因为他知道,那两天豆粒大的火焰,正是被音符唤醒的残魂。

    第一重变化“迷失”,终于成功了。

    噗!

    刚刚停止吹奏,薛衣侯只觉喉咙一甜,再也忍受不住,一口鲜血喷出,巧合使然,恰恰涂到了竹箫吹口暗红色斑点处。

    肉眼可见中,血珠只是眨眼间便消融不见,被暗红色斑点吞噬,于此同时,斑点的颜色也越发的鲜艳,最后更是成了鲜红色。

    “好一个魔箫,竟真的饮血啊。”薛衣侯心头惊骇莫名。

    薛衣侯并没有过分沉寂,很快就被一道让人胆寒的目光惊醒。

    任谁被两条幽绿的火焰盯着,怕是都不会舒服。

    哪怕薛衣侯知道底细,但心底里依然发寒。

    这《驭尸咒》果然够邪性,若是平凡人,只怕还没等驾驭,就把自己给吓死了。

    咔嚓!

    骨骼摩擦的脆响,在密闭狭小的洞窟内,分外的渗人。

    薛衣侯不舒服的移动身形,以期脱离那两团幽火的视线,可换来的却是尸骸转动脖子的跟随。

    “该死的,若不是要靠你离开这鬼地方,小爷……”头皮发麻的薛衣侯,心中腹诽。

    可惜,认他心中再如何的不舒服,此时却是连破口大骂都不成。

    因为混元之气的反噬,此时他的嗓子不仅刺痛的厉害,更是早已发不出声,仔细摸索,明显能够感觉到喉咙处的肿胀。

    不仅刺痛,更干涩,如同被烈火炙烤一般,可怜薛衣侯,此时别说喝水降火,事实上,从进入洞窟,到现在,都没能喝上一口。

    连他自己都怀疑,这么长时间不喝水,自己是怎么撑下来的。

    必须、马上,离开!

第九章 离原混乱(上)

    啊,呸,呸!

    原本茂密足有人高的草丛,不知何时何故,好大一片,都已经化作黑灰。www.uu234.cc

    随着黑灰翻涌,一颗沾满了泥土灰烬的脑袋,钻了出来,不做其他,先把嘴里的泥土吐了出来。

    不用说,这脑袋的主人,自然就是薛衣侯了。

    百八十米深的洞窟,单凭薛衣侯显然是爬不上来的,此时能够成功,居功至伟的无疑是……

    待薛衣侯终于艰难的将身子从狭窄的洞口拔出来,另外一个脑袋也就显现了出来。

    那赫然是个骷髅头,但诡异的是,这骷髅头的眼窝里竟燃烧着两团惨绿色的火焰。

    不同于薛衣侯双臂骨折,胸骨断裂,骷髅没有皮肉,尤其是四肢骸骨,尖细修长,很容易就能插进湿润的泥土层中。

    正是骷髅依靠四肢,在仅容一人通过的洞窟中攀爬,踩在其肩头的薛衣侯才终能重见天日。

    不过,薛衣侯还是没有料到,洞口处竟然被人盖住了。

    那团盖住洞口的泥土,因为盘绕着草根,所以,并没有掉落洞窟,足足有三四尺之厚,到此,薛衣侯就只能依靠自己受伤的双臂,一点点的刨开,弄得一身泥土狼狈。

    “呼!”薛衣侯站在洞口,深深的吸了口清爽略带凉意的空气。

    终于出来了。

    既然如此……

    薛衣侯目光突然下瞥,嘴角不由流露出一抹怪笑。

    “尘归尘,土归土,既如此,死人……还是在下面安息为好。”

    心中暗道,薛衣侯毫不犹豫的抬脚,踹向了刚刚爬出半个身子的骷髅。

    砰!

    那骷髅显然没有料到薛衣侯竟会过河拆桥,猝不及防,狠狠坠落。

    将骷髅踹下洞窟,薛衣侯原本还想将洞口重新掩埋,但四顾下,都没有找到合适的东西,只能作罢。

    以防骷髅重新爬出来,薛衣侯不敢再做停留,撒开双腿,便找了个方向,疾奔而去。

    这一通跑,直奔出半个时辰,直至体力耗尽,薛衣侯才一头栽进了草丛中的一处水塘边。

    一边粗喘,一边牛饮。

    好似要将这辈子的水,一次喝个饱。

    在过去的几日里,薛衣侯虽有进食,却是一口水都没得喝,加之不久前遭混元之气反噬,差点没把嗓子烧坏。

    此时,喝下满肚子的水之后,薛衣侯顿时有种说不出的舒爽。

    满足的打了个水嗝,翻身中大喇喇的躺在水塘边。

    昂首望天,依旧灰蒙蒙的,似乎自从进入都这地九重,不论是沙海还是离原,就从未见过太阳,也没有昼夜交替,时刻都如现在这般,灰蒙蒙的,毫无景致可言。

    薛衣侯没心情就探究其中的原因,此时的他,在休憩之余,想的则是此次死里还生的得失。

    总体而言,用有惊无险、因祸得福而形容,倒也不算过分。

    虽然因那巨人的一击,导致重伤,便是以自己经过玄修温养过的体魄,怕也不是十天半个月能够自愈的。

    在缺医少药的情况下,唯一能做的只有祈祷,祈祷让自己度过这段危险期,不至于遇到危险。至于巨人的重创之恩,薛衣侯也只能咬咬牙,深埋进心头。

    报仇是一定的,但基于现实,在伤愈之前,还是能逃多远就多远的好。

    至于凭自己的实力,能否报仇,还是重蹈覆辙,薛衣侯却没有太多的担心。

    若是正面对上,薛衣侯承认,自己不是对手,可若是刻意针对,还是颇有希望,将其阴死的。

    当然,一定意义上,薛衣侯还是要感谢那个防

    风氏巨人的,若不是他,自己怕是打死也不会误入洞窟,自然也就没有了后面的机缘。

    这也就是所谓的因祸得福吧。

    巨人的巴掌没拍死薛衣侯,深邃的洞窟也没有摔死他,更没能困死他,反而让其勘破了混元之秘,正式的入门法易之道,成就成阳天。

    细细感受着体内蠢蠢欲动的混元之气,薛衣侯颇有些欣慰,这说不得在以后会成为保命的手段呢。

    不仅如此,还有怀中的东西。

    薛衣侯拍了拍胸,感受着里面的鼓胀,不由的大松了口气。

    “不对?!”

    就在此时,薛衣侯原本微眯的眼睛猛的圆睁,看其表情,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了不得的问题。

    自己在洞窟内,竟然能够领悟修行法易之道,即便是爬出来,也能清晰的感觉到体内混元之气的活跃,没有受到丝毫的压制。

    难道,这离原甚至是沙海,并不压制封印混元修为?

    要知道,自从进入地九重,薛衣侯自身玄修的修为就完全被封印,便是之前玄修温养的体魄都受到了很大的压制,可现在,自己刚刚修成的混元修为,却是丝毫不受影响。

    很快,薛衣侯的疑惑就得到了答案。

    一番仔细探查后,薛衣侯惊喜的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体内原本被堵塞的筋脉疏通了,残存于筋骨血液中的玄黄之气,也能得以调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惊喜之后,又生出了忐忑不安。

    隐隐的,薛衣侯觉得自己可能错过了什么。

    自己的玄修修为不会凭白无故的解封,最大的原因,极有可能是人为的。

    那么,在自己掉入洞窟的时日里,外界到底都发生了什么,而这个外界,是在地九重之内,还是根本就是圣地外面?

    种种的不解跟疑惑,层层萦绕,让薛衣侯再也欢喜不起来。

    这种完全不为自己把控,甚至是未知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而更糟糕的是,因为伤势的缘故,又不敢肆意探索。

    这突然的变故,唯一给薛衣侯带来的好消息,就是因为修为的破封,使得他可以调动体内的玄黄之气,从内部修复伤患,比之被动的治愈,无疑会节省很多的时间。

    “四天,最迟五天,自己就能痊愈,到时,必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薛衣侯强按下心头的忐忑不安,咬着牙下定了决心。

    除了要养伤,还要紧固混元修为。

    之前在洞窟内,薛衣侯的修行,可谓匆忙,一经入门成阳天,便迫不及待的施展,以期尽快的脱离困境,也正因为如此,境界并不稳定,所以在迷尸的过程中,才受了那么大的反噬。

    薛衣侯不知要困在这地九重多久,如此一来,要想活下去,就只能不断的积累自身的实力。

    除了混元修为,薛衣侯还有玄修,相比之下,甚至更高,运用起来也更加的熟练。

    不过,在绝对力量上,玄修跟混元修行或许相差不大,但表现出的形式却是大相径庭,那么,混元修为即便不高,在危机时刻,说不得就能起到奇效。

    只可惜,运道这一块,真不是人力所能支配的。

    原本,薛衣侯以为否极泰来,自己终于迎来的好运气,可还没等他伤势复原,仅仅过去两天,就迎来了飞来横祸。

    齐人高的青草覆盖处,若是扒拉开来,便会发现,草根处留下了数个手指粗的孔洞,若是再仔细一些,甚至会发现这一小片的土壤有翻新过的痕迹。

    当然,离原这么大,无边无际,这小片草皮的异处被发现的几率,可谓微乎其微

    。更不会有人知道,就在这片草皮下,却是被人为的挖空,足足可供一人坐立。

    此时,薛衣侯便置身于草皮下的坑洞,端正打坐。

    猫耳洞,作为前世军事领域的一种防御工事,被薛衣侯借用到了此处,从这点上就不难看出,为了能够安然的度过危险期,可算是煞费苦心。

    两天的时间里,凭借着体内玄黄之气的滋养,肋骨以及臂骨的断裂已经弥合,只余下道道裂痕,只待再用一两天的时间,便能痊愈。

    于此同时,薛衣侯的成阳天也趋于稳固,脐上三寸处,混元之气弥漫,甚至有不少都已凝结成丝絮状。

    千丝万缕,纵横交错,编织出一小块的独立区域,将体内所有的混元之气圈了起来,按照法易之道的说法,这一区域被称作绛宫。

    绛宫成,才最终意味着成阳境稳固,而日后随着法易修为的提升,也会让绛宫一点点的升华,毫不客气的讲,绛宫便是法易修行的核心以及根本。

    就在薛衣侯再接再厉,意欲将伤势彻底修复,同时熟悉身怀的三部曲谱时,异变发生了。

    轰隆隆!

    一股宏伟之力,突兀的爆发,紧接着便是让人闻之变色的地动天摇。

    不等薛衣侯做出反应,原本就不算牢固的猫耳洞立时崩塌。

    薄薄的一层草皮在震动中陷落,砸得薛衣侯灰头土面,而坑洞再无遮拦,完全的暴露出去。

    惊恐莫名的薛衣侯,不敢迟疑,狼狈的从坑洞中爬了出来,放眼望去,整个离原再无往日的宁静,不少地方都升起了浓浓的烽火青烟,便是灰蒙蒙的天,也不知何时凝聚了厚厚的乌云,翻滚沸腾,不断的变幻形状,整个天地都一副末日景象。

    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地依旧在摇晃,薛衣侯若不是身怀玄修,身体素质有了极大的提升,甚至都难以站稳。

    呼!

    就在这时,脑后突然刮起腥风。

    薛衣侯不及多想,几乎凭着本能的转身扭动。

    腥风几乎贴着脸颊擦过,放目望去,却是一头飞扑的灰狼。

    偌大的离原中,不仅有像薛衣侯这样的外来者,更存在着大量的野兽,而眼前的灰狼就是一种,也是比较常见的。

    强忍下劫处逢生的心悸,薛衣侯右手闪电伸出,在与灰狼擦肩而过之际,一把揪住了它的尾巴。

    “敢偷袭小爷,找死!”

    自从被巨人重伤之后,连番的困境,早就让薛衣侯憋了一肚子的火气,现在更是被一头畜生欺负到了头上,让他顿时怒不可遏,发誓定要将其剥皮抽骨,以解心头之恨。

    灰狼的体型,足有小牛一般大,但薛衣侯锻骨十四周天的武经修为可不是吃素的。

    含愤之下,所爆发的力量无疑是惊人的。

    只见那头被拽住了尾巴的灰狼,一扑不中,还未等落地,小牛般的身躯就被巨力拉扯着倒了回来,然后如同捣衣棍般一通甩砸,破坏了大片草皮的同时,也造就了一块块的坑洼。

    嗷嗷的呜咽之声,自灰狼的口中传出,像似哀求。

    可薛衣侯哪里有丝毫的恻隐,眼见那灰狼已经奄奄一息,便准备给它一个痛快。

    嗷呜~嗷呜~

    咦,没想到这畜生都快死了,声音还这么嘹亮,竟然能引发回音。

    薛衣侯耳廓耸动,不过,原本揶揄的表情很快就僵硬了。

    “靠,这是什么鬼!?”

    惊悚而不失高亢的惨呼,薛衣侯再顾不上脚下的灰狼,拔腿就跑,其速度比之两天前离开洞窟时,不知快了多少倍。

第十章 离原混乱(下)

    不怪薛衣侯胆小,就在他不经意的回首间,看到的一幕,怕是要在很长时间里都难以忘却。www.uu234.cc

    只见远处齐人高的草丛,在无风的情况下,却是如同海浪般翻涌,同时不断的有灰影闪现。

    薛衣侯被玄修提升的视力,让他很容易的就看到,那大片翻涌过来的草丛波浪中,隐藏着的赫然是数之不清的灰狼。

    以薛衣侯现在的实力,对付一只灰狼绰绰有余,甚至十只以内,都不在话下,可若是百只、千只……那绝对是十死无生了。

    如此,除了跑,他还有别的选择么?

    不仅要跑,还要跑的更快,同时变换路线,以期摆脱狼群的追杀。

    不过,灰狼作为野兽,显然有着远比人灵敏的嗅觉,任凭薛衣侯如何的改变方向,哪怕还有青草遮掩,却始终没有被甩开,不远不近的吊于薛衣侯的身后。

    “真是要了小爷的老命了,不就是打上了你们一个同类么,用的着这般锲而不舍么?”奔逃中的薛衣侯,忍不住破口大骂,但脚下却是丝毫不敢懈怠。

    所谓人力终有限,哪怕薛衣侯身怀玄修修为,甚至机缘下还成就了法易一道,论速度,或许并不会慢于灰狼,甚至犹有过之,但耐力上就大为不及了。

    当然,这也是因为薛衣侯武经玄修所走的路不同。

    到了他这个阶段,全身的穴窍经脉已通,坚韧处不知比凡人高出多少,如此才能让体内玄黄之气更快的流淌运转,不仅如此,十四周天的武经修为,让他跻身锻骨境。

    而前文中曾有介绍,武经修行共分九十九周天,以每十一周天为界,可增一牛之力。而到了七十八周天之后,每提升十一周天,又会额外的增加一虎之力,如此,等到了九十九周天时,便可拥有九牛二虎之力。

    不过,这里的力,并非单纯的指力量,而是包含了力量、速度、灵敏、根骨等等。

    至于具体到个人,提升来的一牛或者一虎之力,到底是力量还是速度、灵敏、根骨,或者兼而有之,就因人而异了,完全是由其所修行的功法决定。

    以前在薛家,因为自以为是的“实用主义”,薛衣侯涉猎的功法颇多,这样导致的结果就是获得的一牛之力,颇为平均的分配到了各个方面。即便是后来,获得剑庐传承,转修了内经《剑语》、外经九章,筋骨得到异变,却也只是让速度以及灵活提升了些许,所谓此消彼长,反倒是减弱了力量以及根骨。

    其中根骨,就像是人体的容器,决定着身体承受的上限。

    根骨提升不多,薛衣侯的耐性也就比凡人略高一筹,却如何比得过本就耐性奇佳的灰狼。

    眼看,随着体力的流逝,薛衣侯跟狼群的距离越来越近,但真正的危险,远不止如此。

    就在薛衣侯心急于背后的追兵时,入眼处的前方,百丈开外的齐人青草也出现了大范围的翻涌。

    难道前面也有畜生拦路?

    薛衣侯心中叫苦不迭。

    果不其然,很快,一缕斑斓的身影于青草缝隙中被薛衣侯敏锐的捕捉。

    那是猎豹。

    在过去的时日里,薛衣侯倒是有几次碰到过这种野兽,但在一次的对抗中吃了亏后,便都选择退避三舍了。

    相比于灰狼,猎豹虽大多独居,但其速度实在太快,而且比之灰狼更加的狡诈,遇事可成,便竭尽全力,可一旦感觉到危险,就立即远遁,毫不犹豫。而且其狩猎之时,更加的隐蔽,借用斑斓的兽皮伪装,潜伏于草丛中,极难被发现。

    不过,这一次,从那草丛翻涌的面积看,前面出

    现的绝对不只有一头猎豹,而是实实在在的豹群。

    我命休矣!

    原本就被灰狼追杀的疲于奔命,现在又遇到速度更快的猎豹,薛衣侯丝毫看不出突围的机会。

    该死的,这离原到底发生了什么?

    天翻地覆也就罢了,竟然还引发了从未见过的兽潮。

    薛衣侯有心咒骂,便是在绝望中,还是做出了拼命的准备。

    坐以待毙,绝对不是他的风格。

    近了,更近了。

    猎豹那斑斓之色,越发的醒目,密密麻麻的,只是一眼看去,就绝不下于百只。

    “来吧,便是死,小爷,也要拉几个垫背的。”薛衣侯怒吼一声,变向的给自己打气,举起拳头就朝着离自己最近的猎豹冲杀过去。

    一人一豹,飞速接近。

    眼看着薛衣侯的拳头与猎豹锋利的爪牙即将迎来碰撞,可就在这时,出乎薛衣侯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那猎豹竟然在距离薛衣侯一步之遥时飞跃而起。

    猎豹最富盛名的便是爆发力,这让它拥有着远超寻常野兽的速度,以及……跳跃力。

    这一跃之下,足有丈高,其势更是有若奔雷。

    若是被其扑倒,怕是不死也要脱层皮。

    只是……

    这豹子莫非太过亢奋了,又或者没估算好距离?

    如此近距离的飞扑,气势是足够恢弘,但这落点……

    眼睁睁的看着那猎豹冲头顶飞过,最终于身后一丈处落地,薛衣侯已是满头的雾水。

    落地后的猎豹,看都没看薛衣侯一眼,瞬间便钻进了身后草丛。

    不仅是这一头猎豹,便是后来者,同样如此,要么从薛衣侯的头顶飞跃而过,要么直接饶开。

    其结果便是,豹群很快就冲入了狼群之中,引发了不小的骚乱。

    难不成,这群豹子不是在狩猎,而是跟自己一样逃命么?

    薛衣侯不傻,眼前这奇特的一幕,虽透着诡异,却也并非找不出答案。

    而能够追杀猎豹,甚至是猎豹群的……又该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薛衣侯刚刚升起的侥幸,转眼便被浇灭了。

    这不就是刚出狼口,就入虎穴么?

    命运太悲催,薛衣侯一时间,竟然无力吐槽,同时也让他深刻的认识到了自身的渺小。

    且不说以前,只是自进入地九重开始,连番灾祸境遇的侵袭下,甚至让他整个人都动摇了,没有了往日的自信,反而平添了不少的妄自菲薄。

    面对未知的危险,薛衣侯虽然心烦意乱,但身体还是极为实诚的做出了反应,一个小跳,便卧倒进草丛之中隐藏起来。

    虽然这么做,未必有什么实际用处,但总归能抚慰一番备受蹂躏的心灵。

    只是没等薛衣侯松一口气,一只大脚就映入了眼帘。

    破旧的兽皮靴,也不知穿了多久,破败处,甚至露出了脏兮兮的大脚拇指。

    薛衣侯愕然,大脑一片空白,只是条件反射的抬头,然后将一张须发皆张黑黢黢的脸膛照进眼眸。

    与此同时,那人也在俯视着薛衣侯,相同的,脸上也露出愕然之色。

    “是你!”

    “是你!”

    两人异口同声,带着得遇故人的欣喜,以及满满的难以置信。

    大周天下,何其之大,人海茫茫,何等浩瀚,可就是如此,两人竟然能够再一次的相遇。

    当真是人生无处不惊喜啊。

    数月时间不见,虽然那人脸上长满了胡须,

    但薛衣侯依然一眼认出,眼前这人赫然是在薛山县打过交道的要离后人要别,那个落魄的游侠。

    当初,在薛山县正是这个落魄游侠,凭着一手易容术,将薛衣侯等人救出,甚至为此还受了伤。

    当然,薛衣侯并不感谢他,毕竟,那一次,是场交易。

    薛衣侯为此也付出了浅吟锯。

    想起往事,薛衣侯眼中不由的闪过一抹复杂,拍了拍屁股,站了起来。

    放眼望去,身旁不只是要别一人,想想也是如此,他虽厉害,但还不至于仅凭一人之力,就能驱赶豹群亡命逃窜。

    聚集在要别身旁的足足有十几人之多,其中有男有女,大多年龄不大,反倒映衬出要别的“高龄”来。

    作为一个“中年人”的外表,要别的实际年龄是多少,薛衣侯不知道,但肯定比四周这些一脸稚嫩的人要大。

    也不知是凭年龄,还是修为,这些人隐约中都以要别为首。

    薛衣侯的意外出现,让他们放弃了追逐豹群,原地休息了起来。

    “十四郎,别来无恙啊。”

    一旁,薛衣侯跟要别对面而坐。

    “呵,还好。”薛衣侯说的轻松,只是那泛着苦涩的笑意,怕是傻子都看得出来。

    “你也是得到了木牌,准备那所谓入门试炼的?”薛衣侯从怀中掏出一面木牌,问向要别。

    这一举动,看似无意,但却是薛衣侯的试探。

    木牌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正是凭着它才走出了沙海,甚至想要离开这离原,怕是也要着落在它身上。

    薛衣侯看似无意的举动,拿出木牌,便是存了试探要别。

    之前遇到的防风氏巨人,就是为了木牌才跟薛衣侯大打出手的。

    既然如此,谁知要别会存什么样的心思呢。

    两人虽熟,但还不没到朋友的地步。

    若是这要别见牌起意,那么薛衣侯绝对想都不想,全部拿给他,然后转身就走。

    薛衣侯看得出,这十几人绝对是临时聚集在一起的,或许是出于自保,又或者别的原因,但彼此间的“友谊”绝不会坚固。

    要别若是觊觎木牌,薛衣侯虽然无力反抗,但也绝对不敢再呆下去,生怕被这些人给卖了还不自知。

    望着薛衣侯手中的木牌,要别不由的斜了薛衣侯一眼,嘴巴一咧,露出半黄的牙齿,摆了摆笑道,“若是几天前,我绝对不客气,只是现在么……这木牌基本上没什么作用了。”

    “这是为何?”薛衣侯心中一动,隐约中,他感觉自己即将触摸这离原混乱的真相。

    “现在怕是也就只有你这种独行之人还不知道了。”要别感慨一声,“七天前,便有人集齐了十块木牌,找寻到出口,离开了这草原。自此,断断续续中也有不少人离开,而就在五天前,却有人重新回归,同时还携带了重宝,布置于这草原的某处,从那时开始,咱们原本被封印的修为就恢复了。而到了今天,布置于那一处的重宝,在吸纳了足够的天地元气之后,再次发威,竟是一举破开了这草原跟下一重天地的桎梏,自此畅通无阻了。”

    “原来是这样。”薛衣侯心中暗惊。

    能够破开离原,真不知那所谓的重宝,究竟拥有何等威能。

    “那你们为何……”薛衣侯指了指四周的众人,意思不言自明。

    既然已经可以离开,为何这些人没走,反而追逐豹群呢?

    薛衣侯可不相信,这些人会无故的做这种无聊的游戏。

    “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第十一章 山雨欲来

    “你想死还是想活?”

    尼玛,什么情况,刚才还一副兄亲弟恭的模样,怎么说翻脸就翻脸。UU小说

    饶是薛衣侯,一时间也差点没有当场石化。

    这要别是什么意思,难道真的要跟自己动手?

    一时间,气温陡降,两人间甚至生出剑拔弩张的紧张来。

    “死又如何,生又如何?”薛衣侯的脸也渐渐的冷了下来。

    “死自然好说,甚至不需某家动手,身边这些人足以让你饮恨这荒原之上。可若是想活的话……你就要听某家一声劝了。”要别说话的声音渐渐的压低,俨然是不想让身边的人听了去。

    “愿闻其详。”薛衣侯微微动容,冥冥中似乎抓住了什么,可又怎么都看不通透。

    “有些故人,该忘却的还是忘却的好,这对你,有好处。”要别模棱两可的回答,却让薛衣侯陷入了沉思。

    要别竟然威胁自己忘记某个人,那么是谁?

    思绪只是微转,薛衣侯便已经明晰。

    十三娘。

    其实在之前刚刚见到要别的时候,薛衣侯就已经想到了薛衣娘,只是碍于情势,没敢问询,却不料,对方竟然主动的提出了。

    当初,薛家罹难,能逃出来的少之又少,而除了薛衣侯带领的一干人外,却还有一个,那便是在突围薛山县之时莫名失踪的薛衣娘。

    那时的薛衣侯因为背负着更多条人命,只能放弃,却也知道,薛衣娘的行迹必然跟迎春阁脱不了干系。

    而要别呢?

    要别名义上虽是没有跟脚的游侠,但那一次,他扮演的角色明显是个护花使者,话里话外,都毫不隐瞒对迎春阁絮的爱慕。

    也只有絮才能驱使他,甘心帮助薛衣侯脱离险境。

    如此种种,再联系要别这没头没尾的话,薛衣侯如何还想不到其中的根源。

    “十三娘,总归是薛家人。”薛衣侯冷声道。

    “薛家人?哼,十四郎,别天真了。且不说她根本没有薛家血脉,便说薛家,还存在么?”要别嘲弄一笑。

    “混蛋,你们把十三娘怎么样了?”薛衣侯一反之前的明哲保身,咆哮中,已做拼命之状。

    这一声咆哮,立即就引起了四周人的注目。

    只要不是傻子都看得出薛衣侯的敌意,众人纷纷起立,大有合围过来的趋势。

    “十四郎,不用那么激动。那位现在很好,至少比起在薛家不知好多少。而且……她就在此处。”

    ……

    地九重,第三层,荒山。

    比之沙海、离原的无边无际,荒山要小的多。

    当然,这只是相比之下,事实上,整个荒山是由多达十几座大山连绵组成。

    而此时,薛衣侯便置身于一座荒山之巅。

    荒山并不荒,最直观的便是眼前这座鳞次栉比的建筑群,俨然已经有了城镇的规模。

    这从山腰一直延伸到山顶的建筑群,虽大多低矮,加之历经千年,早已破败不堪,说是遗迹都不为过,但只是这般规模,便不难想象,千年前这里是

    何等的热闹繁华。

    相比于山腰处的残垣断壁,山巅之上的建筑,保存的还算不错,尤其是中央处的一栋三层小楼,更是极为完整。

    也就是在这小楼里,薛衣侯见到了高高在上的薛衣娘。

    距离遇到要别已经过去了两日,薛衣侯总算得偿所愿,但不知为何,却是高兴不起来。

    薛衣娘依旧是原来的模样,但脸上的冷漠,却是那般的陌生。

    两日来,薛衣侯跟随着要别等人,来到此地。一路上,薛衣侯最终答应了要别的要求,而换来的则是有关于薛衣娘的情况。

    正因为如此,才导致了薛衣侯此时心境的苍凉,甚至是心痛。

    据要别所说,当初,薛衣娘确实是为迎春阁所救,并要求絮遣人护送薛衣侯等人离开,作为条件,她则改旗易帜,入主阴阳家。

    凭着确定下来的三花聚顶资质,薛衣娘进入阴阳家后,很快就得到了重视,并获得了倾力培养。

    只不过,在一开始,面对阴阳家的倾情投入,薛衣娘却显得心不在焉。

    经问询方知,薛衣娘之所以如此消极,只因为心有魔障,身背薛家血仇。

    无数次的夜里,薛衣娘都会被噩梦惊醒。

    梦中,鲜血淋漓的三娘薛慧真都会披头散发的冷冷瞪着自己,口中不断重复着“我恨你,愿你百年忏悔,方得解脱。”

    梦里,鼻青脸肿不成人样子的二郎薛星云则不断的对着自己嘶吼,“衣娘,要牢牢记得我薛家仇寇,血债还需血来偿,记住,你是我薛家儿女,记住……报仇,报仇!”

    ……

    梦中,不断出现往日或亲密或疏远甚至生有嫌隙的兄弟姐妹、叔伯姨婶,无一例外的,都在或质问或哀求着她,为薛家报仇。

    如此种种,别说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便是心智坚毅的成年人,怕是也要崩溃了。

    为此,薛衣娘无数次的哀求着阴阳家,为薛家报仇。

    只可惜,若薛家的仇敌,只是那二十五县的县子,还好说,可偏偏其背后还有北阴郡府,那就麻烦的紧了。

    倒不是说,阴阳家对付不了一个郡主,论实力,前者不知比后者高出多少。若是换一个郡主,阴阳家也就是咬咬牙的事情,可偏偏是北阴郡的郡主,而那北阴郡主之所以如此受人忌惮,只因为其姓氏。

    北阴郡主,姓熊,名葛婴。

    而众所周知的是,楚国王室,同样姓熊。

    列国王侯,一般人或者势力无力对抗,而阴阳家这种庞然大物,却是不能,以免授人以柄。

    要知道,一旦这么做了,且不说来自朝堂的反扑,便是同为百家的其他势力,绝对会毫不犹豫的落井下石,前后夹击下,后果不堪设想。

    大局上,阴阳家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薛衣娘的请求,可又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煞费苦心寻来的天才自此沉沦,几经周折后,其结果便是现在这般模样了。

    薛衣娘被“净身出户”,再得不到阴阳家的庇护,成为一介散修游侠。为了摒除其心魔,阴阳家更是借用秘法,以针灸之术,封了其记忆

    ,再加以操作,就成了广陵城中意欲加入上古宗门的普通一员。

    当然,阴阳家不会真的放弃薛衣娘,只是使了个暗度陈仓之计,在其身边还是安排了好手辅助,比如……要别。

    这也是为何,要别会放弃早一步进入荒山,继续留在离原的原因。

    之所以这么做,便是想趁机收拢好手,为薛衣娘积蓄势力。

    现在,薛衣娘的记忆被封印,整个人更是透着无尽的冷漠,即便是偶尔对上薛衣侯,也是没有丝毫的动容,看在后者的眼中,尤其是知道了其中原委后,让薛衣侯如何不心痛。

    这个傻女人……

    一时间,薛衣侯只觉喉咙被什么堵住了。

    薛家的仇恨,看来不只是自己背负着,薛衣娘如此,那其他人呢?

    心有魔障……如此,那便让我们一同消除。

    “要别,就只有这些人么?”

    就在薛衣侯沉吟之际,站于薛衣娘身侧的老者徐徐开口,望着下方不过区区十几个人,显然对此颇不满意。

    “哎,这已经不少了,毕竟不只有咱们做这种事。”下方,要别叹息一声。

    为了收拢这些人,他不知费了多少力气,更是有几次遇到强敌。

    不同于薛衣侯的独来独往,所得消息有限,要别深知,早在很久之前,这地九重中就有人开始拉帮结派。

    一开始,或许只是为了互相扶持,以期能活下去,但随着各种势力的不断涌现,野心也慢慢的滋生。

    再历经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物竞天择后,到了现在,像自己这般的势力,虽少了很多,但还是足足有十数个,明里纷争不断,暗地里更是不断的抢夺人手,为此,不知打了多少仗,死了多少人。

    要别这一次收拢的十余人,不是第一批,在此之前,已经收拢了百人,也算是颇有些势力了。

    可即便如此,包括要别在内,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反而处处充满了危机意识。

    “据某家所知,持有木牌进入这修行圣地的人,足有四万,但却有大半都埋骨于第一层的沙漠中,而在进入离原的前期,更是好一番厮杀,能剩下的已经十不存一,也就是只有三四千人。看似人数不少,可被十几个势力瓜分后,又还剩下几人。”

    “嗯。”老者沉默稍许,最终还是认同的点了点头。

    看来,这一批人已经是最后的收拢了,再想扩充,就只能把主意打到其他势力的身上了。

    “某家一去数天,却不知这里可发生了什么变故?”这次换成要别问询了。

    听其不客气的语气,跟老者的身份显然没有高低。

    一瞬间,老者的神情便阴沉了下来,好一会才回道,“大体上,倒也平安无事,但据探子回报,金兰跟弑血似有结盟之意。”

    “金兰、弑血?!”要别惊呼一声,脸色也是瞬间黑了下来,“这两者的驻地分别位居咱们的左右,难道说……”

    “不错,这两家怕是存了进犯的心思啊。”老者叹息一声,瞥了身旁的薛衣娘一眼,“山雨欲来啊……”

第十二章 魑魅魍魉

    简单的迎新会,以老者一通冗长、慷慨的言辞落幕而结束。www.uu234.cc

    只可惜,效果似乎并不理想。

    看着身旁的所谓同僚,一脸的不以为然,薛衣侯不禁暗苦。

    能活到现在的人,哪有易与之辈。

    这些人之所以会同意加入,一来是震慑于要别的武力,当然其中也不乏些许的感恩。其次,则是出于趋吉避凶的本能。

    在这陌生的环境中,步步杀机,单打独斗显然是危险的,那么寻找一个靠山,也就是理所当然的选择了。

    当然,日后,若是发现这个靠山并不可靠,那就另当别论了,改旗易帜甚至是临阵倒戈也未必没可能。

    总之,良禽择木而栖,没人会傻傻的吊死在一棵树上。

    相应的,像薛衣娘这一类势力的首脑,也不是傻瓜,自不会凭白的庇护。

    所谓大浪淘沙,在时间以及环境的影响下,最终总会收获一些忠实的拥趸,而这就足够了。

    兵在精不在多,势力再大,若是人心涣散,也不过是沙滩上的浮影,一个浪扑过来,就分崩离析了。

    类似于金兰、弑血,薛衣娘的势力同样有名字,叫做重楼。

    当薛衣侯回到被安排的住处,并从要别的口中得知这个名字后,其中的讶异之情,自然不用多说。

    薛衣侯因为在离原中的机缘,知道了这方修行圣地名为地九重,乃是上古宗门重楼的根基。可其他人又是如何得知的?

    难道只是巧合?

    要知道,这两天的接触下来,要别的口中从未说起过这修行圣地的名字,甚至就连沙海、离原乃至荒山的名字都未提及,只是以荒漠、草原以及大山来代替。

    要别在重楼中的地位显然不低,连他都是如此表现,除了真的不知道以外,就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刻意隐瞒了。

    隐瞒了地九重的名讳,甚至是重楼的存在。

    若真是如此的话,就真的细思极恐了,若说没什么野心,打死薛衣侯都不相信。

    是巧合,还是刻意的隐瞒?

    薛衣侯没有从要别的脸上得到答案,自然也问不出口,除了怕引来猜忌,更不想将自己的秘密暴露。

    遇人留一手,两世为人,薛衣侯不可能不知道这江湖道理。

    虽然他完全信得过薛衣娘,但却不相信要别甚至是阴阳家,更何况,现在的薛衣娘也已经忘记了自己,这让薛衣侯更加的讳莫如深。

    在这次的私下谈话中,要别还是很坦诚的,当然也是因为知道薛衣侯跟薛衣娘的关系,所以才没有隐瞒,将重楼当下的形势一一告知。

    总体上,并不乐观。

    算上这一波,重楼现在拥有一百二十余人,更是早在几日前就占据了这座大山作为临时据点。可如此实力,在众多的势力中,却只是不上不下。

    而十余个存在的势力中,最强大的有三支,分别为吞天、书山以及流沙。

    而更令人震惊的是,这吞天以及书山的首领,不仅是女人,更是熟人。

    当然说是熟人,却也不妥当,薛衣侯认识她们,却不见得对方认识薛衣侯。

    吞天的首领名为公寻巧,而书山的主人赫然便是惜

    墨。

    记得就在进入地九重之前,夜未央中央小岛之上,惜墨以身自戕,公寻巧更是身化巨蟒出场抢戏。

    毫不客气的说,正是这两女的作为,才开启了这段地九重的凶险旅程。

    吞天、书山无疑是最为庞大的势力,各自坐拥三四百部众,比之重楼几乎多出了三倍有余。

    至于流沙,人数并不多,甚至是十余个势力中最少的,只有三十多人,但却无一不是个中高手,便是吞天、书山,也要避其锋芒。

    除了这三方势力,要别说的更多的便是金兰以及弑血了。

    这两个势力,随便一个都与重楼不相伯仲,而他们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所占据的山头,恰好分立重楼左右,而现在又传出他们结盟的消息,可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而这也将是重楼自创建以来,最大的危机。

    “金兰的首领,名叫仇九,乃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游侠,其修为跟某家不分伯仲,但仅凭此绝无可能开创如此大的局面。至于弑血的首领,倒是颇为神秘,其身边却聚集了不少好手,据老陌头所说,很多人都跟杂家有着脱不开的关联。”要别分析道。

    他口中的老陌头,便是之前屹立于薛衣娘身侧的老者,持节境的武经修为,乃是阴阳家的一位隐秘高手,跟要别一样,被派遣过来,辅佐薛衣娘。

    “这么说来,现在但凡能够建立势力的,背后怕是都有不小的靠山啊。”薛衣侯很快就从要别的话中抓住精髓。

    他可不会忘记,公寻巧乃是出自凤栖金屋,背靠北阴郡府。同样的,惜墨也来自仙音楼台,背后同样有神秘势力支撑,再加上重楼、金兰以及弑血……

    哼,这地九重俨然成了外面各大势力角逐的舞台啊,魑魅魍魉,应有尽有。

    至于这些势力为何角逐,不用想,自然是为了探寻地九重的辛秘,并占为己有了。

    当然,这些高层次的争斗,薛衣侯不愿涉足,也没有资格插手,现在紧要的是如何帮十三娘抵挡金兰跟弑血的联手攻击。

    “这一仗若是打起来,你们有几分胜算?”薛衣侯问道。

    “胜算不大,不过,以某家跟老陌头的修为,保十三娘逃命还是绰绰有余的。”要别没有欺瞒,“至于其他人,只能各安天命了,要么被这两个势力瓜分,要么就只有身死一途。”

    “也包括我。”薛衣侯冷笑。

    “抱歉,若是早知道会有这般变故,之前就不会强拉你入伙了。”要别话虽如此说,但脸上哪有一丝的歉意。

    显然,他是吃定了薛衣侯,知道他定然不会对薛衣娘弃之不顾的。

    这还真是入了贼窝啊。

    薛衣侯心中苦笑,实在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也有被要别算计的一天。

    当初,薛衣侯在薛山县时,可没少算计要别,这次对方显然存了报复之心啊。

    被人算计如斯,薛衣侯自然不会客气,语气也不再和善。

    “老实告诉我,衣娘是不是被你跟那个老头给架空了,成了傀儡?”薛衣侯将心中的疑惑,毫不客气的问出。

    之前的迎新会上,一直都是要别跟那老陌头主持,而名义上作为首领的薛衣娘,却如同木

    偶一般坐在上首,话都没有说上一句。

    这让薛衣侯心中不由的生出怀疑。

    虽然这两个人是被阴阳家派遣辅佐的,可主弱臣强,近而反客为主,这种事薛衣侯可不是没有听说过,至少在前世的历史中,那些所谓的枭雄皆是如此。

    薛衣侯有心帮助的只有薛衣娘,可不会成为那劳什子阴阳家的走狗犬牙。

    衣娘若真的被架空了,说不得,薛衣侯就只能另寻他途,只要保得她安危便是,至于重楼……灭就灭了,关自己鸟事。

    “你是这么觉得的?”出乎意料的,要别并没有生气,更没有拼命遮掩的意思,只是淡淡的一笑。

    “哼,你当我是瞎子么?”薛衣侯冷笑。

    这算是承认了么?

    “哦,对了,之前忘记对你说了。现在她不叫薛衣娘,而是叫絮。”

    要别说了句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叫絮又怎么了,这跟被架空有关系么?

    薛衣侯先是不忿,但随即便愣住了。

    絮?

    这不是之前出现在薛家的那个迎春阁女人么?

    后来从乘雪那才知道,这絮竟是迎春阁名义上的东主,其地位跟乘雪在医家的地位相同。

    只是现在,怎么衣娘就改名絮了?

    难道说……

    “你或许还不知,絮不仅仅是个名字,在阴阳家更有着极为重要的地位。之前的絮已改回原来的名字,而新的絮,就是薛衣娘。”要别并没看出薛衣侯的异样。

    果然如此,这一套规矩,倒是跟医家一样,或许其他几家也是如此吧。

    薛衣侯心中了然,却是不动声色,继续听要别述说。

    “既已是絮,便是我跟老陌头有心架空,却也没有那份胆量。至于原因,你不需知道,只记住这一点便是。”涉及阴阳家秘闻,要别显然不愿多说。

    “可衣娘现在的状态……”薛衣侯不死心道。

    “十四郎,你觉得这修行圣地如何?”要别却是不答反问。

    “这……”一时间,薛衣侯却是找不出合适的形容。

    “步步危机,凶险万分,想来十四郎之前也深有体会吧?”要别没等薛衣侯说出个所以然来,就自问自答道。

    “不错。”薛衣侯不置可否。

    “但危机之中,同样也有偌大的机缘,这也就回答了你之前的疑问。”要别笑眯眯的瞥着薛衣侯,故作神秘。

    “原来如此。”薛衣侯这才释然了。

    看来,不只是自己有好运气,能够获得意外的机缘啊。换言之,十三娘现在的状态,极有可能是机缘之下修行了某种功法的缘故。

    见要别不再多说,薛衣侯也知多问无益,也就停下了话头。

    “好了,时间不早了,你且先休息吧,某家去了。”该说的不该说的,要别都讲了不少,看了看时间,起身便准备离开。

    “要别兄……”薛衣侯却是急忙叫住了他。

    “十四郎,还有甚疑惑么?”要别问道。

    “我身上缺了件趁手的兵器,不知…….”薛衣侯说话间,眼神则直愣愣的盯在了要别的腰间。

第十三章 情势堪忧

    薛衣侯不知道自己是倒霉还是什么缘故,进来的时候,身上明明带着青铜剑,可等在沙海中苏醒时,却是身无长物,不仅剑没了,甚至就连端脑也不见了踪影。

    再看要别,自从在离原见到他,薛衣侯就一眼瞅到了其腰带中绑缚的软剑浅吟锯了。

    话说,浅吟锯原本就是他主持打造出来的,只是后来作为代价才给了要别。

    薛衣侯一身的功夫,无一不需要利器施展,可就连偶然得到的短剑,在对战防风氏巨人时也遗失了。

    眼看着,大战在即。

    性命忧关,薛衣侯自然不会客气。

    当然,薛衣侯也清楚,以要别当初对浅吟锯的喜爱,绝对不会相借,但总归还是会给自己寻个趁手兵刃的。

    要别顺着薛衣侯的目光,瞥了眼自己的腰带,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做出维护之色,由此也不难看出其对浅吟锯的珍爱。

    毕竟,时下,青铜器还是占据了主流,尤其是兵刃,绝大多数都是青铜材质。

    经过数百甚至千年的努力,青铜器已经发展到了巅峰,打造的兵器也是颇为锋利,但却依旧存在不可弥补的缺憾,那便是坚硬。

    青铜太过坚硬,虽不至于刚则易折,但也因此限制了应用上的多变性。

    但这并浅吟锯却完全不同,它是真正的钢铁之剑,不仅如此,更不知用了何种工艺,让其变得极为轻薄柔韧,平时甚至可以卷曲藏于腰带之中。

    比青铜剑更加锋利,且极具柔韧,自从得到它之后,要别悉心研究,竟是开发出了不少的妙用,虽不至于提升修为,但战力却是有了颇大的提高,一改往日直来直去的剑势,变得诡诈多变,让人防不胜防。

    在过去数月的时间里,有很多次,要别正是凭借此剑,战胜强敌。

    毫不客气的说,要别早已经将此剑看得比身家性命都要高了,便是再亲密之人,别说是借,便是多看上一眼,都让他很是紧张,生怕被人觊觎夺了去。

    当然,浅吟锯也不是没有缺点,尤其是对要别而言,它还是太短了,只有两尺有余。

    所谓一寸短一寸险,过于短小的剑身,在与人拼杀之时,就只能近身施为。如此,对敌人而言,虽是险境,可于要别,又何尝不是呢?

    近身搏杀,机会变得稍纵即逝,随时都有可能分出胜负,你死我活中不可谓不惊险,便是要别若不是危机关头,也不敢轻易的尝试。

    所以,要别一般都会携带两剑,平时都用系在腰间的青铜长剑,只有遇到强敌拼斗到生死关头时才会用浅吟锯突施杀招,以求一招建功。

    说了这么多,无非是要证实一点,薛衣侯想要讨回浅吟锯,哪怕只是暂借,也是绝无可能的。

    “嘿嘿,十四郎,你还是莫要动什么歪脑筋为好。这把浅吟锯,某家是断然不会借于你的,至于其他兵刃……”要别摸了摸腰间的长剑,一时有些犹豫。

    按说,以他跟薛衣侯的交情,即便不借,别人也说不出什么,可再想想他跟新任絮的关系……

    “这柄剑却是某家用惯了的,也不能借你。”

    这是要拒绝的节奏啊。

    薛衣侯不由的有些失望。

    “不过,我却知道哪里有兵器。”

    峰回路转,要别最终还是不愿交恶薛衣侯。

    新任絮以前的记忆虽然被封印了,但日后总会解除,不仅如此,在解封之前的所见所闻,也不会忘记。

    今天,新任絮已经跟薛衣侯打过照面,虽没有认出,但日后定然会恢复,而到了那时,若是知道自己为难薛衣侯,这梁子可就结大了。

    原来,重楼自建立起,便设立了私库,而里面收集最多的就是兵器了。

    要知道,数万人进入地九重,可不是人人都像薛衣侯那般倒霉,丢了兵器,而在连番厮杀中,败的一方,不仅会丢失性命,便是身家也成了别人的战利品。

    日积月累下,重楼便有了积蓄,也正是凭借这份积蓄,才拥有了建立势力的基础。

    从这一点上说,薛衣侯可谓倒霉透顶。

    不论是在沙海还是离原,他也杀了不少人,可收获却是微乎其微,武器更是只得了柄锈迹斑斑的短剑。

    也不知那些死鬼,是跟薛衣侯一般倒霉丢了兵器,还是事出突然,在被卷进夜未央的惊涛海浪时,压根就没带防身之物。

    不过,这私库之物,也不是能随意调用的。

    重楼的建立,可不仅仅是乌合之众的聚集,尤其是在阴阳家派来的那位老陌头的主持下,于初期就建立了颇为健全的奖惩制度,寸功未建,又怎么可能得到无偿的资助呢。

    记得有某位先哲说过,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

    有一般,就有特殊,这也就有了特权阶层的存在。

    薛衣侯虽没什么特殊,修为不高,战力也未见的多强,但最终靠着裙带关系,还是让要别开了先例,偷偷的从私库中取了柄三尺青锋。

    握着手里的青铜长剑,薛衣侯却是撇了撇嘴,但也并没有多说什么。

    这剑的成色只能算是普通,甚至在一侧剑刃上还有数处缺口,显然,在成为战力品之前,经历了激烈的厮杀。

    得到长剑的薛衣侯,来不及熟悉,就在第二天的时候,被分配到了一个六人的战斗小组。

    大战在即,留给重楼的时间已经不长了。

    重楼的组织架构很类似于江湖的帮派,成员参差不齐,说是乌合之众毫不为过。如此之下,自然是不能指望他们像军队那般令行禁止,所谓的战阵之道也就用不上了。

    如此,像现在这般,以小组的形式进行分拨,反而效果更好。

    这一个小组,算上薛衣侯,有七人,其中六男一女。

    便是唯一的女子,嗯……就那体魄,比薛衣侯还要强壮几分,至于容貌,还是不说也罢。所以,尽管是小组唯一的女子,却丝毫没有众星捧月的待遇,一切跟男子无异。

    好在,这女子似乎早已见怪不怪,也没在意。

    七人中,除了一位中年人外,其他都在二八之年。而那中年人,一脸稀疏的胡须,倒也有几分沧桑,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或许也正是这个原因,他被一致推举为小队的队正。

    一间并不大的破烂土坯房内,七人汇聚,除了欢迎薛衣侯这个新人外,更多的还是为随时可能发生的厮杀做准备。

    “某家单老二。”中年人作为队正,第一个向薛衣侯介绍道。

    很草率的名字,当然至

    于是不是真名,就有待考究了。

    在这里,名字就真的只是个代号罢了。

    谁也不知自己能活多久,甚至今天是战友,明天就有可能成为敌人。

    所谓的同袍之谊,在现在的环境下,无疑是奢侈的。

    “薛十四,久仰。”薛衣侯也是半真半假的拱了拱手,算是做了自我介绍。

    单老二不禁半眯起眼睛,意味深长的看了薛衣侯一眼。

    只要不是傻子,都听得出来,这名字十之**是假的,甚至是临时起意,有山寨单老二之嫌。

    不过,在收获了六份异样的眼神后,也就过去了。

    没人质疑,或者说懒得质疑。

    其他人纷纷或真或假的通报了姓名。

    其中让薛衣侯记忆最深刻的反倒是那唯一的女……汉子。

    之所以记忆深刻,实在是这名字跟其体貌相差的实在是……相当的大。

    绣娘,没有姓氏,却让人怎么也难以联系到眼前这壮硕的女人身上。

    “据咱们的探子回报,金兰跟弑血已经大举集结,来犯不过就在这一两日了。”单老二作为队正,很快就将话题扯到战事上。

    听到这个消息,其余人脸色都禁不住阴沉了起来。

    事实上,这个消息,早在半个时辰前,就已经传开了。

    实在是金兰跟弑血太高调,丝毫没有遮掩的意思,或许在他们看来,这一战根本就不存在悬念吧。

    不过,事实也是如此,两大势力,随便拿出一个,都不弱于重楼,现在两方联合,左右夹击,任谁看来,都不存太多的悬念。

    而对重楼一方,唯一的优势,或许是地形。

    作为守方,占据高处,一定程度上也算是易守难攻了。

    但……这不是两军对垒,而是江湖厮杀。

    交战双方也不是军人,自然也不会讲究中规中矩的攻防,而是混乱无序的捉对厮杀。

    如此,地势上的优势,便在很大程度上被削弱了。

    种种劣势下,薛衣侯甚至相信,若有人振臂高呼,就会有大把的重楼之人临阵倒戈。

    也幸好没有这种出头鸟,才维持住了暂时的安稳。

    若是重楼都打好这一仗,自然能稳定军心,可一旦受挫,其后果……

    薛衣侯已经不敢想下去了。

    听着身边几人商议着交战方略,薛衣侯禁不住心中冷笑。

    除了跟自己一样保持沉默的绣娘,其他人无不高谈阔论,看似讨论的激烈,但以薛衣侯的心智如何看不出其中的敷衍之意。

    作为小卒子,就该有小卒的觉悟,若真心实意,此时讨论的就该是具体到临阵时的配合,而不是夸夸其谈的方针方略。

    显然,这些人心里怕是早已不存希望,都各自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了。

    若非彼此并不信任,在如此绝密的环境下,讨论的怕是如何反水或者逃跑了。

    “奴家愚钝,实在听不懂你们的大道理,就不奉陪了。”就在薛衣侯身陷苦涩之时,却是那绣娘突然开口,话里话外都透着不耐烦,也不等其他人回应,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哼!”

    “果然是头发长见识短。”

第十四章 兵败如山倒

    大张旗鼓,浩浩荡荡。www.uu234.cc

    虽然早有预料,但薛衣侯依旧没有想到,金兰跟弑血的进攻,竟如此的明目张胆。

    但略微一想,也就明白了。

    金兰跟弑血的目的,不仅仅是将重楼除名,更重要的是对其进行瓜分。

    而重楼什么最值钱,自然是人了。

    所以,这一战,对两者而言,攻心为上,所谓厮杀只是为了威慑罢了。

    既然要攻心,还有比展现实力更直接粗暴以及有效的么?

    面对两大势力的攻伐,重楼本就人心涣散,然后实实在在的亮一亮威风,或许,对方说不定就直接不战而降了。

    不得不说,金兰、弑血两家打的一手好算盘,但作为重楼一方,却也并非全无应对。

    其他且不说,只谈薛衣侯所在的小队。

    经过短短一天的接触,薛衣侯就敏锐的发现了问题。

    绣娘,这个原本在队伍中并不出挑的角色,却成功的阻挠了小队的“兵变”。

    事情还要从今天早上说起。

    自从昨天的“作战会议”不欢而散后,除了薛衣侯以外,其他五人显然对她心有不满。

    也不知是出于泄愤,还是其他不可告人的原因,今早之时,就有人出言挑衅,不,准确来说,就是找茬了。

    那是队中身材最瘦弱的男子,名叫侯封,年龄比薛衣侯略大,披着黑色的袍服,颇有沐猴而冠的味道。

    可若只是如此,就小瞧了他,那就实在是愚不可言了。

    侯封虽貌不惊人,却有着实打实的武经修为,已经到了二十三周天,跨入伐髓之境,比起薛衣侯来,不知高出了多少。

    两柄似剑似钩的奇异短兵器,绑缚在双臂之上,薛衣侯就从未见他取下来过。

    按照薛衣侯的眼光,此人身材短小瘦弱,十之**是走的迅疾一道,两牛之力分配下,自然会过多的偏倚敏捷。

    这样的对手,一击之下,造成的伤害或许有限,却是最让人头疼的。

    一旦速度、敏捷跟不上,就是被放风筝的下场。

    反观绣娘,体魄高大,比之壮汉都不遑多让,手中拿的也是一柄重达几十斤的长戈。一看便知是力量型修士,这种人最适合的反倒是真正的战场,但在与人放单时,尤其面对侯封这种人,极受克制。

    当是时,两人眼看就要兵刃相接,包括薛衣侯在内,几乎没有人看好绣娘。

    薛衣侯有心阻挠,可最终被单老二等人胁迫的目光吓退。

    不出所料,侯封依仗着速度优势,率先发难,先是一番游走,等落到绣娘视线死角时,毫不犹豫的挥出双手剑钩。

    速度之快,饶是薛衣侯,眼睛虽能看到,但也不得不承认,若是换做他,身体未必能及时的做出反应。

    眼看那两柄寒光凛凛的剑钩就要在绣娘的后脖子上落实,怕是下一瞬,就是血花绽放,身首异离的结果。

    薛衣侯不忍心的略微偏头,隐在袖袍里的拳头更是紧紧的握了起来。

    且不说侯封之前的故意找茬,此番出手,更是毫不留情,是真的要置绣娘于死地。

    本是同队队友,却下如此死手,只怕侯封根本就不是存心教训一番那么简单了,再联系其他人的冷眼旁观,甚至以眼神喝止自

    己出口阻挠的举动。

    薛衣侯若是再看不出这是个圈套,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可知道又如何?

    自己的修为在队中是最低的,虽说修为并不完全等同于战力,可对方也并非只有一人啊。

    他们这一处爆发的矛盾,虽引来了四周不少的目光,但最终也没人出头干涉。

    要知道,自从重楼建立之日起,便是没有大敌压境,内部也会不时的爆发矛盾,争强好胜乃至兵刃相加,也是常有的。

    至于现在,人心惶惶,更不会多管闲事了。

    砰!

    一声闷响,陡然响起,激起了阵阵的惊呼。

    循声望去,跃至半空发起突袭的侯封,已经缩成了虾米状,比去时更快的速度向着后上方翻滚,而最惹人关注的却是一柄倾斜向上的丈长铁杆。

    那是戈矛的枪杆,自绣娘的腰间以刁钻的角度斜擎,无巧不巧的正撞在了飞扑过来的侯封腰腹。

    巨大的力量,侯封毫无意外的被击飞,狠狠的砸落出数丈之外,于山间嶙峋的土石间翻滚,耕梨出数尺的浅沟,好一个狼狈可以形容。

    原本以为的视觉死角,却怎么也没有想到,那绣娘仿佛脑后生了眼睛一般,只是一击,就败了强敌。

    也幸好她并没有杀意,否则只要将枪杆微抬,击打的就不是侯封柔软的腹部,而是肋骨了。到时,肋骨断裂,甚至会将心脉震碎,即便不死,也得在床上躺上几日。

    不要以为这只是凭白的猜测,绣娘能精准的抓住侯封的进攻路线,并后发先至的一击败敌,想要寻一个更有杀伤的角度,实在没有太多的困难。

    一时间,所有人看向绣娘的眼神都变了,尤其是单老二等人,更是满脸的忌惮,而原本笼罩于队伍里的不稳气氛,也随着这一击而烟消云散。

    举手投足间,击败侯封,让所有人都见识了其强大之处,却偏偏又让人难以摸准其真实的战力,而未知无疑是最具震慑效果的。

    再说绣娘此人,虽只是短时间的接触,便不难让人看出,她对于重楼是颇有忠心的。也正因为这个原因,才让她受到了其他人的排挤,也就有了这一场的挑衅争斗。

    结果,绣娘胜了,而且还是碾压式的完胜,强悍的实力震慑下,哪怕是单老二,也不敢再有过分的举止。

    而对于其他的队伍而言,绣娘的存在同样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谁敢说自己的队伍中不会有像绣娘这般对重楼死心塌地的拥趸,时刻关注着四周的一言一行,一旦抓住自己的把柄,便施以雷霆一击。

    到时,或许自己这边刚要振臂倒戈,下一刻,就是身首异离的下场啊。

    这或许就是重楼敢于面对两大势力联合绞杀的底气吧。

    总之,经此一事后,重楼算是暂时的安稳了下来,以至于面对金兰、弑血的强大压迫,虽心怀惴惴,却始终没敢造次,也变向的宣告了后两者苦心孤诣的破产。

    想要吞并重楼,还是要真正的战上一场了。

    两大势力,一左一右,浩浩荡荡,各自占据了阴、阳两面的山腰,再往上,便可以清晰的看到重楼布置下的层层防线。

    薛衣侯所在的小队被安排在了第二道防线,距离第一防线,不过只高出了十几丈,而在他们身后的头

    顶,还有最后一层防线,再往上,就到了山巅,在那里,薛衣娘连同要别、老陌头亲自坐镇。

    “看样子,还是需要打上一场啦。”金兰的首领名叫仇九,不同于薛十四这种敷衍的假名字,却是货真价实在江湖游侠中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仇九长了副很是彪悍的面孔,体魄更是孔武有力,尤其是蹭亮的光头最为醒目,着一身皮甲,腰系长剑,威风赫赫,反倒像将军多过游侠。

    只看他立于百人之前,颐指气使,举手投足间,犹如指点江山,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充满了无比的自信。

    “射响箭,告诉弑血那边,咱们这就攻上去。”

    “喏!”

    当即便有人拱手领命,不多时,后方射出一箭,箭音呼啸,可传数十里。

    “重创敌者,无功。杀人者,有赏。但有俘虏,晋三级……杀!”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厮杀之前,临阵颁布奖惩,仇九这一手可谓玩的精妙纯熟,只看他身后帮众,早已经热血沸腾,嘶声嚎叫着冲杀了上去,虽只百人,却有万钧之势。

    而这番看上去颇有些不合理的奖惩,也表明了此番作战的意图。

    不要重伤员,那样即便是俘虏过来,也只会累赘。相比之下,轻伤甚至是无伤的俘虏才是最为珍贵的。

    “来了。”俯视而下,金兰的人已经如同洪流般冲入第一防线,厮杀之声顿时炸裂,薛衣侯心头也是一紧,不自主的向着身旁的绣娘望去。

    “胆敢退一步者,休怪老娘戈下无情。”似乎感受到薛衣侯的目光,绣娘毫不犹豫的冷喝出声,震慑身周众人。

    “绣娘,莫要欺人太甚,此番局面,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胜算无望,难道你要咱们兄弟白白送命么?”生死关头,单老二终于忍不住出口反驳。

    “不试试,何以断言必败无疑?”绣娘冷声质问。

    绣娘的强硬,顿时让队内的气氛紧张起来。

    或许是因为单老二表现出的担当,其他人不自觉的移步,站到了他的一边,跟绣娘成对峙之势,一时间,反倒是将无动于衷的薛衣侯凸显了出来。

    “薛兄弟,你不过才刚刚加入重楼,难道就真的甘心这般送命么?”单老二出言拉拢道。

    “其实……”薛衣侯略一迟疑,众目睽睽下,还是硬着头皮道,“其实,我倒是觉得绣娘的话颇有些道理。若是咱们连应战的胆魄都没有,何以称大丈夫,即便侥幸活下来,怕也会为人瞧不起吧。”

    听得薛衣侯的回答,绣娘在意外之余,也不由的投来赞赏的目光。

    绣娘武力虽强,但总归是个粗人,但单老二却不同,作为队中年龄最大的人,又能活到现在,其心思不可谓不活泛,只是稍一愣神,却是从薛衣侯的话中听出了其他的意味。

    “哈哈,薛兄弟此言大善,咱们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无论怎么说,都要战上一场。”单老二眼珠一转,却是飞快的转变了立场,让围绕在他身边的其他人,一时间也是摸不着头脑。

    “对方杀上来了。”薛衣侯没有说破单老二的心思,目光瞧处,只是短短几息的时间,第一防线已然告破。

    上百金兰帮众中甚至夹杂着临阵叛逃的重楼中人,开始对第二道防线发起了冲击。

第十五章 重重变数

    前文提过,重楼共收拢了一百二十余名帮众,但现在面对左右夹击,一方位居山阴,一方则在山阳,分配下,每一面就只能派出六十余人,然后再分派到三道防线中,平均下来,每一道防线就只有二十人左右。UU小说

    二十人面对百人的攻击,压力不可谓不大,再加上士气低迷,落败是难免的。

    但即便实力悬殊如此,只是几息的时间,就土崩瓦解,也是太过匪夷所思了。

    稍微的意外后,薛衣侯很快就释然了。

    按理说,重楼一方,人数本就不占优势,再这般层层分兵,只会被对方一一击破,实在不是明智的选择。

    可重楼难道就真的这般傻么?

    不,准确来说,这般安排已经是现下最明智的选择了。

    准确来说,重楼压根就没指望这些防线,明知不敌,所能做的便是尽量的保存实力。保存什么实力,自然是修为更高同时又颇有忠心的帮众了。

    换言之,被安排的防线越靠外,那些帮众的忠诚度越低。

    也恰恰因为这个原因,第一层防线面对来敌,甚至连最起码的抵抗都没有,除了个别倒霉催的被金兰帮众祭了刀,剩下的全部临阵倒戈,被裹挟着杀向了第二防线。

    随着第一道防线的冲破,金兰帮众的冲杀显然出现了变故,不再是一蹴而就,顷全力于一战而毕,而是一分为二,半数冲入防线进行厮杀,另外半数竟是不加理会,直接越过防线,继续向上冲杀而去。

    若是有军事大家在此的话,面对如此变化,怕也要竖起拇指叫上一声好了。

    第一道防线,倾全力攻击,不仅可以速战速决,更是最大限度的震慑对手,与此同时,轻易的胜利更是会反过来激励士气,可谓一石三鸟。而到了第二防线,突然分兵,却是出于战略性的考量了。

    前文说过,此一战,金兰跟弑血联手,其目的不仅仅是为了将重楼除名,更重要的还是搜刮人手,从而壮大自己。

    在胜负已经没有悬念的情况下,获得的俘虏越多,也就能瓜分到更多的利益。

    而在利益的争夺上,作为暂时的盟友,金兰跟弑血无疑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事关切身利益,自然没有谦让的道理,如此,在战前,双方就达成了某种默契。在不破坏双方盟约的基础上,能斩获多少俘虏,各凭本事。

    正因为如此,才让金兰在冲破第一道防线时,突然分兵,一半进攻防线,一半则兵贵神速的向上突击,以求能在弑血之前,攻上山顶,甚至是加入弑血的战场,虎口夺食。

    而且,即便是分兵,进攻第二道防线的人手,依然有着数倍的绝对优势。

    如此,被放置于第二道防线的三个七人小队,实际上面对的敌人,就变成了七十多人。

    而此时,薛衣侯所在的小队,已经跟向自己攻来的敌人混战到了一起。

    不同于重楼这边以七人为小队,此时他们所面对的二十多人,却是隐约以一人为首。

    那是一个衣着华贵的年轻男子,气度非凡,尤其是眉宇之间,傲气凛然。

    作为首领,他是唯一没有参战之人,就那般云淡风轻的站于战场之外,冷眼旁观。

    或许,在他看来,如此悬殊的战斗,根本不值得他出手。

    事实也是如此,二十多人对七人,战斗甚至算不上激烈。

    金兰的帮众,依

    仗人多,却大多留有余力,只是尽力的压榨对手的空间,其间还不断夹杂劝降的话语。

    毕竟在他们看来,相比于杀死敌人,能够不费吹灰之力的劝降俘虏,更有价值。至于重创……之前首领的奖罚令可是讲的明白,重创敌人,非但无功,说不得还会受到训斥,所以,一旦出现了这种情况,就只能杀掉了。

    反观薛衣侯这边,大多数人同样是极尽敷衍,双方乒乒乓乓的你来我往,却是连一丝血迹都没有挥洒。

    之前,作为小队名义上的队正,单老二对于薛衣侯的劝解,大为赞同,可这并非就是真的存了赴死之心,恰恰相反,只因为他从薛衣侯的话中听出了别样的意味。

    “若是咱们连应战的胆魄都没有,何以称大丈夫,即便侥幸活下来,怕也会为人瞧不起吧。”

    这是薛衣侯的原话。

    在绣娘听来,充满了慷慨激昂的豪迈。

    可于单老二,却完全变了味道。

    不战而降,何以称大丈夫,自然会被人瞧不起,即便是真的改旗易帜,有了此种前科,怕也不会受到重用。

    至于那侥幸活下来,就更加的意味深长了。

    只要是傻子都看得出眼下的局面,若真心抗敌,说九死一生都是妄想,既然如此,又何来侥幸。

    换言之,这薛十四怕是也存了投降之意,只是一来忌惮那绣娘的武力,二来想的也深,才出此对策。

    只要在跟敌对战时,惺惺作态一番,然后佯装不敌被俘,如此,全了大义,又能保全了性命,实在是一石二鸟之妙计也。

    如此,在单老二暗自授意下,其他人又怎么会拼死搏杀,各怀心思,无非就是等待被俘的时机罢了。

    人心涣散如此,第二道防线的前景可见一斑。

    而薛衣侯,他难道真的是单老二想的那般心思么?

    却也不尽然。

    因为薛衣娘的缘故,薛衣侯无论如何都不会投效敌营的,但也不会傻傻的找死。

    之前的那番话,根本就是他拿来迷惑单老二等人的。

    因为只有他们反抗了,不论是否真心,都会形成混乱,而这恰恰也就给他提供了逃跑的时机。

    七人中唯独没有异心的,怕是只有绣娘了。

    她也是整个战场上唯一的亮点。

    绣娘虽然体魄强壮,但毕竟是女子,所以一开始,敌人颇有些轻视,只派了两人合攻,却怎么也料不到,只是一击,就被击飞扫倒,眼看着就有丧命之危,好在有同袍帮扶,才化险为夷。

    这一变故,立即就引起了金兰帮众的注意,于是两人变成了四人,又变成了六个。

    整整六人围攻,饶是绣娘威武,也是立处下风,节节败退,抵挡尚且艰难,却哪里还有还手之力。

    若不是金兰存心俘虏,怕是这一会,绣娘就血洒当场了。

    “该死。”薛衣侯一剑磕飞攻来的长剑,面对两个留有余力的对手,此时他的境遇倒谈不上危险,但心情却是格外的糟糕。

    原本,按照他的计划,双方混作一团,在如此复杂的战场上,自己只要瞅准时机,不愁逃不出去。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还留了一个人在外没有参战,而且还是个小头目。

    正是这一变数的存在,让薛衣侯的计划近乎破产。

    可以预见,一旦自己逃

    脱,必定会吸引那人的注意,不说能不能打得过对方,只是陷入纠缠,自己就休想逃脱。

    可眼看着单老二等人已经表现出力颓之状,岌岌可危下,随时都有被俘的可能,薛衣侯又如何还能等下去。

    想到这,薛衣侯不禁恨恨的向着战场之外的小头目望去,吃了对方的心都有了。

    现在看来,唯一保命的办法,就是学着单老二等人佯败被俘了。

    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保得性命,日后再找机会逃跑就是了。

    薛衣侯心思活泛,只是随着目光透过重重人影,第一次认真的看向那战场之外的小头目,转瞬间,心中再无苟且。

    不远处,那傲立于战场之外的小头目,除了骄傲以及衣着华丽外,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也绝非是薛衣侯认识的故人,但是……

    但是薛衣侯不认识他,却认识他腰间的长剑。

    那青铜长剑,原来的主人姓聂,名政。后失踪,传于越云喜,又经辗转,到了薛衣侯的手中。而最后,却在卷入夜未央惊涛后遗失。

    跟那柄剑一同遗失的还有薛衣侯更加珍重的……端脑。

    青铜长剑为何会出现在那人的手中?

    一时间,薛衣侯甚至忘记了自己身处战场,心思早不知飘到了哪里。

    是偶然间捡到的,又或者是……

    似乎感受到了薛衣侯的目光,那小头目也微微的偏过头来,看向了薛衣侯。

    一时间,薛衣侯能够清晰的看出对方神情的变化。

    先是愕然,充满了意外,但转瞬间就被寒光所覆盖。

    对方竟然起了杀心!

    为什么?

    薛衣侯只是瞬间,便确定了自己之前的疑惑。

    看来,青铜长剑甚至是端脑,绝非是无故遗失,极有可能是在自己昏迷期间,被人抢走的。

    至于对方为何只是抢走了东西,却没有伤害自己,薛衣侯不知,此事也无暇顾及,他只知道一点。

    有此人在,即便是自己被俘,怕是也休想留得性命了。

    薛衣侯短暂的愣神,让进攻他的两名金兰帮众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的欣喜。

    看来这家伙已经做好了被俘的准备啊。

    一想到即将再获俘虏,大好的功劳就在眼前,两人立时下定决心,要配合对方将戏唱完。

    于是,两柄长剑轻飘飘的挥出,半途中十字交叉,只要再送半尺,便能准确的架在薛衣侯的脖子上。

    到了那时,一切就都水到渠成了,而薛衣侯也将不伤毫毛的受制于人,乖乖的成为两人板上钉钉的功劳。

    这一场战事,打了也有一会功夫了,金兰的人并不傻,除了那个武力超群的女人,其他六人所表现出的心思,如何逃得过他们的眼睛。

    无非是当婊子又想立牌坊罢了。

    一番看似激烈实则表演的拼杀,既保全了他们的名声,又不会失了性命,对于金兰帮众而言,倒也乐得成全。

    只是……

    “杀!”从愣神中恢复过来的薛衣侯,目光陡然闪过寒芒,原本耷拉下去的长剑,陡然变幻。

    剑庐传承,外经第一章《剑锋》。

    剑芒闪过,两点寒星,充满了决绝狠辣,以诡异的角度刺出,精准的点在放下警惕的两名金兰帮众的喉间。

    噗、噗!

第十六章 伯独扬

    伯独扬,一个出身小贵族的庶子。www.uu234.cc

    身为庶子,伯独扬二十多年的生命里,可谓受尽了白眼以及羞辱。

    其父亲乃是广陵郡辖下一县的县子,虽说祖上曾是武王的亲随,获得了不俗的荣耀,巅峰之时甚至被封为侯爵之家,只可惜,子孙不孝,到了现在,已经沦落成了一方富家翁。

    家道虽然中落,可奢靡之风依旧不减,大有坐吃山空之势,照此下去,怕是用不了几十年,便是连最后一点家业都给败掉了。

    伯独扬的父亲便是败家中的极品,不说平日里的生活,骄奢淫~逸,只是内室,就纳了不下于百人。

    伯独扬便是其父亲酒后与一女婢郭伦后所生。

    身为庶子,其母亲又是身份卑微的婢女,可以想见,伯独扬在众多的兄弟姐们中地位如何。

    毫不夸张的说,众多的兄弟姐妹就从未承认过伯独扬的身份,平日里更是将其看作家中奴婢,各种欺凌,枚不胜举。

    好在,虽然备受欺凌,但毕竟身上流淌着家主的血脉,所以,在衣食无忧之余,也拥有了玄修的资格。

    因为身份使然,环境影响下,伯独扬从小就有着同龄人罕有的怨恨执念。

    他恨,恨自己的母亲,为何是个卑微的奴婢。恨自己的父亲,生了他却没有尽到一丝的责任;恨他身边的兄弟姐妹,为何那般刻薄的对待自己。

    凭着这股执念,他刻苦修行,期待着某一天,自己能一鸣惊人,能够博得父亲的认可,能够拥有超绝的武力,将往日的屈辱加倍的奉还到兄弟姐妹的身上。

    只可惜,平庸的天赋加上有限的修行资源,还是让他一次次愿望落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其他人耀武扬威,而自己只能龟缩在暗处,羡慕嫉妒乃至萌生更深的恨意。

    终于,就在一年之前,再也承受不住的他,选择了默默离开,离开那个承载了失望跟羞辱的家。

    伯独扬永远都不会忘记自己在夜幕的遮掩下,离开那大宅门后,发下的誓言。

    总有一天,自己会衣锦还乡,带着远超父辈的权势以及荣耀,然后将往日的恩怨一笔笔的清算。

    都说树挪死,人挪活。

    在经历了离家的迷茫期后,好运终于降临到了他的头上。

    先是在广陵城,成功的得到了一方上古修行宗门的看中,给予了一面入门试炼的木牌,并于花魁大比中卷入地九重。

    当他从沙海中苏醒过来,只是第一眼,就看到了一个不远处同样陷入昏迷的人。

    陌生的环境,未知的恐惧,伯独扬发誓当时自己的本意,是想好心的唤醒对方,以期获得一个同行的伴侣。

    只不过,绵帛乱人心。

    初时的本意,在看到那人身旁掉落的青铜长剑时,他反悔了。

    身为世家子弟,哪怕只是庶子,却还是有些眼力的。

    那青铜长剑,形式古朴,拔出剑鞘后,剑身之上更是遍布神秘铭文,只此一点,就足以断定绝非俗物。

    所谓心动不如行动,伯独扬几乎毫不犹豫的选择了霸占。

    既然是霸占,自然就绝不能将那昏迷之人唤醒了,否则,凭白又会生出不少的波折。

    不仅如此,伯独扬在临走之时,还不忘细细的搜索,除了看不上眼的钱袋,但凡值钱的东西,几乎一扫而空,而其中,最让他惊喜又惊奇的,反倒是一块巴掌大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做成的令牌。

    姑且说它是令牌吧,因为直到现在,伯独扬数次探究,都毫无所获,依旧不知其有何用途,反倒是其中一面光滑可鉴,比之上好的铜镜也是不慌当让。

    虽然弄不清其中的玄妙,但伯独扬却依旧奉若至保,一直贴身掩藏,以期日后再获机缘,解开其中的奥妙。

    或许是初次为贼,在得到这些飞来横财之后,伯独扬满心的紧张,面对那依旧昏迷之人,数次擎起长剑,却又数次颓然的放下。

    出身世家,虽备受欺凌,但手上始终没有沾染血腥。

    杀人,对他而言,还是有着不小的心里障碍。

    数次的举棋不定,眼见时间不断流逝,脚下之人随时都有苏醒的可能,伯独扬最后只能选择落荒而逃。

    而这也成了他人生中不小的遗憾,尤其是后来见识了世间的凶恶。

    数次的险里求生,极大的弥补了初入江湖所缺乏的经验,更锻炼了其心智,尤其是二十多年来早已扭曲的性情,更是被一点点的激发,一发不可收拾。

    现在的他,早已经不是当初心怀惴惴的雏儿,变得阴冷狠辣,甚至在品尝到权势的味道后,更是模仿出父亲与生俱来的傲气来。

    这一切的改变,都让他极为满意,很多时候甚至让他忘记了自己有过很长一段不堪的经历。

    直到此时,当伯独扬无意中看到那张面孔时,原本深藏于心底的记忆被无情的揭开,并泛滥成灾。

    那张脸,那个人,不正是自己当初在沙海中所遇到的昏迷之人么?

    自己手中的宝剑,以及怀中的宝贝,都是从那人的手中得来。

    原以为,在历经如此多的劫难后,那人在没有保命武器的情况下,怕是早已殒命,却不料……

    一种偷窃不成反被人当场拿赃的感觉,不仅让伯独扬很不舒服,更是让他回忆起了过去二十多年的卑微形容。

    种种情绪下,毫无理由的,伯独扬便下定决心,今天必须要杀了对方。

    一来,了结了自己的心结。其次,也避免了自身秘密被广为人知的风险。

    毫不客气的讲,正是凭着手中的这柄青铜长剑,伯独扬才走到了今天,并成为金兰麾下可驱使二十多人的小首领,而且日后必然还将能更进一步。

    过去的缺失,让他更加珍惜今日的拥有,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舍弃手中的长剑,还有怀中那没有解密的宝物。

    防范于未然,必须将眼前唯一的知情人杀掉。

    很显然,那被伯独扬列为必杀之人,便是薛衣侯了。

    可惜,薛衣侯绝非坐以待毙之人,在感受到那浓浓的杀意后,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反抗,而且是以最狠辣决绝的方式。

    剑光两点,饱含剑庐传承的《剑锋》之威。

    别说是毫无防范,便是有了准备,想要在如此近的距离上躲避,也不可能。

    毫无意外的,那两名金兰帮众咽喉要害被无情的切开。

    中兵刃无力坠落,两人满脸的难以置信,徒劳的抓着自己的脖子,希望能堵住汩汩喷涌的血窟窿。

    “贼子卑鄙,安敢诈降,诸位兄弟,不得再留手了,将这伙人全部诛杀!”战场外,看到这一幕的伯独扬不惊反喜。

    因为大首领的奖惩命令,伯独扬原本正愁如何找个借口,将那人杀死,这下好了,瞌睡正好遇到了枕头。

    两名金兰帮众的身死,加上伯独扬的命令,让其他帮众心头立时凛然。

    功劳虽好,但相比之下,小命才更加的重要。

    原来,这些家伙竟然是诈降,当真可恨。

    还要多亏了那两个倒霉鬼,不然,自己都还蒙在鼓里,说不得,下一刻就在不知情下,身首异离了。

    一时间,金兰帮众再无之前的敷衍,招招狠辣,联合之下,势要将眼前之敌斩杀,以绝后患。

    这下,可是坑苦了单老二等人。

    原本好好的剧本,眼看就能顺理成章的佯败投降,可现在,却因为薛衣侯的突施辣手,而全盘破产了。

    心中苦不堪言,可偏偏在数人联手的攻伐下,却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

    绝望之下,单老二等人哪还有之前的绵软无力,都开始拼命了,同时也将薛衣侯恨到了骨子里。

    “贼子想跑?拿命来。”一声厉喝陡然自伯独扬的口中传出。

    原来,薛衣侯趁机连杀两人后,一时间,身边反而没了敌人,如此良机,他如何会放过,毫不犹豫间,转身,发足狂奔,向着一侧山腰疾去,只是几息间,就跃入一片嶙峋的山石之间,眼看就要失去了踪影。

    而伯独扬又怎么可能让他逃脱,大喝之后,第一时间就追了出去。

    两人就这般你追我赶,很快就脱出了战圈,并越距越远。

    当此之时,金兰帮众绝大多数力量,无不集中于第二、第三两道防线上,反而在山腰之下,留下了极大的空当,大大方便了薛衣侯的逃跑,除了身后的伯独扬外,竟再见不到一个追敌。

    薛衣侯脚下不停,眼睛却是不断四望,见此光景,心头不禁放松了下来。

    他现在看似亡命而逃,但却并非没有算计。

    “还真是锲而不舍啊。”薛衣侯用余光瞥了眼身后越追越近的身影,心头冷笑。

    这种情况,无疑也确定了他心中的猜测。

    青铜长剑甚至是端脑的遗失,必定跟这人有着直接的关联。

    所谓怀璧其罪,只有如此,才能解释对方那凛冽的杀意,显然是不想将青铜长剑以及端脑的秘密泄露出去。

    不过,如此才好。

    虽不知对方修为深浅,但见他追了这么久,也只是渐渐迫近彼此的距离,而且也没有展露出踏虚而行的本领,想来必定没到持节境。

    而只要没到持节境,对薛衣侯而言,就有机会。

    不过,虽没看到其他敌踪,薛衣侯却不敢有丝毫的大意,没有立即发动反击,而是寻了个方向,朝山下逃去。

    他此时的决定,本就充满了危险跟变数,就更加的不容许有外人干扰,不论是敌人还是同僚。

    “就在那吧。”

第十七章 死战(上)

    荒山之中,山与山相接,也就有了山谷。www.uu234.cc

    而往往论地形之复杂,山谷更甚。

    怪石嶙峋,杂草丛生,其间甚至会有山溪流淌,别说是一两个人,便是藏上百十个,也让人难现端倪。

    不知不觉中,薛衣侯便领着伯独扬逃到了此处。

    对于此处山谷,薛衣侯并不熟悉,但也说不上完全陌生。因为从重楼所占的山巅,俯视之下,四处可谓一览无余,而只要足够细心,便能从中找到此处颇为隐秘之所。

    薛衣侯是个谨慎的人,自从进入重楼,尤其是知道即将面对强敌之后,下意识里,就会给自己寻找退路,最终找到了这里。

    山石杂草中,薛衣侯如同灵猿般跳跃起伏,竭力的利用地形,才不至于被后面之人追上。但到了此时,因为长时间的奔跑疾驰,体力也是下降的厉害。

    薛衣侯知道,自己不能跑了,否则,一旦体力消耗过巨,那对自身的安危就实在是太不负责任了,当然,到了此地,也没必要继续逃跑。

    于是,他先是一个纵跃,跳到了一块大青石之后,同时矮下身去,隐藏气息。

    虽然已经决心要除掉追兵,但在没摸清对方底细之前,薛衣侯并没有莽撞的出击,而是选择了蛰伏,若是有机会,更是会毫不犹豫的进行偷袭。

    只要结果是好的,薛衣侯根本不在乎过程是否光明磊落。

    薛衣侯的这番举动,效果很是不错。

    伯独扬眼见突然失去了薛衣侯的踪影,也急忙刹住脚步,拔剑出鞘,戒备中眼观六路。

    一块大青石,成为伯独扬重点关注的目标。

    依稀记得,那该死的家伙,最后就是消失在那片区域附近。

    “无胆鼠辈,出来受死。”伯独扬厉声咒骂,希望能激起对方的不忿,从而现身。

    很可惜,结果令人失望。

    不过想想也是,那人能活到今天,又怎么可能轻易的受人挑拨呢。

    但这山谷地形复杂,若是让自己一寸寸的搜索显然不现实,而且稍有不慎,就有可能着了道,陷入危境,所以,总得想个法子,将他逼出来。

    顺理成章的,伯独扬将主意打到了自己身怀的两件宝贝上。

    青铜长剑自然不行,自己还要用他对敌呢,那么就只剩下……

    想到这里,伯独扬嘴角不由的上撇,空着的左手缓缓伸入怀中,再拿出来时,赫然握着一矩形物件,不正是薛衣侯丢失的端脑么?

    “阁下慧眼如炬,想必已经猜出了我的身份。”伯独扬长身立于一块凸起的山石之上,声音郎朗,“不错,你的宝剑还有这个东西,确实是我拿的,只可惜,当初一念心慈,竟是饶你一命,却也种下了今日因果。”

    “这青铜长剑,在下用的甚是趁手,却是万万不会归还的。不过,这个东西么?”伯独扬摇了摇手中抓的端脑,声音陡然变得阴冷起来,“阁下若是再不现身,就休怪在下无情,毁了此物。”

    薛衣侯不好对付,可这伯独扬又岂是省油的灯。

    或许,他并不清楚端脑对于薛衣侯的重要性,但依旧挡不住他堵上一场,若是能成,自是皆大欢喜,即便不成,也没什么损失。

    便是真的毁了这东西,虽有不舍,但也只有如此了。

    毕竟此物虽好,但解不开其中玄机,对伯独扬而言,也不过是无用之物。

    在性命与还不能确定的宝物之间做出选择,并不困难。

    四周依旧死寂。

    伯独扬皱了皱眉,却依旧不死心,“给你三息时间,否则……”

    话音刚落,一道尖锐的破风之声陡然自身后呼啸。

    本就全神贯注的伯独扬迅速转身,同时手中长剑横挡。

    咔嚓!

    一块拳头大的石头堪堪砸中剑身,却是分崩离析的下场,顿时化作齑粉。

    成功且颇为轻松的挡下这一击,伯独扬却没有一丝的欢喜。

    历练出的战斗经验,让他第一时间发觉了不妥。

    那石块本是坚硬之物,可即便如此,与自己长剑碰撞,最多也只是崩碎,绝无可能像现在这般化作一团粉尘。

    不好!

    伯独扬心头一突,忙不迭的运转身法,自山石上跃起。

    石块化作粉尘,很大程度上遮掩了伯独扬的视线,与人对敌,无疑是危险的征兆。

    好一个狡诈下作之徒。

    不用说,那飞射来的石块,定然是被做了手脚,早一步被捏坏了质地,如此,只需稍有碰撞,便能化作飞灰。

    这作法跟市井无赖打架时,投掷石灰,简直如出一辙。

    且不说,对方的手段是否下作,但效果还是不错的。

    经此一击,不仅打了伯独扬一个措手不及,更是慌乱躲避中,失去了先机。

    果不其然,一待伯独扬跳起,隐于暗处的薛衣侯毫不犹豫的发动了攻击。

    身法武经清风颤,身形迷离,速度却是不慢,手中长剑更是锋芒毕露,直向伯独扬刺去。

    “来的好。”身在半空,强压下之前的心悸,伯独扬口中厉喝,强扭身躯,手中之剑同样刺出,迎向来敌。

    乒、乓!

    两剑相接,剌出一窜的火花,随即擦肩而过。

    薛衣侯跟伯独扬同时落地,彼此都没能给对方造成伤害,不过……

    薛衣侯紧了紧隐在长袖中的右手,堪堪止住了颤抖之势,但虎口处的麻酥之感,却是久久未消。

    好强的力量。

    两人刚才的对拼一剑,看似都无功而返,但在暗处,薛衣侯却是吃了亏。

    或许是修为或许是力的分配,在纯力量的比拼中,薛衣侯俨然落于下风,巨力反震之下,右手差点没脱了长剑。

    再看长剑,更是多了一处醒目的缺口,并于缺口出向外辐射出数条裂纹。

    看来,刚才的交手,薛衣侯不仅力量,便是兵器也是吃了大亏。

    薛衣侯手中之剑,在品质上完全处于了下风。

    那柄传自聂政的青铜长剑,薛衣侯如何能不熟悉,其上不仅传承了剑庐一脉锻剑的铭文符,其品质更是与当世名剑不相上下,远不是普通长剑可以比拟的。

    “哼,看你还能接得下几剑。”伯独扬笑容阴冷,目光早已聚焦在了薛衣侯手中的长剑之上,显然也发现了其中的端倪。

    这种结果,让伯独扬欣喜之余,却并没有多少意外。

    要知道,在过去的时日里,正是凭借这把宝剑,他不知道削断了敌人多少兵刃,从而占据上风,最终获胜。

    也正因为如此,才让他将其奉若至宝。

    玄修之人,没了武器,其实力自然大打折扣,对于某些过分依赖兵器的玄修,甚至是丢掉了一半的性命。

    “你莫非以为自己赢定了么?”薛衣侯同样报以冷笑,但这番作态在伯独扬的眼中,却成了色厉内荏。

    刚才的一击,对伯独扬而言,可不仅是略胜了半筹,更重要的是试探出了薛衣侯的修为,定然是不及自己的。

    修为不及,兵刃不及,伯独扬实在想不出对方还有何胜算。

    今天这一场,自己赢定了。

    “再来。”

    薛衣侯却不再废话,手中长剑一擎,身随剑走,再次刺出。

    十七帖,列字成阵。

    剑尖吞吐,寒光滑动,隐约凝成了一个字体。

    薛衣侯虽得了剑庐传承的九章外经,但修行日短,也只是在聂政的指点下修成了第一章剑锋。

    而且那九章外经,不同于其他的外经典籍,根本就没有招式,更多的是提升出剑的威力、速度以及角度。

    现在的薛衣侯,远没有达到传说中无剑无招的无上境界,与人对敌,更多的还是需要招式,所以,很多时候,依旧要依靠家族传下的外经。

    而这其中,以判官笔为兵刃的《十七帖》,无疑是薛衣侯众多外经中颇有心得的典籍之一,其中守中带攻,在过往的对敌中,也是多次建功。

    以剑待笔,使出《十七帖》,威力上无疑会大打折扣,但在此时敌强我弱的情势下,却已经是没有选择了选择了。

    事实上,十七帖也没有辜负薛衣侯的期望。

    当两剑再次相接时,品质上的差距,很大程度上为十七帖所弥补。

    这一结果,也让伯独扬颇为意外。

    看似濒临碎裂的长剑,连接了自己数剑,竟然始终没有崩溃。

    不仅如此,原本修为优势所带来的力量,此时也仿佛陷入了泥沼,颇有种无处着力的迟滞感。

    “这家伙的武经有问题。”转瞬间,伯独扬便醒悟过来。

    既然想拼武经,那就拼好了。

    伯独扬的家族虽然中落,却也不是全无底蕴,虽经几代人的挥霍,还是留下了不少的宝贵遗产的。

    青淬剑,淬决式!

    手中青铜长剑,一改之前的直来直去,在手腕的转动下,突然旋转,尤其是剑尖处,更是划出了一眼无形的漩涡,并在玄黄之气的加持下,产生了一股黏着之力。

    奇异的吸力,自长剑导入薛衣侯的手臂,让其心头一惊,可再反应,已然不及。

    眨眼间,长剑便有大半吸入了无形漩涡,然后经青铜宝剑无数次的碰撞,旋即被搅成了碎屑,最后只剩下了剑柄,握于薛衣侯的手中。

    可即便如此,那吸力依旧未消,进而牵动了薛衣侯的手臂。

    只看那崩碎的长剑,便不难想像,若是薛衣侯手臂被卷入漩涡,将是何下场,怕是到时候,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成列为兵,兵作伐,喝!”

第十八章 死战(下)

    “成列为兵,兵作伐!”

    好一个薛衣侯,临危之中,好不慌乱。UU小说

    一声断喝,却是用出了积蓄已久的兵锋意气。

    不要忘了,薛衣侯的玄修,可不仅仅只是修行了武经,还有文卷。

    文卷之中,薛衣侯主修兵家精艺,虽只有上等初蒙之境,却依然凝聚出了兵锋意气。

    一声断喝,于空中炸响,其隐含的战场杀伐,金戈铁马般震慑人心。

    猝不及防下,伯独扬的剑招顿时被打断,甚至于大脑嗡鸣,神识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如此良机,本是乘胜追击的最佳选择,只可惜,薛衣侯手中长剑崩碎,徒留了个光秃秃的剑柄,却哪里杀得了人。

    不过,薛衣侯却也并非毫无所获,于两人擦身而过之际,伸手疾探,却是成功的将对方手中的端脑抢夺了过来。

    这一场,伯独扬先胜后败,薛衣侯则失去了利器,一时间,却也分不出孰优孰劣了。

    但可以确定的是,薛衣侯这一手兵锋意气,彻底的激怒了伯独扬。

    文卷修为,伯独扬也有,或者说,但凡家世稍有底蕴的,其家族子弟,在未彻底定型前,都会文武双修。

    但同样的,两人虽同出小贵族,但彼此的差别还是很大的。

    薛衣侯乃是家族嫡子,说是含着金钥匙长大的都不为过,从小到大,但凡是好东西,总少不了他那一份,甚至是最好的。

    但伯独扬却不同,庶子的身份,不仅让他在家族中备受羞辱,便是修行资源也经常为人刻意的刁难克扣,最终能够拿到手的,很是有限,能够独自支撑他武经修行已经不易了,至于文卷……

    虽靠着他的努力,加上年龄上的优势,在武经修为上,高出了薛衣侯一筹,可文卷修为反而有所不及,只有堪堪中等初蒙,比之薛衣侯还差了一等。

    文卷的修行给了伯独扬对抗兵锋意气的基础,但一来出其不意,其次修为又差了稍许,这才导致他着了道,若不是薛衣侯失了兵刃,怕是那一瞬间,自己便是不死也要重伤。

    生死时刻的惊悸,以及被人夺走宝物的耻辱,让伯独扬彻底的红了眼。

    往日,在家族之中,自己被欺辱了二十多年,难道现在还要为外人欺辱么,还是一个修为明显不及自己的混蛋。

    该死,家族里的那些人该死,眼前这人更加的该死。

    你们都要死,死,死!!!!

    声嘶力竭下,条条青筋都从其脖颈中凸出,无比狰狞。

    薛衣侯的兵锋意气没有吓倒他,不仅是因为受到了羞辱的激发,更重要的是他看得清楚。

    对方的文卷修为即便比他高,也极为有限,否则,刚才就不只是短暂的失神,甚至有可能让自己体内玄黄之气逆流,形成反噬,沦为案板鱼肉。

    既然如此,只要自己小心点,便不会再着道,那么凭借武经修为以及手中宝剑,依旧占据优势。

    青淬剑,杀!

    怒火激发下,伯独扬的速度更快,力量更大,剑式也越发的凶猛,反观失去了兵刃的薛衣侯,只能凭借清风颤,竭力的躲闪,被完全的压入了下风。

    一战下来,让薛衣侯莫名的想到了熊朗,那个当初在薛山截杀自己,却最终丢了性命的北阴郡府家臣。

    眼前敌人跟熊朗一样,打斗起来,完全不要命,但彼此又有不同。

    熊朗的不要命,是在厮杀场上磨砺出来的意志以及经验,并非鲁莽,而是最理性的以伤换命。

    相比之下,眼前这个敌人,就不同了,那是丧失了理智,近乎由怒火支配下的亡命。

    面对这样的对手,就绝对不能像对待熊朗时步步算计,因为你根本无法预知这种人下一步要做什么,不过,却更加的好对付。

    只需避其锋芒,待他自己燃尽力气,便可发动反击了。

    所以,薛衣侯看似岌岌可危的局面,却并不糟糕。

    在伯独扬疯子般的攻击下,薛衣侯节节败退,衣衫不断为剑锋割裂,并带起小串的血珠,一旦遇到避无可避有可能造成重伤的攻击,便毫不犹豫的施展兵锋意气。

    虽然兵锋意气的效果因为有了防备而大打折扣,但依旧会造成对方短暂的迟滞,打乱其进攻的

    节奏,从而给薛衣侯应对的时机。

    就这般,两人一进一退,一个不要命的攻击,一个心无旁骛的防守,打得可谓昏天暗地。

    兵法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在怒火的支配下,伯独扬的体力乃至精力数倍的消耗,没用多久就现出了疲态,再过稍许,身法速度乃至挥剑的力道更是出现了不小的削弱。

    “就是这个时候。”苦苦支撑的薛衣侯眸子里精光毕露,长袖挥舞,在身前刮起阵阵狂风,一点灰芒闪烁,精准的抓住对方剑式用老的破绽,合身撞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完全超出了伯独扬的意料,没等他反应过来,两人已经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不仅如此,汹涌若惊涛拍岸般猛烈的疼痛,骤然于伯独扬右眼炸裂。

    一时间,天地都仿佛崩塌了,天旋地转中,伯独扬的视野更是完全的缺失了一小半。

    在那一刹那,伯独扬只来得及看到那缺失的视野先是一片血红,如同金乌坠落前放射出毕生的光华,绚丽鲜艳,但却昙花一现,随即便燃烧殆尽,化作漆黑。

    啊!!!!

    如野兽般绝望的嘶吼,自伯独扬极力大张的口中传出,这声音是那般的猛烈,以至于让其嘴角都不自禁的流出了泛白的泡沫。

    一枝不及一尺的灰色竹箫赫然插进了他的眼窝,而另一端则紧紧的握于薛衣侯的手中。

    不用说,这竹箫便是薛衣侯从离原洞窟中带出来的。

    经过一段时间的研究,薛衣侯发现这一灰一红,一竹一玉两枝洞箫,质地极其坚硬,堪比金石,以他的一牛之力,对其竟造不成丝毫的损伤。

    也正是这个原因,才让薛衣侯此时毫不犹豫的摸出了其中的竹箫,对伯独扬发动了必杀反击。

    不过,竹箫质地虽坚硬,但毕竟只是洞箫,显然跟锋利无缘。所以,薛衣侯这番出手,才选择了人身上最为柔弱的眼睛,而结果无疑是令人满意的。

    不及一尺的竹箫,在薛衣侯的全力之下,直接刺破了眼球,避开头骨后,深陷半尺,照理绝对已经伤害了大脑,如此重伤,怕是神仙也难救了。

    薛衣侯对这一击充满了绝对的自信,但他始终还是算漏了一点,那就是人在濒死前疯狂。

    剧烈的疼痛,尤其是脑仁那似乎被搅碎的触感,让原本从怒火中清醒的伯独扬再次陷入了疯狂,而且更加的猛烈。

    哐当!

    青铜宝剑自手中坠落,砸在碎石之中。

    眼下,两人几乎脸贴着脸,这般距离,宝剑再是锋利,也已然无用,但伯独扬随后所作出的举动,却是大大的出乎了薛衣侯的意料。

    屈指成爪,在燃耗最后生命绽放出的力量支配下,闪电般插进了薛衣侯的后背。

    这个角度,别说薛衣侯根本就看不到,即便看到了,如此距离怕也反应不及。

    “啊!”

    风水轮流转,这一次,惨叫之声,却是从薛衣侯的嘴里发出。

    不仅疼痛,薛衣侯的眼眸中更是罕见的闪现出怨毒之色。

    “你该死,该死,啊,该死!!!!”

    自以为向来都能保持住一份理智的薛衣侯,瞬间也陷入了疯狂,转头一瞥,看了那近乎没入自己后背血淋淋的手,再回头时,眸子已经变成了霜白色泽,原本黑色的眼珠急剧收缩,只余芝麻大小,看上去分外的骇人。

    呜~呜~

    强忍住疼痛,近乎丧失理智的薛衣侯,张嘴便噙~住了手中竹箫的吹口,气息吞吐,吹奏出毫无美感可言甚至刺耳的呜咽音律。

    嗡!

    呜咽音律经竹箫引导,如跗骨之蛆般拥挤着钻进了那血淋淋的眼窝,最终在伯独扬的脑袋里回响游荡,将本就受损严重的脑浆完全震碎,然后…….

    伯独扬狂热的独眼瞬间暗淡下来,再无光泽,死气缭绕,但诡异的是,他整个人却没有无力瘫倒,反而抖若筛糠般颤动起来。

    对于此状,薛衣侯仿佛未觉,依旧不断的吹奏竹箫,哪怕他自己,已经嘴角沁血,也不知是因为后背重创还是吹箫反噬所造成的。

    从这点上也不难看出,薛衣侯是恨极了伯独扬的濒死反扑,此举已经有鞭尸之嫌了。

    但真的只是鞭尸泄愤么?

    时间,一点点的从指头间流过,带走或精彩或枯燥或平淡的光华。

    噗!

    一点豆粒大小的幽蓝色火苗,突兀的于竹箫的末端迸发,开始时忽明忽灭,仿佛一阵微风就能吹灭,但却极为顽强,燃烧着眼眶内的血液,逐渐壮大。

    只是几息的时间,那被竹箫所洞穿的眼窝处的血肉已经被燃烧殆尽,现出了偌大的枯骨黑洞,其内幽蓝色火焰完全绽放,鸠占鹊巢,于此同时,另外一只完好的眼珠瞳孔里也现出了一抹幽蓝……

    不知不觉中,天色已黑。

    不同于沙海以及离原,这荒山中虽不见日月,却有了昼夜之分。

    而没有星月的夜晚,漆黑处可谓伸手不见五指。

    白日里的攻伐,早已结束,不出意料的,重楼大败,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百人基业,轰然倒塌,只有十几人遁入群山不知所踪,剩下的,除了小部分战死外,大多都为金兰、弑血瓜分。

    遥遥望去,此时依然可见山上不时的有火光闪烁,想来还在清缴余孽,又或者……找人。

    咳、咳!

    两声轻咳中,薛衣侯幽幽醒来,借着一丝幽蓝色的光晕,他发现自己正躺倒在一片碎石堆里。

    一待清醒,后背火辣辣的疼痛便刺激的他忍不住倒吸了几口凉气。

    “该死的混蛋,竟然还藏了一手爪上外经。”回忆起白日的战斗,薛衣侯呛然咒骂。

    能够一抓刺破薛衣侯后背,并直没而入,除了修行爪类的外经,薛衣侯实在找不出其他的答案。

    事实上,便是他自己也曾修行过一门掌上的外经,名曰排云掌。

    这类依靠自身为武器的外经,其实并不罕见,但却不入主流,毕竟,相比于真正的兵刃,人的身体再如何淬炼,还是太过孱弱了,攻击或许有余,但防御就实在是让人不敢奢望。

    所以,这类外经,大多只是用于自保,很少会作为常规手段施展的。

    再说那一爪,凶狠是毋庸置疑的,直接洞穿薛衣侯的后腰,一爪之下,怕是已经伤了内俯。

    若只是如此,相比于薛衣侯此前所受的种种伤,似乎也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远不至于让他失去理智一般的陷入疯狂。

    所以,这事情显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话说玄修,入室境第一重名为通窍,便是打通全身筋脉穴窍,形成通路,以供体内玄黄之气乃至以后凝结的玄力流淌,如此内可滋养身躯,外放便可施加到武经,增其威力。

    所以说,通窍可谓是玄修的根基。而体内筋脉穴窍更是扮演着核心以及节点的重要角色。

    一般伤患,体内筋脉通窍多多少少都会受到波及,堵塞之下,让自身实力大打折扣,需要时间温养,待恢复后才能重回巅峰。但有一般,就有特殊。

    人体内筋脉穴窍何其之多,而这其中自然也就有了主次之别。

    很不幸的是,伯独扬那临时的一爪,好死不死的正伤了一处名为璇玑的穴窍。

    而这璇玑穴作为一处节点,上连六脉,下接足阴脉。

    六脉辐射手臂十指,足阴脉则是连通双腿。

    璇玑本就是周身大穴,又连接四肢,一旦受损,轻则阻碍玄黄之气流通,重则甚至会导致瘫痪,重要性不言而喻。

    薛衣侯现在要面对的困境便是如此。

    璇玑穴被人以爪重创,虽不至于让自己瘫痪,却也彻底切断的筋脉的流动,换言之,在其修复好之前,薛衣侯再无无法调动玄黄之气进入四肢,而没有了玄黄之气的支配,双手如何施展攻击外经,双腿又如何施展身法外经?

    这便是薛衣侯恨极了伯独扬的原因之所在。

    现在的他,不仅肺腑受创,便是一身玄修也算是被废掉了。

    而璇玑穴作为周身大穴,便是有高明的医者,配合灵丹妙药,想要修复,也不是短时间可以达成,更何况现在,只是依靠体内的玄黄之气慢慢滋养修复,谁知要到猴年马月才能恢复了。

    “如此罪大恶极,便是将你炼化为行尸走肉,也不算过分吧!”薛衣侯咬牙切齿,目之所及,赫然是蹲俯于身侧双目燃烧幽蓝火焰的伯独扬。

第十九章 倒霉的弑血

    昏迷之前,薛衣侯虽被怒火湮没了理智,但却并没有失忆,很清楚当时的自己都做了些什么。www.uu234.cc

    一曲《驱尸咒》,除了炼尸,还有别的用途么?

    甚至因为暴怒,让当时候的薛衣侯爆发出了更大的潜力,越过迷尸,乃至后面的两重,而直接吹出了炼尸。

    前文提过,《驱尸咒》共有七重,分别为迷尸、护识、驱尸、炼尸、驭尸、融僵、驭僵。

    前三重,迷尸只能暂时的迷惑尸骸,并一定程度上为己所用,说白了,就是所驾驭的尸体忠诚度不够,随时都有可能背叛甚至反噬。

    而护识则是利用玄黄之气,提升自身的神识,以对抗吹奏之时混元之气的反噬。

    其后,驱尸便是更全面驾驭尸体的曲子,能极大程度上压制尸体的背叛反噬。

    到了第四重炼尸,就完全不同了。

    这个过程中,驱尸咒会完全的融合进尸体的魂魄之中,难分彼此,再无反噬之忧,同时,还能对其魂魄进行温养,使其恢复了生前的本能甚至是稍许记忆,而这时,尸体已经有了质的提升,拥有了更进一步,成为飞僵的基础。

    不得不说,薛衣侯在暴怒之下,所爆发出的潜力是惊人的,在连第一重迷尸都不熟练的情况下,直接跨越三重,成功的吹奏出了第四重,也就有了现在的伯独扬。

    除了那两个空洞~眼窝内燃烧的幽蓝色火焰,以及浑身散发出的淡淡死气外,其神情举止,竟跟活人无异。

    当然,薛衣侯也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此时虽然苏醒,但精神却是极为低迷,全身乏力,若非背后火辣辣的疼痛不断刺激着,怕是随时都会重新倒下昏迷。

    法易修行便是如此,混元之气的反噬,往往伤害的都是自身的精神,也就是所谓的神识。

    若是神识强大,面对反噬,还可以面不改色,但显然,薛衣侯远未达到可以无视的境界,稍有不慎,或者运气再坏一点,此时就不只是精神不佳,而是直接崩溃,疯掉了。

    故此,混元修行界中流传着一句颇为无奈的谚语,曰:法易多出疯子,道极盛产残疾。

    由此可见,混元之气的反噬,是何等的恐怖。

    薛衣侯来不及侥幸,虽然他没有疯掉,但情形依旧不乐观。

    璇玑穴重创,不知何时才能修复,等于他依仗的玄修修为被废掉了。

    不仅如此,神识也受到反噬,想要重振精神,也绝非朝夕可以恢复的。

    在这种情况下,现在的他,别说面对虎豹般的敌人,便是寻常小孩,都能要了他的性命。

    唯一可以依仗的……似乎只有……

    想及此,薛衣侯再次投向身旁的伯独扬,目光复杂,有期待更有怀疑。

    炼尸是成功了,但这尸体能否委以重任,就实在值得考量了。

    再说,这尸体,便是生前,若不是凭着青铜长剑的锋利,怕是连自己都未必敌得过,至于现在,怕是又要大打折扣了,如此,能保得自己周全么?

    薛衣侯的怀疑,是很有必要的,毕竟,事关自己的性命,再如何谨慎都不为过。

    但话又说

    回来了,怀疑归怀疑,现在薛衣侯还有别的依靠么?

    或许有,比如找到薛衣娘等人,想来能够寻到庇护。

    可这荒山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

    重楼败亡是一定的,但有着要别跟那老头的护佑,薛衣娘想要脱身,也并不困难。

    不过,成王败寇,身为失败者,就要有亡命奔逃的觉悟,此时怕是恨不得找个窟窿钻进去,又岂会那么容易就让人寻到踪影呢。

    当然,除此之外,薛衣侯还想到了另外的危机。

    那便是身边的这位尸体。

    这尸体活着时,可是金兰麾下的一个小头目。

    若是战死也就罢了,可偏偏是失踪,若是换做薛衣侯是仇九,不管是否情愿,为了收买人心,势必会大肆搜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而薛衣侯逃跑,此人追杀,更是为不少人亲眼所见,按图索骥,想要找到薛衣侯,并非什么难事。

    说不得,此时山腰处那不时闪烁的火把,便极有可能就是搜寻之人,若是没有所获,那么等待明日天亮,极可能会扩大范围,此山谷虽隐秘,但在有心之下,想要找到也并非难事。

    走,必须走。

    但又如何保证逃命途中的安危呢?

    一番纠结后,薛衣侯的目光不由的投向了山的另外一面。

    金兰是绝对不容考虑了,自己当场格杀两名帮众,目击者可有不少人,若是投靠了他们,无异于肉包子打狗,如此一来,就只剩下一个选择了。

    弑血……

    下定决心之后,薛衣侯再无犹豫,简单的包扎了背后的伤处,便驱使尸体背负自己,向着山的另外一面行去。

    黑夜,伸手不见五指,如此环境下,即便是金兰都有所顾忌,不敢轻易的分散帮众,但对于燃烧着幽火的尸体而言,却如鱼得水,健步如飞。

    ……

    金兰联手弑血,仅一日,便灭掉了重楼,此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飞速传播,引来了不小的轰动,同时也让这两大势力大大的出了风头。

    只可惜,自家知道自家的事,此时的弑血显然并没有外界所想的那般风光。

    至于原因,很简单,他们被重楼摆了一道。

    按理,弑血跟金兰联手,一同攻山,利益均摊,同时也将风险平摊了下来。

    可事实呢?

    金兰一边,攻势如潮,势如破竹,在没有多少折损的情况下,不仅率先攻上山巅,反而还以“援助”之名,加入了弑血一边的战事。

    反观弑血,却不知为何,战事进展的颇为不顺,同样三道防线,但无一不是难啃的硬骨头,损兵折将不说,进击的脚步也被极大的拖缓。

    没等第二道防线的战事结束,就迎来了金兰的插足。

    最后,总结得失才发现,这一战下来,竟然……亏本了。

    此一战的本意,不是灭掉重楼,而是吞并,那么重楼的帮众无疑就成了最好的战利品。

    一战下来,弑血确实俘获了不少重楼帮众,但同样也是损兵折将,当消耗大于获得的利益之时,不就是亏本了么?

    再对比赚得盆满钵满的

    金兰,弑血无疑就更加的郁闷了,甚至隐约中生出了忌惮忧虑,生怕金兰在势力大增之后,再起贪婪,趁机将自己给灭了。

    于是,是夜,弑血的首领连庆功的晚宴都没去,就带着自己的人,灰溜溜的逃下了山去,回返自己的大本营。

    在回返的路途中,弑血的首领一番苦思后,也终于找到了症结。

    两家之所以会有如此大的差异,不是因为金兰的实力比自己高,而根本原因却是出在了重楼的身上。

    作为弱势的一方,重楼不仅两线作战,甚至还各自布下了三道防线。

    一开始,弑血的首领,怎么都想不通,如此布置,简直就是给金兰、弑血分而歼之的大好机会啊。

    可到了现在,就看出重楼用心之险恶了。

    两边战场看似平均分配了人力,可事实上,却是将高手都集中到了弑血的一边,而且,重楼的首领也根本就没有坐镇山巅,反而秘密的混入战场。

    如此作法,不仅震慑弹压了帮众的背叛,使他们不得不卖力血战,同时也在厮杀中给弑血帮众造成了极大的损失,最后,利用混乱,逃之夭夭。

    之所以说重楼用心险恶,便在于此。

    用句通俗的话来说,这是临死也要拉垫背的。

    很不幸,弑血就是那个垫背的倒霉鬼。

    这一战不仅没有像计划中的补强实力,反而有不小的削弱,一旦消息传扬出去,或许用不了多久,重楼的今天,就是弑血的明天。

    即便这个消息被封锁住了,弑血同样不好过。

    金兰的人不是瞎子,如何看不出弑血的情形,利益之下,本就不牢靠的联盟,顿时就成了形同虚设。

    不患寡而患不均,重楼这一手,无疑是算准了人心,给两者营造出不可调和的嫌隙,日后便是发生火拼,也不意外。

    且不管怎么说,事情已经发生,对现在的弑血而言,紧要的就是赶快回到自己的据点,舔舐伤口的同时,应对接下来有可能面对的困境。

    弑血的首领六神无主的夹杂在队伍里前行着,可还没等走到自己的地界,前面却发生了骚乱。

    这让他心头不禁一紧,难道遇到埋伏了?

    如此黑夜,若是被埋伏,那可就太糟糕了。

    来不及细想,急忙遣人去前方问询,待得到答复后,才重重的松了口气。

    原来是前方负责探路的斥候抓住了一个人,而且还是重楼的余孽,在白日里趁乱逃走的,却不料,在此时一头撞进了自己的队伍里。

    “将那人暂时看押,若没问题,就收拢了。至于立功的斥候,依然按照之前的奖惩,晋一级。”随意的处置过后,弑血的首领便不再理会,而是下令队伍恢复秩序,加紧赶路。

    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看似简单的事件,背后却令有隐情。

    那名立功的斥候,为了功绩,隐瞒了一些事情,而弑血的首领因为心不在焉,也没有仔细问询,就这样,原本按照规矩本该处死之人(重伤无功),就这么摇身一变,烙上了弑血的印记。

    而那个俘虏,不出意外,正是……薛衣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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