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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伴读书     自在谪仙txt下载     自在谪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章 否极泰来

    六日后,陆十四,不,是薛衣侯,踏上了回山归程。UU小说

    惜墨恶尸一袭粗陋针线缝补的男士深衣,亦步亦趋的跟于身后,神色晦暗难明,说不出的复杂,红润的樱唇数度蠕动,却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有什么话还是现在说出的好,等上了山,谨慎起见,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你我必须避嫌。”薛衣侯背着双手,头也没回道。

    “你、你看上去并不悲伤?”满脑子的话,可一旦开口,却口不由心,惜墨恶尸不无懊恼的跺了跺脚。

    “悲从何来?”薛衣侯终于停下了脚步,转身望来,一脸的平静,甚至还浮现出若有若无的笑意。

    “那老妪待你视为己出,看的出,你对她也颇有感情,她现在死了,你难道不应该悲伤?”惜墨恶尸反问道。

    “在我未出现之前,老太太先丧子,后丧夫,被视作克星,为邻里驱逐,可谓一世悲苦。

    自我出现之后,她待我若己出,将本就所剩不多的母爱倾囊相授。

    将心比心,我不是薄情之人,自是要竭尽所能的尽人子情分。

    做母亲的希望儿子有大好前途,我便拜入仙门,衣锦还乡,与有荣焉。做母亲的希望儿子能攀个高枝儿,哄骗一仙姑做婆娘,我便跟你假戏真做,拜堂成亲。

    老人家,吃尽了一生的苦楚,本就油尽灯枯,心愿了却,含笑九泉,这不无算是一桩喜丧,既是喜,何必悲?”

    薛衣侯淡淡的笑道,平静处却见真性情。

    他是真的为老妪而喜。

    反过来想,若是没有他的出现,老人依然逃不过生死,却是另外一番境遇了。

    养儿防老,得子若薛衣侯,老妪闭上眼的那一刻,是真的在笑,笑容纯净,宛若新生的孩童。

    “望老人家来世投个富贵人家,衣食无忧,喜结良缘,并一生平安。”

    薛衣侯抬头望天,暗自祈祷。

    他这边自说自话,却没有察觉,咫尺之距的惜墨恶尸早已满面狰狞,举手投足欲要置薛衣侯于死地。

    可每到出手一刻,却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总是迟疑,然后颓然放弃。

    “你、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不杀薛衣侯,可不是因为心软,事实上,对于恶尸而言,其字典里就没有这个词汇。

    惜墨恶尸是真的下不去手,冥冥中仿佛有一张网,平时无形,且无拘无束,可一旦对薛衣侯生出恶念,顿时就会生出大难临头之感。

    “救了你。”薛衣侯如何听不出惜墨恶尸的竭斯底里,反而施施然的卖起了关子。

    “有屁快放,否则,休想让我配合你的计划。”惜墨恶尸咬牙切齿的威胁道。

    什么时候,恶尸竟然会用这种方式威胁于人了?只是想想,惜墨恶尸就惭愧的无地自容。

    “呵呵。”对于惜墨恶尸的威胁,薛衣侯只是报以微笑,其中促狭的意味甚浓,“惜墨恶尸,这个名字不好,从即日起你就叫……嗯,叫什么好呢,容我想想,就叫桃红吧,跟你的肤色倒是相得益彰。”

    “嘎吱!”惜墨恶尸齿间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脆响。

    “不喜欢?嗯,我也

    觉得俗气了些,要不就叫胭霏,胭乃胭脂,粉色也。霏,飘扬之霏,通假绯红之绯,红颜也。不错,不错,就这般愉快的决定了。”薛衣侯对自己的文采颇为自得,哪有丝毫顾忌惜墨恶尸心情之意。

    “好,从即日起,我便名胭霏,那么……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饶是凭借绝对的理性,惜墨恶尸,不,是胭霏,深吸了几口气,才强压下满腔的怒火。

    “呵呵,看你如此识趣,便告诉你吧。”对于胭霏的表现,薛衣侯很是满意,既然满意,也就不吝施舍些好处。

    “极阴之体,想必你比我更清楚了。那日在矿洞中,你已是处于崩溃边缘,便是我,虽有心救你,却也没有半分的把握,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在我想来,极阴之体之所以恐怖,主要在于少了制衡。所谓阴阳相合便是这个道理,而在这方面,我倒还有些心得。”

    “其一,我之体内,流淌着邪凤之血。不同于其他凤族,邪凤属阴,霸道处比之你的极阴之体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其二,就在一月之前,我有幸拜入仙门,虽没太多的收益,却也涨了见识。”说这话时,薛衣侯却露出鄙夷之色。

    “哎,或许是小爷长的过于英俊了,拜入仙门第二日,便有小有姿色的同门师姐拜访,相谈甚欢。临走之际,那位师姐更是隐晦的表达了爱慕之情。”

    “果不其然,在其后的一个月中,那师姐几乎形影不离于左右,热情处,放在普通男儿,怕是要难以消受了。”

    “就这般,半月前的一个夜晚,我房中突兀的多出了一纸帛书。”

    薛衣侯说话中,伸手入怀,掏出了一方丝娟,打开来后,正反两面密密麻麻的爬满了蝇头小字,仔细看,这些小字竟不是写上去,而是以丝线绣上去的。

    “食色阙!”胭霏眼尖,第一眼就看到丝娟最右侧竖版排列的三个描粗的小字。

    “呵,顾名思义,此乃一篇采(和谐)补之术。”薛衣侯解释道。

    不说白云间,便是大周天下,也流传了不少类似的功法,以玄修为基,专走邪门歪道,企图找一登天捷径。

    当然,同为采(和谐)补术,但内容却大相径庭,倒是应了“殊途同归”的大道理。

    而这篇食色阙,自然跟流传于大周的功法又有不同,乃是法易修行中的术术。

    “这篇食色阙想来只有一半,只记载了采(和谐)阴之法。凭此法门,可培本固元,滋阴补阳,其效用却是一点都不差那些大补之物。更重要的是,此法门槛极低,但凡有修行资质的,便是再寻常的人物,也只需要一个月的时间,便可大成,当然在此过程中,绝不能行房。

    大成之日,体内肾水浓稠凝固,化形为鼎,起名曰:阳鼎。

    若是处子之身,更有几率凝结景阳鼎。

    阳鼎至阳,似行将喷发的火山,若得不到雨露滋润,便成反噬,欲~火焚身而死。”

    “小爷不才,只用了半月不到,便堪堪修至大成,半步之遥,随心可达。”

    “邪风之血,食色阳鼎,便是我之依仗。”

    “当是时,我先是跨出那最后一

    步,于体内凝结阳鼎。随后调动血脉,散发邪凤馨香,诱你自投。

    于你入瓮之际,注入邪凤血脉,以阴制阴,压制并削弱极阴体之锋芒,再然后便引导阳鼎,采(和谐)阴(和谐)补(和谐)阳,种种手段,可谓煞费苦心。可即便如此,最后也只是消耗掉你体内半数的极阴之力。”

    “只能说,你体内的极阴之力,实在太过浩瀚。若非我有邪凤血脉,只凭阳鼎,别说采(和谐)补,不被你吸干,就已是万幸了。”

    “好在,误打误撞,结果倒还圆满。”薛衣侯短暂的后怕,便露出得色。

    且不说自己所获颇丰,只是胭霏,一来被消耗掉半数的极阴之力,血脉又受了邪凤沾染,日后再不虞反噬之苦。

    当然,胭霏受益匪浅,却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迷迷糊糊中失(和谐)身自不多言,更令人难以接受的恰恰是沾染于体内的邪凤之血。

    胭霏体内的邪凤之血,只能算是薛衣侯体内邪凤的子孙。

    所谓百鸟朝凤,凤之威仪,又岂容它禽亵渎。

    有了这层联系,甚至将胭霏的虚妄因果碾碎,重建契约,这就有了胭霏无论如何都无法对薛衣侯下手的后事,甚至于只要薛衣侯表现出足够的强势,胭霏再如何不愿,都只能俯首帖耳,任其驾驭。

    “儒家有言,既来之,则安之。事已至此,与其庸人自扰,不若看清现实。而且,对我而言,你的价值颇大,不到万不得已,我是绝对不会舍弃的。”薛衣侯安慰道。

    “谢谢你的好心了。”胭霏杏目圆瞪,恨不得将薛衣侯挫骨扬灰,“我是否可以理解,今日之行,你之后计,却是我卖身的投名状。”

    “这是当然,否则,我何必要养一个废物。”薛衣侯理所当然的振振有词。

    “无耻!!!!”

    “哈哈,彼此彼此,对于你们恶尸而言,这算是夸奖吧。”薛衣侯大笑。

    先有玳墨,后有胭霏,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似乎就转了运道,否极泰来,虽几经大难,九死一生,可最后的收获,都物超所值,连带着保命的手段,也越发的富裕了。

    至于白云间……

    薛衣侯转身,抬头望向山巅云之处。

    虽说前辈栽树,后人纳凉。

    白云间或许有过无限风光,可也抵不住子孙不孝,将一手好牌打成了现在这幅模样,导致宗门势微,随时会被人鸠占鹊巢。

    更有甚者,这些子孙不图卧薪尝胆,反而走上了旁门左道,将大好山门变城了藏污纳垢之地。

    想想那位热切的师姐,真的只是出于爱慕,才那般主动的接近薛衣侯,不惜赠予一篇明显比入门功法要高级的多的《食色阙》?

    薛衣侯可不是新嫩,更没有那些同时拜入山门弟子的不谙世事,只是转眼间,便看出了对方的不怀好意。

    “食色阙”虽是不错的秘术,甚至称得上是快速提升修为的捷径,可但凡捷径,又岂是那般好走的,说是步步杀机都毫不为过。

    “你既将我当做晋升的踏脚石,却不知脚下能否安稳的住呢,我的华璧师姐。”

第五章 仙奴之争

    华璧,便是薛衣侯口中那位多方引诱并暗自赠予《食色阙》的同门师姐,同辈之中,位列十六,不上不下,很尴尬的地位。www.uu234.cc

    白云间之所以落魄,不仅仅是地域的缩减,也不仅仅是门下弟子的不务正道,还表现在人丁稀薄上。

    及至现在,上至掌宗,下至薛衣侯这般新嫩的入门弟子,竟是同一辈分。

    上无长辈扶持,下无后辈添彩,拢共还不到百人。如此架构,可谓青黄不接。

    倒不是说白云间不愿意扩充人力,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罢了。

    白云间统辖农奴不过万人,祛除掉老弱病残以及过了修行奠基年龄的,二十岁以下且又拥有修行资质,百人中都未必能寻得一个。

    当然,即便能够找寻到足够多的传人,以白云间现在的底蕴,也拿不出足够的资源供养。

    如此这般,人丁越发的凋零,宗门势力便越发的没落,连带着所能维持的底蕴、掌控的农奴也就不断缩水,恶性循环,能够支撑千年不倒,已经算是祖坟冒烟了。

    据薛衣侯所知,整个白云间内,类似华璧这般热衷于《食色阙》的弟子,不下七成。其中,大多都是早已结成了道侣,挂名夫妻,不分昼夜,对食修行。

    至于华璧,就显得格外特殊了,以其排名,入门时间并不短,却还要将魔爪伸向懵懂的新进弟子,过程中甚至不惜逞色(和谐)诱、误导乃至欺瞒等见不得光的手段,如此种种,要么是其太过贪心,不甘于仅仅委身一名伴侣,想要做那脚踏两船甚至多船的伟业。要么,就是其命苦,或者姿色不存,为过往的同门师兄弟所嫌弃;或者命运多舛,原本的道侣作古,不得不寻求替代者。

    按理,华璧虽非绝色,却也算得上是中上之姿,如此便可排除掉第二种可能。

    当然,若是你一心向善,也可以认为华璧洁身自好,直到近来,才迫于压力,而走向堕落。

    这种可能并非没有,只不过,薛衣侯却不相信罢了。

    白云间的山间景色虽算不得美轮美奂,倒也别有一番滋味,走在山径之上,耳边不时会传来鸟语花香,静谧中透着大自然的恬淡。

    就在薛衣侯带着胭霏走到半山腰时,终于遇到了同道。

    那是一行四人,走在前面的乃是一对充满了青春活力的少年男女,身后则亦步亦趋的跟着两名颇为粗壮的中年男子。

    粗壮的中年男子,只看体魄,便是练家子出身,只不过,此时却不见一丝的彪悍,反倒是挂满了忠厚且讨好的笑容。

    那对少年男女,薛衣侯认识,只是不熟,至于名字,似乎听闻过,却是左耳进右耳出。只知道,这两人好似出于同一个村子。

    所谓同乡之谊,在进入到陌生的环境后,互相扶持,总是很容易走近。

    至于那两名中年男子,却是跟胭霏有着相同的身份仙奴。

    顾名思义,所谓仙奴便是伺候仙人衣食起居的奴婢。

    这一身份,在白云间中,也是刚刚兴起,换言之,只有薛衣侯这一批新入门的弟子,拥有仙奴。

    在别人看来,这是备受宗门重视的待遇,可薛衣侯却不这么想。

    犹记得六日之前,薛衣侯等一干新入门的弟子即将下山衣锦还乡,宗门二师兄亲自颁布了此条新律。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自即日起,凡我白云间入门弟子,皆可于乡间邻里寻一可靠之人,带上山来,充作仙奴。其中若有天资且勤奋之辈,更可随各自的主人,修我宗门仙法,日后成就,且看造化。”

    这一段话,听上去中规中矩,振奋人心,便是有大智慧者,怕也找不出破绽,以指责那位二师兄存心不良,不过……

    “当然,身为仙奴,也要紧记本分,于宗门戒律不得有丝毫逾越。且仙奴为奴,弟子名录是绝对入不得的。既然不是宗门弟子,其平日里的用度乃至修行的资源,就要自力更生了。”

    大喘气后,这接下来的一段话,在薛衣侯听来才是重点。

    总结起来,薛衣侯这一干新入弟子,可招募仙奴一名,同样的也要分担他的用度乃至修行资源。

    嗯,听起来,这似乎,也合情合理。

    那么问题来了,假如有朝一日,白云间大敌来袭,这些仙奴又该扮演何种角色呢?

    白云间给予的,只是一个名份,若因此要他们以命相报,似乎有些讲不通了。可莫要忘了,仙奴的存在,是依附于主人的,而他们的主人却是实打实的宗门弟子,为宗门分忧便是分内之事。

    好吧,不吝于将人往最坏处着想的薛衣侯,不得不开启了阴谋论。

    这增添仙奴的举动,会不会是白云间高层,不甘于宗门现状,却又囊中羞涩,而想出的两全之策呢?

    仙奴,平时为奴,毕恭毕敬的充当绿叶,让一干所谓“仙人”们自我感觉良好的高人一等,可到了战时,他们又会受到牵绊,转奴为兵,甚至是炮灰……

    若真是如此,白云间可是打的好算计啊。

    而对于这些新进入门的弟子而言,即便知道了此中内情,怕是也会不以为然吧。

    要知道,这些新进弟子,就在不久前,还只是最底层的农奴身份。一朝化龙,身份的蜕变,忆苦思甜者未必没有,但更多的是浮躁,甚至得意忘形。

    就比如暴发户,一旦掌握了大量的金钱,总是会时不时的彰显于世,大金表、粗金链、满手的金戒子,甚至恨不得镶上满口的金牙,生怕外人不知,并极为热衷于攀比。

    道理是一样的,对这些新进弟子而言,朝夕之间,从农奴化为仙人,衣锦还乡不过是情理之中,为了区别自身,更要表现出高人一等的模样。

    仙奴,无疑就成了极好的炫耀资本。

    你有,我自然也必须有,而且还要比你成色更佳。

    此种好胜心下,哪里还会在乎其背后隐含的龌蹉。

    眼下,在那一对同乡又同门的男女弟子之间,便生动的展示着题中之意。

    看似你侬我侬的热切闲聊,这对少年男女总会不经意间,将话题引到自己的仙奴身上。

    “说起我六叔来,在咱们村也算是响当当的好汉了。打小便力大无穷,料理农田更是十里八乡的好把式。这次跟我一行,也就为了让他涨涨见识罢了。”少年男子故作老气横秋的模样,只可惜,毕竟年轻,虽极力遮掩,可那满脸的自得却是侧漏的厉害。

    “师兄还真是好福气,有你六叔帮衬着,日后在宗门的生活,定是惬意的紧呢。”少年女子先是做出羡慕之色,紧接着矫揉造作的偷偷瞥了眼跟在身后的中年男子,叹息一声,苦笑道

    ,“只可惜师妹我没那福份,在过去的六天里,不知有多少邻里相求,却总遇不到满意的。

    最后只能从别村拉来了表哥,说起我这表哥,性子实在木讷蠢笨,据说直到三岁才学会说话。长大后,无论如何教,都驾驭不了农具,可是愁坏了我那舅舅。

    也不知是不是傻人有傻福,我这表哥虽下不得田,可在狩猎一事上却是无师自通,就在上个月,还打了条母大虫,足足有五百多斤呢……”

    好吧,接下来的对白,薛衣侯实在是有些听不下去了。

    明明没有那份城府,偏偏要学大人的口气自吹自擂,作为听众,薛衣侯实在是担心,再听下去,满身都要抖落一地的鸡皮疙瘩了。

    薛衣侯不准备理会这俩心智不全的孩子,可保不齐人家想套个近乎呢?

    当然,套近是不可能的,最主要的理由是,这对少年男女本是同乡,知根知底,加之面皮还是薄了些,不敢过分的吹嘘,却又有满心的“骄傲”需要发泄,四处一望,薛衣侯这个外人无疑成了最好的选择。

    “这位……呃,师弟,且留步。”少年男子急忙开口,将薛衣侯叫住。

    “你在叫我?”薛衣侯指了指自己。

    “正是。”少年眼睛做作的向着斜上方瞥去,一副傲然的模样,“不知师弟是哪村哪寨的?”

    “师兄,他是那个克死了儿子丈夫的老妪捡来的外来户。”一旁,女子低声提醒了一句。

    “呃?!”少年讪笑一声。

    刚才他只顾着摆造型了,竟是没看清薛衣侯的容貌。

    “原来是你。”尴尬只是瞬间,面对身旁的少女,他只是努力佯装出高人一等,可面对一外来户,心底里的骄傲却哪里还用得着装。

    傲慢使然,让这位仁兄连问下薛衣侯名讳的**都打消了。

    一路人耳,何必要寻根究底呢?

    少年如此定位薛衣侯,却怎么也不会想到,在后者的心中,他何尝又不是路人甲或乙呢?

    “这是你的仙奴?如此孱弱,啧啧,还真是……”先是大概的瞥了眼跟在薛衣侯身后的胭霏体型,少年不由的嗤之以鼻,可没等嘲讽落地,身体却是一震,眸子里更是有光华绽放。

    “好俊的人儿!”待看清胭霏的男扮女装的容貌后,少年已是满眼的痴迷。

    不得不说,虽经过薛衣侯一番装扮,化作男儿样,可饶是如此,胭霏那清秀的面容,也远远的高出普通少女,比如眼前这位“同门师妹”。

    痴迷的不仅仅是少年男子,同门师妹表现的更为激烈。

    男子痴迷,是因为世间本就有“娈童”流行,且只有身份高贵之人,才有此资格。

    相比非主流的情爱,女子的痴迷,就显得更加正常了。

    此刻,什么好把式六叔,什么打虎英雄表哥,统统消失于这对少年男女的脑中,只剩下唯一的念头。

    “师兄,可否割爱,将你这仙奴换于我。”

    少年男女异口同声道,连带着薛衣侯也沾了光,从“师弟”晋升为“师兄”。

    嘿,还真是物以类聚啊。

    薛衣侯心中冷笑,目光却无意中投向山巅。

    白云间若是知道自己刚刚收纳的弟子,是这种货色,却不知该做何想呢?

第六章 胭脂马难驯

    见色起意,连起码的抵抗力都无,是为意志不坚。www.uu234.cc

    刚入仙门,还未有所成就,便小人得志,是为不智。

    这种人,便是天赋异禀,也不过是千人踩万人踏的绊脚石,废物而已。

    就这种货色,还妄想换胭霏,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薛衣侯无意理会这两个废物,都说近墨者黑,跟这些瓜娃子走的近了,说不得某天自己也潜移默化中成了这幅样子。

    冷笑一声,薛衣侯再也懒得看这对少年男女一眼,背起手,便不疾不徐的向着山巅行去。

    “你……”

    薛衣侯无视的态度显然惹恼了其中的少年,羞愤之下,原本还算清秀的脸上顿时成了猪肝色。

    指着薛衣侯的背影良久,竟是一时想不出个报复的手段。

    “你们都是死人么,此子都欺负到主人头上了,竟还无动于衷,莫不上了忘了上山前许下的毒誓了?”反倒是身旁的少女,形容尖厉的对着身后的两名仙奴训斥道。

    但凡古代,普通之人对于誓言还是极为看重的,轻易不许,可一旦许下誓言,必定会竭尽所能的完成,更何况是毒誓了。

    那两个中年男子,能从众多的竞争者中脱颖而出,成为人所羡慕的仙奴,不仅身怀绝技,必定也是忠心耿耿,上山之前,更是发下毒誓,一生都不得违背主人命令。

    听得少年女子的训斥,两名仙奴却是面露苦笑。

    就在刚刚,他们的主人,还叫嚣着要把他们换走,心性之薄凉,但凡正常之人,谁会没有怨言,正因为如此,他们一直选择冷眼旁观,却还是没有逃过这桩麻烦。

    身背毒誓,即便心中再如何不愿,到了此时,他们也不得不出手了。

    但见这两人体魄本就强健,虽没有机缘修行仙法,却是实打实的练家子,身形矫健,猛得冲出,几步间便追上了薛衣侯,挡在了上山的道路中央。

    “小郎君,你怕是还走不了。”其中一人伸手挡于薛衣侯身前,神色中颇有些羞愧。

    这两个仙奴,顷刻之前,还是老实巴交的农奴,在他们简单的善恶观中,此时的举动,无疑是助纣为虐,心里自然是愧疚的。

    “哎,修行的世界……真的不适合你们啊。”薛衣侯深深的看了两人一眼,叹息声没停,人却已经动了。

    欺负这种老实巴交的人,即便是练家子,薛衣侯真是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不过,没兴趣不等于不动手。

    练家子,说白了,不过是最低级粗鄙的打熬身体,甚至不值得薛衣侯用半成之力。

    没有动用任何的修行手段,只是最纯粹的以力相搏,以技相斗。

    双腿一扭,没等那两名仙奴看清楚,薛衣侯便已近身,右手握拳,半月拉弓,上勾,直捣胸腹。与此同时,强扭蜂腰,半身旋转,左手化刀,横切咽喉。

    眨眼之间……

    呕!

    一人捧腹作虾米状,佝偻着半跪于地,体内汁液翻涌,苦不堪言。

    咳……咳……

    另一人更惨,双手掐颈,头顶大地栽倒,眼白泛滥,原本黑黝黝的脸膛已如同烙

    铁般通红,咽喉阻塞,呼吸困难,偏偏想咳又咳不出。

    同时之间,粗壮强悍的中年仙奴,就那般栽在了薛衣侯的手中,这番变故,看得后方的少年男女脸色煞白,难以置信,又偏偏努力支撑着刚刚建立起的傲然,那副色厉内荏的模样,充满了讽刺。

    “不管你们心中是否愿意,既然做了,却又显得女儿态,不是找死么?”薛衣侯冷视着脚下的俩仙奴。

    这一次出手,他半分力气都没用,更是在最后关头留有余地,只是让两人吃些苦头,休息些时间,便能慢慢恢复。

    当然,如此做,并非是薛衣侯心慈手软,只是不屑罢了,现在看来,敲山震虎的效果已然达到。

    所谓的“虎”,可不是指那对抖若筛糠的少年男女。

    “只是最普通的体术,却将时机、技巧把握的如此精准,好一个稳、准、狠。此子,可堪大用。”半山腰一颗茂密的松树上,白衣男子傲立枝头,自言自语的同时,执笔在手中的竹简上先是勾掉了两个名字,又在一个名字上打下了标示。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千年时光,白云间确实没落了,却依然还保留着一丝的底限,收纳门徒固然可以粗心大意,可在精挑细选上却下足了功夫。

    这一批十余个新入门的弟子,只是通过了资质考核,仅此而已。

    入门可以,但要想获得宗门的重视倾力栽培,必然需要长时间的观察以及考验。

    第一关,考心性,执行于衣锦还乡之后。

    仙奴的设立,不仅仅是为了免费获取一些炮灰,更可借此考验这一批新入弟子的心性。

    有了福利,便意味着攀比。能够招纳到仙奴的自然高过毫无所获者,前者至少懂得借仙门之势,为自己谋夺利益。至于后者,要么是生性孤傲之辈,要么是不善交际,无论何种缘故,都意味着日后的修行之路必定更加艰辛,成才率也就越发的低了。

    互相攀比,白云间并不介意,甚至还会暗自鼓励,不过,这其中却要有个度。

    就以那对少年男女,轻易间就被色诱,意志可谓不坚。毫无思索中出卖仙奴,致使主仆离心,是为愚蠢,生性更见薄凉。今日可为一美色抛弃仙奴,日后说不定就会出卖了宗门。

    种种表现,让隐身暗处负督察之责的白衣男子,如何满意?

    反观另外一子,年龄上确实大了些,资质也在寻常,但心性无疑要高出许多,尤其是面对两名仙奴的阻拦,猝然发难,行事果断令人赞叹。

    出手之时,更是将稳、准、狠发挥的淋漓尽致,战斗天赋可谓惊艳。

    就怕货比货,有了比较,更加衬托出了此子的不俗。

    仅此一幕,薛衣侯就给白衣男子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再说薛衣侯那边,出手解决到两个仙奴后,并没有回身报复那对少年男女,甚至懒得看上一眼,一步跨出,施施然的登山去了。

    精彩时刻结束,半山腰、松树枝上的白衣男子也再提不起兴致,脚下轻点,只是眨眼的功夫,便鬼魅般消失。

    “刚才那出戏,很精彩。”那对愚蠢的少年男女已被远远的甩在远处,亦步亦趋跟在

    身后的胭霏终于忍不住揶揄道。

    很精彩么?

    不见得,只能说敌我双方差距实在太大,才营造此消彼长的小高(和谐)潮,只论演技,薛衣侯刚才实在是大失水准,不是说他不行,只是没用心罢了。

    不用心,因为没必要。

    杀鸡焉用牛刀。

    面对嘲讽,薛衣侯不以为意,但依旧面沉如水。

    “你刚才为何无动于衷,是木头么?”薛衣侯头也不回的冷声道。

    “我不明白你说什么。”胭霏撇了撇嘴。

    “你明白,只是不愿配合。”薛衣侯厉喝,“那两个蠢货,只是恰巧碰到了刀尖上,根本无需在意。想要争取表现,日后,我有的是机会。刚才那出戏,我本意是要你来主导。”一想到胭霏的貌合神离,薛衣侯在愤怒之余,也是颇为头痛。

    不管两人现在是何关系,都依然改变不了胭霏恶尸的秉性。

    桀骜不逊,又如何甘于人下,即便身缚约束,也绝不会让薛衣侯称心如意。

    此时,薛衣侯隐隐有些后悔,胭霏的表现与他的计划……

    是的,薛衣侯早就察觉到了有人暗窥,也猜到必定是白云间中人,甚至猜到那人的目的。正因为如此,他才耐下性子,与那对少年男女玩耍一番,但目的并非衬托自己,反而是胭霏。

    只有让胭霏进入那暗窥者的眼睛,于他后面的计划,才会事半功倍。

    只可惜,事与愿违,大好的机会,就这么被胭霏给浪费掉了,而且还是成心的。

    “这可怪不得我,至少你并没有命令我要如何做?”眼见隐瞒不过,胭霏索性承认。

    两人的关系是在太过微妙了,薛衣侯虽凭借邪凤血脉控制住了胭霏,但这种控制却存在着太多的漏洞,如非他亲自下达命令,胭霏完全可以虚以委蛇甚至不予理会,事后也不会受到丝毫的惩罚。

    话有说回来了,此时的薛衣侯,想要惩罚胭霏,所能依仗的只有血脉,至于武力……咳咳,别看他机遇不断,但眼下,远不是胭霏的对手。

    此时的胭霏于薛衣侯而言,无异于一匹性烈的胭脂宝马,表面上拥有着主权,但想要驾驭,却还差得远呢。

    可正因为如此,反而激起了薛衣侯的好胜之心。

    所谓来日方长,咱们且走且瞧,总有一天,定让这烈马雌伏于自己的胯下。

    半个时辰后,白云间山门终入眼帘。

    两座刀削般的石笋高出二十丈,拱卫着一条宽及五丈的青石阶。

    一座石笋上龙飞凤舞着镌刻有“白云间”三个朱砂大字,另一座石笋则削平了一面,洋洋洒洒的写满了蝇头小字,拢共千余字,赫然是门规戒律。

    踏上最后一阶石梯,入眼处柳暗花明,谁能够想到,百丈高崖之巅,竟藏有桃花源,景色秀丽处,如同仙境。

    处处的绿意盎然,小桥流水点缀、廊阁亭楼画睛,白云朵朵,只及人腰……这里便是白云间。

    “陆师弟,离别多日,可有想念师姐么?”

    一声娇媚,由远及近,棉花糖般的白云中,款款钻出一窈窕靓影。

第七章 各怀鬼胎

    白云间,白云之间。

    据说这弥漫于山巅之上的云朵,乃是开山祖师以无上仙法捕捉罡风、清云,独辟蹊径,以炼器之法门辅以丹炉之术、阵法之威,炼制而成。

    常人眼中只是最普通的云朵,可在白云间弟子的手中却能玩出花来。

    当然,这里的白云间弟子,并不包括薛衣侯一干刚刚入门的菜鸟。

    一朵棉花糖不知不觉中飘到了薛衣侯的面前,他竟毫无所觉。

    当然,薛衣侯不是瞎子,他能够看到那朵白云,但也只是看到而已,就犹如一个正常人抬头看了眼蓝天上飘过的白云。

    最多只是当做一景,却也在难生出其他的遐想,更不会预料到里面包裹着什么,有没有危险。

    因为司空见惯,所以便入了惯性思维。

    所以,当棉花糖中猝然传来声音,紧接着左右两分,从里面走出一窈窕身影时,饶是薛衣侯也是狠狠的吓了一跳,有种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的悚然。

    薛衣侯发誓,在此之前,他全然没有从棉花糖中感受到一丝的生机。

    “陆师弟,离别多日,可有想念师姐么?”

    眼前女子,一袭白衣,映着白云,可谓仙气十足,连带着给她那并不算绝色的容貌增色添彩。

    美女,分多种,容貌美、性格美、气质美、两两兼得甚至三者皆占。

    此一刻,眼前女子无疑可以划归到气质美之类。

    惊愕过后,良久薛衣侯才醒悟过来,望着来人,嘴角渐渐裂开,笑容中饱含着倾慕以及依恋。

    “华璧师姐?!”

    惊喜之声,却偏偏以升调结尾,半信半疑。

    略显狭长的细眸,紧盯着薛衣侯神行举止的每一个细节,至此,那名为华璧的女子,笑容才真正的绽放。

    明眼人都看得出,华璧很满意薛衣侯的表现,也为自己的独具匠心而无比得意。

    总归是少年人,便是一步登天,骨子里依然钟情流于表面的美好。

    正是算准了这一点,华璧才颇费了心思,设计出眼下这惊艳的重逢场景,如今看来,效果不错。

    “怎么,区区几日,陆师弟难道就认不得师姐了么?”心中虽然是得意,但华璧脸上却挂满了委屈。

    “啊!”薛衣侯张了张嘴巴,似有千言万语想要解释,可到了嘴边,偏偏笨拙起来,讷讷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越是说不出,越是紧张,越紧张,就越是说不出。

    只是眨眼的功夫,那张有着刀削般轮廓的清秀脸颊上,便浸满了汗珠。

    “哎,傻小子,师姐跟你耍子,竟是当真了。”华璧怜爱的伸手,拈着丝娟,轻柔的擦拭去薛衣侯脸上的汗珠。

    “华璧……师姐,你、你好美。”柔荑在脸上擦过,留下阵阵馨香,撩拨的薛衣侯心猿意马,眸子里满是痴迷。

    薛衣侯有理由痴迷,毕竟,此时的他,是个刚入仙门的下里巴人,更是个情窦初开、少谙世事的少年。

    纯情少男,面对心里成熟、面容姣好的老司机,被勾掉魂儿不是分分钟的事情么?

    相比于在半山腰上跟那对少年男女对手戏的粗糙,此时的薛衣侯,才真正的展现出自己

    “好莱坞”的水准。

    嗯,如果有可能的话,倒是可以让娜塔莎去杜比剧院替自己捧个小金人回来。

    绿茶遇心机,呵呵,倒也算是将遇良才,却不知谁能笑到最后?

    薛衣侯跟华璧一番情真意切的你侬我侬,同时还不忘旁敲侧击,隐蔽的试探彼此。

    华璧最关心的问题,无疑是薛衣侯的修行,嗯,准确说是《食色阙》的修行。

    “我也不太清楚,只是这两日小腹内总是热烘烘的,初时倒也舒服,可现在却是炙烤的我寝食难安了,还望师姐教我。”薛衣侯如是回道。

    阳鼎,这是肾水结阳鼎的征兆啊。

    华璧心头大喜。

    对应的,薛衣侯此时最感兴趣的无疑就是这白云间中,之前当做普通云彩,直到今日才惊现玄机的白云了。

    “呵,好叫师弟知晓。这白云朵朵,乃是你我师门最大的秘密。远的且不去说,太过深奥,以你现在的境况,也难以理解。只提一点,此云可谓法器。得驾驭之法,行若车,憩作榻,进可日行千里,退则隐介藏行……玄妙处,日后定然让你爱不释手。”华璧的解释,不论是否含有夸张的水分,都足够打动薛衣侯。

    法器之名,薛衣侯并非没有接触,比如此时他怀中就藏有两根一尺洞箫。

    只可惜,身怀巨宝却消受不起,如同入宝山而空手归,心中的苦闷可想而知。

    这白云间中的白云若真如华璧所言,其自身的价值便不可估量,对薛衣侯而言,更能给予其一定的借鉴,解一解洞箫谜题。

    虚以委蛇中,两人皆是满载而归,气氛也越发的热切。

    “咦,师弟,这位是……”华璧终于发现了胭霏的存在,故作惊讶的问道,言语中甚至渗透出淡淡的醋意。

    胭霏一身男士的破旧深衣,头扎男士发髻,面皮白净,活脱脱一浊世佳公子的胚子。不过,这番装扮虽能轻易骗过那对少年男女,可有如何能逃开华璧的慧眼。

    看似不经意的一瞥,华璧便已验明正身,正因为如此,才隐约表露出不满之意。

    “呃,师姐莫要误会,此子……呸呸,这贱婢是我的仙奴。”薛衣侯适时的表现出紧张之色,忙不迭的解释道,“说起来……哎,师姐当知,师弟本非白云间辖民,乃是被老太太从河边救起,收做养子。”

    “师弟不幸,失去了往昔的记忆,却依然知道,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薛衣侯真情流露,不含一丝作假。

    “说来师姐或许不相信,老太太凄凉了一生,丧子丧夫,为邻里不容,却于晚年先后拣到了一双儿女……”薛衣侯苦笑。

    “你是说?”华璧果然半信半疑。

    若只有薛衣侯一人,倒也说得过去,过去华璧并非没有听过,那条环绕了整个白云间的碧水,不时就会有尸体卷席上岸。

    但几乎全部都是死人,那老妪能捡到一个活的,虽惊奇,倒也并不算意外,可若接连捡到两个,这运气就实在有些……

    “据老太太说,那是我进入山门半月时光,几乎同样的地点,左右相差不过一里地,她捡到了此女。”薛衣侯指了指胭霏,然后加重语气道,“是个哑巴。”

    “哑巴?”

    “应该是的。自被老太太救起到现在,就未见她说过话。”薛衣侯点头。

    “六日前荣归,老太太已然到了垂暮之期,大行前,将此女交到了我的手中,算是交托身后事。也不怕师姐笑话,老太太竟是将她当成了儿媳妇呢?”

    薛衣侯撇嘴,半遮半掩的流露出不满来。

    对于一名未来的“仙人”,前途似锦,谁甘心取个凡俗女子,更何况还是个哑巴呢?

    若非老太太有救命之恩,说不得,他当场就要做个不孝子了。

    解读出薛衣侯攀龙附凤心思的华璧,心中颇为不齿,却也没了追根究底的兴致。

    不管眼前这个女子是何身份,未来必然无法撼动自己的地位,如此就足够了。

    在放心的同时,华璧又升起了警惕。

    话说这位陆师弟,今日为了攀附自己,连“母亲”的临终嘱托都弃之不顾,那么未来,一旦遇到更好的归宿,自己会不会步其后尘呢?

    不过很快,这丝担忧便烟消云散了。

    这位师弟对自己是否真心,或许存在疑问,可相比之下,自己对他,却是彻彻底底的利用了。

    一旦彻底炼化了他体内的阳鼎,此子就再无用处,到时,随便给出一点好处打发了就是,怎么算,自己都不吃亏。

    解去心结,华璧再次变得热切起来,主动牵起了薛衣侯的手。

    “走,师姐带你去日后修行的洞府。”

    不等薛衣侯答应,只见华璧手臂轻挥,原本一分为二的云朵连番涌动,眨眼就遮掩住两人的身形,不疾不徐的向着远处飘去。

    “贱婢,自个追上。”白云内徐徐袅袅的传来薛衣侯亢奋的训斥。

    眼望着那对狗男女驾云前行,胭霏气的咬牙切齿,可在薛衣侯的命令下,却只能无可奈何,提起衣摆,弱柳般摇曳着身躯,奋力的追了上去。

    话说薛衣侯并非没有来过白云间山门,甚至驻足了足有一月光阴。但当时,连同他在内的一干新入弟子,都被安排到了一所大宅院之中,不得批准,便是半步都不得离开,自然也就难窥山门内的真正风景了。

    而现在,显然不同了。

    尤其是不久前,于半山腰上,薛衣侯以优异的表现,获取了督察的认可,层层传递上去后,待遇立时就有了提升,甚至罕见的分得了一处独门独院,权做洞府。

    相比于薛衣侯的幸运,那对同乡无疑就落魄得多了,待他们重登山门,等待他们的依旧是之前的那所大宅院,唯一的不同,他们不再被禁足了。

    “师弟,这院子不错吧,可是师姐费了好大力气,才从众多师兄师姐那里换来的呢。”白云两分,华璧指着身前的华居面不改色道。

    “师姐恩义,没齿难忘!”薛衣侯急忙侧身,向华璧施以重礼,只是在低头之时,还是忍不住偷偷瞥向了那白云托举起的阁楼,眸子里惊喜难掩。

    “呵呵,只要你日后能时时记得我的好,师姐就心满意足了。”华璧情义满满,自然的搀住薛衣侯的手臂,并搂于怀中。

    胸壑柔软处,将薛衣侯手臂仅仅包裹,其中滋味……妙不可言。

    “师弟难道不请我进去坐坐?”

第八章 云晔

    白云间说大,其实并不大,整体上很像个小小的古镇。www.uu234.cc

    可就是这小小的古镇,只是容纳几十人,自然就显得异常空旷了。

    不过,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千年前留下的痕迹。

    想想千年之前,这古镇可是住了千余仙人,好一派欣欣向荣,可惜到了现在,尤其是夜深人静之时,荒凉处,堪比鬼域了。

    好一番招待了热情的师姐后,天色也暗淡了下来。

    白云托起,离地山尺华居中,立时变得清静,只留下薛衣侯跟胭霏两人,各怀心思,沉默不语。

    有感于气氛的冷清,百无聊赖的薛衣侯再一次打量起这座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居所。

    华居,不华,至少远远满足不了薛衣侯那来自前世的眼界,不多的优点,或许就是胜在雅致了。

    两层木楼拔云而起,高及三丈,古色古香。

    主梁由金丝楠木搭就,不仅珍贵,更可千年不腐。四面环以红衫木,雕栏画栋,楼顶之上覆有碧青琉璃瓦。

    楼内一应家具皆全,按照功能划分,第一层完全打通,作为客厅,容纳二十余人都不显拥挤。顺着木梯登高,二层则以雕木屏风一分为三,右侧书房,中央卧房,而连通着木梯的最左端则为杂室,堆积着不少前人留下的杂物。

    “待会我睡哪?”身后传来胭霏鬼魅般的声音。

    即便是有心,薛衣侯也被吓的心肝猛跳。

    这胭霏走路竟是一点声音都没有,甚至仗着高出许多的修为,连气息都掩盖住了,至少薛衣侯在没有准备之下,并不容易察觉。

    “你要睡觉的么?”压下心头的紧张,薛衣侯转过头来,满脸的好奇揶揄。

    恶尸也需要睡觉?

    或许吧。

    这般细枝末节,薛衣侯还真的不知。

    只是自以为是的想来,总觉得有些荒谬。

    胭霏并没有理会薛衣侯的嘲讽,一把将其推开,几步间,便跃上了宽大的云床,毫不客气的鸠占鹊巢。

    噗!

    一头栽进床上,软绵绵的舒适,饶是胭霏,也忍不住半眯起了美眸,一副享受的模样。

    可不是享受么?

    有谁见过用白云做成的床呢?

    雪白一片,软软绵绵,好比一大团棉花糖,别说躺,只是想想,就……美滴很。

    白云柔软,可在承载了胭霏后,却只是稍微的内陷,其弹性可见一斑。

    身为被宗门认可并给予重视的新入弟子,薛衣侯获得了一系列配套福利。

    包括华居一座,春夏秋冬四季衣衫各三套,食不厌精舍一日两餐,以及云车一部。

    居为住,衫作衣,餐可食,车出行。

    衣食住行,可谓面面俱到。

    当然这些福利,只提供给薛衣侯个人,至于仙奴,除了能沾些便宜在华居中偏居一隅外,剩下的就只能自给自足、自力更生了。

    不过,这规矩,显然并不适合胭霏。

    且不说胭霏做不做得来,便是薛衣侯,也不愿意让她像其他仙奴那般卑微的过活,不是怜香惜玉,只是太过浪费了。

    在薛衣侯的计划中,仙奴身

    份只是胭霏打入白云间的伪装,其真正的目的,乃是靠她的极阴之体,引得某人的注意,然后……

    说白了,薛衣侯要实施的正是美人计。

    表面上,献美于人,做晋身之本。实际里,却所图甚大。

    白云间确实落魄了,可在某些人的眼中,依然是块肥肉。

    “云晔,白云间大师兄,兼掌宗,实至名归的权利第一人。”

    薛衣侯无意欣赏云床中的曼妙,转过身去坐到了床边,十指轻捻,摩挲着一块白玉牌,口中念念有词。

    白玉牌只有手心大小,呈椭圆状,通体乳白,镂空雕琢,周边云朵相连,内部正反两面镂空,皆雕刻着一个字,正为“白”,反为“云”,连起来,便是“白云”,正是白云间弟子的身份玉牌。

    凭此玉牌,才能于白云间中畅通无阻,更可进入一些特殊的所在。

    云晔之人,身为白云间掌宗,高高在上,自顾身份,自然不会轻易现于新入弟子面前,不过,他的名号,却在薛衣侯第一次登上山门,便如雷贯耳,所遇到的师兄师姐们,更是言必称颂,几乎将其夸成了陆地神仙。

    正因为如此,云晔的事迹,也广为传播,并不难打听。

    简而言之,此人就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贵人,其父、其祖,皆是白云间历任掌宗,自然而然,现在也就传到了他的身上。

    五岁修行,六岁奠基,十岁突破成阳天,晋身沈炎天,天赋异禀惊为天人,视作五百年难出的天才。

    当然,这份荣耀大多流于宗门,至于其中有几多水分,就无从得知了。

    八年后,接连跨过两大境界,突破咸朱天,晋升廓皓天,结绛宫,也是在那一天,从父亲的手中接过权柄,成为白云间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掌宗,一年后,其父云游,不知所踪。

    到了今日,云晔早已跨过而立之年,三十有六,修为更是达到了幽天巅峰,半步更玄天,修为战力,深不可测。

    就在薛衣侯念叨着云晔之时,同时间,其本人则负手立于祠堂之内。

    祠堂并不大,外间更是极为普通,但却树立于白云间最深处,乃是真正的禁地,宗门之内,有资格进入者,不过五指。

    祠堂内,两侧点着油蜡,笔直排列,不下二十盏,将室内照的灯火通明。

    正中处,设有灵堂,密密麻麻摆放着灵牌,一时间,竟数不清有多少。

    油蜡的火光,凭白的给云晔镀上了一层暗金色泽,只见他就那般如松傲立,动也不动的面对灵堂,也不知再想些什么。

    云晔没有外人想象的高大,中等个头,身材偏瘦,一袭白色麻袍,披在身上,略显宽大。同样,他也没有外人想象的俊朗,相貌甚至有些普通,皮肤黑了些,鼻子扁了些,嘴唇薄了些。最具特色的怕是其特意蓄养其的胡子了吧,自下巴延伸,虽只有寸长,却聚拢起来,斜斜的勾勒出象牙状的弧形。

    头顶圆髻,以木簪固定,若非袍子的样式不对,他这相貌,倒像极了道士。

    “掌宗师兄……”

    不知何时,祠堂敞开的大门外,出现了一人,恭敬的俯身行礼。

    这一声招呼,终于将云晔唤醒。

    “你

    来了。”云晔头也不回道,声音不高不低,不疾不徐,平淡的如同一汪死水。

    “新入的弟子们,皆已安置,特来禀告。”门外之人依旧低伏着头,好似不敢看云晔。

    “嗯。”云晔点头,“可有良才?”

    “师弟惭愧。”门外之人脑袋更低了几分。

    “哎!”虽有了心里准备,但云晔还是忍不住叹了声气。

    白云间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啊。

    每每思及现状,都让他无比愤懑、不甘,却又无奈。

    “此一批新入弟子,资质都只能算平常。不过,却有一子,心性上值得期待。”门外之人稍微犹豫,还是决定将自己的发现禀明。

    “你处置就好了。”云晔并未在意。

    修行道上,虽然资质跟心性同样重要,但事实上,却还是有高低之别。究其根本,资质最终决定着潜力的上限,而这种上限,绝非努力就能突破的。

    纵观历史,最后成大事者,无一不是资质、心性俱佳之辈。

    如门外之人所说,这批新入弟子的资质并不好,即便有个别心性尚佳,稍加重视也就罢了,并不值得倾力栽培。

    “掌宗师兄,不知这批新入弟子该如何分配,交与何人教导?”门外之人略作沉吟后,再次发问。

    “呵,不是都被人预定了么?”云晔似笑非笑道。

    别看云晔平日里一心潜修,极少过问宗门政事,可对于这一亩三分地却是瞧得仔细。那些师妹师弟暗地联络新入弟子的事情,自是也逃不过他的耳目。

    当然,知道是一回事,他却并不准备过问。

    一来,那些“师弟”“师妹”们,手段虽卑劣了些,但都还懂得分寸,不会误了新入弟子的性命。二来,也是这批新入弟子,实在没有优秀之辈。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对他们而言,此番劫难,在日后,未必不会是笔宝贵的财富,嗯,精神上的。

    眼见门外之人沉默,再无事禀报,云晔当即摆了摆手,前者这才退去,隐入黑夜之中。

    “十年了。”孑然一身的云晔突兀的感慨道,神情更是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

    外人无法解读出这三个字所代表的意义,却又如何蛮得过他自身呢。

    自从踏入幽天巅峰、半步更玄天,到现在,已经过去十年了。

    十年里,云晔甚至暂时抛弃了最为热衷的权柄,一心潜修,为的便是完成那未了的半步。

    只可惜,事与愿违,在修行上一向顺风顺水的他,却卡在了这个关口,无论如何都难以如愿,一卡便是十年。

    饶是修行之人,只要未能成仙,又能有几个十年?

    这种打击,让骄傲如他,如何还能沉得住气?

    “难道,真的应了父亲的卦象,要行非常之事么?”云晔喃喃自语,眸子里闪着犹豫乃至挣扎。

    满头乱麻,云晔自己都不知,是如何走回自己的居所,直到跨进睡房,看到云床上隐约闪现的美妙时,才豁然惊醒。

    此时,眸子里,犹豫不在,挣扎停歇,只剩下果决以及坚定。

    “为了白云间的未来,谁都可以牺牲,包括你……我的亲妹妹!”

第九章 法易精要

    一夜无眠,不等东日初升,薛衣侯便醒来,看了眼枕边恬静酣睡的胭霏,轻轻的从其颈窝抽出手臂,伸了个懒腰。www.uu234.cc

    轻微的动作,还是惊扰了睡美人,发出不满的呢喃,也不睁眼,转过半身,换了个姿势,重新入眠。

    没了伪装重新变回桃红色的肌肤,衣衫半解的曼妙,在任何时候都极具诱惑力,更何况是精力最为充沛的早晨。

    薛衣侯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白麻内衬下,某处立时有帐篷肃然起敬,一只手更是鬼使神差的攀上了比云床还要舒服百倍的柔软,轻捻细捏,过足了手瘾。

    可也仅仅只是如此了。

    薛衣侯虽不是谦谦君子,却也不是色中饿鬼,在度的把控上,有着不俗的自制力。

    就比如昨晚,睡则睡矣,却只是睡,有摩擦,却并未见火光,现在也是如此,手瘾过足了,也就该起床了。

    相比于享受鱼水,不论薛衣侯还是胭霏,有用自身更应该用到刀尖之上。

    薛衣侯阳鼎未固,胭霏极阴之体为褪,才更有利用价值。

    “哼!”

    薛衣侯前脚刚刚踏出卧房,云床中酣睡的胭霏便睁开了美眸,鼻息中发出别有深意的冷哼。

    却说薛衣侯,前脚出卧房,后脚便进了书房。

    书房的布置极为简单,一桌一蒲团,仅此而已。

    书桌低矮,于一侧有十余卷竹简摞成了金字塔状,竹简旁有笔筒,其内竖立着狼毫两三支,再旁则摆有砚台,松花石质地。

    笔墨纸砚,文房四宝,本就是书房必不可少之物。

    薛衣侯先是走到书房的窗边,推开窗棂,深吸一口清晨的凉爽,入目处,皆是白云蔼蔼,美则美矣,却显得枯燥,只是稍许,便让人难生兴致。

    走到书桌后,盘腿坐于蒲团,拈起一册竹简,摊开来。

    《弟子规》,详述白云间宗门戒律。

    有过一月入门经历,薛衣侯早已谙熟于心,自是没兴趣温故知新,五指轻拽,便将竹简合拢,放于另外一侧。

    书桌上竹简十余卷,有一半都是记载的概要,包括宗门戒律、祖师传记、山门地理等等,剩下的一半五卷竹简,才真正的记录了些修行功法,自然也都是入门级别的。

    《混元吐纳精要》、《修行食谱》、《起卧入定经》、《三段锦》、《驭云初典》。

    虽是最基础的入门典籍,薛衣侯却看的格外认真仔细,并受益匪浅。

    如果说,之前薛衣侯在法易修行上,走的是野路子,那么到了现在,他才真正有了正统的认知。

    相比于其他修行,法易不仅繁杂,细微处更见精致。

    只看日常修行,吃食就极为讲究,不在精更不重味,而是补,补血、补~精更补气,若要认真起来,只是食谱就有数千种,功用不一,仅是食材更是一项夸张的消费。

    吃在补,而吐纳跟入定,则是筑,同样是吸纳混元之气,前者更加随意,甚至无时无刻,但效率却不高,而后者则在精,吞噬、消化,心无旁骛,事半功倍。

    法易修行,重法术,却并非就完全忽略体术。

    一副好的身骨,在吐纳以及入定时,都有极大的裨益。更何况,在与人对战时,总是会发生意外,危机关头,反应速度就变得至关重

    要,而这恰恰也跟体魄有着直接的关联。

    最后,但凡法易修行,都离不开一把趁手的法器。

    法器类似于兵器,却又有本质的不同,驾驭法器,不再是眼到手到,而是意动法随。法器的运用,完全摒弃了所谓的招式,追求的乃是契合度。

    契合度越高的法器,修行者便可更加轻松的驾驭,更好的驾驭,才能发挥出更强的威力。

    以上种种,便占据了法易修行五大必备条件中的四个。

    食、纳、体、器、典,便是法易修行五大精要。至于最后的典,便是道法典籍,好的道法,对于修为的提升,作用自是毋庸置疑的。

    不过,随着时代的进步,这五大精要慢慢的也发生了改变,更是有人于近期提出了更新的理论,将法易修行的精要归纳为四点财、法、侣、地。

    财为首位,这似乎也不难理解,比如补之食,收集食谱要财,购买食材更是巨大的消耗。再说法器,好的法器炼制所需要的材料,更是价值连城。

    总之一句话,法易难,穷鬼莫入。

    法,指的自然是方法,说白了就是功法典籍,功法有高低,功效自然有天壤之别。

    侣为伴侣,志同道合的伴侣,它的意义也是极为重要,甚至在某些时候还要高过财,有朋聚万财,可获接济;有朋讲义,可出生入死、同甘共苦;有朋修高绝,指点值万金。

    最后是地,洞天福地。环境造人,生长在一个混元精纯浓郁之地,吞噬、吸纳混元之气,自可事半功倍,羡煞旁人。

    从中不难看出,这新近总结出的四点精要,已经将旧有的包容,并扩大了范围,倒是更加准确了。

    话题又扯远了。

    仅仅五册入门典籍,便让薛衣侯大呼不虚此行了。

    绛宫内,玳墨也算是活了千年的“妖婆”,对于法易修行的浸染自然是极深的,但却都是人云亦云的背书,加之其身份特殊,反倒是忽略了这些最基础的东西。

    在法易修行上,薛衣侯若是遇上桎梏,说不得,玳墨轻飘飘的一句话,便可柳暗花明,可若想循序渐进的打牢根基,还是要从基础做起。

    以前,薛衣侯没有这种机遇,而现在,白云间总算让他得偿所愿。

    《修行食谱》让薛衣侯认知到吃饭的重要性,不能仅仅只为了填饱肚子。

    《混元吐纳精要》、《起卧入定经》,虽是最初级的吐纳、入定之术,却给予了薛衣侯理论上的支撑,让其日后不至于走上歧途,轻易间遭受混元之气的反噬。

    《三段锦》算是五本书中,于薛衣侯最无用的一本,只能勉强算是一本打熬体魄之术,略高于练家子强体,但比起武经却是大为不如了,更何况是道极。

    最后的《驭云初典》,则是白云间独有的一门驾驭法器的法术,所驾驭的法器赫然是云车。

    当然,因为是“初典”,所以,上面所述的驾驭之法有着极大的限制。

    一本“初典”,共记载了三套口诀,分别为唤云、腾云以及收云。

    唤云,可呼唤法器“云车”,随时建立与云车的联系。

    腾云,则是出行之时驾驭云车的法门。

    至于收云,自然就是将云车收起了。

    五册竹简被薛衣侯摆在面前,稍

    微沉思,便重新排序,将《驭云初典》放到首位,《混元吐纳精要》次之,《起卧入定经》再次之,《修行食谱》虽极为重要,但对此时的薛衣侯而言,未免有些遥远,所以被放到了第四席。

    如此,剩下的《三段锦》毫不犹豫的被放到了最后,已然被薛衣侯弃之若履。

    或许,也就是薛衣侯能如此排列了,若是换做同一波新入弟子,《混元吐纳精要》绝对要放在首位,只有习得了吐纳之法,才算真正的走上法易修行之道,等体内存下多余的混元之气,才有可能催动法术,驾驭法器,重要性不言而喻。

    薛衣侯的特立独行,也就表现在私下里,至少在未来相当长的时间里,他绝不会暴露自己拥有法易修为的真相。

    薛衣侯重新拾起《驭云初典》,意欲好好研习一番,尽快掌握这门法术,以备不时之需。

    “师弟,可醒了么?”就在此时,华璧的声音从窗棂外传来,打断了薛衣侯的计划。

    闻言,薛衣侯禁不住皱了皱眉,不仅是因为修行被打断,更是被对方缠的厌烦。

    这位华璧师姐明摆着不安好心,看似热情,根本就是惦记自己体内的阳鼎。

    但即便明知如此,薛衣侯又不得不与其虚以委蛇。

    虚以委蛇,逢场作戏,做的多了,便是耐心再好之人,怕是也要烦躁吧。

    看来,要尽快想个办法,摆脱这个女人的纠缠了。

    薛衣侯心中暗想,手上却是不慢,狠狠的揉了揉脸。

    松开十指后,原本的厌倦脸,已变得喜上眉梢。

    “师姐,早啊。”

    薛衣侯走到窗前,笑语嫣然的与楼下的华璧打着招呼。

    “咯咯,没想到师弟如此刻苦,竟一大早就钻进书房,倒是师姐我惭愧的很,怕是打扰到你了。”华璧话说的好听,但语气里哪有半分的歉疚。

    今日的华璧,热情依旧,但比起昨日来,总是少了分真挚。

    看来,这女人是自信吃定自己了。

    薛衣侯暗自冷笑,但紧接着便升起了警兆。

    难道……

    想到某种可能,薛衣侯甚至无法保持住佯装出的笑容,神情阴沉,好似滴出水来。

    “师弟怕是还没有吃过早饭吧。话说咱们法易修行,却是极为讲究食补的。正好,师姐出来前,刚刚熬了一锅粥。师弟若是不嫌,不若去我住处,也让师姐尽一尽地主之谊。”果然,华璧话说的隐晦,但企图却已昭然若揭。

    这是要哄骗薛衣侯前去她的住处,以方便……采补啊。

    去,还是不去?

    “师姐如此盛情,实在让师弟受宠若惊。既如此,那就打扰了。”

    并没有太多的纠结,薛衣侯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虽然他还没有想出应对之法,但却并没有太多的担心。

    以他现在的手段,解决掉华璧的麻烦,并不难,难的只是如何不让自己暴露。

    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且走且瞧着吧。

    薛衣侯先是告罪一声,离开窗口后,好一番打理,待走下楼阁时,已是焕然一新。

    白衣胜雪,有白云相陪,英气飒爽处,便是华璧看了,也是好一阵失神。

    好一个俊俏的少年英杰!!!

第十章 白水金贵 求收藏

    山门之中,白云朵朵,可谓是最独特的风景。www.uu234.cc

    故而,白云间,喜白,更尚白。

    这一点,最直接的体现,便在于服饰之上。

    白云间内,但凡入门弟子,并不强求统一制服,但颜色却必须也只能择白。

    此时薛衣侯一身的衣衫,便是刚刚进入山门一个月的时间里量身,并缝制的一套春装。

    以轻麻为料,素白打底,款式上虽依旧归于深衣,却于细微处做了颇多变化,领口收紧,袖口收窄,并以银白丝线绣边,腰间系有腰带,莹白色泽,上镶白玉。

    同样是白色,却层次分明,尤其是穿在薛衣侯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潇洒。

    所谓好马配好鞍。

    这款春装固然缝制的美好,却也少不了薛衣侯那修长体魄的支撑,彼此结合,更是相得益彰。

    薛衣侯的相貌虽算得上俊朗,但清秀有余,惊艳不足。相比之下,其身材就更有看头了。

    蜂腰乍背,大长腿。

    蜂腰乍背,不同于虎背熊腰,后者乃是五大三粗,无一处不是力量外溢的厚重。而前者,却是细腰窄背,多见于风流公子,属于那种穿衣显瘦,脱衣露~肉的类型。

    本质上,两者论不出孰高孰低,只能说各占胜场。但至少在形象上,蜂腰乍背无疑更惹人眼。

    放在修行之上,虎背熊腰之人,力量恐怖、耐力惊人,攻如泰山守若磐石;蜂腰乍背者,则更加的轻盈,同时有着超乎寻常的爆发力。

    大长腿自是不用多说了,用薛衣侯前世的话来讲,这几乎就是超模必备,不管男女。

    薛衣侯的“超模”身材,一方面遗传自其父母,另外一方面则是后天的打熬,尤其是在其继承了剑庐传承,骨骼体魄历经洗礼,完成了极大的蜕变。

    云从龙,风从虎,万事万物都有其独特的属性,只有相得益彰,才可绽放光彩。

    剑庐传承的洗礼,并非没有缘由,只有让薛衣侯拥有更合适的体魄,才能最大效率的修行乃至施威。

    貌似话题又扯远了。

    且说,薛衣侯好一番梳理,产生的效果,无疑是极好的。便是华璧,在这一刻,也隐隐动了心思。

    如果说之前,华璧对薛衣侯,是纯粹的利用,那么,此时,却让她悄悄的改变了主意。

    恭喜薛家十四郎,终于从一次性~用品,晋升为了持久性~工具。

    俊朗公子,人人爱。

    华璧虽是修行中人,但总归还是女子,多多少少都些颜控。

    之前看不上薛衣侯,是出于私心作祟,将修行看得太重。此时改变主意,同样是私心,却要归结于情之一字了。

    采补,自然是一次性为好,乃大补也。若是如同挤牙膏般持续跟进,且不说时间会拉得很长,其间也会有无形的浪费。

    不过,华璧总归不是恶尸,感情用事也就不可避免了。

    且说两人驾云,一路前行。

    云是云车,棉花糖状,乃是华璧的座驾。至于配给给薛衣侯的云车,因其还不熟驾驭之法,只能留在“华居”之侧。

    也不知是特意使然,还是其他原因,云车

    的速度并不快,飞得也不高,托起薛衣侯跟华璧,不疾不徐,倒也方便了两人欣赏沿路的风景。

    事实上,白云间固然美丽,但格局还是太小了些,初来乍到或许会惊艳,但看得多了,也就那么回事儿,尤其是不少建筑都隐藏于白云之中,犹抱琵琶半遮面,让人难以窥视其中,所以,薛衣侯很快就失了兴致,一边跟华璧插科打诨,一边则思索应对之策。

    要想摆脱掉华璧,最简单粗暴的办法,自然是将她抹杀。以薛衣侯现在的修为,虽未必高过华璧,可若是猝然发难,还是很容易得手的。

    可若真的这般做了,必定遗患无穷。

    薛衣侯可不相信,华璧跟自己的事情能瞒得过外人。

    一旦华璧遇难,那么自己必定洗脱不了嫌疑。而只要有了嫌疑,证据什么的还重要么?

    相比于前世,虽同样彰显丛林法则,但好歹还有法律做遮羞布。

    但在这里,只要有了嫌疑,就足够了。

    尤其是薛衣侯这种无名之卒,甚至不会有解释的机会。

    当然,理性上讲,薛衣侯最好的应对之法,反而是遂了华璧的意。如此,华璧得利,薛衣侯虽会有所损失,但事后也有可能获得些许安慰性的补偿,更重要的是,他能够在白云间落稳。

    不过,薛衣侯对此却有种不言的排斥。

    这种排斥,并非是洁身自好,仅仅是过不起心里的那道坎。

    一旦从了华璧,就成了名正言顺的鼎炉,而这种事,向来可做不可说,一旦被有心人传扬出去,那他日后还要不要做人了,还要不要脸面了。

    面皮再厚的人,总有其底限。若真的连底限都没了,除了大奸大恶,就只剩下卑躬屈膝之徒,再也直不起腰杆来。

    薛衣侯的做人底限有很多,比如可以开后宫,却绝对不能沦为种~马!

    再比如,损人利己之事可以做,损人不利己之事,偶尔也可为之,但却绝对不能轻易做那损己利人之事,尤其是对不熟悉的人,更是禁令。

    因满怀心事,薛衣侯甚至没心情去欣赏华璧的居所,待回魂之时,人已被华璧带进了卧房。

    这是一间充满了暖色调,并装点的格外精致的房间,不算大,却连空气都沁着馨香。

    偌大的云床几乎占据了一半的空间,床头处置有古朴香炉,徐徐袅袅的喷吐着青烟。至于另外一半的空间,同样没有浪费。

    一张案几,上置果蔬菜肴,甚至还有一壶美酒。

    “师弟,请坐!”华璧指了指案几一侧的蒲团,对薛衣侯发出邀请,说话间,自己已经坐到了对面。

    “好丰盛!”看着满案几的菜肴,薛衣侯由衷的赞叹道。

    这话可不是虚情假意,薛衣侯自认也是半枚吃货,尤其是有着前世的见识,且出生富贵,在过去的十多年中,极少会亏待了自己的嘴巴。

    可正是如此,反而衬托出他此时的惊诧。

    这满案几的果蔬菜肴,且不说色香味俱全,只一点,便让薛衣侯感叹,那就是菜式。

    连同果蔬,全部都是薛衣侯从未见识过的佳肴,处处透着诱人,惹人垂涎。

    “法

    易修行,食不厌精。所谓食补,便在一张嘴上。”华璧很满意薛衣侯的表现,很是自得的说道,“不怕告诉师弟,只这满桌的菜肴,便抵得上富足人家半辈子的开销,且有价无市。”

    不得不说,为了薛衣侯,华璧可谓煞费苦心,更是狠狠的吐了回血。

    别说是寻常的富贵人家,便是她自己,平常,一年半载,也难得像这般奢侈。

    “这、这……师姐盛情,当真、当真……”薛衣侯激动的语无伦次,眼珠子几乎陷进满桌的菜肴之中。

    “好了,师弟既是来了这里,自是无需客套,再者说,这本就是为你接风。”华璧见好就收,开始热情的劝酒,亲自提起酒壶,将薛衣侯面前的一钱酒杯斟满。

    “来,师弟,满饮此杯,祝你修行之途,如履平地,饮胜!”

    “饮胜!”薛衣侯极其小心翼翼的端起酒杯,生怕洒出一滴琼浆。

    哧溜!

    一钱酒杯刚到唇边,便被吸个干净。

    不等薛衣侯细细品味,那酒液刚一进入口中,便化作一线真火,直蹿咽喉。

    刹那间,薛衣侯稍显黝黑的脸膛,便如同烙铁般通红。

    真火入腹,瞬间遍及百骸,起先如火中烧,但很快就暖洋洋的,舒畅处,让薛衣侯发出极为悠长的叹息。

    叹息声中,自有白色烟雾,自口中喷出,散于半空,却是经久不散。

    而薛衣侯的脸色,也随着这口烟雾,重回本色。

    “师弟,此酒如何?”到了此时,华璧才开口,笑语嫣然的问道。

    “妙极,妙极!”薛衣侯顿感词穷,只能反反复复的说着同样的两个字。

    正如他此时所说那般,这美酒却是奇妙无穷。

    酒融百骸,不仅让人暖洋洋的格外舒爽,更是只在片刻,竟让薛衣侯体内的多处暗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起来。

    这效果,比起灵丹妙药,竟是一点都不逊色。

    砸吧了下嘴巴,薛衣侯望着手中空空如也的酒杯意犹未尽,良久之后,方才发问,“不知师姐,这酒到底有何名堂?”

    “呵呵,好叫师弟知晓,此酒名为白水,乃是我白云间自酿的极品琼浆。入喉似火,沁腑若药,可谓大补。寻常人喝了,自可延年益寿,祛病健体,便是你我修行之人,经常饮用,于潜移默化中亦可改善根骨,且有卓著的疗伤奇效。只此一杯,千金不换!”

    “啊,竟如此珍贵,这、这……如我这般牛嚼牡丹,岂非暴殄天物?!”薛衣侯又惊又痛。

    “呵,师弟此话却有些矫情了。白水虽好,却不过身外之物,于你我修行,只是外力,可借,却不可惜。再者说,这白水酿造出来,便是用来喝的,同样是喝,哪还有牛嚼牡丹之说,自然也不会暴殄天物。”华璧微笑的劝解道,因为她也饮过一杯,也不知是酒力作祟还是如何,此时越看薛衣侯越是喜爱,尤其是这股子淳朴的尽头。

    爱屋及乌,同样的气质,在以前,被嫌弃为“土”,而现在,却成了淳朴,女人心思,果然……还是别猜为好。

    “不要只是饮酒,师弟尝尝这些菜肴,看是否合口?”

第十一章 白云昆仑居不易

    案几上,果蔬三盘,分别为仙人掌、颜龄珠、长生须。www.uu234.cc

    三者皆产自昆仑仙山,味或甘甜或酸涩或馨香,不仅能够果腹,各自更有其妙处。

    仙人掌,汁浓味美,貌似手掌,常食可滋养手足血肉骨骼乃至穴窍,增强灵活性。

    颜龄珠,似梨,味酸,相比之下,更为女子所好,有驻颜之奇效。

    长生须,是果更是药,食之无味,却唇齿留香,乃是真正的大补之物,平常食之可固本培元,生死关头食之,更可吊住一口生机,算是三盘果蔬中,最为珍贵之物了。

    除去果蔬、美酒,菜肴有六,大多为山间野味,有荤有素,烹饪的手法算不得好,却很好的保留了原生的味道,极为滋补。

    “师姐,师弟借花献佛。这杯美酒敬你,祝……修行有成。”

    “师姐,这杯酒,祝你美貌永驻,饮胜!”

    “师姐,这杯酒……你随意,师弟干了。”

    “师姐……饮胜!”

    气氛有了,兴致来了,再有薛衣侯的盛情相邀,早已放下戒备的华璧,可谓来者不拒,不多时,酒壶便已见底。

    没等薛衣侯开口,华璧已是主动起身,将家中仅剩下的三壶白水,全部贡献了出来。

    白水凛冽,虽不浓郁,却是后劲十足。

    酒席尚不过半,华璧已是脸颊红润,眸子迷离,醺醺然起来,竟是没有发现,坐在对面的这位小师弟,虽同样醉态尽显,但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哪有一份惺忪,反而越发的亮了。

    “师弟……嗝!白云间居不易,昆仑仙山,更是居不易啊!”都说酒后吐真言,或许是心里憋闷的久了,好不容易找到可以倾诉的对象,在酒液的作用下,华璧大着舌头,语重心长道。

    “哦?!师姐这是何意,还望赐教!”说着无意,听者有心,薛衣侯悄悄的按下藏于案几下的手掌,掌心处,玄黄之气缓缓散去。

    华璧不会知道,自己的无心之言,竟是救了她一命。

    “呵,这些事情,日后,你自会知晓,只不过总要付出一些代价,这就是所谓的成长了。当然,师弟既然问到了,师姐我自是不能再看你走上弯路。”华璧晃了晃脑袋,让意识清晰一些,然后颇有些艰难的从蒲团上站起,饶过案几,走到了薛衣侯一侧,顺势就倒在了他的怀中。

    淡淡体香糅合酒气,扑入薛衣侯的鼻翼,倒也不难闻。

    软玉在怀,薛衣侯急忙装出手忙脚乱之状,引得华璧一阵咯咯调笑。

    “师弟,可曾品尝过女人的滋味?”华璧半倚在薛衣侯的怀中,仰着脑袋问道,一双手臂更是大胆的攀上了薛衣侯宽阔厚重的胸膛,并一路摸索,最终吊在了他的脖子上。

    “咳、咳……”薛衣侯大窘,脸色竟是比先前更红了几分。

    “哈哈,傻样!男女虽有大防,但又是天经地义,你我既饲身法易,自可不拘小节,你说是也不是?”华璧望着薛衣侯的憨态,心里越发的欢喜,言语之中,也越发的挑逗起来。

    “那、那个师姐,天还没黑呢,便是**,也还差得远呢。不如先教师弟一个明白,免得日

    后误入歧途。”薛衣侯眼神闪烁,顾左右而言他。

    “**?哈哈,小滑头。”华璧大有深意的瞥了薛衣侯一眼,心里已是春意盎然,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呼吸一紧,娇躯一番震颤,已是烂泥般软了下去。

    “师姐,你莫不是醉了?”薛衣侯大惊,关切的问道,只是那眸子里,却莫名的闪着戏谑的光芒。

    邪凤之血,果然名不虚传,只是稍微的释放一些气息,且转瞬即逝,便将此女品味了巅峰之美。

    得意之余,也不免庆幸。

    幸亏自那猴子的身上得了遮掩之法,否则……招蜂引蝶,花心枯……矣!!!

    对华璧的投怀送抱,薛衣侯兴趣欠奉,相比于自己家里的那位,无论颜值还是气度,眼前这个无疑要差得多了。

    薛衣侯之所以压下杀念,便在于华璧无意中那句“白云间居不易,昆仑居更难”,对于进入这方修行圣地不久的他而言,自然有着不小的帮助。

    所谓知己知彼,方可应对自如。

    “嘤!”莫名其妙中,什么都没做,便品味到了美妙的个中滋味,饶是华璧,也是羞愧不已,直待娇~喘平复,先是幽怨的瞪了薛衣侯一眼,这才回归正题。

    “自千年之前,昆仑山便被誉为神仙之地,不知羡煞了多少修行之士。不过又有几人得知,昆仑山外表荣光又是自何得来呢?”华璧似乎联系到自身的境遇,言语中不由的带上了苦涩。

    “昆仑山,非山,乃是群山,具体的数目怕是少有人知。群山之中,但凡有名气的,尽皆为人所占,开宗立派,就此形成了大大小小的群落。于外,众多门派同气连枝,也因此铸就了昆仑威名,可于内,其残酷处,同样令人心悸。”

    “好比我宗白云间,千年前,也算得上了顶顶大宗,可时过境迁,及至如今,弟子不过百,早已沦为末流了。”

    “可就是这末流之宗,内部的竞争也未曾有半分宽松。”

    “法易修行,最在乎的便是资源二字。白云间名列末流,自身资源已是拮据紧张,若是平均分到每一名弟子的头上,嘿嘿,不过是聊胜于无罢了。”

    “这般穷迫,身为此间弟子,如何出头?更何况,天下事本就不存公平二字,总有人分得多,有人分得少,甚至根本就分不到,一切用度,只能靠些不入流的手段,勉强维持。”

    “再说师姐我吧,父母皆是白云间上代弟子,自出生之日,便列入门墙。得父母庇护,在一开始,倒也过的无忧无虑,直到……十八年前的那场论道。”

    “那年,师姐我不过十岁女童,却亲眼看着父母伏尸,其中悲切几人能知。都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失去了父母的庇护,我于宗门内的待遇便一日不如一日。”

    “师弟,你或许想不到吧,师姐最荣耀之时,可是曾被誉为白云双淑呢!”华璧一脸的缅怀,但随即又是一番自嘲,“虽然这个名头有凑数之嫌,毕竟,比起另外那个女人,我实在没有太多的可比性,可是,比上不足,比下却是大大的有余。在宗门女弟子中,也只是一人之下啊。”

    “便是五年之前,师

    姐我依然能够位列前十,可如今呢,怕是过不多久,便是这十六都要保不住了。”

    耳听着华璧自怨自艾的滔滔不绝,薛衣侯很好的扮演了一个知心的听众,偶尔还会抚掌安慰一番。

    “白云间,居不易。法易修行,衣食住行,皆是资源,区别只在廉价与否。廉价者若这房、若云车,宗门不吝赠赐,毕竟都是先人遗泽,不用也是搁弃。至于其他,比如眼下这满桌的菜肴酒肉,呵呵,却是要自掏腰包了。少部分来自宗门份例,剩下的就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想办法?什么办法?”薛衣侯赶忙追问道。

    “嗯,办法倒是不少。比如宗门特别的赏赐,不过,这份赏赐却不容易,非在修行中得大彩头或做出于宗门有益的举措而不得。”华璧歪头想了想,继续道,“除了赏赐,最常用的方法便是历练,外出历练,坑蒙拐骗,管你用什么手段,有能力者,总会有所斩获。当然,这其中也不乏客死他乡的倒霉鬼……嗯,昆仑山很大。”

    “当然,师弟若是有其他的才能,也可打同门的主意,只要不违背宗门戒律,便无人多管闲事。”

    “那……却不知师姐的致富之道是……”薛衣侯有心打探。

    “呵,这可不能告诉你,小冤家。”华璧或许醉了,却还不至于掏心掏肺。

    白云间,居不易。华璧远比薛衣侯有着更深的体会,正因为如此,怎么可能将立身之本轻易相授呢?

    别说现在两人只是存了暧昧,便是真的发生了超友谊,有些事还是要分得清楚的。

    “咳咳。”碰了个软钉子,薛衣侯有些尴尬,干咳两声,遮掩难堪,急忙转换话题,“宗门内的难处,师弟也算有些心得了,却不知这昆仑仙山呢?”

    “昆仑……论道,二十载!”

    华璧的神色陡然变得凝重,带着一抹狰狞以及惊恐。

    “什么?”薛衣侯不懂。

    “昆仑仙山内部竞争残酷,私底下的自相残杀更是枚不胜举,为了稳定大局,早千年之前,便有了默认的规矩。各宗门弟子私下的恩怨情仇,管不了,也无从管起,可若一旦上升到宗门的倾覆存亡,这默认的规矩便如同天条,认谁都不得践踏。”

    “师姐的意思是,昆仑仙山内严禁宗门阶层的征伐厮杀?”薛衣侯试探道。

    “不错。”华璧点头。

    “可是……”

    “可是恩怨情仇如洪水滔滔,堵不如疏,压抑的越久,矛盾一旦激化,便难以收场。”华璧猜到了薛衣侯的心思,冷声打断道,“于是,也不知是哪位先贤便订立了论道盛举,每二十载举行一次,各宗门尽皆参与。论道之中,不拘身份,皆可下场,生死不论,且要投下赌注。”

    “我父母,便是死于前一次的昆仑论道之上,距今已过去十八年了。”

    “十八年?!”薛衣侯悚然而惊。

    还有两年,便是论道之年啊。

    “有些话,便是我今日不说,日后你也自会知道。咱们白云间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说不得等下次论道结束,这山门怕是就要易主了。”

第十二章 闭塞

    白云间确实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www.uu234.cc

    千年时光,二十年一次的论道,胜少败多,可谓白云间衰落的直接原因。

    一次次的失败,不仅导致宗门人才凋零,更甚者是付出了数不胜数的赌注。

    可越是如此,历届掌宗越发的重视论道,就像个赌徒,希冀有一日,将输掉的一切全部翻本,最终重现祖辈的荣耀。

    “为了即将到来的论道,早在一年前,掌宗师兄甚至将求学瑶池玉虚宫的妹妹召回,终日闭关不出。”华璧无意中说道,但下一刻,便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色急变,对此事再也不提。

    “仙奴之事,会不会跟即将迎来的论道有关吧?”薛衣侯也没有太在意,而是想到了另外的事情。

    “嗯……不错。”华璧没有否认。

    “那就是炮灰喽?”薛衣侯冷笑。

    “炮灰?”华璧显然并不明白这个新鲜的词汇。

    “就是弃子。”薛衣侯解释道。

    “师弟……你真是聪明呢。”华璧颇为赞赏的点头,眸子再现迷离,勾着薛衣侯脖子的手臂微微用力,同时撅起红唇,用意不言自明。

    终于忍不住了么?

    薛衣侯却是陷入了两难。

    薛衣侯并不觉得可以让华璧放掉到嘴的肥肉,时间拖延到现在,已经算是他手段了得了。

    该如何应对?

    席间,薛衣侯不是没有起过杀心,想趁着醉酒,将眼前的麻烦彻底的解决。

    可此一时彼一时,到了现在,薛衣侯却再次迟疑了。

    且不说杀掉华璧的后患,只是这选择真的是对的么?

    换言之,眼前这个女人,真的没有利用价值了么?

    可是不管如何应对,都没有比从了这个女人更糟糕的了。

    不是说薛衣侯有那方面的洁癖,除了维持他那可怜的底限外,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体内已没有阳鼎了。

    之前,在救治胭霏之时,薛衣侯体内的阳鼎在得到极阴之体的滋补后,便已转化,不复存在了。

    一旦跟这个女人发生了那种关系,歪着脑袋都能够想到会是什么后果。

    发觉被欺骗的华璧,做出任何事情来,都绝不意外。

    “师姐,你想不想听听我的过去。”眼看四片嘴唇将贴未贴,薛衣侯终于开口,也让华璧动作一滞。

    “想听,不过不是现在。”华璧红唇蠕动,眸子里有精光一闪而逝,下一刻,毫不迟疑的噙~住了薛衣侯……的嘴唇。

    红唇炙烈,香舌似火,却怎么都撬不开薛衣侯那紧闭的牙关。

    面对薛衣侯的不配合,华璧脸上现出恼色,那双勾着脖颈的玉掌隐隐蒙上了毫光。

    恼羞成怒,这是要用强的节奏啊。

    薛衣侯后颈的毛发早已根根竖起。

    “华璧……师姐,此事只怕由不得你。”薛衣侯挣开红唇,声音无比的阴冷。

    与此同时,薛衣侯原本无处安放的右手已然戳指成剑,抵在了华璧的小腹。

    那里并非人之要害,便是被利器捅个透明窟窿,最多只是重伤,可就是此处,却惹得华璧神色大变。

    原因无他,小腹之处,对其他人而言,或许不是要害,但于华璧,其重要性却是堪比

    身家性命,只因为,那里面温养着……阴炉。

    《食色阙》分两册,一册为男子修炼,可结阳鼎,一册为女子修行,可结阴炉。

    阳鼎、阴炉交融,最好的结果,甚至可铸就阴阳双鱼,阴极阳生,阳极阴生,生生不息,连绵不绝,一待成熟,可直达廓皓天,成就阴阳双鱼绛宫。

    华璧费尽周折,不惜讨好一个刚入门的弟子,为的是什么,不正是阴阳相合么?若是被薛衣侯一指戳破,万事皆休,便是杀了他,又能如何?

    “你到底是谁?”华璧阴冷的眸子,紧盯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膛。

    华璧虽不知道这位师弟用了什么法子遮掩了修为,但直觉的危险却令她不敢妄动分毫,更不敢去赌那剑指是否虚张声势。

    “哎,一时大意,还是让你察觉了。”薛衣侯叹息一声,答非所问。

    “你太聪明了,实在不像是个一无所知的下里巴人,还是个少年郎。”华璧并未否认。

    自薛衣侯说出仙奴的用途,华璧便起了怀疑。

    没有在凡尘中滚上一滚,见识尔虞我诈的诸般险恶,只凭聪慧,便一言识破仙奴的真正用途,虽未必没可能,但总是显得太过妖孽了些。

    而薛衣侯之前所表现的种种,恰恰给自己建立了憨厚不堪世事的人设。

    如此大的前后反差,不被人怀疑才叫怪呢。

    “即便怀疑了,你却没有揭破,是因为我体内的阳鼎么?”薛衣侯苦笑一声。

    这世上就没有真正的傻子。

    华璧也是好算计,根本就是打算将薛衣侯生吞之后,再行拷问后事啊。

    “呵呵。”华璧轻笑一声,算是应承了,“现在,我倒是有兴趣听听你的故事了。”

    此时华璧依旧如同树懒般挂在薛衣侯的身上,脸贴着脸,说不出的暧昧旖旎,可谁能知道,这亲密的背后,彼此都足以在瞬间,给予对方难以承受的重创呢?

    华璧的双掌,混元之气凝聚,只要稍加催动,便可轻易拗断薛衣侯的脖子。与此同时,薛衣侯那被玄黄之气覆盖的剑指,只要轻轻一递,也足以在华璧的小腹上捅个血窟窿。

    表面春光无限,暗地杀机重重,爱、恨交织,倒也算得上是一副极具讽刺内涵的上等佳画了。

    华璧看似无可奈何的接受了薛衣侯的提议,可真正打的是什么主意,薛衣侯如何不懂。

    无可奈何是假,拖延时间亦是假,趁着薛衣侯分神猝然发难才是真的。

    相比之下,薛衣侯就没有这番被胁迫的烦恼,只要他愿意,无声息中放出邪凤血脉的气息,温水煮青蛙,就足以让华璧在毫无察觉中就范。

    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虽不怕华璧的手段,但薛衣侯依然讨厌被胁迫的感觉,更讨厌无法掌控的危险。

    “我不是白云间辖下人氏。”薛衣侯娓娓开口。

    “我知道,你是被捡来的外来户。”华璧点头。

    “我也不是昆仑仙山中人。”薛衣侯再言。

    这个答案无疑超出了华璧的意料。

    “我不信。”华璧摇了摇头。

    华璧自出生之日起,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白云间。正因为如此,昆仑仙山于她而言,便是天,是地,是整个天地。

    她不是不知道封神榜,不是不知道昆仑仙山之外另有天地,只是这些事情于她而言太过遥远,遥远到没兴趣去思考。

    “你难道不知道,封神榜揭了?”薛衣侯看出了什么,不由惊咦道。

    “封神榜揭?!”华璧先是懵懂,但当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的时候,声音不由的尖叫起来。

    封神榜揭不揭,她并不在意,她在意的是如此重大事情的发生,日后会给昆仑仙山带来的变化。

    小人物自有小人物的思维,而对于昆仑仙山而言,华璧无疑是可有可无的小人物了。

    另外一边,薛衣侯也是分外惊讶,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封神榜揭这般重大的事情,华璧竟然不知。

    深想下去,华璧绝非是特殊的存在,甚至有可能是普罗大众。

    换言之,昆仑仙山的权势阶层不知出于什么企图,将这个消息给封锁了。

    这意外的收获,立即让薛衣侯激动起来。

    若是能利用得当,这消息会给自己带来偌大的机遇也未可知。

    强压下心中的激动。

    毕竟此事太大,一时间让薛衣侯拿出一个完美的方案来,实在强人所难,不过眼下却可以小小的利用一下。

    思绪千转,只是几息间,薛衣侯便想到了解决眼前麻烦的计策。

    “不错,早在两三年以前,封神榜就已被人揭去了。现如今,不知有多少修行圣地纷纷入世,其中也不乏昆仑仙山的身影。”薛衣侯以无比确定的语气说道。

    “可、可我为何不知?”此事实在太过重大,大到让华璧不敢相信的地步。

    “这……我就不知了。至于你的怀疑,我不正是最好的证明么?”薛衣侯说话间,空着的左手已横在两人的面前。

    嗡!

    转瞬间,五指上便蒙上了清薄烟。

    “这是……”华璧圆瞪,惊咦出音。

    “玄黄之气。”薛衣侯回道,“完全不同于混元修行的体系,以你的见识,应该不难知道,千年前可没有此种修行吧。”

    玄黄之气,华璧知道,毕竟在混元修行的体系中,不管是法易还是道极,为了能够消匿混元之气的暴戾,多多少少都会用到玄黄之气,以作平衡。

    但这种利用,根本就没成体系,甚至连辅助的手段都算不上。

    可眼下,这位陆师弟所展现出的气息以及气息中饱含的锋芒,已经大大超出了她的认知。

    难道……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说不得便有哪位大能,创造出玄黄之气的修炼之法呢?”华璧依旧嘴硬,可也仅仅如此了,事实上,在其内心深处,已经信了七分。

    “这么说,你已经相信这种修行的方式了,那么……你想学么?”薛衣侯却是笑了。

    事实上,他压根就没想过立时就能取信华璧,而只是做个引子罢了。

    “我自有白云间不世法门,何必舍本逐末。”华璧冷笑道。

    “不世法门?莫非你说的就是这《食色阙》?”薛衣侯戏谑嘲讽道。

    这话也不知挑动了华璧哪根神经,立时间,神色变得无比难看。

    “不若你先放开我。”

    “你先放。”

    “哎,同时吧。”

第十三章 君子一诺

    “你是不是早就看出《食色阙》的不妥?”

    重新坐回到案几对面的华璧,哪还有一丝的醉意,微微眯起的眼睛,格外的冷静。www.uu234.cc

    “不错。”薛衣侯没有否认,“《食色阙》没有问题,哪怕并不完整。可惜,我因为个人经历的缘故,总是容易疑神疑鬼,更不会相信天上会凭白的掉下馅饼。”

    “一个是白云间高高在上的师姐,相貌、气度乃至修为,都高高在上,我实在想不通,她为何会对一个穷小子青睐有加,除非别有企图。”

    “可是你也说了,《食色阙》并没有问题。”华璧对薛衣侯说话的方式,很不耐烦。

    有什么事情,就不能摊开了说么,非要扯那么多做甚。

    对此,薛衣侯看在眼里,表面上无动于衷,但心里却是暗自摇头。

    这个女人,自以为精明,却不过是小聪明罢了,比起自己遇到过的那些狠角色,差得实在太多,难堪大用啊。

    不过,大用虽没有,小小的利用一下,还是值得的。

    “《食色阙》表面上没有问题,但实际呢?阴阳确实可以相调,却有个前提,那便是不分伯仲。若是阴盛阳衰呢?失去了平衡之后,怕是就成了单方面的采~补了。若是遇到心软之人,或许还能留下条性命,否则,怕不是就被吸成人干了吧。”薛衣侯笑眯眯的望着华璧。

    饶是华璧,被人说中了意图,也不免有些惭愧,却只能梗着脖子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并无害你之心。”

    “我信,否则,白云间怕都容不下你了。”薛衣侯赞同道,“可那又怎样,总归是我吃亏了,凭什么?”

    是啊,凭什么?

    将心比心,薛衣侯说的不无道理,只是在现实里,又有几个会真正的为他人着想呢,更何况在关乎切身利益的情况下。

    “你真是……外面的人?”华璧不愿继续这个话题,果断的转口道。

    “其实你已经相信了,不是么?”薛衣侯轻笑。

    “那……现在外面是什么样子的?”华璧忍不住好奇道。

    “嗯,怎么说呢,群雄并起,百花争鸣,算是最好的时代,同时也是最坏的时代。”薛衣侯想了想,给出个还算恰当的答复。

    “那修行呢?”华璧对此没有太大的概念,继续追问道。

    “封神之前,大周灭商,国祚千年。期中有近半的时间里,上古修行之法湮灭,新的修行之道尚未成型,可谓末法时代。直至春秋之初,老子过函谷关,留无字天书一部,历经数百年推衍,便形成了以玄黄之气为基的玄修体系,其中又分武经、文卷。前者锻体,后者炼神,各占胜场。”

    薛衣侯没有丝毫隐瞒的简单介绍了一番,自此,华璧再无怀疑。

    “你刚才说,要教我玄修?”华璧总算说到了正题。

    “你想学么?”说话间,薛衣侯身躯微微前倾,形成轻微的压迫力。

    “我……不想。白云间自身的法易功法,就足够让我修行了。贪多嚼不烂的道理,我还是懂的。”华璧虽是拒绝,只是这番话听来,总感觉有些违心。

    “白云间?”

    薛衣侯不屑一顾,“若你所说是真的,那为何还要去修《食色阙》这种旁门左道?”

    “自、自然是想快速的提升修为了,再说,功法没善恶,只在修行功法之人。”华璧言不由衷道。

    薛衣侯虽对混元体系的修心并没有太多的了解,但也知道,有些道理是共通的。

    这《食色阙》便是再如何惊艳,却也逃不过旁门左道,且这种采~补之术,放在任何时期,怕是都难为世人所容吧。

    说白了,华璧修行《食色阙》,只怕也是迫不得已,但凡有其他的选择,谁又愿意自甘堕落。

    正是看准了这一点,薛衣侯才提出教其玄修,也算是有的放矢了。

    薛衣侯不言,只是戏谑的盯着华璧,令其越发的不自在,差点没把脑袋垂到胸脯里去。

    看来,还是要加把火啊。

    薛衣侯暗自想着,嘴角不由的上撇。

    “其实,今日你我即便真的做了那事,你也不会有什么收获,我已经没又阳鼎了?”

    “什么?”华璧失声叫道。

    “很意外么?既然我看穿了你的企图,又怎么会羊入虎口?早在昨日上山之前,我便跟仙奴发生了关系,也就是那时,阳鼎破了。”薛衣侯耸了耸肩。

    “你……”华璧一时间气的说不出话来,指着薛衣侯,良久后,却又委顿了下来。

    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效果很不错。

    薛衣侯如何看不出,华璧之所以没有立即同意自己的提议,更多的还是难以割舍好不容易练出的阴炉。

    现在好了,薛衣侯直接将她的一切期望打破。

    没有了阳鼎的阴炉,连屁都不是。

    而现如今,想要再寻另外一个阳鼎,几乎是不可能的。

    此一批新入弟子,不论男女,几乎全被师兄师姐们瓜分,华璧若是有意抢夺的话,绝对会惹出人命的。

    要知道,在修行界中,可流行着一句至理名言,挡人修行者,如同杀人父母。

    这可不是只是说说,甚至,不乏因此而引发命案的。

    即便最后官司打到白云间掌宗那里,华璧也是理亏的一方。

    至于再寻人修行阳鼎,就更难了,其他且不说,阳鼎、阴炉可不是永久存在的,而是有着保质期的,一旦过了期限,便是大罗神仙,也休想阻其崩溃。

    甚至,阳鼎、阴炉存在体内的时间越长,对其身体乃至精神,都是偌大的煎熬。就好比,吃了虎狼之药的男女,却严禁行房,那种感觉……啧啧,怎一个惨字可以形容。

    没了期望,但日子总要继续,而华璧在薛衣侯潜移默化的引导下,唯一能够想到的选择就是……从了他。

    “我虽对玄修不了解,不过但凡修行,功法典籍都是极为重要的。你所能教我的玄修功法,是何品级?”华璧很快就从颓丧中走出来,满是期待的问道。

    话说,她现在的处境实在不好。

    相比于宗门内其他的弟子,华璧的出身无疑是好的,受父母余荫,很长时间里,都不会为资源发愁,也因此养出了骄傲的公主病。

    所以,

    当父母不在,自己在宗门内的地位渐渐降低时,各种的不适应就纷踏而至。

    相比之下,草根出身的宗门弟子,就没有这种困扰,为了修行,几乎毫无忌惮,面对《食色阙》的诱惑,更是没有任何的犹豫,早早的寻到了各自的伴侣。

    反倒是她,久久下不定决心,直等感受到巨大的危机时,却已经晚了,这也是为何,她堂堂位列十六的老资格,竟沦落到打新入弟子主意的境地。

    可惜,天不从人愿,谁能够想到,好不容易寻到了目标,偏偏又是个大坑。

    当然,华璧之所以沦落到现在的境地,除了自身的原因外,也有客观因素。

    现在的白云间,早已不复往日的荣耀,不说其他,只是其收藏的功法典籍,也已经在一次次的论道中作为赌注输掉了,以至于给门下弟子的选择变的极为有限,而在功利心的作祟下,《食色阙》就显得格外重要了。

    论心思城府,华璧无疑差了许多,但在经历了富贵、潦倒后,心态却是有了极大的锻炼,让其并没有过多的自怨自艾,而是鼓起勇气迎接未知的前途。

    “这要看你想修武经还是文卷了。”薛衣侯没有立即给出答案。

    “你觉得我该做何选择?”华璧对玄修并没有太多的了解,毫不犹豫的征求薛衣侯的建议。

    “你所修的乃是混元法易,按理,若修武经,可弥补近身之短板,与敌对战,便可攻其不备。但若是修文卷的话,与你现在的法易修行,又可形成补益,法术结合意气大势……嗯,似乎也很不错。”薛衣侯好一番分析,竟也是一时拿不定主意。

    “那文武双修呢?”华璧试探道。

    “文武双修,若是再加上法易,那可就是三法齐修了,你真的以为自己有这般精力?”薛衣侯不以为然的瞥了瞥她。

    “好吧,当我没说。”华璧当即摇头。

    她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三法齐修,只是想想,便知难而退了。

    “那就修行武经吧。”一番沉吟后,还是薛衣侯做出了决断。

    实在是他文卷的修行拿不出手来,误人子弟也还罢了,可若是引得华璧不满,可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在薛衣侯的计划中,华璧俨然已经成了可供利用的一环,虽不及胭霏重要,但若是运作的好,却足以锦上添花。

    对此,华璧并无异议,武经便武经好了,所谓艺多不压身,总好过在白云间中混日子来的要好。

    “那么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眼见大事已定,薛衣侯难得的开起了玩笑。

    “君子一诺,快马一鞭。”华璧很是郑重道。

    “既如此,那……师弟就不打搅师姐了,想来,你还有要事要做。”薛衣侯缓缓起身。

    华璧确实有事情要做,比如打散体内的阴炉,对她而言,此事虽不难,但过程却要复杂的多,且耗费时间。

    “三日,三日后,你来这里教我玄修。若是食言,你应该想得到后果。”送行之际,华璧不忘威胁。

    “晓得了,到时,你别忘了寻一柄剑,品质不再好坏,能用便行,走了。”

第十四章 问心劫

    “你……回来了?”薛衣侯的出现,显然出乎了胭霏的意料。www.uu234.cc

    “不然呢,难不成还要在那里过夜不成?”薛衣侯没好气的斜了对方一眼。

    胭霏可不就是这么想的。

    “那个女人……”

    “暂时安抚住了。”薛衣侯没有隐瞒,却也不愿多说。

    “哦,对了,就在你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有人来过。”胭霏并不没有太多的好奇,转而说道。

    “谁?”薛衣侯一愣。

    “是个男子,好像叫葛白,通知你明日巳时赶往燕来阁,行束之礼。”胭霏回道。

    “葛白?束?”薛衣侯略微沉思。

    对前者,他没有丝毫印象,不过这也很正常。

    白云间弟子五十余,薛衣侯真正都叫出名字的,一巴掌都数得过来,甚至有过半连见都没见过。

    至于束之礼,从字面上,想来应该类似于拜师的礼仪了。

    “你在做什么?”薛衣侯没太在意此事,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胭霏。

    此时,两人共处书房,而胭霏赫然跪坐于书案之后,拈着手指,翻看着竹简典籍。

    “无聊的紧,就随便看看了。”胭霏面色如常的指了指竹简,“这法易修行,倒是颇为有趣。”

    “比之文卷、武经如何?”薛衣侯微微一笑,问道。

    事实上,早在进书房之时,他就看清胭霏所翻阅的竹简,正是那篇《混元吐纳精要》。

    “不知。”胭霏摇了摇头,也不知是真情实意还是惺惺作态,挂着书卷气息的俏脸上现出了一抹苦涩,“身为恶尸,是没办法修行的。”

    恶尸乃是虚妄劫创造出的特殊存在,甚至算不得是真实的生命,她的存在,依存于本体,包括体貌特征乃至修为战力,可也因为如此,在它们被完全创造出来之后,便定型了,不存在成长性,自然也谈不上潜力。

    换言之,恶尸是无法修行的,它只能依靠复制出本体的固有修为乃至风格进行战斗。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同样的,可恨之人,何尝没有可怜之处呢。

    听得胭霏的答案,薛衣侯忍不住拍了拍额头。

    此事,他倒是听玳墨提起过,只是并不深刻,以至于闹了笑话。

    气氛立时就冷了下来,一边,胭霏自怨自艾,另外一边,薛衣侯却又不知是该出声抚慰还是转移话题,可若是转移话题,又该谈些什么?

    “你,出去吧。”稍许之后,薛衣侯突然开口,声音很是生硬,神情冷漠。

    “嗯?”胭霏一愣,显然没弄明白薛衣侯这番转变为了哪般。

    “出去。”薛衣侯几乎是低吼出来,语气中满满的不耐烦,“带上竹简。”

    “你……”饶是胭霏恶尸的身份,面对薛衣侯的翻脸无情,也是气的无语凝噎,恨恨的瞪上一眼,起身之后,拂袖走出。

    她的离开,不是怕了薛衣侯所展现出的噬人气势,而仅仅是受制于血脉的羁绊。

    血脉使然,胭霏根本无力反抗薛衣侯的命令。

    一待胭霏离开,薛衣侯脸上的冷漠立时消融,取而代之的则是自毛孔渗透出的晶莹汗珠,瞬间浸透了全身衣衫,如同刚被淋了雨的落汤

    鸡。

    “玳墨,玳墨,这、这是怎么回事?”强忍住发自骨髓的痛苦,薛衣侯艰难的维持住一丝清明,凝聚神念,钻入绛宫。

    绛宫内,两女一男,正进行着激烈的讨论。

    好吧,事实上,拥有发言权的只有两女,因为言辞激烈,已经演变成了争执。至于被她们夹在中间的孩童,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忍辱负重,瘪着小嘴,不让自己哭出来。

    “姓玳的,你这做的到底是什么鬼,脸抹得跟猴屁股一般。还有眼线,画的歪歪曲曲,是要扮鬼么?”娜塔莎指着婴孩那被涂的乱七八糟的嫩脸,指责的同时还不忘夸张的作呕。

    “这可怪不得我,谁让这顽童不配合的,不然,出现的就是一张粉雕玉琢的仙童模样。”玳墨虽心虚,却还是振振有词的找寻各种借口。

    “不配合?哼,就你那三脚猫的化妆手法,但凡正常人,谁愿意配合。”娜塔莎毫不客套的揭穿道。

    “切,你以为本小姐稀罕么?对我等修行之人而言,追求的是天然去雕饰,增一分则多,减一分则少。所谓的化妆,不过是下九流的手段罢了。”玳墨反唇相讥。

    “你……”

    两女大吵中,竟是没有发觉薛衣侯的到来。

    “两位,若是累了,歇息一会,再继续可好?”在一旁听得脸都黑了,薛衣侯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鸿涛……衣侯!”娜塔莎看到薛衣侯,立时就换上了另外一幅面孔,哪还有之前的凶悍模样,尤其是那双蓝色的眸子,简直能勾去人的魂儿。

    唯一的美中不足,或许就在称呼上吧。

    叫了数年的昵称,想要短时间里更改过来,并不容易。

    “哼!”相比于娜塔莎的热情,玳墨却是俏脸一冷,别过头去,看都不愿多看薛衣侯一眼。

    薛衣侯急忙打个手势,安抚住娜塔莎,然后径直的走到玳墨的面前,神色无比的凝重,“你应该知道我要说什么吧?”

    “我又不是你肚里的蛔虫,怎会知道。”玳墨毫无感情的否认道。

    “现在不是怄气的时候,我到底怎么了?”一想到现实里自己的状况,薛衣侯便焦虑无比,哪还顾及得上玳墨的心情。

    看出事情的严重,一旁的娜塔莎脸色也变了,紧紧的盯上玳墨。

    “其实……我也不敢确定,你现在的情况,似乎触动了……问心劫!”似乎抵挡不住薛衣侯连同娜塔莎灼人的目光,玳墨最终还是开口了,只是言语中却充满了各种不确定性。

    “什么叫问心劫?”薛衣侯没有去纠结小细节,赶忙追问道。

    “问心亦无心,无心亦有心,心心原同道;要念而无念,无念而有念,念念不离心。”玳墨不疾不徐的说出了一番偈语。

    “说人话。”薛衣侯不耐烦道。

    “武经、文卷、法易、道极,四修同行,别说是现在,便是上古,也从未听说有先行者。用那个世界的话来说,你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这是机遇,但同时也面临超乎想象的风险。说白了,现在的你,心过于脆弱,根本难以背负四修。”玳墨先是整理了一番语言,这才解释道。

    “四修同行?可我也不是第一日了,为何偏偏在此时发作?”薛衣侯显然

    并不满意玳墨的回答。

    “这我就不知道了。”玳墨果断摇头。

    别看她刚才说的头头是道,但都是照本宣科,靠着千年的积累再配合书中记载,得出的结论罢了。

    甚至于薛衣侯此时的状况,是否就是《问心劫》,她也不敢确定。

    “该死。”薛衣侯恨恨的咒骂出声,烦躁无比。

    “好吧,反正现在也是两眼一抹黑,就权当是问心劫好了,你可有应付的办法?”

    “炼心。”玳墨的回复,言简意赅。

    “如何做?”

    “一心化二意,二意化四性,四性化八态,直到你能够承受得住为止。”玳墨想了想,依旧是照本宣科。

    “说仔细些。”薛衣侯几乎低吼出声。

    “嗯……”玳墨一时陷入了沉思,持续了很长时间,眼睛才突然一亮,“精神分裂。”

    “精神分裂?”

    “精神分裂!”

    一旁,薛衣侯跟娜塔莎异口同声。

    “一心化二意,类似你们那个世界的精神分裂病人,但仅是类似。此意乃意识,换言之,你需要先忘记自己,然后用特别的办法,重新创造出另外一个身份,进而变成全新的一个人。自此,生就第二意识,等到新旧两意,可以随意转换,便算是成了。”玳墨很为自己的灵光一闪的解释而得意,却没有看到一旁薛衣侯那瞠目结舌的模样。

    忘记自己,创造第二意识,然后二意转换,自己是在听玄幻故事么?

    别说前世,便是这一世,薛衣侯自以为也算是见识颇广了,可也从未听过如此玄虚之事啊。

    “对,我知道了。”玳墨突然尖叫出声。

    “知道什么?”薛衣侯几乎是下意识的问道,事实上,他现在还没从一心化二意中清醒过来呢。

    “知道你为何会突然发作问心劫了。”玳墨不无兴奋道,“你的第二意,或许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开启了。”

    “阴鼎纳极阴,双鱼转,哼,报应来的还真是快啊。”顺藤摸瓜追寻到根源后,玳墨的神情再次回复冷漠,乃至看向薛衣侯的目光,都透着落井下石。

    玳墨一番情绪化的喋喋不休,其他人听没听懂,薛衣侯不知道,但他却是懂了。

    正因为懂了,所以满心的苦涩。

    正如玳墨最后的结论,报应不爽啊。

    薛衣侯如何能够想到,之前自以为聪明的决定,靠体内邪凤血脉以及阳鼎,占了胭霏的极阴之体,在收获了种种好处的同时,也种下了今日的祸患。

    《食色阙》确实是邪门歪道,依靠采~补之术,能够极快的提升法易修为,可同为采~补,事实上,于最终结果,还是分三六九等的。

    而其中,最好的结果,便是由阳鼎、阴炉,转化为阴阳双鱼。

    阴阳双鱼,阴极转阳,阳极生阴,生生不息,且转变自如。

    当阴阳双鱼完全融入自身,影响的不仅是筋骨、皮肉,甚至还有思想。

    假若有人偶然间生出了另外一个思想,却因为太过孱弱,而被压制少显于世。突然融合阴阳双鱼,那么结果……

    第二意识被意外激活苏醒,于是……问心劫,发动!

第十五章 第二意识

    但凡名“劫”,是祸,也是福。

    就比如虚妄灾劫,恶尸固然恐怖,便是你修为惊天,碰上了,也是九死一生。可若是能够将恶尸斩杀,便可消除自身业障,在未来相当长的时间里,都不再为心魔所扰。

    相比之下,问心劫对修士而言,更加的可遇不可求。问心的过程固然凶险,可事成之后,所能带来的好处,足以值回任何磨难以及付出。

    只是……

    薛衣侯想破脑袋,也想不起,自己曾几何时,有了第二个意识,哪怕只是萌芽。

    可若是没有第二意识蒙发,就绝无可能触发问心劫。

    难道……

    几乎同时,薛衣侯跟玳墨皆是全身一震,望向了彼此,然后共同转头,最终将目光投向了……恶尸。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真的猜中,两人的目光中,形为婴孩的恶尸急忙低下了脑袋,圆溜溜的大眼睛,不时转动,四顾左右,明显的心虚作态。

    “果然是你在作怪。”薛衣侯大怒,举起巴掌就要动手,可随即想到此时的自己,不过是神念凝结,根本没有实体,这才悻悻作罢。

    “那个……都怪我。”一旁玳墨脸色也异常的难看,低眉顺眼的,罕见露出委屈模样。

    亏她刚刚还为薛衣侯的糜烂而冷嘲热讽,谁知转眼间,便起了变化,追根究底下,竟然最终挖到了恶尸的身上。

    要知道,当初正是她向薛衣侯建议,设计将恶尸囚困于绛宫。

    当然,玳墨的出发点是好的,毕竟以当时的情况,薛衣侯根本没有可能斩杀恶尸,稍有不慎便是自身难保。

    可惜,世上很多事,功过是无法相抵的。

    问心劫对于修士而言,固然可遇不可求,甚至于有些人处心积虑想要触发却不可得,可人跟人毕竟是不一样的。

    一来,现在的薛衣侯修为尚浅,远未到期盼问心劫来提升修为的高度。其次,面对突如其来的问心劫,薛衣侯一点准备都没有,更有甚者,对于问心劫都是一知半解。

    如此情况下,让他如何去应对问心劫所要经历的磨难?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薛衣侯无暇安抚玳墨,冷着脸对恶尸喝道。

    如果是真身在此,他恨不得立时一掌劈死眼前这个祸患。

    “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恶尸虽心虚,但依旧嘴硬道。

    这也无可厚非,自从被绛宫囚禁,恶尸可谓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形体还童,也就罢了,修为被封勉强也能接受,可让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承受的恰恰是那两个……女人。

    恶尸从未想过,女人会是如此恐怖的动物。

    仿佛不知疲倦一般,滔滔不绝的谈论着他听得懂听不懂的事情,做着他理解得了理解不了的事情,更过分的是,每每还要拿他做伐,美其名曰:模特。

    就比如今日,两女如往常般碰头,谈论所谓的化妆之术,一开始气氛还是颇为和谐的,但很快,因见解不同且固执己见而发生口角,再然后,恶尸就悲催的成为两女验证真理的“模特”。

    原本好一张粉雕玉琢的婴儿脸蛋,活生生的被画成了怨鬼,哪怕是恶尸,也有种没脸见人的悲怆。

    都说,哪里有

    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更何况恶尸早就不甘沦为囚徒,甚至有着偌大的野心。

    身为恶尸,他本就因薛衣侯而生,并集成了其所有的阴暗心性,理论上,便有了独立的意识。

    所以,当薛衣侯体内阳鼎采撷极阴之体,孕育出阴阳双鱼的第一时间,作为第二意识的恶尸便感受到了。

    冥冥之中的召唤,令恶尸欢欣雀跃,并察觉到这是摆脱困境乃至转败为胜的最佳机会。

    相比之下,薛衣侯却因为受外界干扰,而忽略了体内阴阳双鱼的异样。

    按恶尸所想,一旦阴阳双鱼成熟,薛衣侯本体的意识跟恶尸的意识,就会完成阴阳转换,到时,恶尸便可顺理成章的鸠占鹊巢。

    一旦掌控了本体的肉~身,立时毁去体内的阴阳双鱼,结果不啻于斩杀本体,到时,他就能够完成蜕变,不再只是恶尸,而是重获新生,李代桃僵,成了真正的薛衣侯。

    不得不说,恶尸打得好算盘,只可惜,半途中还是起了变故。

    那劳什子问心劫的发动,让他的阴谋提前暴露了,最终导致眼前的局面。

    只不过,那又如何?

    外表心虚唯唯诺诺的恶尸,内心却是泛着冷笑。

    且不管那问心劫是什么鬼东西,却也提前催熟了阴阳双鱼,要不了多久,他就可以离开这鬼地方。

    胜券在握,便让眼前这一男二女逞最后一次威好了。

    绝对的理性下,恶尸只在乎结果,至于过程,便是充满屈辱,也不过是细枝末节,忍忍也就过去了。

    恶尸摆明的不配合,让薛衣侯怒火中烧,却又无计可施。

    而时间上,也不允许他过多的纠结,只能转头,寄期望于玳墨。

    “你立刻出去,摧毁阴阳双鱼,或许……可以阻止问心劫。”玳墨满脸凄苦,美丽的眸子里哪还有一丝平日里的淡漠,充满了愧疚以及……不舍。

    在场的人中,除了娜塔莎外,都深知此次危机代表着什么。

    一旦无法阻止问心劫发动,薛衣侯便不再是薛衣侯,甚至,此地绛宫,都将迎来毁灭。

    换言之,薛衣侯此次的离开,极有可能将是诀别。

    薛衣侯读懂了玳墨的眼神,心沉海底,满是悲怆。

    自从薛家剧变,他这一路走来,其中的艰辛,根本不是外人所能体会的。

    原本以为否极泰来,可顷刻间,迎来的却是灭顶之灾,人生际遇如此,当真、当真……

    薛衣侯苦笑,却是及时偏过头去,刻意避开了娜塔莎。

    担惊受怕有一人足矣,又何必再拉上娜塔莎呢?

    “嗯,我去了。”薛衣侯狠狠甩了甩脑袋,可惜,因为不是实体,所以并没又产生丝毫的效果。

    “衣~~侯!!!”

    娜塔莎虽懵懂,但出于女人的直觉,让她禁不住心慌,伸手想要拉薛衣侯。

    薛衣侯并非实体,拉肯定是拉不住的,不过……

    薛衣侯没有消失。

    作为神念凝聚的虚体,薛衣侯进出绛宫只需一念。

    难倒,他难舍娜塔莎?

    “嗯?”待看清眼前的景色,依旧是绛宫,薛衣侯很是愕然。

    自己不是应该离

    开了么,怎么还在这里?

    难道……

    立时间,薛衣侯面若死灰。

    总归还是晚了么?

    双腿一软,薛衣侯一个趔趄,差点没有摔倒,却被娜塔莎及时的拉住了。

    于是,娜塔莎傻了。

    她竟然触摸到了……情人?!

    一旁,玳墨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削瘦的双肩不时颤抖。

    “嘎嘎,你出不去了,你神念被禁锢在这里了。”婴孩状的恶尸,一改先前的屈辱,得意忘形的叉腰大笑,仿佛要发泄掉这段日子以来所有的憋屈忿恨。

    只可惜,另外三人各怀心事,无人理会,准确得说,他们因为绝望,而无力反驳了。

    “哈哈,你们等着,好好的等着,待我出去,定不辜负这些时日的厚待,哈哈!”恶尸踮着脚丫子,拿手指戳着三人的方向,指点江山一般,好不惬意。

    “滚!”心情恶到极点的薛衣侯,终于忍受不住,冷着眸子,直射恶尸。

    事既已不可为,便是死,安安静静的等待总比聒噪强得多。

    “哼,小爷可不会跟你一将死之人逞口舌之快,永别了。”恶尸故意学着薛衣侯的腔调揶揄了一句,就待出去,接收最终的胜利。

    静心等待中……等待阴阳双鱼的彻底召唤。

    等待中……

    继续等待中……

    “呃?怎这么慢?”恶尸昂首望天,虽明知这绛宫并不存在天,进出其中的通道也不是扶摇上下。

    “阴阳转换,快啊,快啊。”又等待了稍许,眼见自己依旧没丝毫的变化,恶尸开始变得焦虑。

    “该死,到底是怎么回事,快放我……小爷出去……我要出去!!!”

    “啊!!!”

    薛衣侯三人看着恶尸得意,看着恶尸狂妄,看着他焦虑,然后再看着他一点点走向疯癫。

    时间已不知过去了多久,形若婴孩的恶尸依然没有离开。

    渐渐的,绛宫之内,便弥漫起了别样的味道,闻起来,很像是……“意外”。

    滴、嗡,滴、嗡……

    突然,绛宫内某处响起类似电子闹钟的铃声,并伴随着震动。

    “是端脑。”玳墨第一个反应过来,几步间便跑到自己的“办公桌”前。

    实木打造的办公桌上,不仅摆放着电脑,于一侧更放置着一款全屏手机,赫然是伴随薛衣侯出生的“端脑”。

    而此时,端脑震鸣。

    随着玳墨点开屏幕,入目处,是视角微微颤抖的画面。

    画面内,有一张矮几做的书桌,上面放置有文房四宝以及数卷合拢的竹简。

    “呼,这是哪?我是谁?”

    “头好痛……是了,这是我的书房,而我是……薛衣侯,不,是陆十四。”

    如同电影中的话外音,自终端的喇叭中想起。

    而不知何时,薛衣侯连带着娜塔莎已经挤了过来,盯着玳墨手中的端脑。

    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端脑上,看着屏幕中的画面,听着那话外音,面色无一不是挂着怪异。

    “这算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么?”薛衣侯喃喃自语,“只是他……又是哪位啊?”

第十六章 阴差阳错

    “这是怎么回事?”薛衣侯虽然看清了端脑中的画面,亦明白发生了什么,可偏偏想不出为何会出现这种结果。www.uu234.cc

    按理说,那替代了自己的不应该是……恶尸么?

    抬头看了眼不远处,因久久未离开绛宫,而变得越发烦躁,甚至绝望的恶尸,薛衣侯嘴角不由流露出一抹怪笑。

    这结果似乎并不太坏。

    可以想象,一旦真的让恶尸鸠占鹊巢,只怕这绛宫就不存在了。

    而现在,因为意外的发生,薛衣侯跟恶尸都没能成最后的赢家,反倒是便宜了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家伙。

    而恶尸直到现在,还不知道,此时的自己俨然成了小丑。

    想想他之前的狂妄,再想想日后必然的悲催,嗯,薛衣侯顿时感觉心里平衡了。

    当然,当务之急,还是要弄清楚,那“渔翁”的真实身份。

    “陆十四,薛……”端脑中再传话外音,声音低沉,跟薛衣侯的音色相同,不过腔调中却充满了冷漠以及悲哀,“不,我不姓薛,不配姓薛。”

    “若是薛家子,就不会虚度时光,而只是将那份仇恨跟悲伤隐藏起来,压抑,压抑,压抑,咯咯……”

    磨牙般的冷笑,自端脑传出,响应在薛衣侯的耳中,让他禁不住的心头剧颤。

    不管他有多少借口,都不得不承认,端脑内的那个“自己”说的很对。

    破家之仇,失亲之痛,太过沉重了,饶是薛衣侯两世为人,心性成熟,也难以背负,为了不让自己疯掉,他只能将其深深的埋入心底,并在人前竭力的表现出乐天的做派。

    如此做固然没有错,可时间长了,就会自我麻痹,懈怠也就难以避免了。

    这个“自己”看来颇为不满啊。

    “薛衣侯,我没你的聪慧,更没有你的野心。但……不论是聪慧还是野心,在报仇一事上,只会瞻前顾后。”

    “你想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身为人子、人孙、人兄、人弟,报仇……不隔夜。”

    “时光苦短,我走不了你的路,也不屑为之,上天既让我在这世上走一回,有些事,就必须有个结果,还要尽快。”

    “薛衣侯,你放心,我不会毁了你,更不会永远的霸占着这皮囊,待功成之日,便是还你之时。期间,你只需好好的看着,看着仇寇伏诛,我发誓,到时,必然用他们的脑袋,在薛家府邸垒上一个壮观的京观。”

    ……

    “他貌似在跟你隔空对话。”听着端脑内话外音连番的自语,玳墨抬头看向薛衣侯,小心翼翼的提醒。

    薛衣侯无言,从端脑中虽看不到那张脸,却能够想象会是副何种表情。正因为如此,他才越发的羞愧,乃至无地自容,心情低落下,哪还有兴致开口。

    “罢了,这或许都是天意,由他去吧。”良久之后,薛衣侯低沉嘶哑的摆了摆手,转身便欲离开。

    “你不想知道他的身份?”身后,玳墨追问道。

    “不用了。”薛衣侯站定,并没有回头,“他刚刚已经告诉我答案了。”

    “答案?”玳墨回想了一番,却找不出头绪。

    “潜意识,再加上执念。”薛衣侯无比坚定的回道。

    在过往

    ,薛衣侯忍辱负重,只为了能够徐徐壮大,以图报仇。正如那个“自己”说的一般,如此做,固然稳妥,可现实里,却总会受到种种掣肘而瞻前顾后,也就失去了锋芒。

    这般劳心劳力下,薛衣侯又何尝没有想过来一场快意恩仇,不去思虑后果,不在乎得失呢。

    这种深藏的心理活动,不正是潜意识么?

    而执念,就更好理解了。

    报仇,杀敌,血债血偿,便是他最大的执念。

    潜意识以及执念,因为长时间受到薛衣侯的刻意压制,终于在无形中联手甚至融合,直到今日,以阴阳双鱼为引,爆发了。

    还真是应了那句话,不在压迫中死亡,便在压迫中爆发。

    便是连薛衣侯,此时也不得不为自己的潜意识以及执念鼓掌喝彩,精准的抓住了时机,生生的将恶尸到嘴的鸭子抢走。

    干得……真他娘漂亮。

    至于报仇……嗯,或许,他真的能比自己做的更漂亮,再者,事情已经这般了,便是薛衣侯心不甘,又能如何,且走且瞧吧。

    从“自己”的那番独角自白中,薛衣侯倒也得到了好消息。

    那个自己,似乎并没有自毁绛宫湮灭自己的意思,嗯……至少暂时没有。

    薛衣侯当然不会凭白的相信对方,毕竟,那个“自己”已经拥有了独立的意识,今日便是给了明确的承诺,可谁敢保证日后不会改变呢?

    而这个“暂时”,极有可能持续到大仇得报之日。

    在那之前,一来那个自己为了报仇,不会轻易的毁去绛宫,自废武功。其次,他也会让薛衣侯亲自看到自己的所作所为,算是一种肯定,也是出于过往被压抑克制的报复。

    想通了此中关节,薛衣侯也就没了继续围在端脑前的兴致。

    儒家有言,既来之,则安之。

    天意如此,可不管他接受于否。

    与其自怨自艾,不若找些事情做。

    以前,他来这里,只是神念凝聚,跟鬼魂没什么差别。

    可现在不同了,因未知的原因,他竟拥有了实体,如此,就变的有趣起来,说不定,自己还能走出这间“仓库”,回到前世的世界,故地重游。

    “玳墨,不知我现在的样子,能出去走走么?”薛衣侯指着不远处仓库的大门。

    “只怕没你想的那么容易。”玳墨还没从薛衣侯的转变回过神来,只是下意识的回道。

    “为何?”薛衣侯也不失望,继续问道。

    “之前,我有试过,只能离开仓库百步,再远便寸步难行。外面的天地似乎存在某种强大的排斥力,难以撼动。”玳墨回道。

    “排斥力?这倒也不难理解,毕竟这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必定存在着异样的规则。”薛衣侯只是略微沉思,便接受了这种现实。

    不过,这并没让他失望。

    记得有人说过,规则的建立,本就是为了钻空子的。

    薛衣侯相信,只要自己有足够的耐心以及细心,未必不能找出蒙骗甚至规避规则的办法。

    当然,这也绝非朝夕可以达成的。

    既如此,接下来做什么打发时间呢?

    薛衣侯下意识的瞥向了恶尸。

    吃饭睡觉打豆豆,呃,不,是打恶尸,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呵呵。

    似乎感受到不善的目光,婴孩模样的恶尸,一个激灵,陡然从失魂落魄中惊醒。

    两条小短腿一个趔趄,后退中一屁股摔倒在地。

    “你、你要做什么?”恶尸惊恐的望着薛衣侯。

    因为恶尸的身份,在过往,那两个女人固然可恶,却只能精神折磨,动不了他分毫。

    但薛衣侯却不同,身为本体,他几乎是唯一能伤害恶尸的存在。

    一想到,因自己作祟,导致本体被同样的囚禁于绛宫,恶尸以己度人,换做是他,怕是什么报复的手段都使得出来的。

    “小孩子,皮一些,无伤大雅。只是……”薛衣侯向着恶尸一步步走去,速度很慢,边走便捏着双手的关节,发出咔嚓的脆响。

    “只是什么?”恶尸下意识问道。

    “只是做错了,依然要认。挨打,自然也要立正,你说对不对?”

    “我、我……”恶尸习惯性的就要点头,可随即便醒悟过来,急忙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不、不对。”

    “不对,哪里不对?又或者说,你一个未成年人,真的有对错观么?”走到恶尸面前的薛衣侯,反而没有着急动手,而是耐下性子,一副以理服人的慈祥模样,只是那笑容,看在恶尸眼中,却是胆颤心惊,说不出的恐怖。

    “我不是未成年人。”恶尸极力维持住仅剩的尊严,出声纠正道。

    “好吧,是我口误,因为你根本还算不上是人。不过……我现在倒是好奇的紧,面临如此境地,自称拥有绝对理性的你,不知该如何应对呢?”薛衣侯笑意越发的灿烂。

    “呃……有用么?”恶尸微微一愣,但随即便耷拉起了脑袋,心灰意冷。

    绝对的理性,可以让他做出理论上最正确的选择,比如现在,讨好、巴结甚至不惜忍受胯下之辱,无疑是最明哲保身的办法,只是……这只是理论。

    面对本体,这所谓的正确选择,真的有用么?

    恶尸正因为看得明白,才会心灰意冷。

    要怪,就只能怪天意弄人。

    谁能想到,本可以借阴阳双鱼摆脱困境的他,竟那般悲催的遭遇“意外”呢?

    是的,恶尸虽没有看到端脑中的画面,更因为失神,没有听到里面传来的话外音,但冷静下来,还是不难想到,阴阳双鱼出了意外。

    因未那该死的意外,恶尸不仅没能脱离桎梏,更因为之前的恣意而拉足了仇恨。

    “你、你不能杀我。”虽绝望,但恶尸还是准备做最后的努力。

    “不能杀你?为何?”薛衣侯笑容渐渐的冷下来。

    杀不杀恶尸,薛衣侯其实并不在乎。

    但话既然说到这个份上,若是恶尸真的再无一丝的利用价值,再留着,弊大于利。

    恶尸语噎,饶是他,绞尽脑汁,短时间里也想不出活下去的理由。

    “既如此,那你就去吧,顺便帮我消了业障。”眼见如此,薛衣侯没再迟疑,缓缓举起了手掌。

    “还是留下他吧,说不得,日后真有用武之地。”

    身后,玳墨的声音徐徐传来。

第十七章 陆十四的资本

    话说两边,薛衣侯的潜意识……嗯,日后还是称呼其陆十四吧。UU小说

    且说陆十四一番似抱怨又似表明心迹的长篇大论之后,缓缓的闭上眼睛,待再次睁开时,人还是那个人,相貌没有一丝的改变,但却散发出完全陌生的气息,不,应该是气质。

    焕然一新的人设,自此而成。

    告别过去,告别旧人,只做自己,冷漠、心无旁骛,一心……只为快意恩仇。

    快意恩仇,不只是说说,还必须拥有足够的修为以及冷血。

    冷血,陆十四不缺,只要能够大仇得报,他甚至不惜化身厉鬼。

    至于修为……

    陆十四皱了皱眉,他虽不满薛衣侯的瞻前顾后,但有一点却不得不认同,以他现在的修为,报仇根本无从谈起,一意孤行最终的结果只会是送人头。

    相同的认知,薛衣侯的选择是一边提升自身的修为,一边试图建立势力,以期望日后以势压人,碾压仇寇。但陆十四却不同,相比于团战,他更喜欢独来独去,凭一己之力,送敌人一场无法醒来的梦魇。

    “既然修为不足,那就拼了命的提升好了。”陆十四低声呢喃,下定决心。

    陆十四不是个拖泥带水的性子,想到就做,当下便走到书桌之后,捡起一卷空白竹简,摊开来。

    “武经三十三周天,半步使节”,执笔一挥而就,在第一枚竹签上写下七个蝇头小字,提笔,沉思,良久,与竹签的最下方写下“急”以作备注。

    “文卷上等初蒙”,第二枚竹签上,陆十四没有犹豫,直接备注一个潦草的大字弃!

    心思果断之人,最善选择,也更懂得取长补短。

    文卷的修为实在太低,修行的难度太大,加之又没有好的修行条件,如此情况下,再分出精力旁顾,实在得不偿失。

    “法易廓皓天,绛宫升华,自成天地,却有名无实……”陆十四剑眉紧皱,凝视UU小说文字,犹疑不定。

    论修为,廓皓天的法易修为无疑是最高的,哪怕有名无实,却也是打下了最牢固的根基,剩下的无非是添砖加瓦,短时间里定然能够质变。

    只是……一想到那绛宫之内存在着什么,陆十四便生出排斥之感。

    之所以排斥,不是因为忌惮或者不忿,而是出于尊严以及谨慎。

    说尊严并不难理解,就在刚刚,他可是丝毫没留情面的怒斥了薛衣侯一番,若是转过头来,却又舔脸相求,岂不是自打颜面。

    至于谨慎,则出自对薛衣侯的不信任。

    设身处地,若是自己的身体被他人所占,只怕无时无刻不会想着重新夺回来,又怎么可能好心的提供助力?

    而那绛宫的形成,本就不是走的寻常路,其特性也远不同于一般的绛宫,并非存在于体内,而是藏于冥冥中的时空通道,总之,想要借那绛宫之力,就绝绕不过薛衣侯。

    不取得薛衣侯的认可,便是神仙,也休想从那绛宫中提取一丝一毫的混元之气来。

    取得肉~身控制权的陆十四,可以轻易的寻到那绛宫的门户所在,可想要进出,却是绝不可能的,换言之,现在的他,有能力摧毁绛宫,却无法运用。

    “罢了。”良久之后,陆十四一声叹息,提笔将整片竹签涂黑,算是彻底舍

    弃了。

    文卷的“弃”,在于放弃修行,却并非完全割舍,毕竟上等初蒙的修为,虽低,却能让他在直面文卷攻击时,不至于被以势压人。

    而绛宫的舍弃,就是真的弃之不用了。

    不过,绛宫可以舍弃,但法易修行却不能弃,甚至将是他未来相当长时间的重点,至于原因......

    “阴阳双鱼……可期!”

    陆十四迫不及待的在第四枚竹签上写下,然后满意的点头。

    “道极,换血之巅,半步结丹……同武经!”

    除去法易降宫,陆十四大略的整理了一番自己所能驾驭的所有力量,至于结果……只能说是差强人意。

    勉强,才是陆十四不满之处,也是他急需提升的动力。

    不过,这四点只能算大纲,笼统却不详尽。于是,陆十四再次提笔,一连写下“无色无相”、

    “邪凤血脉”、“剑庐传承”、“竹玉双箫”、“鬼车刑拘”。

    无色无相乃玄修资质,在放弃修行文卷的情况下,于陆十四日后武经玄修,自是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而武经玄修,自是以剑庐传承为主。

    邪凤血脉,虽对武经修行也有一定的裨益,但主要还是针对混元道极。

    邪凤乃上古妖兽,生下来,便有着绝佳的道极资质。

    《鬼车刑拘》作为陆十四拥有的唯一一部道极功法,在没有物色到更好选择的情况下,无疑成了日后道极修行的主要目标。

    至于竹玉双箫,则归于法易门类,自有阴阳双鱼加持。

    除了竹玉双箫,因为身份使然,法易修行还要兼顾白云间的修行法门,只是其中的主次,却要另说了。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陆十四固然偏执,却并不迂腐,甚至在修行之道上,因为“专心”而显得更加聪慧。

    整整一个日夜,陆十四全部的时间都用在写写画画,同时在脑子里规划未来,罗列出详尽的计划,只为了能够更加快速,更加高效的提升修为乃至战力。

    待第二日拂晓,陆十四整整写满了三十多斤的竹简,足足有二十多卷,凌乱的铺满了书桌乃至地板。

    东方晨曦,朝霞普照,一缕暖洋洋的晨光破开朵朵白云,自窗棂射入,最终停滞于陆十四的眼上。

    陆十四不自觉的微微抖动了下眼帘、睫毛,眯缝起眼睛,抬头远。

    “差不多了,便有疏漏,日后再做计较便是。”低头望着面前墨迹未干的竹简,陆十四低声自语道。

    话毕,陆十四再看这一晚上的杰作,眸子里已变得毫无感情。

    这三十多斤的竹简,对他而言,无疑是重要的,可正因为如此,它们在完成的这一刻,也就没了继续存在下去的必要,只因为上面的内容早已深深的烙印到了陆十四的脑子里。

    以防外人窥探,必须将它们毁去,不留丝毫痕迹。

    而毁尸灭迹还有比火更有效的么?

    于是,下一刻,三十多斤的竹简便被陆十四搬进了杂室,然后付之一炬。

    “有事?”推开杂室房门,没等走出,陆十四便被徒然出现的胭霏堵住了。

    门外,胭霏面带寒霜,紧紧的盯着陆十四。

    “昨日为何那般待我?”胭霏开口,声音

    冰冷。

    “昨日?”陆十四先是一滞,待从脑袋里提取到相关记忆后,方才恍然。

    昨日,问心劫突然发作,薛衣侯几乎是以驱逐的口气,将胭霏自书房中赶了出去,却不料,这因果,最终应到了自己的身上。

    若是薛衣侯,面对此景,最大的可能便是悉心安抚吧,当然,安抚是表面的,至于暗地里,却是要好好思量一翻胭霏此举的用意了。

    要知道,胭霏可是恶尸,作为恶尸,可以拥有情绪,却绝对不会毫无意义的发作。而以她那继承自惜墨的聪慧,一个日夜的时间,足够让她平静下来,并对薛衣侯产生怀疑。

    实在是昨日里,薛衣侯的发作太过的突兀,根本无法合理的解释。

    有了怀疑,以胭霏的秉性,直接发问是不可能的,最好的办法便是旁敲侧击的进行试探。

    只可惜,陆十四总归不是薛衣侯,智商且不论,只是情商便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很不幸,陆十四属于后者。

    所以,他不会想那么多,至于应对,可谓……粗暴!

    嗡!

    玄气纵横,剑音潇潇,长袖善舞,剑指成棘。

    一步之距,眨眼的工夫都不到,陆十四戳指成剑,已是点在胭霏眉心。

    刹那间,玄气爆裂,剑芒肆虐。

    在满眼的难以置信中,胭霏被一指击飞,连破两道雕木屏风,打通卧室、书房,狼狈中摔出阁楼。

    凄厉的惨叫之声,由近及远,夹杂着无边的怒火。

    陆十四的剑指,绝对犀利,更是出其不意,若是换做他人,便是不死,也要垂危,可对胭霏……

    除了痛一些,狼狈一些,却是再无用处。

    身为恶尸,这个世上,怕是只有惜墨本体能够对胭霏造成实际的伤害了。

    不过,这一指,还是彻底的将胭霏激怒了。

    没等陆十四跨出杂室房门,眼前一闪,胭霏已去而复返,脸色固然难看,更难看的是那身破烂的衣裳。

    “你……找死!”胭霏举掌,怒气激昂。

    “聪明点,就莫要自取其辱。”陆十四面不改色,冷冰冰的说道。

    陆十四固然伤不得胭霏丝毫,可胭霏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因为邪凤血脉,胭霏再如何不甘,可实际里,已是卖身为奴了。

    奴伤主,天理难容。

    规则之下,胭霏根本就做不出反噬之事,最多像现在这般,恶语相胁罢了,乃是实实在在的纸老虎。

    这一点,自陆十四出手之际,便已经知道了。

    陆十四杀不了胭霏,却能像刚才那般出手,略施小戒。反观胭霏,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怒火中烧,若是继续发展下去,于她,不就是自取其辱么?

    一时间,胭霏面色阴晴不定,咬牙切齿,却最终没能挥下举起的手掌。

    “让开。”陆十四不假颜色,冷声命令道。

    胭霏有心对抗,可双腿却是不争气的移开,让出了道路。

    “还真是不一样了呢,只是为何会变的不一样呢?”陆十四的身影刚刚消失于视野,胭霏哪还有上一刻的羞愤难当,神色平静,甚至嘴角还噙上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事情似乎变的有趣起来了啊。”

第十八章 束脩误时 求收藏

    巳时已到,陆十四准时出门,参加所谓的束之礼。www.uu234.cc

    昨日,薛衣侯自胭霏口中听闻此事,并未放在心中,在他看来,这只是一种形式而已。

    但陆十四却非常重视。

    束,乃是自古流传的拜师之礼。

    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由此可见,修行的开始,便在于进门,而进门自有礼仪,其意义可见一斑。

    在昨晚的计划中,陆十四便将在白云间的修行列入了重点。

    他之所以能有今日,皆拜阴阳双鱼所赐,爱屋及乌,在修行之时,不自然的也就偏重于法易。

    原本他这副身体已经有了绛宫,甚至自成天地,达到了廓皓天的修为,只可惜,因为某些原因,被束之高阁。

    既然打定主意不去求薛衣侯,那么就只能从头来过。

    好在,体内有阴阳双鱼做基,在法易修行上,可谓在起跑线上就领先了一筹不止,这无疑给了陆十四偌大的信心。

    白云间于昆仑之中,或许不起眼,但总归还是有其奇特之处,比如驭云之术。

    在陆十四未来的复仇计划中,驭云之术或许无足轻重,却依旧占据着一定的位置,比如匿行,比如逃命、代步等等。

    当然,最主要是还是要借助白云间的底蕴,获悉法易修行的真髓,以供他修行竹玉双箫。

    话说燕来阁,名字起的雅致,但实际上却是白云间的演武校场。

    凭着并不算熟悉的记忆,陆十四靠着两条腿,用了三刻之时,方才找寻到。

    燕来阁四周皆为白云合拢,白云为墙,高及三丈,形似城墙,威武一般,却也算得上别出心裁了。

    “来者何人?”燕来阁正门云墙上,有弟子傲立,一身白衣,倒也潇洒,只是相貌一般,且透着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冷漠。

    “新入弟子,陆十四。”陆十四不假颜色,微微拱手施礼。

    “新入弟子?”那白衣弟子眉头微皱,俯视的眸子毫不掩饰厌恶之色,“你可知自己迟到了?”

    “不知。”陆十四淡定摇头。

    昨日里,胭霏说的明白,是巳时出门,可没说什么时候抵达,所以在他想来,时间应该还算宽松,所以这一路上,他并没有太过着急,甚至还有闲暇熟悉周边的光景。

    “不知?我瞧着是惫懒吧。昨日里,宗门可是专门遣人通知,要新入弟子巳时抵达燕来阁,而现在,却已过三刻,你又做何解释?”白衣弟子冷嘲热讽道。

    “巳时抵达?”陆十四剑眉深皱,便是再不通人情,却也知自己被那女人给耍了。

    嗯,或者说,那女人本意是要给薛衣侯好看的,只可惜,又应到了自己的身上。

    只是个中曲委,却让他如何解释,难道说被仙奴欺骗?

    且不说能否取信于人,即便那白衣弟子真的信了,一旦传扬出去,被笑话的只会是自己。

    连自己的仙奴都阳奉阴违,还有何能力以及脸面于宗门立足?

    “不需解释,要如何,划下道来便是。”陆十四挺了挺胸膛。

    “哼,性子虽惫懒了些,倒是还有些担当。只是如何处罚,却非我能左右,自有宗门戒律在,你且进来吧。”白衣弟子脸色稍缓了些,随即便见他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中,脚下的云墙便缓缓的裂开了一条足够一人通过的缝隙。

    白云间驭云之术,果然名不虚传。

    能被用作城墙,这些看似

    软绵绵的白云,就绝对不简单,虽无法比磐石坚硬,却有着难以想象的柔韧性,普通的刀枪剑戟、弓箭流矢,休想轻易将其破开。

    陆十四再无迟疑,当即便信步迈出,穿过裂缝。

    云墙足有数丈之宽,穿行于裂缝之中,犹如身在隧道,逼仄而倍感压抑漫长,可一旦走出,却又柳暗花明,令人心胸大宽。

    自此,燕来阁之全貌,铺展开来。

    空旷、简陋,有足球场大小,容纳千人绰绰有余,可大多皆是青石铺就的空地,只在中央处筑起了一方小阁楼。

    阁楼只有一层,顶部无檐,被削平后,四周围以木栏,供人登高远,可将云墙之内尽收眼底。

    此时,偌大的校场平地上,稀稀落落的站着十多个少年,皆是刚入门的弟子,而在阁楼之顶,则横立着五名白衣,其中三男两女。

    陆十四的到来,立时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目。

    一时间,人生百态,尽皆呈现于陆十四的眼中。

    那十多名新入弟子,有的幸灾乐祸,有的事不关己,有的不屑,有的则是茫然。至于阁楼之上的五名白衣,便有三人露出之前云墙上白衣弟子的厌恶。

    剩下的两人,一男一女,而那女子赫然便是华璧,此时看到陆十四,脸上不由的现出忧色。反倒是她身边的男子,表情却有些古怪,没有其他人的厌恶,反而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

    “师兄,他便是陆十四。嗯……想必是出了什么事,方才误了时辰。”华璧悄声对身旁的白衣男子解释道。

    “呵,华师妹还真是呵护有加啊,想来,昨日里得了不少的好处,食髓知味了吧。”没等站于中央的白衣男子开口,却被人抢了过去。

    说话之人,赫然是站在华璧另一侧的女弟子,相貌倒也不俗,至少比华璧要美上一筹,只是眉眼处的风情却是过分的浓了些,这番话出自她口,满是揶揄挖苦,尤其是那一声“师妹”,更是特意的加重。

    华璧从新入弟子中物色了鼎炉的事情,在宗门内并不是秘密。

    看得出,这女弟子跟华璧的关系并不友善,自然也就不会放过如此良机,挖苦一翻了。

    “玉琢,你这是何意?”华璧的脸色立即就冷了下来,凤目含煞的直射了过去。

    “玉琢是你能叫的么,难倒连起码的上下尊卑都不会了?”那被称作玉琢的女子毫不犹豫的反唇相讥。

    “你……”

    “够了。”不等华璧再次开口,那被称作师兄站于中央的白衣男子终于忍不住喝止道。

    若是再不阻止的话,以这两女平日的做派,极有可能演变成全武行,到时,宗门的脸面可就丢尽了。

    “哼!”

    “哼!”

    两女冷哼一声,各自别过头去,却最终没敢逆了师兄的命令。

    对此,包括这位师兄在内的三名男子,皆是心中泛苦。

    都说,有人在的地方,便是江湖。

    此话一点不假,别看白云间在外,一副大厦将倾的模样,可这依然无法阻止内部的争强好胜乃至尔虞我诈。

    这其中,表现的最为肆无忌惮的就是眼前这对女弟子了。

    “今日将两女一同叫来观礼,就是个错误。”那位师兄暗想道,不过很快,就将精力重新放回到陆十四的身上。

    对于这位新入弟子,他其实并不陌生。

    话说前日,就是他隐于山腰,亲眼目睹了薛衣侯以及那对同乡新入

    弟子的表现,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也正是他,在门规之内,合理的为薛衣侯争取到了一干优待。

    可惜,彼时的薛衣侯却成了现在的陆十四。

    或许是爱屋及乌,这位师兄对于陆十四的误时,并没有其他人那般厌恶,甚至在潜意识里相信了华璧随口的解释,不是因为轻信,只是相比于误时,他却慧眼如炬的从陆十四的身上看出了更加有趣的东西。

    哦,对了,这位师兄名叫左洛宾,于白云间弟子中行二,换言之,其权势、威望,只在掌宗一人之下。

    “阴阳双鱼么?”

    左洛宾望着远处的陆十四,又忍不住偷瞄了眼身旁的华璧,心中忍不住升腾起好奇以及惊疑。

    身为宗门二师兄,尤其是在掌宗大师兄常年闭关、不理俗务的情况下,几乎一手挑起了管理重任,说是事无巨细或许有些夸张,可耳目之聪,却也是超乎想象的。

    《食色阙》在师弟妹中的广为传播,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甚至,他还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哪怕只是被动如此。

    白云间的资源实在太过匮乏了,若是走寻常路,根本无法供给如此多的弟子。

    所以,感性上,他虽并不赞同这种追求旁门左道的做法,但理性上却还要暗自鼓励。

    《食色阙》有两册,分别供男、女修行,可速成,结为道侣,行双修,滋阴补阳,虽有种种缺憾,却也不失为快速提升修为的捷径。

    《食色阙》虽为旁门左道,但作为功法典籍,却没有正邪之分,区别只在人心。若是人心持正,也还罢了,可实际上,又有几个能够真正的做到呢?

    利益面前,别说同门之谊,便是父子反目这种事,也是常有的。

    《食色阙》虽为双修之道,却并未制定出详细的规程,如此,就造成了不同的结果,可阴阳互补,同时也可采补。

    于左洛宾而言,阴阳互补无疑是最好的结果,可人心难测,因为私心作祟,双修过程中,往往并不公平。

    对于现状,饶是左洛宾身为宗门二师兄,有着颇高的威望,却也不敢严苛以待,只要做的不过分,便睁一眼闭一只眼了。

    就如眼下,这批新入弟子,早在被选中后就被当做鼎炉,为一干师兄师姐们瓜分,明里暗里的传授了《食色阙》,为的便是等他们凝出阳鼎、阴炉后,供其采补。

    如此,运气好了,甚至可以博那万中无一的概率,于体内凝出阴阳双鱼。即便没有什么运气,也能让自身的修为升上一截。

    当然,这种采补,虽对新入弟子有害无益,但还是保有底线的,那便是不能伤了他们的修行本源。

    而左洛宾要做的,便是行使手中的权利,紧守住这条底限。

    今日召集这些新入弟子,名义上是行束之礼,实则却是他行使监督之权。

    而在陆十四未到之前,左洛宾便将那十余名新入弟子一一探查了一番,其中有半数精神萎靡,明显呈纵欲过度之状,显然已经于昨日被人采补过了。

    好在,都没有突破左洛宾的底限。

    至于剩下的那半数新入弟子,想来也逃不过这一劫。

    对于这种结果,左洛宾没有失落,却也没有欢喜,就在他准备草草的将束之礼例行公事的完成之时,陆十四的出现,无疑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华师妹,为兄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师妹可否割爱,将那位小师弟让于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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