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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伴读书     自在谪仙txt下载     自在谪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四章 伺

    人之印堂,又称上丹田,而在修行界,更多的称其为命宫。

    命宫内,阴阳双鱼随呼吸而转,不疾不徐,稳健有力。

    突然,其上的黑白鱼眼出现了波纹,因为旋转,而变成了两汪旋涡,同时间,阴阳双鱼的转速也在不断加速。

    离心力的不断增强,甚至将黑白鱼眼从原来的位置甩脱,大约一炷香的功夫,便到了阴阳双鱼的边缘,并随之而转动起来。

    此时,阴阳双鱼的转速已变得极为恐怖,以至于分不出黑白,变成了混杂的灰白色泽,至于鱼眼,更是肉眼难见了。

    砰!

    一声并不响亮的声音,好似什么东西碰撞在了一起。

    砰、砰……

    有了第一声,便会有第二声,很快就演绎出了大珠小珠落玉盘的碰撞旋律。

    噗!

    一口鲜血猛得自陆十四的口中喷出,竟是将手中信息终端的屏幕染红。

    只见陆十四眸子凋谢般黯淡了下去,再无一丝光泽,于此同时,一星紫色光点于瞳孔的中心处闪烁,如星斗一般,虽细微,却蓬勃有力。

    哐!

    星点无声破碎,绽放出最后的光泽,辐射中给眸子染上了一层淡不可察的紫色。

    因为过于淡薄,紫色很快消散,却让黯淡的眸子再复神彩。

    “久违……了,呵呵。”略显虚弱的声音自陆十四的口中发出。

    不对,声音没变,只是那从眼睛里荡漾出的神色,却是完全不同了。

    这不是陆十四,而是……薛衣侯。

    挥袖擦去信息终端的血色,屏幕中的“薛衣侯”依然是那副乌黑被烧焦的恐怖模样,但眼神却甚是空洞,带着迷茫。

    “收吧。”薛衣侯实在不愿跟屏幕内的“自己”多做解释,淡淡开口,下一刻,手中的信息终端便化实为虚,消失不见了。

    身份互换,远没有薛衣侯想的那么简单,尤其是其中的凶险,差点将他的灵魂搅碎,哪怕是现在,脑子也如同遭受了重击一般胀痛无比。

    问题出在哪呢?

    “果然是阴阳双鱼,而不是阴差阳错。”薛衣侯强忍着痛楚,内视命宫,立时就找到了症结所在。

    原以为,陆十四命宫内藏着的是跟自己一样的阴差阳错,所以,在之前身份互换时,用的方法便是自玳墨口中得来,专门针对阴差阳错的法门。

    不过,很快,就发现不对了。

    在身份互换时,两人的精神出现了极大的不同步,原本水到渠成的事生生演变成了九死一生。

    好在,玳墨及时发现了这种情况,急智之下,临时改变了策略,才最终助两人成功。

    饶是如此,薛衣侯依然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尤其是命宫内的阴阳双鱼,因过分的消耗,已处于崩溃的边缘。

    “来不及了。”薛衣侯暗叫一声。

    一步错,步步错。

    阴阳双鱼绝对不容有失。

    “看来,只能将错就错了。”薛衣侯自言自语着,伸手自怀中掏出了一方精致的瓷瓶,从中倒出了一粒丹药,正是“芳华”。

    仰头吞下。

    芳华入口即化,一阵舒爽的清凉之后,脑袋终于摆脱了胀痛,体力更是恢复了六七成。

    虽然距离巅峰还差了不少,但对此刻的薛衣侯而言,已经足够了。

    做完这一切后,薛衣侯展露出不逊于陆十四的果决,大踏步间,已到了红纱帐前,伸手一撑,打开纱帐,人已经钻了进去。

    “舟侧一夜听春风兮,漾起千层波。

    心悲切,卿安然呼?

    好逑而事无常,行卑劣,断肠!”

    烈酒入喉,哭无泪。

    遥望湖心时起时沉的方舟,左洛宾含住酒葫芦,仰头间,一饮而尽。

    大片晶莹的琼液,自嘴角洒落,湿了衣襟,左洛宾却毫无所觉。

    酒尽,葫芦立时被弃之若履,再低头,左洛宾脸上的悲色,已一扫而空,取代的是无比的阴沉以及狠戾。

    为了今日,多少年来,他忍辱负重,眼见终将得偿所愿,哪怕留有瑕疵遗憾,也只能和血咽下。

    “咏君,你是我的,谁也夺不走。云晔不行,陆十四更不能。”

    夜正浓……夜渐去……紫气东来……天亮了。

    吱呀!

    方舟上的门户被自内推开,薛衣侯挺身而出,迎着朝阳,却还是忍不住扶了扶腰。

    春风几度玉门关,按理,以他现在的体质,根本不会有丝毫的不妥。

    可事实上,他显然高看了自己,或者说,小瞧了对手。

    “十大名~器,十重天宫……果然名不虚传。”薛衣侯低声呢喃道,嘴角含着满足的笑意。

    此时的他,脸色其实并不好看,苍白中还带着些许的青色,实乃纵欲过度之兆,但这一切丝毫影响不了他的好心情。

    于是,当左洛宾踏波而来时,他的笑容就更深了,眼神中也隐晦的夹杂了些戏谑。

    “左师兄。”薛衣侯学着陆十四的样子,毕恭毕敬的对左洛宾施礼。

    “嗯。”左洛宾明显有些心不在焉,虽极力克制,但目光依然忍不住偏移,越过薛衣侯,投向方舟上的闺阁。

    可惜,房门已关,而他却没有透视之能。

    “昨夜……”左洛宾失望之余,下意识的就要问些什么,但很快便惊醒,于瞬间便换上了另外一副面孔,含笑的盯着薛衣侯上下打量了一番,“不错,身体虽虚弱了些,但关你命宫,阴阳双鱼却是更凝实了几分。

    你且好好休养一日,到了今夜,为兄便助你炼化阴阳双鱼。”

    “师兄大恩,十四必不敢忘。一旦事成,风里雨里,必为师兄马首是瞻。”薛衣侯急忙奉上诚意。

    “嗯。”左洛宾满意的点了点头。

    “你就在此间休息吧,但要谨记,入夜前,万万不得再接近女色,养精蓄锐。”自觉再留下来,只会平添烦恼,左洛宾决定眼不见为净,但在转身离开前,还是不忘叮嘱了一番,“为兄这便去准备炼化阴阳双鱼所需材料了。”

    “恭送师兄。”

    送走左洛宾,薛衣侯原本恭敬的笑容,立时多了几分冷意。

    就在刚刚,左洛宾虽掩饰的极好,却未免有些矫枉过正了,笑容太过和煦,就显出了

    几分假意,而正是这份虚假,出卖了他真实的心思。

    说不得,今夜便是他穷图匕见之时,至于具体是何企图,却是难以预料了。

    “不管你是何目的,有我在,总不会让你得逞便是,到时,这世上怕是就要多出一个典故,名曰:赔了夫人又折兵。”冷笑声中,薛衣侯转身便回了方舟闺阁。

    相比于昨日,闺阁内显得有些凌乱,而正是这份凌乱,却见证了昨夜的疯狂。

    包裹床榻的红纱帐如败絮般洒在地上,没了遮掩,可以清晰的看到床上的一切,而其中最为醒目的无疑是面向内、侧身酣眠的窈窕娇躯了。

    大红的衣衫,不整。

    柔顺的青丝,凌乱。

    只这一幕,就足以坏了正常男人的坚忍意志,更何况……

    “他走了。”薛衣侯轻轻的坐到床榻的边缘,忍不住偷偷瞥了佳人一眼,满心的期待与好奇。

    说实话,虽与佳人**几度,但薛衣侯到现在,依然没看清对方的容貌。

    依稀记得,那应该是个仙子般的玉人,完美无瑕,令人欲罢不能。

    “哎,情劫难渡……不过,如此也好,脱去凡俗皮囊,方可成就正果。”似虚似幻的柔声细语自佳人处传出,但人却始终无动于衷。

    “互惠互利的事,就不要说的这么高雅了。”薛衣侯嗤之以鼻的撇了撇嘴,“我只是很好奇,身为人师,你这般不经弟子同意便以红丸慷他人之慨,真的好么?”

    “哼,身为得利者,你又有何资格质问老身?”和风化雷霆,柔情也变成了冰冷,虽别有一番味道,却多少带着尖锐,令人不喜。

    “知子莫若父,身为人师,没人比老身更了解君儿的了。其性太过单纯,整日里无拘无束。

    这份纯粹可助其在修行路上事半功倍,但同时也会遭遇种种劫难,此之情劫,便是其一。

    若无老身引导,以君儿性子,只会被人利用,待再无价值时,就是被遗弃的下场。”也不知出于某种心理,那似虚似幻的声音,还是做出了解释。

    “哎,真是可怜的女人。先是被自己的亲哥哥设计,谁知刚脱离虎口,却又入了狼窝,而且还是受倾慕者所害,这也就罢了,其幕后,竟还有恩师推波助澜…….”想到床上女子的遭遇,薛衣侯忍不住唏嘘道,并不怕因此话得罪了“对方”。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想来,日后,君儿定然会理解老身的良苦用心的。”

    “嘿!”薛衣侯不以为然的冷笑一声,不愿继续这个话题,“哦,对了,听说你们的宗门叫瑶池?”

    “瑶池上宗。”女子纠正道。

    “好吧,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呃,怎么说呢,你们的宗主可是王母?”薛衣侯试探的问道。

    “放肆,敢亵渎宗主名讳,你难道不怕死么?”女人大怒,连带着一直纹丝不动的娇躯,都气咻咻的颤抖了起来。

    “王母怎么就是亵渎了?”薛衣侯不解。

    “还敢说,莫非以为老身不敢杀你。”女人怒极而坐,转过身的同时,也终于让薛衣侯真真切切的见到了庐山真面目。

第三十五章 红颜有罪

    淡眉若秋水,玉~肌伴轻风,满搦宫腰楚,回风舞雪中。www.uu234.ccwww.uu234.cc

    怯雨、羞云、情意,顾盼流连;嗔痴、喜色、怨幽,魇辅权承。

    立时间,薛衣侯的眼睛里,再也容纳不下他物,无法自拔的沦陷。

    “爱彼之貌容兮,香培玉琢。

    羡彼之良质兮,冰清玉润。

    美彼之态度兮,凤翥龙翔。

    慕彼之华服兮,闪灼文章。”

    薛衣侯并非没见过绝色,两世为人,更给了他远超常人的审美标准。只眼前丽人,却是第一次让他生出了自惭形秽,只觉便是看上一眼,都嫌亵渎,更遑论其他。

    俗话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对此话,薛衣侯一向奉为经典。

    不管自身地位、身份如何,既然心动,总是要追上一追,不管结果如何,至少不留遗憾。

    只是,此时此刻,薛衣侯才幡然醒悟,这个世上,真的存在一种女人,美到高不可攀。

    “或许,只有绝世的英雄,才配得上她吧。”薛衣侯心中幽叹,更加充满了不真实感,只因为,就在昨夜,自己竟然……

    莫名的,薛衣侯竟然对自己生出了嫉恨,就仿佛对待一个无耻下流之辈。

    薛衣侯奋力的摇头,想要将这个明明很荒谬的想法甩掉,更要让自己清醒过来,只是梦依旧……

    媚术么?

    或许吧,可若是仅凭容貌,就让人身陷其中,难以自拔,也未免太过恐怖了。

    “哼!”

    一声冷哼,惊雷般在薛衣侯的脑海炸响,回声荡漾,似乎要将脑浆子震碎一般。

    刹那间,薛衣侯如遭雷殛,身躯一晃,脚下踉跄,直接摔到在地。脑袋比之昨日身份互换时遭遇的反噬还要痛上一分,眼睛里星光闪烁,耳朵嗡鸣,竟有鲜血自耳廓里流出。

    “哎呀!”薛衣侯痛吟着,艰难的抬手锤了锤脑袋,虽无比痛苦,却也渐渐的恢复了清明。

    关键时刻,又是玳墨,及时出声,助他摆脱了魅惑,当然,这其中也没少夹杂泄愤私怨。

    眼看着薛衣侯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爬起来,精神虽萎靡,但眼睛却恢复清明,云咏君脸上讶色一闪而过。

    “果然是媚术,好利害的媚术。”薛衣侯低喃细语,此时再看佳人,其美艳甚至压了玳墨半筹,让人不敢直视,却不至于让自己瞬间沦陷。

    感受到心跳的急速加快,薛衣侯急忙调转头去,但脑海中却深深烙印下了那抹靓影,尤其是其人中处的一点色鲜小痣,而这点小痣,正是十大名~器中十重天宫的外在体征。

    一个美到让人不敢直视的女人,薛衣侯在心里给云咏君下了标签。

    “我现在是该称呼你为云姑娘,还是别的?”薛衣侯企图转换话题,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一个称呼而已,老身并不在乎。”“云咏君”不冷不热道。

    佳人一口一句“老身”,偏偏声音虚幻迷离,怎么听来,都觉的别扭。

    莫名的,薛衣侯就想到了前世的一部武侠小说,忍不住戏谑道,“那没人的时候,晚辈就称您一声婆婆,如何?”

    “婆婆?”“云咏君”一滞,深深的看了薛衣侯一眼,“哼,随你了。”

    “却不知婆婆在瑶池中位居何位,说不得日后,还有机会见面,到时,若是认不得,可就太过失礼了。”薛衣侯旁敲侧击道。

    “收起你那些小心思吧,有些事该让你知道的,总会告于你,不该你知道的,妄图打探,只会给自己惹来祸端。”“云咏君”冷声道。

    “嗯,既如此,那一切皆听婆婆安排了。”

    薛衣侯每次开口,总是将“婆婆”二字稍加重语气,听得对方柳眉微挑,跟吃了苍蝇似的。

    “你所求,不过是炼化阴阳双鱼,而老身求的则是助君儿成就冰清玉洁体。

    你放心好了,合则两利的事,老身不会从中作梗的。”

    “冰清玉洁体?”薛衣侯终于探听到了最为关键的信息。

    昨日里,这老太婆虽表达了合作之意,并驱使云咏君跟自己鱼水相欢,却多有隐瞒,到了现在,总算是吐露真意了。

    薛衣侯不知这冰清玉洁体是什么东东,但顾名思义,字面上却也不难理解,可恰恰如此,才充满了讽刺的意味。

    以奉献清白而求冰清玉洁,若是换个人,怕是要当成最大的笑话了。

    不过,薛衣侯却并没有太多的怀疑。

    这寄附在云咏君身上的女人,能说出这般几乎矛盾的话来,要么就是将薛衣侯当成了傻子,要么就是她自己脑筋不灵光,要么……就是真的。

    前两者,怎么想,可能性都微乎其微,那么答案也就呼之欲出了。

    “婆婆误会了,晚辈的意思是……事后,如何处置左洛宾?”薛衣侯眸子里闪过一抹杀意。

    不管那左洛宾是因情而为,还是其他的原因,既然谋算到自己的头上,就必须付出代价。

    面对左洛宾,陆十四或许没反抗的力量,可等于他薛衣侯没有,两人未来孰高孰低尚不可知,但至少现在,陆十四远非薛衣侯可比,修为上最大的差别便在绛宫。

    法易九重野,第三重咸朱天可开辟降宫,可只有达到第四重的廓皓天,绛宫才能自成天地。

    不管薛衣侯是机缘巧合,还是名不副实,体内开辟降宫,并自成天地,却是不疑的事实。有了绛宫,便拥有了相应的力量,放在薛衣侯身上,区别只在能否最大化的发挥出威力罢了。可即便如此,若以有心算无心,偷袭之下,未必不能重伤甚至杀了左洛宾。

    但陆十四不一样,之前他虽强夺了薛衣侯的身体,但却不敢动用绛宫,当然因为玳墨的存在,也调动不了。

    在薛衣侯跟陆十四之间,玳墨无疑会毫不犹豫的站在薛衣侯一边。而她所拥有的千年阅历,加上现如今特殊的身份,支配绛宫绰绰有余。

    换言之,此时此刻,绛宫与其说是薛衣侯的,不若说其真正的主人是玳墨。

    而没有降宫的支持,陆十四所能凭借的就只有不到持节境的武经修为,与左洛宾相较,无异于以卵击石。

    “你想杀了他?”“云咏君”错愕道,她显然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竟然如此的睚眦必报。

    那左洛宾虽心存不良,可毕竟还未实施,而眼下,至少表面上,更是在倾力相助。

    且不说薛衣侯出师无名,便是真有了真凭实据,难道他就真的敢不顾后果么?

    单独一个左洛宾,其死

    活并不算什么,可牵一发而动全身,若其真有个好歹,必定会给本就摇摇欲坠的白云间造成毁灭性的震荡,到了那时,薛衣侯又怎能脱得了干洗?

    要知道,白云间中,论威望,左洛宾无疑为首,可要说修为跟威慑力,却是掌宗云晔了。

    白云间虽沦落已久,但毕竟积累上千年,便是瑶池,可以看不上这个宗门,但在面对云晔个人时,就要另当别论了。

    这也是为何,云咏君的这位“恩师”迟迟不愿现身,只等换成薛衣侯,加之时间紧迫,才不得不出面。

    事实上,若非那云晔良知尚存,对自己的妹妹怀有一丝歉疚,所以多有迟疑,再加之云咏君极具侵略性的容貌,以其十大名~器近乎完美的鼎炉资质,怕是早就遭了毒手,哪里还轮得上薛衣侯。

    “少年人,老身劝你最好还是三思而行。左洛宾于白云间的重要性,远非你能想象,说是中流砥柱也毫不为过。别看他跟云晔貌合神离,可若真的出了事,以老身对云晔的了解,其必定会牵罪于你,雷霆之怒绝非现在的你所能承担。”“云咏君”劝说道。

    当然,这番话并非真的是出自好心,更多的则是担心因为薛衣侯的冲动而连累了自己。

    云晔或许不会对自己的妹妹做什么,可若是一旦深究下来,并察觉到自己的存在,那麻烦就大了。

    一时间,薛衣侯陷入了沉思。

    “云咏君”虽夹带着私心,但这番话却也不是没有道理。

    薛衣侯本性并不冲动,之所以对左洛宾起了杀心,更多的原因,还是因为在另一方世界留下的心理后遗症。

    在另一方世界,薛衣侯可谓出师不利,不仅重伤而归,更是严重的打击了他的优越感。心里憋得久了,总需要发泄,而那些被屠戮的武装分子毕竟都是凡夫俗子,实在难以入眼,相比之下,左洛宾无疑要好上太多了。

    只是,杀了左洛宾固然可以让自己念头通达,但后患却是无穷。虽然这些后患更多的是留给陆十四,但两人本为一体。

    若陆十四有个好歹,薛衣侯也休想好过。

    损人不利己之事,薛衣侯又怎么会去做。

    只是要他这么放过左洛宾却又实在不甘,更何况,即便他不追究,左洛宾又如何会放过他?

    直到此时,薛衣侯才体会到陆十四的为难之处。

    杀又杀不得,放也不能放,又该如何处置呢?

    两难之下,陆十四无计可施,而薛衣侯呢?

    “如果那左洛宾没死,却是废了,又会如何?与此同时,我成功炼化阴阳双鱼,而且成就出极为难得的本命法宝?婆婆,你说,到时,云晔该做何选择?是杀了我为左洛宾报仇,还是捧我上位?”没用多长时间,薛衣侯突然冷笑开口。

    左洛宾只要不死,只要稍加运作,短时间里想要稳住白云间局面,并不难。而当他失去了利用价值,同时又有人选可以代替,身为掌宗的云晔还会报复薛衣侯么?

    或许,惩罚会有,但最大的可能只是流于形式,而左洛宾呢,能够在白云间安享晚年,怕已是最好的结局了。

    “那就废了他。”薛衣侯原本就没打算“云咏君”给出建议,一旦下定决心,便再无犹疑。

第三十六章 本命法器(一)

    又是一个黑夜,左洛宾又一次踏波而来,落到方舟之上,不过,相比之前的两手空空,此一次,却提着偌大的包裹。www.uu234.ccwww.uu234.cc

    待薛衣侯走出相迎,左洛宾点头示意,并未多言,只是郑而重之的将包裹打开,将里面的物件小心翼翼的取出,整齐的摆放在船头。

    或大或小,形状色泽各异,足足九九八十一件。

    “为了师弟你,为兄可是把自己的身家全部掏空了呢。”望着摆满了船头的东西,左洛宾看似自嘲道。

    “这些是……”薛衣侯颇有些好奇。

    “炼制本命法器的材料,其中天才地宝二十五件,各式法宝胚胎三十六件,铭文法阵一十有八,另有两件……”左洛宾指着满地的物件简单的介绍了一番,却停在了最后两件事物上,脸上适时的现出肉疼之色,“左边这一节指骨,乃是为兄机缘下偶得,质地极位特殊,经高人品鉴,乃洪荒遗物,极有可能出自某位巫妖大能,价值不可估量。至于右边这可珠子,同样来历非凡,是为兄花费了巨资换得,名曰暗胎珠,乃是此次炼化阴阳双鱼之药引。”

    或许是因为薛衣侯刚刚步入修行,资质阅历实在浅薄的很,所以左洛宾自觉没必要将这八十一物的具体用途一一解释,到时只需自己在旁指点即可,薛衣侯能做的只是按部就班的听命行事。

    左洛宾将这个想法明明白白的告诉了薛衣侯,后者虽心有遗憾,但也只能点头同意了。

    “本命法宝的炼制,牵涉甚广,除了自身的资质、法器的材料外,对于时辰也是颇多讲究。按说,今夜并非黄道吉日,却也能够将就了。只是在具体时辰上,必须做到不差分毫。”左洛宾先是抬头望了望明月当头的夜空,紧接着从怀中掏出一方巴掌大的沙漏,放到了船头,掐指算了算,继续说道,“此时距离子时,尚还有两个时辰,于你,却是最为重要也是最后的准备时间。这段时间里,你要做的便在一个字,那就是泄!”

    “泄?”薛衣侯皱了皱眉,不明所以道。

    “排精魄,失阳。纳阴鼎,补阴。自此,阴盛阳衰,必牵动阴阳双鱼全力旋转,无暇他顾,便是你趁虚而入的最佳时刻,到时,为兄便会将这八十一件事物熔炼打入你之命宫,鸠占鹊巢。在此过程中,阴阳双鱼必定会拼命相抵,不过前有阴鼎,后有着八十一事物,前后夹击,再辅以一天之中阴气最重的时辰,虽费些时间,但大事可定。”左洛宾看出薛衣侯的担忧,便耐着性子解释道。

    “只是如此么?”薛衣侯心头一凛,但脸上却不敢有丝毫显露。

    左洛宾看似说的有理有据,但薛衣侯若是真的相信了,那才叫傻。

    他虽看不出左洛宾的最终企图,但却肯定绝非好意。

    可惜,薛衣侯对炼制法器方面,实在没有多少认识,自然也看不出左洛宾这番安排的不妥之处。

    “看来,只能求助里面那位婆婆了?”薛衣侯心下定计,便深深的向左洛宾躬身施礼,语气诚挚道,“师兄栽培,十四实在难以为报,不管事成与否,日后,不管刀山火海,师兄但有所

    需,十四必定义不容辞。”

    左洛宾为自己做了那么多,于情于理,薛衣侯都要做出些表示,哪怕只是虚以委蛇、逢场作戏。

    “师弟这番话却是重了,日后,你若有成,只需记得白云间的好,为兄便知足了……哎,说不得,白云间的担子就要压在师弟身上了。”左洛宾一番伟岸的说辞,半真半假反而更加令人动容。

    “好了,进去吧。不过,此一次,你却要谨记一心二用,切不可过分沉迷女色,还要暗自算准时间。必定做到分秒不差,恰于子时到来之际,将精魄尽数排空……嗯,到时,为兄也会提醒于你。”最后交代了一番,左洛宾这次却没有离开,只是转过身,背对船舱,盘膝坐了下去。

    薛衣侯也没再犹疑,果断的进入船舱闺阁,还特意的只是将门虚掩,并未关实。

    只是这一细节,便看出薛衣侯比之陆十四的高明来。

    房门虚掩,一来可向左洛宾表明心意,持绝对的信任。其次,未必没有恶心对方之意。

    想一想,自己最为心爱的女人,就在一门之隔,却与他人坦诚相见、共赴乌云,其中滋味,怕是不好受吧。

    对左洛宾,薛衣侯实在提不上一丝的好感,除了其对自己的算计外,更不屑于对方的为人。

    一个为达目的,连最心爱的女人,都舍得牺牲,如此品性,呵呵,薛衣侯自认是绝对做不到的。

    草原固然美色,可若是顶在头上……还是不要也罢。

    “婆婆。”走到床边,薛衣侯开口无声,只以口型传音。

    此时,左洛宾就在舱外,不论是说话,还是传音入密,都极有可能为他察觉,最为稳妥的无疑是对口型了。

    “云泳君”端坐于床上,微微颔首,意识到接下来要做什么,饶是借了她人的身体,依然闹的俏脸殷红。

    望着“云泳君”罕见的小女儿态,薛衣侯却是嘴角微撇,同时,心底也是越发的火热。

    于云泳君本人而言,此时连同昨夜,薛衣侯无疑有乘人之危的嫌疑。

    从这一点上说,她是可怜的,无奈,红颜无罪,怀璧自罪。

    连她那不知远在千百里之外的恩师,都将其卖了,身为局内的身外之人,薛衣侯自觉自己的那点怜悯,实在微不足道。

    “想婆婆乃是前辈高人,虽身处闺阁,想来也能够感应到外面的事物。还望赐教,这左洛宾到底打得什么主意?”薛衣侯强行扭过头去,暂时摒弃掉佳人的无边诱惑,依然以口型相问。

    “云咏君”摇头,同样出声无言,“我昆仑瑶池并不善器,但从这左洛宾的一番解释看,却也合乎炼器之理,并无不妥。”

    “并无不妥么?”薛衣侯低喃一声,剑眉紧皱。

    既然炼器之理没有不妥,那么会不会是……

    “那炼器之材呢?八十有一中,可有不妥?”薛衣侯不放心的再问。

    “其他倒也没什么,唯有那节骨骼,老身认不得,却也能感觉到绝非平常。不得不说,为了此事,左洛宾确实足够舍得。那八十一件事物

    ,随便拿出一件来,都算得上是珍宝……白云间果不愧千年底蕴呐。”“云咏君”感慨道。

    “指骨?”薛衣侯并没在意对方的感慨,而是聚焦于关键所在。

    莫非,那节指骨有问题?

    可连眼前这位前辈婆婆都认不得,又如何解开其中辛秘?

    摇了摇头,薛衣侯禁不住现出一抹苦笑。

    如今看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好在自己也绝非没有准备,到时,就看谁的手段更见高明了。

    “那么……婆婆,现在是否可以开始了?”

    “哎!只望日后君儿莫要怪罪于老身吧。”“云泳君”苦笑一声,芊芊玉指已是抚上了腰际,轻轻一抹,衣带渐宽。

    吱呀!

    床榻似乎难以承受重负,发出细微的轻响,透过虚掩的房门,传入船头左洛宾的耳中。

    只见,左洛宾耳廓微动,原本紧闭的眼睛,也忍不住颤抖了一下,缩于袖中的双手已是紧握成拳,青筋毕露。

    春波乍起,以方舟为中心,向四周辐射出一层又一层的涟漪,与此同时,低吼、呢喃之声,徐徐袅袅,游荡于浅水渊上。

    终于,左洛宾多年修来的定力……败了,败得一塌糊涂。

    定力没了,心便乱了。

    而这一事实,对他而言无疑是致命的。

    因为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不仅关乎陆十四,于他而言,更加的重要,出不得半点差池,否则便是前功尽弃,这还就罢了,最坏的结果,甚至会危机她的性命。

    想及此,左洛宾再也没办法无动于衷,开始默念静心咒。

    不过,静心咒只是维持了半刻,随着船舱闺阁内一声高亢的呻吟,便被撕扯的支离破碎。

    咯吱!

    这一刻,左洛宾紧咬牙关,以至于用力过猛,自嘴角沁出了鲜血。

    “我果然还是高看了自己啊。”无尽的悲哀化作苦涩,左洛宾稍微迟疑,还是伸手入怀,掏出了一支陶勋,好一番把玩,满眼的缅怀。

    犹记得,这是自己十一岁生辰之时,君儿赠予的礼物。

    礼物依在,且保存尤新,只可惜……物是人非。

    此时的他已不是那儿时,而君儿……

    呜~呜~

    陶勋轻扬之声,随风而起,节奏舒缓,听入人耳,很容易带入到难得的宁静之中。

    随着一曲过半,左洛宾似乎沉溺其中,终于重归宁静,脸上不悲不喜,只是专注于吹奏。

    一曲罢了,再复一曲,再罢,再复。

    一次次的重复,却并不生厌,而时间也在这一遍遍的吹奏中缓缓流逝。

    一刻、两刻、三刻、一时、一时三刻……两时。

    船头的沙漏终于落下了最后一粒金沙,与此同时,船舱闺阁内也传来一声近乎野兽绝望时的低沉嘶吼。

    再看左洛宾,闪电般收回陶勋,双目似电而睁,压抑了两个时辰的烦躁于这一刻完全爆发。

    “止!”

    “乌篷船炉,起!”

第三十七章 本命法器(二)

    “乌篷船炉,起!”

    左洛宾的一翻话落,还没等外界发生什么,落入船舱“云咏君”的耳中,却立时激起了千层浪。www.uu234.cc

    “乌篷船……炉?不好。”“云泳君”惊呼,娇容失色。

    “怎么了?”薛衣侯不明所以。

    “云咏君”不答,只是静静倾听。

    果然,很快,舱外再起左洛宾的厉喝,“九转一昧紫焰。”

    “啊,竟是九转一昧紫焰!你……你……”“云咏君”指着薛衣侯,一时语噎,脸上尽是自求多福的怜悯之情。

    呼!

    没等薛衣侯再问,身周的光景突然大变。

    原本的闺阁,于瞬间化作焦灰,紧接着,满眼紫光闪耀,便是连近在咫尺的云咏君都看不到了。

    滋啦!

    原本就衣不蔽体的薛衣侯很快就感觉到了熟悉的异样。

    尤记得,就在不久前,在另外一方世界,温压弹爆开,置身无边火海……

    薛衣侯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上一次,凭借着尸离之身,他保住了一条性命,那么这一次呢?

    更何况,这环绕周身的紫光只是仆一发作,其散发出的灼热便远超出了温压弹。

    “我命休矣!”

    薛衣侯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到,左洛宾竟玩了这么一手精妙的灯下黑。

    或许,他根本就没想过在炼制本命法宝的材料上下手脚,反而另辟蹊径,早早的隐藏在了方舟之中。

    此时,不用云咏君解释,凭薛衣侯的智慧,也已经想到了答案。

    乌篷船……炉,听名字,显然是一种类似炼丹炉的法器,却能遮人耳目,便是“云咏君”都没看出来。

    至于这火炉之中所隐藏的,便是那所谓的“九转一昧紫焰”,而这火焰,最大的用处,除了炼制本命法宝外,怕是还有另外的妙处,而这妙处恰恰是针对自己的。

    “啊!”没等薛衣侯想彻底前因后果,紫光已然侵入皮肤,深入骨髓,其中的痛楚,以其坚韧的毅力,也忍不住嘶声惨叫起来。

    “去!”听到薛衣侯的惨叫,船头左洛宾依旧面无表情,手上却是丝毫不慢,挥袖间,那八十有一件炼器的材料,便按照事先设定好的顺序,一一投入已经化作漫天紫焰的船舱之中。

    这漫天的紫焰极为奇特,内敛处,竟是不向外散发出一丝的热量,可偏偏内部的温度高得惊人。

    八十一件炼器的材料,一经飞入紫焰,绝大多数在瞬间便融成了液体,在某种力量的引导下,循着某个方向灌入。

    此时,紫焰内,薛衣侯已然被烧灼的失去了皮囊,只剩下满身的枯骨,仅仅在头骨处存着一眼飞速旋转的圆盘。

    圆盘旋转的速度,每过一刻,都在飞速的提升着,一开始还能看到黑白相间,但很快就混杂成了特殊的灰色。

    滴!

    一滴近乎透明的液体落于薛衣侯的天灵盖上,并很快渗透进去,最终融入圆盘,使其微微一颤,但很快就恢复如初,看似并没有受到太多的影响。

    滴!

    又一滴液体落下……

    “乌篷藏焰,好一个暗度陈仓。”就在薛衣侯的左近,云咏君同样被紫光包裹,却诡异的不受一丝伤害,若是足够

    仔细,便不难看到,其周身似乎被一层气泡包裹着。

    望着就在不久前,还跟自己共赴乌云的年轻男子,顷刻间便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吕咏君却并没有太多的感慨,反而像极了一个兴致勃勃的看官。

    “九转一昧焰,紫为东,乃尊,呵,倒真是舍得。让我猜猜,左洛宾到底有何意图?莫非是要夺舍?”云咏君咬着手指,兴致盎然的低喃自语。

    作为青梅竹马,能比云咏君更了解左洛宾的人,可谓屈指可数。

    事实上,左洛宾的天赋并不差,但在昆仑仙山之中,却也绝对算不得顶级。

    虽说天赋未必能够决定未来,却可以在修行中制造出诸多的瓶颈,而对修行之人,最怕的便是瓶颈,若是能够渡过也还罢了,否则,甚至穷其一生,都再无寸进。

    而纵观修行历史,真正凭借并不算高的天赋而成就非凡的,又有几个人?

    因为天赋,一同长大的三个人,到了现在,境遇已然大不同。

    云咏君因是女儿身,注定无法执掌白云间,可凭借着天赋,却为昆仑仙山中最顶尖的宗门瑶池看中,不仅收入门墙,更是冠以嫦娥之位。

    再看左洛宾,同样因为天赋,在执掌白云间无望的情况下,却只能屈居于此,蹉跎岁月,无奈的看着跟自己的心上人渐行渐远,此中心情……啧啧!

    不过,天赋固然是生而有之,却绝非不能后天改变,甚至有着诸多的办法,而其中最为直接、粗暴且有效的,无疑就是夺舍了。

    眼前这个尚不知道名讳的年轻人,极有可能便是左洛宾物色到的夺舍人选。

    且不说这年轻人的修行资质如何,只是那阴阳双鱼,别说是左洛宾,便是昆仑仙山中那些成名的前辈高人,也足以动心了。

    不断有不知名的液体融入圆盘,肉眼可见中,圆盘的形状开始发生变化。

    如同被腐蚀了一半,圆盘慢慢缩小,且变得不再规则,尤其是周边,更是生出了锯齿,而其转速在到达一个顶峰后,也渐渐慢了下来。

    第二十五滴液体融入,圆盘……嗯,此时已经不能称呼为圆盘了,已经变成了梭子模样。

    第三十六滴液体融入,梭子再变,更加狭长弯曲,像极了残缺的月牙儿,呈现出乳白色泽。

    第四十九滴液体融入,月牙儿饱满了三分,色泽由白转青。

    第六十四滴液体融入,饱满的月牙又消瘦了下去,尖角反弯曲,色泽由青转蓝。

    第八十滴液体融入,此为暗胎珠被紫焰融化所成,落下。

    嗡!

    暗胎珠所化的液体,一经滴入月牙上,后者立时发出最为激烈的反应,不进停止了旋转,更是全身剧烈的颤抖起来。

    船头甲板上,左洛宾已然没了之前的写意洒脱,满头大汗,眼神虽依旧冷冽,却充斥了浓浓的疲惫。

    要知道,在整个过程中,他所做的可不仅仅只是简单的投料,更要分出九成的精力,去控火。

    乌篷船为炉,用的更是世所罕见的九转一昧火,而且是最顶级的紫火,别说是左洛宾,便是专职的炼器师,都未必能够轻易驾驭,对他而言,所需要消耗的精力以及混元之气,更是成倍增加,甚至一度到了所能承受的极限。

    眼看着,作为

    炼化阴阳双鱼药引的暗胎珠融入,并发生激烈的反应,左洛宾却不敢有一丝的大意,反而如临大敌。

    此时是最为紧要的关头,稍有差池,便会前功尽弃。

    拼了。

    低头看着船头甲板上留下的最后一味材料,赫然是那不知名的指骨,左洛宾强忍着无尽的疲惫,狠狠的咬破舌间,用疼痛来让自己重归专注。

    就在阴阳双鱼跟暗胎珠激烈融合之际,左洛宾并没有立即将那节指骨投入,而是缓缓的从怀中掏出一枚瓷瓶,翻手间,倒出了三颗晶莹剔透如同珍珠般的泪状结晶。

    若是云晔在此的话,便不能看出,这三颗结晶,正是之前左洛宾向他讨要的“云泪”。

    云泪,乃是白云间之特产,遍观整个昆仑仙山,除了此家,再无别号。

    身为一种天才地宝,云泪无疑是极其珍贵且稀少的,饶是白云间,历经千百年,库藏中也不过只有区区百数,唯有掌宗有权利调用。

    至于云泪的效用,更多的是在炼丹或者炼器时,起到极好的催化以及中和的作用。

    看似不起眼,但对于专业人士而言,只此一点,甚至比主材还要弥足珍贵。

    不过,左洛宾于此时拿出云泪,却并非是看重这一效用。

    身为白云间的二当家,对云泪,他有着外人所不知的更多了解。

    云泪除了可以催化以及中和之外,还有一隐藏特性,且只有在极为苛刻的条件下触发。

    此特性,白云间的前辈起名为:云梦闲情。

    “去吧。”左洛宾突然屈指,将其中两颗云泪弹入紫焰。

    诡异的是,云泪竟丝毫不受紫焰的影响,一前一后射入,前者径自纳入阴阳双鱼之中,至于后者……

    “云泪?!”原本还一副看好戏的云咏君,在看到一颗云泪竟朝自己飞射而来时,颜色大变,“左洛宾,你该死!”

    且不论云咏君如何咒骂,身置紫焰,为性命计,却是丝毫不敢妄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颗云泪擦着脸颊而过,射入身下的木榻,一闪而逝。

    “最后一味材料,也是主材,只不知那本命法器成就何种形态,还真是期待啊。”左洛宾目光如炬,透过紫焰,看到薛衣侯体内的阴阳双鱼,在融入云泪之后,又受之前暗胎珠的影响,已经化作一根卷成一团的紫色丝线,到此,再无犹豫,挥袖间,便将那节指骨投入紫焰,于此同时,右手拈起最后一颗云泪,放到了唇边,却迟迟不吞下,好像是在等待时机。

    再看那节指骨,投入紫焰,虽受烧灼,竟是丝毫无损,就那般完整的射入薛衣侯的头骨。

    阴阳双鱼化作的紫色丝线,似有灵性一般,感受到那指骨的接近,竟是主动迎上,一团团的缠绕了上去,两者不断纠缠,只是几息间,便结成了茧。

    噗通、噗通……

    严丝合缝的丝茧,有节奏的扩张、收缩,如同心脏一般,而每完成一次收放,其颜色便淡上一分。

    深紫、淡紫、深蓝、淡蓝、天青……

    “就在此时。”左洛宾眼神一凛,一口将嘴里的云泪吞下,接着便一跃而起,竟是投身入焰。

    不知何时,浅水渊上空的黑夜,一团乌云悄无声息的凝聚,遮掩了漫天的星辰。

第三十八章 本命法器(三)

    最后一步,以身伺火。www.uu234.cc

    冲入紫焰的左洛宾如同飞蛾扑火,身上的衣衫瞬间化作飞灰,紧接是头发、眉毛,白皙的皮肤炙烤下,很快就变得暗淡无光,皱巴巴的如同老树皮,并很快被焦黑所覆盖,若了离的近了,甚至能够闻到烤熟的肉香味。

    整个过程并不长,却绝对令人终生难忘,其中的痛苦,让左洛宾原本温文尔雅的脸都变得狰狞恐怖。

    “啊,哈哈,哈哈……”

    左洛宾并没有惨叫,取而代之的是狂笑,只是这笑声却如同夜枭般尖锐刺耳。

    待左洛宾完全为紫焰吞噬,冲入内部,短短的时间里,却已变得跟薛衣侯没什么区别,血肉皆无,只剩下一副骨架,只有眼窝处燃烧着两团青色的光芒,分外的骇人。

    到此,原本为火焰焚身的痛苦,反而消失了。

    化作骨架的左洛宾,先是深深的打量了同样状态的薛衣侯一眼,尤其是其头骨内已然面目全非的阴阳双鱼,颇为满意的点了点骷髅头。

    不过,很快,左洛宾便移开了目光,向着四周寻觅而去。

    “呃?咏君?!”左洛宾突然气急败坏的嘶吼起来,全神的骨架更是不住的颤抖。

    四目望去,火焰包围下,除了同为骨架的薛衣侯以及那张特殊材质做成的床榻外,哪里有心上人的身影。

    也就是他此时没了皮囊,否则,其脸色不知会多么难看呢。

    “不可能,刚才明明……”左洛宾呢喃着,不愿相信这个事实。

    就在刚才,那两颗云泪明明落到了实处,一颗融入了薛衣侯的阴阳双鱼,另外一颗,自然是进入了云咏君的身体,可为什么,为什么只是眨眼的工夫,就不见了她的身影。

    难道是在自己以身伺火的那短短时间里,因为失去了对一昧紫焰的掌控,而伤了她,不,是杀了她?

    “不可能,那么短的时间,以泳君的修为,便是不抵抗,也能至少支撑一炷香的工夫啊。”此时的左洛宾完全慌了。

    若是云咏君真的……那自己做这么多还有何意义?

    “泳君,你在哪,别吓师兄,快出来啊。”再开口,左洛宾竟挂起了哭腔,此时此刻,哪还有心思多看薛衣侯一眼。

    可恰恰是在左洛宾无暇他顾的时候,一旁的薛衣侯却发生着巨大的蜕变。

    蜕变并非来自身体,而是命宫内的阴阳双鱼。

    此时的阴阳双鱼,早已没了一丝的原来的样子。

    圆润的外表在融合了八十一种材料后,不断衍变,最终定格,成了一条通体狭长、灰黑的蛇,只见这条蛇首尾相衔,作圆环状。

    若是细看的话,不难发觉,此蛇非真蛇,只是相似,却又有着本质的区别。比如,通体不见皮囊,反而全由一节节骨骼连接,而每节骨骼又分别向两侧延伸出锋锐的骨刺,像极了鱼刺。

    蛇首处,成圆柱状,跟蛇身区别开来。至于蛇尾,却是又尖又细,锋芒毕露。

    不知此时再称呼其阴阳双鱼是否合适,只是有一点可以确认,这几乎算是最终形态了。

    只是几乎,而不是绝对

    咣!

    一朵无色晶莹宛若琉璃艺术品的花骨朵无声中于薛衣侯肋骨内绽放,随着绽放,花蕊伸展,竟是露出了一张类似人脸的面孔,三处留白,正好对应双眼以及嘴巴。

    在一昧紫焰的烧灼下,于此时,终于榨出了最深处的宝藏无色无相……资质。

    花朵绽放,最盛时,娇艳却只是昙花一现,瞬间便告枯萎,化作水银状的液体,受某种力量的牵引,顺流而上,经胸、喉,入命宫,融入阴阳双鱼,给其凭白的增添了一抹银色的寒芒。

    噗!

    又是一记无声的惊雷。

    一团娇艳邪魅的火焰,于薛衣侯尾骨处点亮,同样受到某种力量的牵引,顺着脊椎骨攀上,最终融入阴阳双鱼,给圆柱形的“蛇首”涂上了一层淡淡的血红。

    铮!

    一声铿锵剑鸣,随着那团娇艳邪魅火焰的融入,原本首尾相衔的“鱼骨蛇身”猛的弹起,化作笔直,赫然是一把双刃布满锯齿的利剑。

    而这一声剑鸣,终于将一旁的左洛宾惊醒,循声望来,原本因为云咏君的失踪而惊慌的神色,瞬间为骇然而替代。

    “这是……本命法宝?!是剑么?”

    似乎为了回应左洛宾的疑惑,那笔直的锯齿利剑,陡然间又变得柔软起来,身躯摇曳,像极了蛇蟒游走的模样。

    咔嚓!

    话音刚落,那阴阳双鱼所化之物,再起变化,重新变得笔直,同时骨节收缩,连带着一排排的骨刺锯齿竟是首尾相接起来,只留下一道道浅薄的裂痕,到此,整体看去,俨然成了一柄“正常”的利剑。

    “三种形态的本命法宝?!”良久之后,眼见再无其他变化,左洛宾虽略微有些失望,但出声中却带着满满的震撼。

    能够改变形态的法宝,无论有多少种形态,都足以在前面加上两个字,名曰“如意”。

    对左洛宾而言,如意法宝更多的只存在于“听闻”、“传说”,除去今日,又何曾见到过,更何况还是“三如意”。

    一时间,左洛宾竟然连最关切的云泳君都抛到了脑后,满心都被眼前的宝贝所充溢,同时滋生的还有无穷无尽的贪婪觊觎。

    “夺舍,只要夺舍了这副身体,三如意就是自己的。”贪念的控制下,左洛宾早已改变了初衷。

    只是,初衷可以改变,但牵一发而动全身,想要真正的实施,因为准备不足,却存在着太多的困难以及……不确定性。

    拼了!

    所谓富贵险中求,三如意的诱惑,对左洛宾而言,可谓大到没边,但凡有一丝的机会,哪怕最终失败,丢掉了性命,至少不会留下遗憾。

    毫不犹豫间,左洛宾便发动开来。

    原本为一昧紫焰烧灼,只剩下骨架的左洛宾,唯一还能守住的便是神念,也就是那眼窝中燃烧的两团火焰。

    而正是这两团火焰,随着左洛宾的发动,于瞬间便如同浇了火油般,冲天而起,真正的化作熊熊燃烧的烈焰,撕裂眼窝四周的骨骼,随时都有脱出桎梏的可能。

    按理,但凡夺舍,不论手段如何,无一

    不是极为复杂的,前期更是少不了准备,因为涉及魂魄,稍有不慎,便是大罗神仙,都有陨落的可能。

    对此时的左洛宾而言,因为是临时起意,准备自然是没有的,但却也并非毫无机会,唯一有利之处,便在于薛衣侯此时的状态。

    同样为一昧紫焰烧灼的化为枯骨,却在第一时间,被左洛宾抹杀了灵魂。

    换言之,此时的薛衣侯,根本就是一副行尸走肉。

    没有灵魂,在夺舍之时,便不存在抵抗,左洛宾唯一要考虑的是如何应对“三如意”跟自身灵魂融合时的排斥。

    无论如何,这由阴阳双鱼炼化得来的三如意,都是薛衣侯的,若是此时薛衣侯还活着,与魂魄的融合,自然不存在多少排斥,可换做他人的魂魄,就未必了,甚至有可能,还会引发其反噬,即便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将三如意降服,整个过程中,也必定要承受难以想象的痛苦。

    不仅如此,即便真的能够成功,三如意的品质必定会有一定的折损,甚至直接会掉阶,成为二如意,但这对左洛宾而言,依然是极大的诱惑。

    咔嚓!

    只是几息间,那捆缚着神念魂魄烈焰的眼窝骨骼,便布满了裂痕,随着一声脆响,终告崩溃。

    失去了束缚的魂魄烈焰一冲而出,欢欣雀跃,直向着薛衣侯的头骨飘去。

    只要魂魄烈焰钻入头骨,鸠占鹊巢之举,便算是成功了第一步,剩下的便是收服三如意,待事成之时,左洛宾有的是办法给这具全新的身体注入皮囊肺腑。

    两人原本就相距不远,哪怕魂魄烈焰飘动的速度不快,依然只是用了几个眨眼的工夫,便已抵达。

    只见两团魂魄烈焰陡然分开,一左一右,对应着薛衣侯的眼窝,到此,却是停滞不前。

    停滞不前,绝非是左洛宾临时放弃。

    肉眼可见中,熊熊烈焰竟然在慢慢收缩,但色泽却变得越发凝实,俨然是在为一蹴而就蓄势。

    当魂魄烈焰重回原来的大小之时,蓄势待发下,不论是于左洛宾还是“已死”的薛衣侯,都没了退路。

    “就在此时。”

    无声中,魂魄烈焰中响彻着左洛宾的决绝意志,此时的他,不仅做好了鸠占鹊巢的准备,更做好了与三如意抗争的准备。

    嗡!

    魂魄烈焰猛然颤抖,终于发动最后的进攻,携千钧之势,向着眼窝钻去。

    一寸,两寸……

    魂魄烈焰一点点的挤入眼窝,眼瞧着已经有大半镶嵌其中,只消片刻,就能完全进入。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没有意外。

    意外?

    当然没有。

    这处浅水滩乃是左洛宾于无意中发现的绝密之地,在过往,他不知多少次来此闭关修行,从未发现有他人踏足。

    再有,薛衣侯已被一昧紫焰烧死,甚至连心爱的女人,也香消玉殒。

    天时地利人和,左洛宾此时占了两样,他实在想不出还会出现何种变故,只是,真的就没有么?

    “住手!”

    “定!”

第三十九章 云梦闲情

    本以为不会出现的意外,就在左洛宾眼瞧着大功告成之际……发生了。

    “住手!”

    “定!”

    一前一后,一男一女,两道声音如同平地惊雷般猝然炸响。

    嗡!

    紧随着,薛衣侯命宫内的三如意突然血光大盛,隐约间有火苗自三如意的圆柱剑柄处跳跃。

    火苗吞吐,形状变幻,转瞬间竟凝成了一个迷你的小人。

    小人只有指甲大小,却形貌却极为清晰,仔细瞧去,赫然是薛衣侯的模样。

    与此同时,那被紫焰包裹却丝毫不损的床榻随着一声冷冽的娇喝被掀飞开来,靓丽的身影徐徐站起,竟是之前失踪的云泳君。

    一火焰小人,似薛衣侯。

    一窈窕靓影,是云咏君。

    两人出现的突兀,出场方式更是出人意料,但所做的事,却是相同的。

    火焰小人面色阴冷,喝止左洛宾的侵袭。

    窈窕靓影则更加的直接,双手结印,于瞬间完成,然后隔空点出。

    此时,左洛宾的魂魄可以不理会火焰小人的喝止,却绝对无法忽视云泳君。

    浓烈的危机感袭里,只可惜左洛宾于此关键时刻,却无以应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由混元之气编织的法术降临,如同蛛网般,将自己牢牢锁住,难动分毫。

    “咏君?!”原本为三如意迷了心智的左洛宾猛然惊醒,以魂魄状态回望云咏君,惊呼出声,带着惊喜,还有迷惑以及意外。

    云咏君没死,无疑是让他惊喜的。

    但同时,其心中也充满了不解。

    云咏君为何会藏到床榻之下?又是如何藏进去的?

    要知道,左洛宾进入紫焰之前,虽视线受阻,看不到其中的情形,却以神念清晰的感受到了薛衣侯以及云咏君的存在,甚至是两人所在的位置。

    正是凭借这般,他才能准确的将八十一中材料融入薛衣侯命宫内的阴阳双鱼,乃至射出两颗云泪,分取薛衣侯以及云咏君。

    可就在他穿越火焰,转瞬的工夫,云咏君却消失在了原本所在的位置,并藏身于床榻之下,这未免也忒快了一些吧。

    好吧,这些都不重要,只要她还活着,左洛宾便已知足了,只是……

    为何她此时会是这般表情,仿佛见到了仇寇一般……还有,她竟然对自己出手了,以某种玄之又玄的法术,定住了自己。

    这又是怎么回事?

    “左洛宾,你该死!”没等左洛宾开口发问,不远处的云咏君已是咬牙切齿的咒骂出声。

    难道是因为……

    左洛宾短暂的犹疑后,很快就想到了答案。

    想及此,哪怕失去了肉~身,其魂魄深处也瞬间为苦涩所充溢。

    是啊,想想自己之前都做了什么,且不说自己的目的,只说过程,就不怪咏君如此恨自己。

    只是……

    “哎,咏君,大错已经铸就,师兄知道,此时再如何解释,都无济于事。但天日可表,师兄做这么多,确实怀有私心,但更多的还是为了你啊。”左洛宾近乎哀求道。

    “为了我?破我道心么?”也不知想到了

    什么,云咏君那近乎让人无法直视的绝世容颜已是布满了冰冷的寒霜。

    “道心?不,怎么可能。师兄……我原本是想着借此子的阴阳双鱼炼制成本命法宝,再强渡给你的。”左洛宾急忙解释道。

    “哼,这还真是天大的笑话,你现在这模样是要助我么?”云咏君冷笑的指着左洛宾的魂魄。

    “这……咏君,你听我解释。我之前以为你……你遭遇了不幸。而此子更是不知得了什么气运,竟然炼制出了绝世的三如意,竟让我鬼迷了心窍,才、才……”

    “够了。”云咏君不耐烦的出声打断,“或许你初心是好的,但先是蛊惑此人污我清白,后又以云泪破我道心,却是不争的事实,至于现在……我要你拿命来偿。”

    “咏君,不可。”清晰的感受到云咏君的杀心,左洛宾终于色变。

    “不可么,那我偏偏要做。”此时云咏君已是恨极了左洛宾,话毕,再无迟疑,双手结印,一朵由混元之气凝聚的牡丹花无中生有,便是隔了很远,都能感受到其中所包含的毁灭力量。

    “噗!”

    没等云咏君要放出牡丹,誓要左洛宾魂飞魄散,其体内突然有云气凝聚,瞬间封了绛宫所在。

    失去了绛宫的支撑,云咏君立时就失去了对牡丹花的掌控,后者于崩溃之际更是形成了反噬,逼得她忍受不住,喷出一口鲜血。

    “云泪?!可恨!”想到某种可能,遭受反噬的云泳君苍白的脸上,忿恨中不由的多了一抹苦涩。

    云泪的隐藏属性,云梦闲情。

    字面上,云梦闲情指得是男女欢会之事,用到此处,却是一种情之毒药。

    中此毒者,无药可解,会于潜移默化中生出痴情,毕其一生,托付情人,至死不渝。

    说到这,不得不感叹左洛宾心思之缜密,早早的就准备了三颗云泪,将其中一颗留给自己,另外两颗却分别射入了薛衣侯跟云咏君的命宫。

    对于云泪,外人更多的当做炼器的材料,发挥其催化以及中和的作用。而之所以少有人挖掘出云梦闲情的隐藏属性,原因其实很简单。

    云梦闲情属性的激活,是必须满足三个条件的,其一,它不得单独使用,往往要成双成对。其次被施毒者要行过鱼欢之事。最后,云泪要直接融入命宫。

    三个条件缺一不可,若是不知情的,想要摸索出来,除了需要不知多少次的实验外,更少不了逆天的气运,而云泪的稀少无疑又增添了不知多少倍的困难。

    有人会问了,既然云泪的使用要成双成对,那左洛宾为何偏偏用了三颗?

    这就涉及到左洛宾的私心了。

    在他原本的计划中,薛衣侯身上的阴阳双鱼,确实并非是为自己准备的。

    强行促成薛衣侯跟云咏君的露水之情,不仅仅是助薛衣侯炼化阴阳双鱼,更是为了达成激活云泪隐藏属性的一个条件。

    其后,杀死薛衣侯,炼制本命法宝,再然后,左洛宾便会亲自主持,将本命法宝从薛衣侯的体内强行剥夺,养入云咏君的体内。

    若是事情顺利,最后的结果,云咏君无疑是最大的赢家。

    而左洛宾所能得到的,只有一

    点,那便是云咏君的芳心。

    三颗云泪,在左洛宾得到之后,便被其以特殊的法门炼制了一番,让彼此间结成三角情愫。

    这种三角情愫因为不合礼法,为天地难容,所以本身并不稳定,尤其是在左洛宾分别射出两颗之后。

    融入薛衣侯跟云咏君命宫内的云泪,因为两者有过露水之情,彼此的勾连无疑是成倍放大,若不加干涉,很快就会割舍掉与左洛宾服食云泪的关联。

    知道此中内情的左洛宾自然不愿这种事情发生,这才有了他奋不顾身飞蛾扑火的举动,为的便是在另两颗云泪跟自己失去关联前,完成本命法宝的转移。

    到时,薛衣侯的本命法宝强行剥夺,为云咏君所有,连带着那颗融入阴阳双鱼的云泪,也同样成了云咏君的。

    两颗暗生情愫的云泪,却为同一人所有,不做他想,其结果会是什么。

    薛衣侯因为丢了性命,其云泪在完成激活云梦闲情属性后,也就完成了使命,再无用处。反观原本处于被抛弃地位的左洛宾所属云泪,自然而然的就成了唯一的替代品。

    如此以后,左洛宾便可抱得美人归,得偿所愿。

    当然,如此作为并非没有副作用,尤其是对云咏君而言,那颗“死掉”的云泪加诸在她身上,必然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其心智,近而“自恋”。

    但这种副作用,在左洛宾看来,是无伤大雅的。

    云咏君本就美的让人不敢直视,生得如此美貌,自恋本就理所因当。

    好吧,左洛宾的计划无疑是完美的,只是现在看来,一切都在向着难以预知的方向发展。

    因为云泪间存在的那抹情愫,竟迫使云咏君无法对左洛宾下手,但他就真的能够平安渡过此劫么?

    “嘿嘿,既杀不得,那不如就封印好了。正好,我这本命法器,还缺了个器灵呢。”怪笑声突兀的响起,将左洛宾以及云泳君惊醒。

    循声望去,那说话的赫然是薛衣侯命宫内三如意法宝圆柱形剑柄处燃烧的火焰小人。

    咦,竟是将它给忘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它到底是什么,是人是鬼?只是这形貌甚至是声音,未免也忒熟悉了吧。

    “陆十四?!”左洛宾不确定的问了一句。

    “嘿嘿,你爷爷在此。”火焰小人叫嚣着,毫不掩饰小人得志之色。

    “你……没死,这不可能!”左洛宾失声惊呼。

    “不可能?哼,这世上不可能的事情多了。你莫非以为区区一火焰,真能将我烧死?”火焰小人声音转冷,充满了杀意。

    “不,绝不可能。那可是一昧紫焰,你不过是凡夫俗子,怎么可能不被烧死,不可能。”左洛宾与其说是不相信,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实在是此事太过惊骇,更重要的是,若此火焰小人真的是那陆十四,岂不是说……

    “咏君,师兄求你了,快放开我。”想到后果,左洛宾再也无法淡定,竭斯底里的尖叫着,向云咏君求救。

    “他……就交给你了。”

    虚弱的云咏君只是淡漠的回了一句,便转过身去。

    这句话,显然不是说于左洛宾的。

第四十章 阙而不群

    薛衣侯没死?

    当然没死。UU小说www.uu234.cc

    不要忘了,早在地九重之时,薛衣侯的守宫砂被玳墨破除,邪凤血脉便被激发。

    邪凤,总归是凤。

    凤有涅,浴火重生。

    换言之,拥有了邪凤的薛衣侯,在某种特定的条件下,是拥有不死之身的,比如火焰。

    一昧紫焰,确实强悍,却也远没达到三昧真火的境地。它可以将薛衣侯的肉~身化作灰烬,却挡不住死灰复燃,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还是大补之物。

    薛衣侯一直隐忍,等的就是这一刻,毕其功于一役,不给左洛宾丝毫翻盘的机会。

    左洛宾的具体修为,薛衣侯看不透,却可以肯定,远强过自己。

    绝对的差距面前,一切阴谋,更的的可能只会沦为浮云。

    所以,面对这样的对手,要么不出手,出手就必须做到万无一失。

    当然,整个过程,并没有完全按照薛衣侯设计的那般,云咏君的出手,无疑是个意外,好在,于结果并没有造成影响。

    正如他说的那般,此时,由阴阳双鱼铸就的本命法宝已成,且不说它现在的威力如何,可若想在短时间内更进一步,最简单的手段,便是为其寻一器灵。

    但凡法器,有无器灵,差别还是很大的。

    这一点,日后自有详解,就容笔者在这里先卖个关子。

    器灵,对薛衣侯而言,并不陌生,甚至他身边就有一个玳墨。

    不过,左洛宾显然无法跟玳墨相比,能力强弱且不去说,对薛衣侯的观感才是最为重要的。

    因为某些原因,玳墨偶尔会闹些小性子,但在大事上,无不替薛衣侯着想,虽还隔着一层窗户纸,但两人间早已经脱离了纯粹的友谊。

    可要让左洛宾像玳墨那般,无疑是痴人说梦。

    身为器灵,左洛宾虽没能力杀掉薛衣侯,但时不时的坑上他一回,就足够让其生死两难了。

    若说以前,左洛宾对薛衣侯并没有恨意,顶多只是心存嫉妒。可过了今日,情形就完全不同了。

    说两人不共戴天,都毫不为过。

    如此,薛衣侯自然不会作死一般,简单的将左洛宾的魂魄吸入本命法器,炼化成器灵。保险起见,在炼化的过程中,必须要经过一番处理。

    薛衣侯不杀左洛宾,除了云泪的缘故,也为了提升本命法器的灵性。嗯,只是灵性,绝对不包括左洛宾的记忆。

    “三如意么?好怪的名字,似剑非剑,似蛇非蛇,孤芳自赏,卓尔不群,嗯,日后便叫不群……阙,那么现在……开餐了。”

    薛衣侯颇有些神经质的低喃自语之声,自火焰小人口中传出。

    锵~

    剑音嗡鸣。

    三如意,不,是不群阙瞬间化作骨蛇形态,剑柄为首,剑锋作尾,盘旋游曳中,猛得飞窜,张牙舞爪的扑向了禁锢于眼窝处的左洛宾魂魄。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啊!!!”

    凄厉的惨叫声,带着无尽的恐惧以及绝望。

    只可惜,薛衣侯显然不是心慈手软的良善之辈,更别说还是要置自己于死地的仇寇。

    不群阙化蛇,身周血光闪烁,尤其是剑柄处,更是凝聚幻化出一张血盆大口,毫不拖泥带水,如同

    贪吃蛇般在两个眼窝中一个穿梭,便将左洛宾的魂魄吃干抹净。

    嗡!

    吞下左洛宾魂魄,不群阙昂首长鸣,声震四野,将浅水滩搅起丈高风浪。

    方舟置身惊涛之中,如落叶,跌宕起伏,随时都有倾覆之危。

    不知觉中,东方的天际,一抹鱼肚白浮出地平线,夹杂着淡淡的紫意。

    据传,当年老子过函谷关之时,天有异色,便是类似的光景,为人称为紫气东来。

    紫气东来,在凡间,是罕见的天象,可在昆仑仙山,却是每日皆有的“天气”。

    不知有多少人,值此之时,吸纳这抹紫气,助其修行。

    方舟之上,紫焰包裹之中,云咏君背身而立,看也不看身后大发雄威的薛衣侯,反而饶有兴致的抬头东望。

    那双大而清澈的眸子,直透紫焰。

    “紫气东来,紫焰熄,竟是连时辰都算计的这般准,只可惜,最终还是算了卿卿性命。”

    在云泳君的幽幽叹息中,包裹了方舟的一昧紫焰果然不复先前之威,阳春白雪般消融。

    只是几息的时间,一昧紫焰便蜷缩到只有巴掌大小,却是一分为三,分别附着在薛衣侯、左洛宾的枯骨以及云咏君的身上。

    令人惊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两具原本为紫焰烧灼的枯骨,竟在肉眼可见中,生出了嫩粉色的肉芽。

    肉白骨。

    这便是一昧紫焰的珍贵稀罕之处,它的威力,不仅可以瞬间吞噬血肉,在得遇紫气后,更能几息间,肉白骨,堪比起死回生。

    确实只有几息的时间,原本化作枯骨的薛衣侯跟左洛宾,已经重铸肉~身,不仅如此,便是连过往因为种种原因留下的明伤暗伤,亦得以修复。

    至于那两团紫焰,也随之功成身退,彻底熄灭。

    血肉焚化,无疑是痛苦的。而血肉重生,也好不到哪里去,虽不痛,但却其痒难奈。

    好在,左洛宾已是无魂的活死人,而薛衣侯则心沉本命法宝,全力洗炼左洛宾的魂魄,对外的感知上都降到了极点或者直接失去了痛觉。

    紫焰消失,浅水滩也渐渐的恢复了宁静,仿佛过往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幻觉,唯一能证明的只有那叶方舟,几经摧残后,已是破败不堪。

    船舱尽毁,船体千疮百孔,甚至有多处已是漏水,勉强还能浮于湖面。

    一昧紫焰肉白骨,重铸薛衣侯跟左洛宾肉身,而对云咏君……直至火焰熄灭,似乎都没有特别的变化。

    “吁!”

    一记悠长的吐息,云咏君缓缓的睁开了眼眸,颇有些哭笑不得。

    背身中,偷偷的掀起衣袖,露出莲藕般白皙的手臂。

    低头瞧去,白皙手臂无声无息中蒙上了一层无暇的玉色。

    “原本打算成就冰清玉洁体,怎奈天意弄人,竟成了朱唇玉面……哎!”

    幽幽一叹,本就美的不可方物,现在又多了这朱唇玉面,可谓是彻底的走到极致了。

    按理,但凡女子,又有谁会嫌弃美貌的,可事实上,于云咏君而言,很多时候,容貌都成了她的负担。

    在瑶池,冰清玉洁称仙子,而若是朱唇玉面,那就只能作……妖孽。前者,人人追捧,至于后者,不说人人喊打,却也绝对会为

    那些自诩德高望重之辈所不容。

    这可不是随便说说的,要知道,就在千年前,便有前车之鉴妖后妲己!

    瑶池是必须要回去的,不论其他,那里可承载着自己的成仙路。

    唯一的好消息是,这刚刚成就的朱唇玉面还在幼年期,远没到相由心生的成熟地步,平时不彰显于外,想来还是可以瞒住一段时间的,只是……

    似乎想到了什么,云咏君不由的转头,瞥向了那个原本两不相干但现在乃至未来,却注定会割舍不断的年轻男子。

    呸!

    也不知是感受到了云泳君的侧目还是其他的原因,原本闭目沉心洗炼的薛衣侯突然张嘴,满是嫌恶的吐出一口浓痰。

    不过,那浓痰未免也忒大了些,足有拳头般,落到甲板后,竟是高高弹起,直射苍穹。

    “想跑?!”不知何时,薛衣侯睁眼,目光若电,追寻着那飞射向天的浓痰。

    准确说,那并非是浓痰,甚至不是液体,而是一团浓墨色泽的气团。

    再准确一些,那是历经邪火炙烧、万剑穿心,洗去记忆的魂魄,左洛宾的魂魄。

    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薛衣侯此时的心情,那绝对是句必定会被和谐的咒骂。

    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原本顺风顺水的洗练,在最后关头竟然出了岔子。

    不群阙……主动排斥了左洛宾的魂魄,不,不仅仅是排斥,而是嫌弃。

    因为嫌弃,遂将其当做浓痰一般,吐了出来。

    反观洗练后的左洛宾魂魄,虽没了过往的记忆,却保留着趋吉避凶的本能,一经脱离桎梏,首先想到的便是逃跑。

    薛衣侯会放过他么?

    怎么可能?

    本着自己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占了便宜的心思,只是瞬间,薛衣侯便下定决心。

    哪怕被云泪反噬,也要毁了它。

    “哪里跑,死来。”怒吼声中,薛衣侯眉心突然撕裂,从内钻出了一尾骨蛇,赫然是本命法宝不群阙。

    本命法宝,一体同命,驾驭只在薛衣侯转念之间。

    嗡!

    自眉心钻出的不群阙,迎风而涨,何止十倍,瞬间便化作一丈多长,蛇身摇曳,匹练般扶摇直上,直向左洛宾的魂魄追去。

    唳!

    一声鹰唳,响彻云霄。

    眼看只是转眼间,不群阙便追上了魂魄,谁知,就在此时,云端突然钻出了一头苍鹰。

    似乎感受到了生命的危险,苍鹰尖啸,扑打着双翅,企图折转远离。

    只是它快,魂魄更快,不群剑则快上加快。

    它感受到了危险,魂魄的危急感更浓。

    于是,有趣的一幕发生了。

    眼见逃无可逃的墨色魂魄,虽满是不甘,可在生死关头,毅然做出了决定,扑上苍鹰,顺其毛羽而下,自毛孔处侵入。

    下一刻,苍鹰那原本灰白分明的眸子,便被完全染成了墨色,不见一丝的眼白。

    “缠!”下方,薛衣侯心思疾动,竟是临机改变了心意。

    器随意动,不群阙身形灵动微扭,堪堪避过苍鹰,丈长的蛇身顺势一卷,便死死的将苍鹰缠绕,双双自天空坠落。

    “鹰,熬鹰,不错的主意。”

第四十一章 妖兵不群阙

    熬一只鹰,而且还是被夺舍了的鹰,无疑是件有趣的事情,只不过,薛衣侯的愿望很快就落空了。www.uu234.cc

    追上苍鹰,缠住苍鹰的不群阙,立时露出了凶残的一面。

    剑锋所化的蛇尾陡然间高高翘起,如同响尾蛇一般,于刹那间便刺入苍鹰的头颅。

    可怜的苍鹰,只是路过而已,先是为左洛宾的魂魄夺舍,再受穿脑之苦,饶是下方的薛衣侯,一时间,也是看的满脸唏嘘。

    当然,薛衣侯之所以唏嘘,可不是同情,反而更多的是诧异。

    诧异于不群阙的无命而动。

    薛衣侯发誓,他绝对没想过弄死那头苍鹰,一丝一毫的念头都没有。

    可不群阙却真真的干了,而且干的特别血腥。

    瞧瞧,弄死了苍鹰也不罢休,竟然还要吸血食髓,只是眨眼的工夫,就将一只颇为强壮的雄鹰吸成了皮包骨。

    “呵呵,恭喜你了,竟然养了只妖兵!”云咏君的声音适时的响起,带着落井下石的戏谑。

    “什么妖兵?”薛衣侯深色阴沉。

    “本命法器如同人之婴儿,降生起,自然是要进食的。只是这食物,却是千奇百怪,有的吸纳天地灵气以滋养,有的熔炼天才地宝以茁壮,不一而足。至于你的这个本命法器,显然很喜欢吸血食髓,今日是一只苍鹰,日后说不得就是人、妖甚至是神仙,而且食量也会不断增大。这番作为,在正道人士眼中,可不就是妖魔么?”云咏君的解释,让薛衣侯释然的同时心底也是沉甸甸的。

    释然,是因为解开不群阙抗命的秘密,嗯,或者说,它并非是抗命,只是受到了饥饿的本能驱使。

    至于沉重,无疑是云泳君话中的那句“妖兵”了。

    正道人士口中的妖魔,无疑不会有好下场,可以预见,一旦此事传扬出去,身为主人的薛衣侯,极有可能会为正道所不容。

    就在薛衣侯沉吟之时,天空中,不群阙将苍鹰吸干之后,依旧意犹未尽,游梭云端,一副狩猎者的模样。

    显然,仅仅一只苍鹰并不能满足其胃口。

    再看被吸成了肉干的苍鹰,摆脱了不群阙的困束后,无力的掉落。

    按理,都这般模样了,苍鹰必无活命的可能,但惊奇的一幕发生了。

    眼瞧着苍鹰就要坠入浅水滩,突然间,那干瘪下去的身体竟然动了,竭力的扑展了几下翅膀,近乎贴着湖面滑翔出十余丈,最终跌落于湖水边,好死不死,一条水蛇恰恰钻出水面,张嘴便咬住苍鹰一腿,便欲向湖底拖拽。

    水蛇的时机把握不可谓不准,速度不可谓不快,却永远不会明白黄雀在后的道理。

    几乎是在水蛇钻出水面的同时,天空中的不群阙便动了,匹练般斜射而下,一剑斩落,正正的插入了水蛇的七寸之处。

    至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便不难猜测了。

    足有三尺多长的肥硕水蛇眨眼间便只剩下薄薄的蛇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换季时蜕皮留下的痕迹。

    不过,这一次,不群阙处理的显然并不干净,或多或少,还是有一些殷红的蛇血自伤口处流出,染红了小片的湖水。

    而恰恰是这血腥的味道,很快就引来了湖底大量的捕食者,络绎不绝的冲了上来,期待着享受一顿丰盛的早餐。

    早餐或许丰盛,但却绝对致命。

    由不群阙一手导演的屠杀,粉墨登场。

    或鱼或蛇,甚至还有几尾凶神恶煞的鳄鱼,纷踏而至,飞蛾扑火般迎上了不群阙的剑锋、骨刺。

    鲜血弥漫、扩散,将湖面以下彻底的转变成了修罗场。

    这连番的变故,不仅看呆了薛衣侯,便是一旁的云泳君也是瞠目结舌。

    好一个凶残的妖兵,好一个狡诈的妖兵!

    “先天器灵,竟是先天器灵?!”云泳君忍不住惊呼出声。

    器灵有先天、后天之分,前者是跟随法宝一同降生,而后者则像是薛衣侯之前的手段,欲将左洛宾魂魄强行打入法宝,经长时间调教后所得。

    两者,说不上孰强孰弱,前者拥有着跟法宝最好的契合度,但大多灵慧幼稚,需很长时间的成长。后者灵慧成熟,却或多或少,难以完美的发挥出法宝之威。

    其中取舍,只在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只不过,眼下,不群阙所展露出的手段,活脱脱是个阴险狡诈的猎人,窥一斑而见全豹,其灵智定然不俗,这也就很好的解释了左洛宾魂魄会遭遇排斥的原因了。

    被抹去了记忆的左洛宾,其智慧,还真的未必就高过这先天的器灵。

    湖底的屠杀来的快,去的也快。

    之所以结束,唯一的解释,只有不群阙……饱了。

    嗡!

    吃饱喝足的不群阙摇摇晃晃的冲出湖面,仰天间发出嗡鸣剑啸,剑音尖锐,令人听来有种被刺破了耳膜的疼痛感。

    “回来。”薛衣侯的命令,适时的响起。

    这一次,不群阙并没有违命,摇曳着狭长的身躯自天而降,且不断缩小,待到薛衣侯眉心时,已是只有手指长短,无声无息间刺破皮肤,钻了进去。

    诡异的是,等到不群阙消失,薛衣侯眉心处的血窟窿竟在一息间愈合,不仅没留下一丝血迹,便是伤痕都没有,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感受到不群阙老实的回到命宫,薛衣侯正要好好的探查一番,也好对自己的本命法器有个深入的了解,可就在这时,头顶突然有飞翅扑展之声传来。

    循声望去,一只有苍鹰大小的纸鸢徐徐飞下,并最终落在了左洛宾的肩头。

    说是纸鸢,其实并非真的是纸,厚很多,质地也较为柔软,更像是兽皮,不过显然经过了特殊的硝制处理。

    只可惜,此时的左洛宾已是行尸走肉,对落到肩头的纸鸢,自是无动于衷。

    “嗯?”出于好奇,薛衣侯暂时放下了查看本命法宝的念头,伸手将纸鸢抓下,扑展开来,迎面便是一股淡淡的墨香。

    “小心!”

    没等薛衣侯查看上面的字迹,耳畔突然传来云咏君的惊呼之声。

    噗!

    一团乌黑的烟雾陡然于扑展开的纸鸢上炸开,饶是薛衣侯反应迅速,第一时间将其丢弃,可那团烟雾却更快,只是瞬间,就迎了上来。

    乌黑烟雾迎风而涨,化作蛛网,将薛衣侯捆缚成了粽子。

    “这是什么鬼东西?”薛衣侯色变。

    这黑色烟雾所化的蛛网竟然无比坚韧,如何都挣脱不开。

    不仅如此,他更是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上丹田命宫也在同时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黑烟,竟是隔绝了彼此的联系。

    “白云间法术,乌云罩顶!”云咏君神色凝重道,那双仿佛会说话的明亮眸子,四处巡唆,试图找寻什么。

    “云晔,既然来了,又何必藏头露尾?”良久之后,云咏君不无阴沉道。

    “自然是因为你了。”

    略显清冷的声音陡然响起,循声望去,赫然来自薛衣侯的方向。

    不,是他的

    身后。

    白色麻袍,中等个头,皮肤黑了些、鼻子扁了些,嘴唇薄了些,总之其貌不扬,唯一有个性的便是下颌精心修剪过呈象牙状的胡须了。

    此人便是白云间名义上的权势第一人,掌宗云晔,云咏君的兄长。

    云晔以神鬼莫测的手段,隐于薛衣侯的身后,只在咫尺之间,后者竟是毫无所觉,只这般手段,就足以让人惊骇了。

    说话间,云晔一手搭在了薛衣侯的肩头,顿时间,后者竟仿佛被施了定身咒般,再无挣扎,只有转动的眸子,还证明着他意识的清醒。

    云晔的出现,无疑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且出手间,就掌控了全局。

    以纸鸢做伐,困缚薛衣侯,再利用他,使云咏君心存忌惮,不敢乱动。

    “左洛宾这个蠢货,怕是到死都没有想到,你会出现在这里吧?”云咏君冷嘲道。

    “二师弟……”云晔瞥了眼左洛宾那副行尸走肉,幽幽的叹息一声,“可惜了。”

    “辅佐十多年,在你口里,却只得了句可惜么?”云咏君神色更冷。

    想想也是,一个连自己亲妹妹都不放过的人,又怎么会在乎外人,哪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或许,年少之时,可以做朋友。

    但随着年龄增长,很多事都会改变,尤其是人心,这便是成长的代价。

    可即便如此,云晔表现的也太薄凉了一些,不,已经是冷血了。

    云晔不答,或者说对这类的问题,早已失去了兴趣,只是盯着自己的妹妹。

    良久,才缓缓开口。

    “自你从瑶池回来,我便感觉到了一丝陌生。原以为是修行了瑶池玉女心经的缘故,可现在看来,显然不是了。”

    “你……到底是谁?!”

    说到最后,云晔已是煞气满面,搭在薛衣侯肩头的手掌,更是凝聚了一层云气。

    咔嚓!

    轻微的骨裂之声,自薛衣侯肩头传来。

    “堂堂一宗之主,行事却这般下作,白云间沦落看来绝非偶然啊。”云咏君冷笑,并不为云晔的威胁所扰。

    “哼,五十步笑百步,堂堂瑶池前辈,阁下又好得到哪里去?”云晔说话间,终于松开了手,只是薛衣侯的肩头却已是血肉模糊。

    “不一样的。老身是爱徒心切,也幸亏如此,否则,怕是早就遭了你的毒手。”云泳君辩解道。

    “此乃我白云间家事,还轮不到外人插手。”云晔的脸上不由的浮现了一抹铁青。

    有些事,做的,却是说不得。

    兄妹伦常,天理难容。

    云晔不后悔当初的决定,甚至有着充足的理由借口,但更多的是为了说服自己,对于外人,这无疑是其人生的一大污点了,跳进天河也洗不清的那种。

    所以,从一开始,云晔就极力的保守着这个秘密,只可惜,天不从人愿……

    一来是左洛宾,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同门、朋友,彼此实在太熟悉了。

    从云晔发信,以准备昆仑论道为借口,唤回云咏君,左洛宾便看破了他的心思。

    二来就是眼前这个附身于云咏君身上的某位瑶池前辈了。

    如果说,左洛宾是必然,那么这位不知名的瑶池前辈则是偶然。

    云晔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妹妹身上竟然还藏着这般辛秘,一时不查,终至泄露了机密。

    “云掌宗既然不愿听,那咱们换个话题好了。却不知今日到访,所为何来?”

第四十二章 活罪不乞饶

    “所为何来?自是讨个说法。www.uu234.ccwww.uu234.cc”云晔手指左洛宾,冷笑连连,“却不知前辈何故害我宗弟子?”

    “好一个是非不分,黑白颠倒,此中缘由,云掌宗莫非不知么?”云咏君毫不畏惧,针锋相对道。

    “我不问过程,只看结果。左师弟乃我白云间中流砥柱,现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便是瑶池,总要给个说法。”云晔说话间,一步跨出。

    正是这一步,风云变幻。

    晴空万里的蓝天之上,陡然有乌云凝聚,分外的压抑。

    “传言白云间长于驾云,今日一见,名不虚传。”云咏君抬头,望了眼头顶的乌云,神色反而变得风轻云淡了,“今日是非对错,我瑶池自有论断。若果真做错,自会给你一个交代,只可惜……”

    “那左洛宾,先是毁我瑶池嫦娥清白,后又为贪念所累,欲夺舍他人形魄,更下作的是,竟借云泪,强结姻缘,如此种种,随便有一件传扬出去,都足够身败名裂了吧。”

    “我瑶池势大,却也绝非仗势欺人,怪只怪你们白云间行事太过卑鄙了些。”

    “再来说你,云掌宗。别人或许看不出你的来意,但却瞒不过老身。”

    “之前,你因禁锢于修为,停滞不前,不得已只能另辟蹊径,甚至将主意打到自己妹妹的身上。好在,你倒还没完全泯灭了人性,尚存常伦,心有迟疑,再加老身刻意影响,致使你久久未觉,拖到了现在。”

    “却不料,左洛宾的出现,给你提供了一个更好的选择。”

    “左洛宾以此人作子,以咏君作鼎,炼化阴阳双鱼,再行夺舍之事,进而改天换命。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没有想到你早已经洞查一切,看似漠不关心甚至推波助澜,实则却是打定了撷取的主意。”

    “如此一来,你不仅可以得偿所愿,更不用背负祸乱常伦的名声,一石二鸟,端得好算计。”

    “可惜,事与愿违,因种种意外,左洛宾失败了,甚至自取其辱,落了个不人不鬼的地步。不得已之下,逼得你不得不出来收拾残局。”

    “够了。”云晔一声厉喝,打断了云咏君的滔滔不绝,眸子里已是杀意盎然。

    “怎么,想要杀人灭口么?”云咏君戏谑一笑,“那你可要想清楚了,老身虽占了这副皮囊,却并非夺舍,而是借用了仙蛊之力。换言之,你若真的动手,死的也只会是你妹妹,至于老身,身处千里之外,只要熬过仙蛊的反噬,便可丝毫无碍。不过事后……我瑶池必定派遣精英,碍于昆仑规矩,虽不至于灭了你白云间,可若只针对你一人,却足让你生死两难。”

    这番看似劝诫,实则威胁的话,终于将云晔从暴怒的边缘拉了回来。

    整个昆仑仙山,宗门无数,而站在最顶端的却寥寥无几,其中,瑶池便位列其中,不论实力还是底蕴,别说是现如今的白云间,便是巅峰时期,也是万万招惹不起的。

    想到此,云晔不禁悔恨万千。

    当初,他就不该同意,让自己的妹妹拜入瑶池。

    以前,他想的是凭妹妹的这层关系,或多或少,都能得到瑶池的一些庇护。可现在,依然是这层关系,却成了棘手的麻烦。

    “前辈想要怎样,还望划下道来。”话说的强硬,但气势上,云晔俨然已经弱了许多。

    “你们宗门内的事情,老身无意干涉,不过,你若依然对泳君心怀叵测,却要休怪老身无情。至于他……”云泳君说着,伸手指了指差点

    被遗忘的薛衣侯。

    “还望云掌宗也莫要为难于他,毕竟,因为云泪之故,他与泳君也算结下了一段孽缘,只待老身想办法,斩断了那根情丝,再任由你处置了。”

    面对云泳君的条件,云晔却沉默了下来。

    前一个条件,于云晔而言,并无影响。再者,云泳君毕竟是自己的妹妹,他可以狠心的乱常伦,可无论如何都不忍伤她性命。

    让云晔为难的是第二个条件。

    正如云泳君所言,他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打得便是黄雀在后的如意算盘。

    如果说,之前,左洛宾是贪念作祟,才突生夺舍的念头,那么云晔却是从一开始,便将其当做了囊中之物。

    既是当做了囊中之物,又怎么可能轻易放弃,更何况是为达目的甚至连底限都不要的云晔。

    可话又说回来了,云咏君的那看似请求,实则毫无转圜余地的条件,出于理性,却是难以拒绝了。

    云咏君不可怕,寄附于她身上的那位前辈也不可怕,可怕的是此二人背后的靠山瑶池。

    不论是现在,还是未来,身负重振宗门责任,有些人或者势力,都是云晔不能也不愿招惹的。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此时的薛衣侯,对于云晔而言,俨然已成了鸡肋。

    “既……既如此,此子……死罪可免,不过二师弟的仇却也不能就此罢休,所以,这活罪却是万万难饶。”良久,云晔最终咬牙认栽。

    “活罪难饶?”云咏君略为惊愕,显然云晔的答案并不能让她完全满意,不过却也并不反对。

    瑶池的威名,虽可震慑,但毕竟鞭长莫及,若真是逼迫的紧,让这云晔生出拼命的心思,那就万事皆休了。

    “活罪难饶!”云晔敏锐得捕捉到云咏君迟疑的眼神,语气更加的坚定。

    “却不知如何惩罚?断手断脚,还是废了我修为,或者是命宫内的本命法器?”

    “嗯?”云晔眉头微皱,面未转,手先动。

    一团云气脱手而出,直射身后。

    呼!

    风声起,渐行渐远,终无息。

    云气落空了。

    云晔转身,放目望去,虽强自镇定,依然难掩惊愕之色。

    原本为其法术捆缚的薛衣侯,不知何时,用了何种办法,竟然脱困了。

    此时的薛衣侯,落于数丈开外,脚踩湖面。低头躬腰,气喘吁吁,散乱的两缕发丝上竟不断有汗水滴下,落入脚下的湖水,泛起层层涟漪。

    先是脱困束缚,再躲云晔的云气攻伐,这一连的动作,于他而言,消耗显然不小。

    “左洛宾要害我,我就必须引颈受戮?”薛衣侯的面庞为长发遮掩,让人看不清神色,但语气却是极为阴沉,“呵呵,这算是何道理?”

    “道理?”云晔听着薛衣侯的质问,却是不以为然的冷笑,“何为道,何为理,公道自在人心?那不过是弱者的言辞罢了。”

    “是啊,只有弱者才追求公道。因为弱,所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家人惨遭屠戮,却无处申诉。因为弱,九重地内只能任人宰割;因为弱,时至今日,竟是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左右,为人欺辱,却只能引颈受戮……咯咯……”薛衣侯神经质般的惨笑起来,“但……”

    话音陡得一转,低沉化作高亢。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穷”字刚落,薛衣侯猛得抬首,满头青丝无风

    自动,于脑后肆意飞扬。

    一张颇为清秀的脸上,却堆积着万古不化的寒霜。

    “就凭你?!”似乎为薛衣侯凛冽的目光所慑,云晔竟有些气急败坏。

    他,堂堂白云间掌宗,幽天巅峰,半步玄更,竟怕了一个刚刚步入修行乳臭未干的臭小子?

    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薛衣侯不答,但右手却是动了,化掌为抓,直向湖面探去。

    哗啦!

    水声淅沥。

    平静的湖面突然升起一根水柱。

    水柱笔直,下连湖面,向上延伸,直接薛衣侯掌心。

    “雕虫小技。”云晔不屑一顾道。

    这化掌吸水,不管是用了何种手段,都脱离不了低级的层次。

    他更不以为,凭一根水柱,就能当做兵器。

    水柱化兵,当真只是个笑话么?

    或许是的,可若是再加入别的东西呢?

    锵!

    一声剑鸣,直冲云霄。

    血光现,不群阙狭长的身躯,自薛衣侯的眉心钻出,仰天长啸。

    “本命法宝,三如意!”看着那似蛇又似剑,凌空翱翔的兵器,饶是云晔,也忍不住满心的贪婪。

    出身使然,云晔法易修行主修驭云一道,并取得了非凡的成就。

    可若是能够得到这柄三如意法宝,他甚至甘愿舍弃前修,重头来过,去做个剑修。

    就在云晔满心复杂之际,被薛衣侯召唤出的不群阙已化作匹练,一头钻入了那根水柱之中。

    肉眼可见中,不群阙一经钻入水柱,竟是诡异消融,而本无常形的水柱也立时间变了模样。

    水柱依旧透明,却更见晶莹剔透,圆柱的外表被不知名的力量挤压、锤炼,终成剑,一柄水剑,三尺青锋。

    透明的剑,水做的,能杀人么?

    只要有锋,便可杀。

    薛衣侯微微用力,便将剑自湖中拔出,擎起平举,直指云晔。

    “来战。”

    此时的薛衣侯,没了往日的冷静,只有满腔的热血。

    不在压抑中死亡,便在压抑中爆发。

    自从薛家巨变,他经历了太多,也不知是运道使然,还是天意弄人,在这数之不清的记忆中,留给他更多的只有憋屈。

    薛家血仇,不得报。

    广陵聂政,不知踪,还有岳云喜。

    九重地内,他更是成了别人手中,任其揉捏的质子、棋子以及弃子。

    好不容易熬到了现在,偶得机缘,却偏偏遇上了阴阳双鱼问心劫,连自己的身体都丢了。

    即便是回到了前世,身怀绝学,却偏偏被一枚连高尖端武器都算不上的火箭弹伤的体无完肤。

    再有,就是眼下。

    先为左洛宾设计,好不容易险死还生,却又遭云晔暗算、羞辱……

    薛衣侯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史上最悲催的穿越者,但有一点却可以确定。

    现在的自己,再难承受这些年来所积压的愤懑、怒火以及怨气。

    他要发泄,哪怕换来一个粉身碎骨的结局。

    云晔强么?

    毋庸置疑。

    可薛衣侯怕么?

    却是未必。

    “活罪难饶?哼,自己的生死凭什么要他人言决?”

    “我命在我,在我手中的剑,想要,来拿啊!”

    “杀!”

第四十三章 真正的三如意

    薛衣侯不是个废话连篇的人,可今天,却变得喋喋不休,甚至有些神经质。UU小说

    从这点上,也不难看出,其心中积压了多少的负面情绪。

    水剑前递,迅若雷电。

    剑走,人走。

    不过数丈的距离,眨眼而逝。

    薛衣侯重新踏上船头,一跃而起,身形在半空中左右飘忽。

    武经身法,清风颤。

    此时用来,却已大变了模样,没了过往的华丽,虚实幻化也略有削弱。

    一路行来,薛衣侯提升的可不仅仅是修为,还有对过往所修武经的更深领悟。

    华丽不在,却更见迅疾,虚实削弱,恰恰是筛除掉了无用的招数,更加的实用。

    正所谓去粕取菁。

    呼!

    清风拂面,清爽醒脑,云晔细细品味着脸颊上的触觉,眼看着薛衣侯的长剑已到了面前,心中竟生不出一丝的警惕。

    是太过自大么?

    云晔确实看不上薛衣侯,至少看不上现阶段的他。

    原因无他,修为太弱耳。

    面对自己,无异于以卵击石。

    可蔑视归蔑视,但云晔却没有一丝一毫轻敌。

    狮子搏兔,尚需全力。

    只要不是短命的蠢货,没人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眼瞅着那水柱凝结的长剑,距离自己鼻尖只剩一拳之距,云晔却感受不到任何的危机,无论怎么想,此事都透着诡异。

    清风颤,清风为神,颤为骨。

    清风者,润物细无声。

    颤者,初迷人眼,后惑人心。

    若是薛家族人在此的话,将会无比震惊。

    谁能够想到不过区区一册黄阶功法,竟含如此精髓,怕是上数几辈,也找不出一个领悟到此种境地的人来了。

    于云晔而言,此时的迷惑,不仅仅是因为清风颤的精髓,更在于修行体系。

    法易修行,本属混元体系。而武经则属于玄修体系,后者的出现,乃是上古封神之战后的数百近千年,而那时昆仑仙山早已被封印,其内的修士对玄修体系的修行自然是一无所知。

    未知,代表着陌生,当遇到自身难以解释的现象时,也就难有应对破解之法。

    但无法破解,并不等于束手就擒。

    虽对薛衣侯的这一击颇为惊艳,但也只是惊艳而已,云晔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必胜的信心。

    绝对的力量之下,任何技巧,只不过是过眼烟云罢了。

    “云涌!”鼻翼已经感受到水剑上散发的冰凉,云晔却是不疾不徐,轻绽莲舌。

    一口薄若轻纱的云气,自云晔的口中喷出。

    云气迎风涌动,只在瞬间,便化作偌大云团,不仅遮住了水剑,更是连同握剑的薛衣侯都笼罩了进去。

    云团不断涌动,时儿扩张,时儿收缩,时快时慢,却始终停滞于云晔的面前,难移半寸。

    却说云团内的薛衣侯,情形却远没有外间那般的风轻云淡。

    置身于云团之中,入目的皆是白蒙蒙的一片,竟是连自己的手足都难以看清,换言之,此时的他,竟是跟盲人无异了。

    不仅如此,他更深刻的感受到,周身的云气竟如同水蛭一般,攀附在身体的每一寸肌肤上,饥渴的吮吸。

    吮吸的不是血肉,而是不断从降宫内流淌出的玄黄之气。

    目盲,则失寸,若无头的苍蝇,原地打转,找不到脱困的出口以及方向。

    玄黄之气的流失,更是釜底抽薪,换个玄修,怕是再无翻身之可能。

    不过,薛衣侯只是个玄修么?

    “给我破。”一声厉喝,薛衣侯手中水剑飞转,于周身布下无数剑光,其中数

    朵剑花悄然绽放。

    薛家武经典籍,**剑,绝技,一点寒星。

    不过,这是在加持了玄黄之气的情况下。

    若是换料不换汤呢?

    薛衣侯在战斗中最大的天赋,便是天马行空。

    这一次,薛衣侯灵光一闪,甚至没有考虑后果,便信手使来。

    招式,用的**剑,但支撑它的却变成了……混元之气。

    体内绛宫,“阴差阳错”,玄黄、混元不合常理的和谐共存,甚至可以彼此转化,只这一点,若是为外人所知,就足以引起轩然大波。

    原本吮吸薛衣侯体内玄黄之气的云气,仆一遇到混元之气,显然反应不及,电光火石间,竟被击溃。

    利用这短暂的时间,**剑施展,混元之气加持下,一点寒星竟变成了数多剑花。

    剑花绽放,锋芒毕露,竟将四周的云气生生割裂,露出破绽。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薛衣侯心头凛然,脚下一晃,清风徐徐,心颤神抖。

    盲目重明,桎梏全消,光景闪变。

    “咦?!”

    待看到薛衣侯竟破云涌而出,饶是云晔也忍不住惊愕出声。

    云涌,或许并不难破,可毕竟出自幽天巅峰的强者之手,其威力,已是不可同日而语。

    在云晔看来,只此一招,将薛衣侯困死绰绰有余。

    不过,现实显然狠狠的给了他一记耳光。

    “此子定然怀有不可告人之秘!”云晔心思百转,做出判断。

    云涌作为困身法术,其难缠处,绝对不是刚刚炼化的本命法宝能轻易撕裂的,哪怕是三如意法宝。

    须知,本命法宝的催动,可不仅仅是消耗心神意念,更会消耗海量的混元之气,而三如意法宝,威力固然强悍,但消耗也会随之递增。

    别说是薛衣侯,便是云晔,以其修为,也难以长时间催动,只能做保命手段。

    正是基于这两点,云晔可断定,破除云团的绝对不是三如意本命法宝。

    “云精,去。”

    心中虽是惊疑不定,但手中却是不慢。

    一番快绝的手印,呼吸间完成。

    吼!

    嗷!

    唳!

    嘶!

    ……

    浅水滩上空,本就凝聚多时的乌云,陡然变幻,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作八……最终分裂出不知多少的残片,而每一朵残云,又在旦夕间凝出不同的形体。

    有狮有虎,有狼有鹰,有蛇有豹,不知凡几。

    每一头云兽,都惟妙惟肖,细微到肌肉线条甚至毛发,无不精致。

    随着云晔一声令下。

    众多云兽纷动,纷展神通,将刚刚脱离云涌的薛衣侯淹没。

    来不及惊骇云晔手段之神奇,更来不及咒骂对方群殴的无耻,甚至连念头都来不及升起,握持着水剑的薛衣侯便不得不疲于奔命于搏杀之中。

    一剑挥出,将扑来的云狼斩首,同时眼观六路,及时的侧身,避开云虎钢鞭尾巴的横扫,饶是如此,薛衣侯的脚步已略显踉跄,勉强踏在湖面之上,却也沾湿了鞋子。

    这些云兽,攻击上确实强大,每每擦身而过,都让薛衣侯闻到死亡的味道,但同时它们也是脆弱的,脆弱到一剑便可劈开,只是劈开之后呢?

    眼看着刚刚被自己一剑斩首的云狼一番涌动,竟重新长出了脑袋,薛衣侯的心便更加的沉重了。

    虽只是短暂的交手,已让他见识到了云晔的强大,犹如高山仰止,不可撼动。

    对手的强大,如同瓢泼冷雨,浇在薛衣侯那为愤怒点燃的热血上,重归冷静,却透着苦涩以及绝望。

    士气的低沉,精神的

    萎靡,只是稍微的失神,薛衣侯就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一头云牛撞了上来,由云气编织的牛角粗大尖锐,自薛衣侯后腰入,整个洞穿小腹。

    薛衣侯来不及惨叫,整个人已经被云牛顶起,打横的串到了半空。

    “该死,该死!”平视中,漫天的云兽,不少于百头,蜂拥般的朝自己扑杀过来,薛衣侯绝望下反而激起了不屈的凶悍。

    便是死,也绝不能让云晔好过,哪怕只是用剑斩去他一片衣角。

    有此想法,并非只是出于不甘,还有一丝底气,他还远没有施展出全部的实力。

    玄修武经,虽大有进境,可毕竟桎梏于持节境,便是借用了混元之气的暴虐加持,提升也是有限。

    更何况,武经总归是玄修,以混元之气加持,虽提升了威力,却也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其中的精妙处。

    就好似一双鞋子,合脚远比昂贵,更值得拥有。

    既然武经不行,那就换个方式好了。

    薛衣侯向来不是个执拗的人。

    “不只是你有群殴的手段。”

    危机关头,薛衣侯突然变得平静下来,一时间,竟是无视掉了那些即将扑杀上来的云兽,甚至不去在乎极有可能被分尸的可怕后果。

    心随意动,与此同时,手中水剑也急速改变,眨眼间,由三尺青锋化作两尺洞箫。

    不群阙,本命法宝,三如意,此时就显现出其惹人觊觎的宝贵来。

    如意者,随心如意。

    三如意,便是三种变化。

    其一为蛇,嗯,或者是蛟,也可能是龙,总归是某种细长的爬行动物。

    其二为剑,这一点想来很明显了。

    其三,也是剑,奇形兵器锯齿剑。

    这是一开始左洛宾的判断,也是隐于暗处云晔的判断,但真是如此么?

    “剑便是剑,奇形之剑,难道就算不得剑么?”转头望着手中的水色洞箫,薛衣侯嘴角不禁流露出一抹嘲讽。

    不群阙,确实是三如意,但只有薛衣侯知道,这三如意真正代表的什么?

    一如意,蛇,却非常蛇,乃是上古凶兽之一,谓之钩蛇。

    不错,之前左洛宾炼化阴阳双鱼时所用的八十一种材料中,那不为人所识,形似指骨的东西,赫然是一只死去钩蛇的尾骨的化石。

    也正是这节似指又似钩的尾骨,融入阴阳双鱼后,两相作用,才铸就了不群阙的如蛇般的外形,灵动且狰狞。

    二如意,剑,不过却并非狭义之剑,无寻常、奇形之分,但有所求,可幻化成任何种类的剑。

    至于最后的三如意,赫然是此时手中所握的箫。

    如果说一如意的由来,是因为钩蛇的尾骨,二如意连同三如意,则是更深层次的问心得来。

    问心劫,远没有之前所说的那般简单。

    问心之由来,乃是拷问本心。

    由此,才让薛衣侯的潜意识拥有了生命,连带着,也拷问出了其他。

    比如薛衣侯过往所学。

    在过往,薛衣侯所学可谓驳杂,包含了两大类(玄黄、混元),四小类(武经、文卷、法易、道极)。

    至于再具体,就更多了,刀枪剑戟、掌拳腿膝,不一而足,好像只要是能够拿来战斗的,都或多或少的有所涉猎。

    可就在这众多的战斗技巧中,使用最多,浸染最深的,尤以剑为最。

    先有薛家教授有**剑、君子剑、翼双飞等等,后有聂政授以剑庐传承,等等。

    如此,二如意是为剑,也就不意外了。

    至于三如意……

    还记得竹、玉双箫,以及机缘下所得的三部功法典籍么?

第四十四章 一律阴阳分神录

    《驭尸咒》,以曲为咒,咒驭尸。UU小说www.uu234.cc

    《北风雪歌》、《九乌悲赋》,两曲则出自竹、玉双箫。

    曲风或萧瑟呜咽,或炽烈凄凉,演绎出事间悲离的同时,更有摧天彻底之威。

    以品阶论,《驭尸咒》无疑是最低的,《北风雪歌》与《九乌悲赋》则在伯仲之间。

    至于为何不群阙的第三如意,会是洞箫,肯定与这三首曲子有关,至于具体的原因,怕是在很长时间里,都是笔糊涂账了。

    或许是巧合,又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若是透过薛衣侯手中水做的洞箫往内仔细看去,隐约中便不难寻到不群阙的身影。

    只见它狭长的身躯,以螺旋状纠结在了一起,两侧的骨刺,两两咬合,严丝合缝,恰好形成了中空,也就有了洞箫的形,只在特定的地方,留下了六眼孔洞。

    神似洞箫的不群阙,再经水弥补,最终成了一枝真正的六孔洞箫。

    水箫的吹口轻轻的放到了唇边,紧随着便有呜咽之声,徐徐袅袅的辐射开来。

    清风乍起,吹皱了一湖碧水。

    砰!

    眼瞅着百余头云兽已经扑上,层层叠叠,让人看了都禁不住头皮发麻,更何况是身处危险中心的薛衣侯了。

    可就在此时,那用牛角刺穿薛衣侯并顶上半空的云牛毫无征兆的炸开,化作一缕缕一丝丝的雾气,片刻间消弭于空。

    失去了支撑的薛衣侯当即坠落,后背温柔的躺上了涟漪层层的湖面。

    这恰巧的一坠,可谓给薛衣侯赢得了难得的生机,虽只是稍纵即逝,却也拖延了被众多云兽撕碎的时间。

    呜~呜~

    箫声起。

    自薛衣侯身下的湖面突有漩涡生成,漩涡飞转,掀起飓风,扶摇直上。

    “寒风卷地兮,白草折……”

    《北风雪歌》并不算纯熟的旋律,带着箫声特有的肃杀。

    身下旋涡分离出数之不尽的水滴,又将每一滴水打碎,结成冰晶,随飓风而上,密密麻麻,一遇云兽,便附着其上,一颗颗,一层层,竟是瞬间将其完全冻结,定在半空。

    而此时,距离薛衣侯最近的一头云豹,其锋利的爪牙,跟薛衣侯的鼻尖只有咫尺之距。

    “嗯?这是……”方舟甲板上,面对这突然的变故,云晔又一次惊愕,相比于之前,其神情更加动容。

    以曲为法,在法易修行中,并不算罕见,甚至还自成了音法一脉。

    只是眼前这年轻人所吹的洞箫,威力未免太霸道了些。

    一个刚刚踏足法易修行的新入弟子,施展开来,竟然能于瞬间冻住自己的云精,如此事实,何止骇俗。

    “不,不对。”云晔猛然摇了摇头。

    这曲子或许霸道,可正因为如此,才不可能为一个新入弟子所掌控,换言之……

    这个叫陆十四的新入弟子,从始至终都在扮猪吃虎。

    明明拥有了不俗的法易修为,却以某种手段遮掩,委身白云间,若是没有今日这回事,不知还要隐藏多久呢。

    只是,此子如此做的目的何在?

    心头的窦疑刚刚升起,就被云晔强行压下。

    现在可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

    或者

    说,与其在这里胡思乱想,不若将此人活捉,加以拷问来的更准确且有效率。

    “不管你怀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这点手段怕是还不足以自保。”云晔低声呢喃着,双手迅速结印。

    “云精,再上。我倒要看看你能对付多少。”

    吼……

    立时间,天上地下,几乎为各式兽吼所充斥。

    整个浅水滩几乎铺满了云兽,数量怕是不少于千头,将薛衣侯团团围住的同时,也避开了箫音所营造出的冰寒飓风。

    再说薛衣侯,平躺于湖面漩涡之央,置身于扶摇飓风的风眼,却不受一丝的影响,便是满头散开的青丝,都没有一根飘动的。

    余光看清四周纷纷凝聚出的云兽,薛衣侯只是将眸子紧了紧,紧贴水箫吹口的双唇,微微一颤。

    呜~呜~

    箫音突变,由阴鸷转为火热。

    “接天兮,炽火烧云;连山兮,穹庐盖顶。九乌当空,寸草不生……”

    《北风雪歌》转《九乌悲赋》,其间尚有些生涩,可始终还是成功了。

    浅水湖上,旋涡生寒犹未去,冰霜扶摇冻云兽。

    不同的是,随着《九乌悲赋》的响起,百丈高空,原本因云晔施法密布的乌云中央,却燃起了火焰。

    红色光芒不断吞吐,似要破乌云而出。

    不过,乌云实在太过厚重,红芒每每总是差了些许而功败垂成。

    可饶是如此,已经让云晔忍不住紧张起来。

    要知,不论是他之前施展的云涌还是此时凝结的云兽,其核心所在,便是那大片的乌云,正是后者提供着源源不断的云气,才支撑了现在上千头云兽的成型。

    而薛衣侯以《九乌悲赋》为凭,不断的燃烧乌云,于云晔而言,无异于釜底抽薪。

    “哼,顾此失彼,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坚持多久。”或许是不愿承认自己的紧张,云晔依旧语出轻蔑,但手上的动作却是不慢。

    完全不顾被红芒肆意攻击的乌云,云晔开始全力催动云兽,争取在乌云被破前,擒下薛衣侯。

    所谓擒贼先擒王,这一手,倒是跟薛衣侯《九乌悲赋》的釜底抽薪有异曲同工之妙。

    有心之下,那包围了薛衣侯的上千云兽,去势猛得提升了一大截,速度更快,势不可挡,与此同时,之前那被冰晶冻结的上百云兽,隐约也有破封而出的迹象。

    《北风雪歌》跟《九乌悲赋》确实强悍,只可惜,现在的薛衣侯依然无法驾轻就熟,在切断了《北风雪歌》,转为《九乌悲赋》后,那冻结了上百云兽的北风冰晶,便成了无根的浮萍,威力大打折扣,只能凭借惯性维持,却也越来越弱。

    咔嚓!

    那距离薛衣侯鼻翼咫尺之距的云豹利爪表面,冰晶发出碎裂之声,虽轻微,却格外清晰。

    天上,红芒久久无法突破厚厚的乌云。湖面,被冻云兽随时都有可能破冰而出,再加上四周蜂拥而来的上千云兽,薛衣侯越发的危险了。

    看起来,此时的薛衣侯已经黔驴技穷了。

    确实啊,连还不算熟练的《北风雪歌》以及《九乌悲赋》都拿出手了,虽博得了暂时的喘息,可依旧远未能扳回劣势。

    嗖!

    一道寒光闪过,薛衣侯痛苦的

    表情都变得狰狞起来,更是差点中断了箫声。

    眼睛的余光忍不住朝自己的左肩投去,却颇为诧异的发现,那里完好无损,但那痛楚心扉的感觉又是那般的真切。

    不仅如此,就连之前被云牛牛角洞穿的小腹,又哪里有丝毫的伤痕,便是衣服都完好无损,可、可……

    难道这一切都是幻觉,又或者说,这些所谓的云兽给予的只是精神上的伤害?

    薛衣侯一时难以解开,当然也无暇顾及。

    就在刚刚,其肩头处的剧痛,便是因一头云鹰先一步扑了上来,擦肩而过时造成的。

    而紧随其后的,还有数之不尽的各式云兽,便是那百头被冰晶冻结的云兽也即将突破桎梏,此时可以清晰的看到,不断有碎裂开的冰晶从这些云兽的身上簌簌掉落,纷纷洒洒,若寒冬白雪。

    即便这些云兽真的无法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自己就真的能够承受住那被千百云兽撕碎所带来的痛苦么?

    到时,怕是自己已经崩溃掉,便是不死,也只能束手就擒了

    “绝对不能再继续了。”薛衣侯狠狠的将舌尖咬破,才让自己从绝望中暂时解脱。

    《九乌悲赋》不知何时才能冲散乌云,而自己已经陷入了绝境。

    如此情况下,再固执下去,跟寻死还有何异。

    再者说,此时的他真的黔驴技穷了么?

    不,至少他还有一招并未使出。

    “陆十四,不想跟小爷同归于尽,就出来助我!”

    薛衣侯在心中嘶喊。

    咣!

    无声中,薛衣侯体内绛宫亮起。

    这一次,却并非是源源不断的为他提供玄黄、混元二气,而是一道灵魂。

    灵光一闪而逝,经最短的脉络,直抵脑海。

    嗡!

    凭空多出一个完整的灵魂,对于大脑的负担,可想而知。

    伴随着一阵犹如被巨锤敲击后脑勺的痛苦以及失神,箫声一度中断,好在时间极短。

    待薛衣侯重回清明时,脸还是那张脸,却在闪念间,接连在两种不同的表情中变幻开来。

    一种淡然,一种冷冽。

    淡然中却揉合着众多情感,而冷冽里,却只有漠然。

    变化的不仅仅是神色,还有箫声。

    前一个音符还是《九乌悲赋》,下一刻就跳跃到《北风雪歌》,不同曲调的音符相隔而插,以至于完全破坏了这两首原本就算不动听的乐曲,犹如鬼哭,又恍若狼嚎,再无一丝美感,反而让人听了说不出的刺耳,连情感都忍不住一同纠结起来。

    一曲《九乌悲赋》,一曲《北风雪歌》,单独拿出来,亦曲亦术,合而为一,犹如冰火两重,却幻化出一部完整的修行功法,其名曰:一律阴阳分神录。

    呼!

    北风席卷,笼罩了近乎大半个浅水滩,涟漪荡漾的湖面更是于瞬间结成了厚厚的冰块,打造出偌大的一片天然滑冰场。

    丝丝缕缕的寒气,徐徐袅袅,升腾而起。

    砰!

    半空上,乌云中,一朵妖冶的红莲凭空而现,绽放,炸裂,化作火焰。

    火焰与寒气相接,水火相融,阴阳交汇……

    “呜~”

第四十五章 曲魂

    热冷相遇,阴阳交汇,顿时间,数丈高空处,如同煮沸了一般,烟雾缭绕,放眼望去,犹如仙境。www.uu234.cc

    这般异状,别说是云晔以及云咏君看呆了,便是始作俑者薛衣侯,一时间也紧紧皱起了双眉。

    一律阴阳分神录,乃《北风雪歌》跟《九乌悲赋》合奏所成。

    以薛衣侯现在的情况,便是单独拎出一曲来,也才不过堪堪入门,完全难以发挥出其真正的威能,更何况合二为一了。

    也就是不久前,他刚刚经历了问心劫,凭空生出了另外一个独立的灵魂,这才具备了施展一律阴阳分神录的基本条件。

    至于,施展出来后,会是何种结果,就完全不知道了。

    数丈高空,冷热蒸腾,烟雾翻滚,不仅如此,其中甚至还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压抑之感。

    不过,很快,薛衣侯就不用苦恼了。

    短短的时间了,千百头云兽彻底的将他淹没。

    爪、齿、尾,但凡能当做武器的,一一招呼在薛衣侯的身上。

    薛衣侯虽不会束手就擒,可面对如此众多的云兽,他的反击,只会显得越发无力。

    手中水箫,早已经无法吹奏,临时作为了兵刃。

    薛衣侯极力的施展着清风颤,可给他腾挪转移的空间实在太小了,一个不小心,就会为云兽所伤。

    而他所能做的,只有垂死挣扎,或者说是鱼死网破,想着,便是死,也要多杀几头云兽。

    只是这些云兽又岂是那般好杀的。

    且不说,它们力量惊人,速度极快,远超了寻常野兽,只是其云气凝结的身体,认薛衣侯如何撕扯,总能在很短的时间里,重新恢复,唯一的区别,只是体型会变得略小一些。

    你能想象一种绝望么,悲壮且憋屈。

    悲壮于以寡敌众,憋屈则因为有力难使。

    每一击使出,换来的却是数倍甚至数十倍的反击。

    犹如狂风暴雨下大海中的一叶扁舟,薛衣侯一次次的被云兽拍飞,一次次的被云兽撕咬。

    正如他之前预料的那般,这些云兽并不会造成实质的伤害,但却带来实实在在的疼痛。

    只是几息的时间,表面完好无损的薛衣侯,却已经连水箫都提不起来了。

    他已经不记得左右两肩遭受了多少次的重击,如海潮般的疼痛,让其双臂痛到极致而麻木,因麻木而无力、僵硬。

    不仅双臂,还有脑袋,胸腹,双腿……总之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痛。

    脑袋嗡鸣刺痛,很有重度脑震荡的感觉,便是眼睛里,都布满了星星。

    胸腹的剧痛,让他难以直挺,佝偻起身子,分外狼狈。

    至于双腿……好吧,若不是云兽的打击远未停止,此时的他,怕是早已经跪倒在地,嗯,不,是掉进湖里了。

    薛衣侯终于放弃了无畏的反抗,没有意义。

    到了现在,他若再看不出云晔欲生擒他的打算,就实在太傻了。

    所以,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坚持,坚持不因为难以承受之苦而求绕,或者晕倒。

    再来说云晔,按理,他此时应该可以松一口气了。

    只要不是傻子都看得出,薛衣侯再无翻盘的可能。

    只是,事与愿违,云晔此时所表现出的,却是从未有过的凝重,至于薛衣侯那边,他便是连多看上一眼的兴致都欠奉了。

    不仅是云晔,连同站在他身边的云泳君,亦是相同的表情,甚至连动作都完全一致,皆是聚精会神,抬头仰视,而目光聚焦处赫然是那片数丈高处烟雾缭绕之所在。

    是的,薛衣侯因为被层层云兽所包围,隔断了视线,所以并不知晓。

    在他断了箫声之后,那片烟雾之地,竟没有因此消散,反而吞吐不定间,更膨胀了几分。

    就像个女人的肚子,仿佛在孕育着什么。

    “前辈,贵宗底蕴深厚,却不知可有记载今日这般光景的?”云晔突然开口,问向云咏君。

    从那张看似平静的脸上,云咏君敏锐的察觉到了一抹紧张,甚至是对未知的惊惧。

    “有。”云咏君的回答,没让云晔失望。

    “还望前辈赐教。”云晔当即放低姿态道。

    “典魂。”云泳君遥望天际,不无凝重道。

    “典魂?”因为出身,云晔显然从未接触过这个词汇。

    “法易修行,变化万千,包罗万象,若是细细道来,怕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不过,若是简单说来,却可分人、器、典三篇。人乃修行之人,包含了体质、悟性甚至福缘等等,器则是法器,包括本命法器,其中涉及到法器的品阶、特性乃至炼制等等。最后则是典,顾名思义,乃是功法典籍。”

    “混元修行中,不论法易还是道极,都离不开‘典’之一字,没有典,便是闭门造车,不说事倍功半,怕是连基本的头绪都触摸不着。而功法典籍,跟法器一样,都有着品阶之分,有高有低,有简单也有复杂。这些都是基本常识,但也有一些不为常人所知的隐秘,其中就有典魂。”

    “极品法器乃至本命法器,皆有器灵。道理是一样的,一些极品的功法,同样有灵,比之法器的器灵还要稀罕得多,被称作典魂。”

    “拥有典魂的功法典籍本就罕见,而要想激发出典魂,其条件更是苛刻,很多人研其一生都不可得,所以,世上也就少有人知了。”

    “如此说来,这烟雾之中孕育的,便是典魂了?”云晔不明觉厉道。

    “极有可能,而且还是典魂中又极为罕见的……曲魂。”云咏君说话间,美眸忍不住朝被千百云兽淹没之处瞥了过去,不乏羡慕之色。

    “曲魂?”

    “相比于拳脚兵刃,好的乐曲往往都饱含感情,化为功法典籍,凝曲魂,比之其他典魂,就多了几分生气。只是这曲魂太过罕见,便是瑶池之中,也只有只言片语的记载,一笔带过,越发的透着神秘。”

    云咏君话音刚落,半空烟雾再起变化。

    翻涌不绝的烟雾左下方陡然被撕开,隐约现出一角衣袂。

    时间仿佛都变慢了,在云晔以及云咏君越睁越大的眸子里,一只脚不疾不徐的自烟雾中迈出。

    脚落下,踏空若实,以此为轴,第二只脚缓缓踏出。

    一步,两步,三步。

    只是三步,那由双腿支撑起的身体,便摆脱了烟雾的遮掩。

    灰色深衣,无风猎猎,虽宽大,却丝毫掩不住那欣长削瘦的体魄,满头青丝不着束缚,只在额头束有淡青色的抹额,飘带随青丝飞扬,遮住了大半脸庞,透着朦胧的神秘。

    灰袍男子只是出现,便让云晔心生危兆,满心的不安下,再不敢有一丝的隐藏,张口间喷出了一口云气,云气一出,瞬间变化,如烟若幻,洁白一尘不染,

    凝而成花,徐徐转动,悬于身前。

    “雾里看花。”云咏君看到云晔喷出的云花,美眸忍不住一紧。

    身为云晔的亲妹妹,她如何不识此物,正是白云间历代掌宗传承下来的镇派法宝雾里看花。

    雾里看花,虽不是本命法宝,却有如意之能,乃是货真价实的双如意。

    雾里看花,作为白云间的镇派之宝,更是一种权利的象征,是掌宗之位的信物。

    不论是其品级还是意义,雾里看花对白云间的门人而言,都有着无与伦比的诱惑,哪怕是名义上已算是外人的云咏君。

    风吹过,发撩起。

    那半遮半掩倍显朦胧神秘的面容,便是云晔的修为,也难以看清,却能深刻的感受到那双俯视的眸子里散发出的不屑。

    这种感受让云晔无比愤怒,却始终没敢发作,只是强忍着全神戒备。

    半空上,灰袍之人只是匆匆瞥了云晔跟云咏君一眼,便转移了目光,投向云兽淹没之处。

    在那里,薛衣侯依旧在坚持着,不时的发出凄厉而尖锐的惨叫,不过,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声息在减弱。

    灰袍之人,面对薛衣侯的困境,竟然熟视无睹,只是那般漠然的旁观着。

    而他不动,下方的云晔出于忌惮,也不敢妄动,只是在两鬓间,隐有汗珠渗出。

    灰袍之人的实力如何,云晔不知道,但只是从其出场的方式,以及给自己带来的莫名警兆,便让他不敢大意,当然这其中或多或少还有云咏君的功劳。

    云咏君对“曲魂”的注释,潜意识里就给云晔种下了“不明觉厉”的感觉。

    因未知而恐惧,可不只是凡人才有的。

    灰袍之人不动,风轻云淡,云晔不动,全神戒备;云咏君不动,袖手旁观。

    诡异的气氛,看似宁静,但却一点都不稳定,只要有一丝的风吹草动,便会风云突变。

    若是仔细去看,便不难发现,唯一能改变这种态势的导火索,恰恰是打得热火朝天的薛衣侯。

    不,准确来说,是被打的热火朝天,嗯,也不是热火朝天,而是死去活来。

    随着时间的渐渐推移,薛衣侯虽竭力的睁大着眼睛,竭力的挥舞着双臂,但依旧难以阻挡神智的快速沦陷,变得混沌不清,以至于到了最后,哪怕他再次咬向本就烂糟糟的舌尖,也已感受不到疼痛。

    “终于要结束了么?”

    意识如同涓涓细流,流速越发的缓慢。

    当疼痛化作麻木,麻木化作疲惫,疲惫浓到无以伦比之时,终于迎来了彻底的绝望。

    此时的薛衣侯,甚至已经无力去做临死前的缅怀回忆,就那般将大脑放空,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至于结果,死倒不至于,可一旦落入云晔的手中,怕是连死都不如了。

    不管那么多了,他现在只想睡觉,昏迷也行。

    “到极限了啊。”

    一道略带沧桑的声音,很不识时务的搅了薛衣侯的“雅兴”。

    “是谁?”不知为何,当听到那明显有些熟悉的声音后,薛衣侯原本几乎熄灭的精神,竟有回光返照的趋势。

    “是他!”

    方舟甲板上,云晔心头猛跳,连带着悬浮于身前的雾里看花也剧烈的颤抖了一下。

    “这声音……”一旁云泳君皱了皱柳眉,煞是好看。

第四十六章 笙箫和鸣

    是谁在说话。www.uu234.ccwww.uu234.cc

    这个疑惑很快就解开了。

    不知是否错觉,薛衣侯只觉得眼前一闪,原本被云兽重重包裹的逼仄视野,突然变得开阔。

    目光几乎不受控制的吸引向了某处,在那里,赫然有一道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傲立虚空。

    因为发丝遮挡,薛衣侯看不清那灰袍之人的相貌,甚至连性别都难以辨识,但这却丝毫阻挡不住两人目光的交汇。

    薛衣侯的眼里充满了茫然,而对方的眸子里却满是冷漠,夹杂着少许的恨其不争。

    咦,云兽呢?

    稍微的失神后,薛衣侯立即就察觉到了异样。

    那原本里三层外三层包围了自己的云兽呢?

    当局者迷,可作为旁观者,却是另外一番心情。

    方舟甲板上,云晔忍不住的浑身一颤。

    就在刚刚,他清楚的看到,那屹立于半空的灰袍之人,只是轻轻挥动了下宽大的袖袍,再然后……

    那千百头云气所化的云兽便……烟消云散了。

    不,不是烟消云散,而是受到了某种力量的牵扯,瞬息之间,便融进了薛衣侯的体内,再无踪迹。

    这一结果,给云晔造成的不仅是震撼,更多的还有惊惧。

    没人比他更清楚那些云兽的实力,更没人比他清楚那些云兽所蕴含的东西了。

    云兽虽是云气所化,但之所以能化兽,则因为那些云气中蕴含着白云间最大的秘密。

    因为这个秘密,云兽可以被击杀、毁灭,却绝对不容被人捕捉,更别说融合了。一旦遇到这种情况,云晔绝对会毫不犹豫的以法术将云兽第一时间消亡掉。

    只可惜,这一次,显然是个意外。

    灰袍之人的手段太过诡异,动作也太过迅疾,以至于没给云晔留下反应的时间。

    且不说那灰袍之人用了何种手段,让云兽融入薛衣侯的体内,只是这结果,就让云晔难以承受。

    错过今日,一旦给此子察觉并消化掉体内云兽所蕴含的秘密,到时,不说他云晔,便是整个白云间,都将受制于人。

    天下没有无敌的功法,便是再强,总有其弱点所在。正因为如此,各门各派才不惜以敝帚自珍的保守心态,以保护自家功法典籍的秘密。

    门户之见,便是这般形成的。

    可眼下,薛衣侯无疑在不知觉中获取了白云间最大的秘密。

    这是云晔无论如何都无法承受的。

    所以,哪怕心存忌惮,他也不能再无动于衷。

    “装神弄鬼的东西,给我死来。”

    一声厉喝,更像是给自己打气助威。

    云晔双手合十,结印,一气呵成,迅疾若电。

    体内真元涌动,注入法印。

    法印点亮,连通法器,雾里看花……绽放!

    “疾!”

    绽放的雾里看花迅速凋零,花瓣共计九九之数,一一掉落,便化作点点繁星,融入虚空。

    一瓣消,万花开。

    九九八十一片花瓣,换来的是近百万朵像极了雪花的絮,凭空而现,将半空中的灰袍之人围困。

    “结!”

    一字一箴。

    百万絮雪花首尾间生出蛛丝,藕断丝连,彻底的将包围圈化作密不透风的空心球。

    “阵!”

    又是一套繁复的手印打出,饶是云晔,也已是面色苍白,

    显然消耗非小。

    絮雪花结成的空心圆再起变化,雪花消融,蛛丝熔断,最后化作一层极淡极薄的轻烟,由外望去,灰袍之人的身影依旧清晰,只是多了些许的朦胧。

    雾里看花,最强之处,不是攻击,不是防御,而是封印。

    只是一层看似若有若无的轻烟,却能隔离出两个不同的世界,嗯,用薛衣侯前世的某些说辞,那轻烟球里面的空间,很像是“二次元”。

    外人看去,轻烟球并不大,内里的空间更是有限,可若真的身处其中,却是另外一番天地。

    在那里,有天有地,有山有河,有你能够想象的一切,却独独没有门,离开的门。

    既然没有门,除非将那方世界彻底毁灭,否则,根本休想出来。

    “本想留你一条性命,只可惜……”做完这一切的云晔没再关注灰袍之人,而是果断的转头,看向了薛衣侯,脸上杀气尽现。

    是的,云晔做了那么多,真正要对付的,却并非是灰袍之人,而是薛衣侯。

    在云晔看来,那灰袍之人显然是强大的,强大到令自己充满了不安、忐忑。正面硬刚,绝非明智之举,但话又说回来了,他又何必去触其锋芒呢?

    灰袍之人固然强悍,但究其根本,依旧是个死物罢了,而它最大的破绽,不用想,定然是着落在薛衣侯的身上。

    换言之,云晔只需要能够短时间里困缚住曲魂,然后利用这段时间,杀掉薛衣侯,那么一切的危机,便告解决了。

    更何况,因为云兽之事,他本就对薛衣侯起了杀心,以除后患。

    白云间最大的秘密,绝对不容泄露。

    至于灰袍之人……只要薛衣侯死了,它还有存在的理由么?

    话音刚落,一朵白云便出现在云晔的脚下,将其徐徐托住,凌空而起,正是云车。

    不同于左洛宾云车的奢华,云晔的云车品相极其普通,外表看起来,就是一朵荷叶大小的白云,只是身为白云间掌宗,其座驾又怎么可能会那般简单呢?

    驾驭云车,只是眨眼的工夫,云晔便到了薛衣侯身旁,而后者,在经历了千百云兽长时间的蹂躏后,早已精疲力竭,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

    “不要!”

    身后传来云咏君急切的喝止声。

    因为云泪的缘故,云咏君几乎是下意识的维护着薛衣侯。

    “闭嘴。”云晔看也不看云咏君,只是随手一挥。

    云涌!

    偌大云团毫无征兆的在云咏君身周爆开,将其笼罩,同时也隔断了声音。

    在保守宗门秘密以及得罪瑶池的两难选择中,云晔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前者。

    前者动摇的是宗门的根基,而后者虽是大麻烦,但一来瑶池鞭长莫及,其次,昆仑仙山自有规矩,瑶池即便想要报复白云间,也非短时间可达,而在这段时间里,足够让他做好准备,牺牲一些利益,去换取瑶池的谅解。

    “你可以去死了。”没了云咏君的纠缠,云晔再无顾虑,右手高高擎起,手掌中云气翻涌,幻化成一根八尺长枪,直朝薛衣侯眉心扎去。

    眸子里,云枪急速的放大,薛衣侯叹息一声。

    那因为被灰袍之人唤起的一丝求生欲,在这一枪下,彻底熄灭。

    死前,无悲无喜,反有种解脱的释然。

    在云兽的蹂躏下,他实在太累了。

    眼皮一点点闭合,在彻

    底失去光明前,最后一眼看到的是近在咫尺的云枪锋芒。

    呜~呜~

    箫音乍起!

    云晔满脸的惊愕,俯视下,闭目等死的薛衣侯,不知何时,竟重新将水箫凑到了唇边。

    不仅如此,他那势在必得的一枪,枪尖触额,便再难有寸进。

    彻骨的冰寒从云枪上传来,饶是他半步更玄天的修为,竟然都难以承受。

    “此子……竟还有手段未出?”

    云晔心头猛跳,很不甘心的再往云枪上灌输了些许力气,可云枪……巍然不动。

    呼!

    随着箫声响起,薛衣侯身下的大片湖面已然结冰,寒气缭绕,一丝丝,一缕缕,竟全部附着到了云枪之上,并顺着枪身而上,跗骨之蛆般攀向云晔手臂。

    此时的云晔,面对薛衣侯,犹如面对一块万年寒冰,身体的正面都快要冻僵了,尤其是握着云枪的手臂,更是快要失去知觉了。

    身前,正值隆冬;身后,骄阳似火。

    “怎么会这样?”云晔悚然而惊,满是惊骇的转头,仰视。

    数丈高空,灰袍之人依然困于雾里看花法宝之中,未能脱困。

    可透过那层近乎透明的琉璃罩,却可看到,他同样闭目吹箫,神色跟脚下横躺着的薛衣侯,几乎一模一样。

    琉璃罩?

    若有若无的轻烟,何时竟变成了透明的琉璃罩?

    琉璃者,高温融沙而成。

    轻烟化琉璃,俨然也经历了相同的煎熬,也只有如此,才能解释为何身后若骄阳似火,跟身前的隆冬冰寒,遥相呼应,冰火两重。

    “都到了此种地步,你为何还不放弃,还不授首?”莫名的惊恐,让云晔几乎陷入了疯魔,转过头去,向着薛衣侯怒吼。

    这番话,俨然是失去理智的胡言乱语了。

    薛衣侯又不是傻子,凭什么要甘愿受戮?

    云晔疯了么?自然是没疯,他只是因为这层出不穷的意外、变故积蓄了太多的压抑,忍不住发牢骚而已。

    除了牢骚,还有恐惧,对事态失去了掌控的恐惧。

    此子明明已经放弃了,为何会在最后关头,还要吹箫抵抗?

    还有那灰袍之人,明明被自己的法器封印到了独立的空间无法脱困,可他的箫声为何还能传播出来。

    这一上一下,一人一非人,箫音呼应,冷热交替,又是何手段?

    没等云晔想清楚,因为自己的怒吼,终于将闭目的薛衣侯惊扰,睁开了眸子,满是迷茫以及懵懂。

    事实上,不只是云晔充满了疑惑,薛衣侯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就在他闭目等死的时候,同样听到了箫声,吹的曲子赫然是《北风雪歌》,旋律却远比自己熟练。

    紧接着便是云晔那充满了忿恨不甘的怒吼,加之想象中的长枪刺体迟迟没有到来,好奇心的驱使下,让他重新睁开了沉重的眼睛。

    第一眼入目的自然是云晔那阴晴不定的面孔,不过,他并没有驻目,而是很快就跃过他投向了半空。

    在那里,灰袍之人依旧困在空心球中,却浑不在意,潇洒写意的竖箫而奏。

    隐约中,他甚至能够听到对方所吹奏的赫然是《九乌悲赋》。

    不对啊,那现在响彻自己耳膜的《北风雪歌》又是谁吹的?

    不经意间,薛衣侯的余光向下方瞥了瞥,呆立当场!

第四十七章 逆转 求收藏

    五一快乐!

    一曲《北风雪歌》,萧瑟冰寒,赫然是出自自己之口。www.uu234.cc

    薛衣侯低眉看着盘亘于唇边的水箫,看着气息吞吐,将一缕缕混元之气注入水箫吹口,化作音符,向外辐射,冻结了大片的湖面。

    寒气袅袅,扶摇而上,给云晔手中的云枪涂满冰霜。

    薛衣侯顾不上云晔的感受,满心都被另外一件更为惊恐的事所占据。

    自己怎么会这样?

    就在刚刚,他明明已经放弃了,闭目等死,可为何睁开眼,看到的却是这样一幕?

    抚箫,十指流转。

    吹笙,气息悠长。

    可他发誓,这所有的一切都没得到他大脑的命令。

    若真要解释的,只有一种可能他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

    是谁,接管了他的身体?

    不,准确来讲,接管的只是他的手还有嘴。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薛衣侯第一时间便抬起了头,再次将目光聚焦在了悬于半空的灰袍之人身上。

    那个灰袍之人,虽看不清容貌,却在第一眼看去,就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自己定然见过他。

    薛衣侯绞尽脑汁,总算是想到了什么。

    “是他?!”

    疑惑中更多的是震惊。

    他尤记得,当初刚刚得到竹、玉双箫之时,自己莫名其妙的陷入了幻觉。

    幻觉中,便是这个人,屹立于雪山之巅,弄箫吹弹。

    因为这幻觉,薛衣侯习得了《北风雪歌》以及《九乌悲赋》,合而为一,化作《一律阴阳分神录》。

    一律阴阳分神录,是法易修行功法,更是一首合奏的曲子。

    作为功法,薛衣侯凭此,突破成阳天,自此踏入法易修行的门槛。

    作为曲子,薛衣侯直到今日才在危机的关头首次尝试,至于结果……

    想来,这灰袍之人,便是因一律阴阳分神录的音符而生。

    薛衣侯虽不知这灰袍之人的身份,但作为始作俑者,稍加联系,还是不难得出些近乎真相的结论。

    灰袍之人,应一律阴阳分神录而生。

    同样,也只有他,才有可能借用某种联系,接管了自己的手、嘴。

    且不论,此事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只说眼下,无疑是件好事了,至少让自己暂时的脱离了险境。

    天上,一曲《九乌悲赋》,炙烈似火,熔炉一般,铺天盖地。

    湖面,一曲《北风雪歌》,冰寒刺骨,犹若幽狱,水滴石穿。

    阴阳交汇,水火相融,而云晔恰恰就立于此间,冰火两重,饶是其幽天巅峰、半步更玄天的修为,竟也难以承受。

    该死之人就在眼前,自己却无计可施,这种感觉让云晔咬牙切齿,忿恨的咒骂一声,再顾不上其他,脚下云车疾动,退出了十余丈远,才堪堪逃出了那冰火两重天之境,可饶是如此,低头望去,握着云枪的右手已满是冰霜,其内经脉更是损伤颇重。

    不只手臂,还有后背。

    后背黏糊糊的紧贴着衣衫,火辣辣的疼痛。

    一番内视,云晔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不过短短几息的时间,自己后背竟然被生生烤脱了一层血肉。

    是的,黏住衣衫的,根本不是汗水,而是糜烂的血肉,怪不得那般疼痛。

    好一个冰火两重,冰则冻彻筋骨,火则炙烤皮肉。

    幸亏自己退的及时,若是再晚上片刻,怕就不只是这点皮外伤了。

    想到这点,云晔便满心的

    沉重。

    今日之事,怕是难以善了了。

    “这陆十四到底是何身份,怎么会有这么多诡异的手段?”

    诡异的身法,诡异的剑修,还有曲魂……这种种的手段,可谓闻所未闻,绝非寻常修士所能拥有的。

    “难不成是某个宗门的天之骄子?可为何又会到我白云间来?以他所拥有的这些奇异本领,其价值远非我白云间所能比拟,自然也就不存在觊觎的道理。难不成,真如之前他所说的那般,是失去了记忆,才流落到此?”

    转瞬之间,心思百转,云晔心乱如麻。

    风云变幻,形势逆转。

    就像是一道分水岭,如果说之前,薛衣侯在云晔面前,就像是个随手可捏死的蝼蚁,那么从这一刻开始,俨然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薛衣侯没有说话,当然,此时的他也说不出话来,眼见云晔逃开,他只是简单的跟天际的灰袍之人对视一眼。

    一切尽在不言中。

    薛衣侯相信,那灰袍之人既然能够操控自己的身体,定然也能读出他现在的心思。

    云晔欺人太甚,今日定不可饶。

    至于这个想法能不能实现,又用何种手段实现,却不关他的事了。

    所谓救人救到底,不管这灰袍之人是何身份,既然他今日现身,救了自己一次,也就不在乎第二次。

    除恶需务尽,今日之事,薛衣侯跟云晔可谓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既如此,与其日后被人时刻惦记,不若就趁着今日将麻烦解决掉。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固然正确,却也并非是至理,还是要分人的。

    薛家灭门,此仇不共戴天,但相比于当时的自己,北阴侯根本就是庞然大物,冒然报复,无异于以卵击石,故而需多年筹备。

    但云晔,至少是今日此时的云晔,却是免除后患的最佳时机。

    呜~呜~

    骤然间,箫声微变。

    旋律依然是《北风雪歌》,只是细微处却有了不同。

    这些微的异样,外人或许听不出,可又如何能瞒得过薛衣侯的耳目。

    《北风雪歌》跟《九乌悲赋》两首曲子,薛衣侯虽吹弹的并不娴熟,但对曲目、音符却早已倒背如流了。

    发生改变的不仅有出在薛衣侯之口的《北风雪歌》,还有那若有若无,被困缚于雾里看花之中,灰袍之人的《九乌悲赋》。

    同样只是细微的改变,只是因为箫声穿透雾里看花后,已然被大为削弱,若有若无,极难为外人听到而已。

    两首曲子,两名乐者,但真正的支配者,却只有一个。

    曲目、音符的微变,自然表明了灰袍之人的态度。

    唳!

    一声高亢似鹰泣又似鹤鸣的声音,自灰袍之人的背后炸响,震天慑地。

    紧随着,便见一只足有十余丈之大,全身血红的凤凰凭空而现,羽翼张扬,每扑展一下,便抖落无尽火星。

    “火凤!”十余丈外,云晔左眼猛跳,心中升起大难临头之感。

    “是邪凤。”

    耳畔徐徐飘来一句纠正,循声望去,赫然是不远处立于方舟甲板上的云咏君。

    却不知她何时摆脱了云涌的束缚,此时正盯着天际的凤凰,满脸震惊。

    可还没等他们从凤凰的震惊中清醒过来,全身猛的一震。

    咕噜、咕噜!

    车轮之声,似鼓似蹄,传入耳,犹若九天闷雷,竟是当场将云晔的耳膜震破,流下咕咕鲜血。

    循声望去,却是平躺于湖面上的薛衣侯身旁

    ,不知何时竟也出现了一头十余丈的巨鸟。

    此鸟体若凤,羽翼皆墨,而最诡异处,脖子上竟然生了九个脑袋,分外狰狞。

    “鬼车!”望着那九头巨鸟,云咏君终于忍不住失声惊叫,那张绝世的俏容,更是瞬间变得惨白,娇躯瑟瑟,可见其内心深处之恐惧。

    相比于云晔兄妹的震撼,薛衣侯却要好得多。

    不论是邪凤展翅,还是身旁那头凭空而现浑身阴鸷的九头巨鸟,都只是让他微微一愣,很快便已释然。

    邪凤的出现,他并不意外,因为他早在九重地解除守宫砂印,便融入了邪凤血脉,甚至数次救下了他的性命。

    唯一让他好奇的是那灰袍之人的手段,竟能让邪凤化形。

    至于身旁的九头巨鸟,在听到云咏君的惊呼后,他也想到了出处。

    依然还是在九重地。

    当初,那也不知该称呼为石头,还是赤猴或者黑鸢的家伙,为了让自己为其护法,曾许下了诸般好处,其中,除了有掩盖体内邪凤气味的法门外,还有一门道极的修行功法,名曰:《鬼车刑拘》。

    功法名曰:鬼车刑拘。

    九头巨鸟名鬼车。

    若说这其中没关联,薛衣侯打死都不相信。

    当然,至于有何关联,就不是现在的他所能接触的了,此时也没时间去纠结。

    邪凤以及鬼车的出现,无疑是灰袍之人准备完成自己心愿的手段了。

    只不知这两只巨鸟,是否如它们名字那般威风了。

    薛衣侯拭目以待,兴致勃勃下,恨不得搬出个小椅子,做个称职的观众,当然前提是有椅子,以及他还能动。

    “如、如果我是你,现在要做的就……快跑!”一缕声音钻入云晔的耳中,让其悚然一惊。

    白云间虽已没落,但毕竟有千年底蕴,身为掌宗,他如何没听说过邪凤以及鬼车的大名,那可是上古时代的凶兽,随便一个都有毁天灭地之能。

    这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两头巨鸟,看样子显然并非是真的,但也绝不是样子货,那强到让人窒息的压迫感骗不了人。

    这两头巨鸟,但凡只有真身百中有一的威能,也足够将自己灭杀。

    “你呢?”云晔转头,同样以类似传音入密之术,问向云咏君。

    “我又没得罪于他,想来,并不会有危险。”云咏君话虽如此说,但心底却同样惶急。

    只是因为某些原因,让她最终决定留下来罢了。

    “前辈若……还望能够照拂白云间一二,想来,便是咏君也不愿意看到祖辈基业就此毁去吧。”云晔近乎哀求的望着云咏君。

    “这……”云咏君面露迟疑,“我只能说会尽力而为。”

    “大恩不言谢,日后云某定当厚报,告辞。”云晔脸露痛苦,今日一逃,白云间自是回不去了,自此流亡在外,便是死了,都只能做个孤魂野鬼。

    最后看了薛衣侯一眼,怨毒之色满溢,再无犹豫,双手结印,脚下云车便动了起来。

    “想走?!”薛衣侯眼角一挑,急忙向灰袍之人使了个眼色。

    唳!

    咕噜!

    邪凤、鬼车异口同声,扬天长啸,羽翼扑展,掀起千钧飓风,迅若奔雷般,直朝云晔飞去。

    “欺人太甚,你莫以为这般就能将我留下么?”望着两头上古凶兽朝自己扑来,云晔脸色剧变,怒吼声中,再不敢有丝毫隐藏,发狠之下,咬破舌尖,喷出一口心头之血,直将脚下云车染成了血红色,“筋斗云,走!”

第四十八章 此间事了 求收藏

    一道笔直的残云被拖拽着无限拉伸,直至天边。UU小说

    残云笔直,久久不散,像极了前世飞机排出废气时拉出的长长尾迹。

    那是何等的速度,只是眨眼的功夫,便远遁出视野之外。

    “筋斗云?有意思。”薛衣侯低喃一声,嘴角露出诡笑。

    云晔逃了,但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邪凤、鬼车作为上古凶兽,其速度也不容小觑,尤其是爆发力,在起步阶段,甚至还略胜了筋斗云一筹。

    两鸟联手,甚至无需接触,只是刮起的如织罡风,便有着惊人的杀伤力。

    云晔驾驭筋斗云,一心逃遁,竟是没有躲闪,而是咬牙硬接了下来。

    邪凤刮起的罡风,炙烈似火,可入骨却又变得阴寒。

    鬼车刮起的罡风,阴风阵阵,一沾皮肤便附骨若蛆,直钻入体,烧心挠肺。

    两风扑背,初时倒不觉得什么,又或者过于专注于逃跑,而顾及不上,所以,云晔只是身形微颤,更是拼了命的催动真元,灌入脚下云车,终于在最短的时间里,将速度提升至巅峰,一息百里,甩开了两鸟的追杀。

    “今日这遭,本想做那黄雀,却不料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仅有宗难回,流亡在外,竟是连祖上传下的雾里看花也给遗失了。”

    一口气奔逃出数百里开外,云晔才放松了下来,一想到此刻的境遇,便悲上心头。

    噗!

    或许是太过悲愤,云晔只觉嗓子眼微甜,竟是喷出了一口鲜血,只是这颜色,却过分得红了些,若是仔细观察,甚至能够看到夹杂其中少许的幽绿。

    一口鲜血喷出,云晔本以为是急火攻心,并不在意,可紧接着,脸色便是巨变。

    若只是急火攻心,只要喷出那口郁结之血,浑身就会松快很多,可眼下,却完全不同。

    “陆、十、四,你不得好……”云晔的脸上诡异的呈现出红、白交替之色,狰狞无比,没等“死”字咒骂出口,便晕厥了过去,连带着脚下云车也踉跄中歪歪斜斜的从天掉落……

    穿过淡淡的云层,下方丛林无边,鸟兽遍地。

    话说两头,薛衣侯终于恢复了对身体的掌控,只见他猛得将水箫移开,满脸的忿恨以及不甘,朝天怒吼,“为何不追了,除恶务尽的道理,你难道不懂么?”

    被他怒吼的对象,自是天上的灰袍之人。

    直到此时,自始至终被圈禁于琉璃球心的灰袍之人,才重归自由。

    原本盘亘于唇边的玉箫,如烟般破碎消匿,灰袍之人轻托左掌,掌心中赫然悬浮着一朵如梦似幻的云花。

    这云花便是云晔之前用来封印困缚的法器雾里看花了。

    云晔的逃跑太过仓促,仓促到根本无暇顾及,却是将此宝贝拱手让人,也不怪他那般的痛惜了。

    而他的晕厥,也最终断开了与雾里看花的联系,没了这抹联系,法器也就没了继续逞威的资本,最终恢复本形,放出了灰袍之人。

    此间因果,自不多说。

    灰袍之人听得薛衣侯的怒斥,也不知作何想法,一步迈出,似慢实快,扎眼间,便从天空落下,站到了薛衣侯的面前。

    薛衣侯愤怒是有道理的,在他看来,就在刚刚,那一凤一鸟,完全可以将云晔留下来,可最后却是个虎头蛇尾的结果。

    两只看上去颇为唬人的凶鸟,只是编织出的罡风,便令天地变色,云晔身处其中,就是作为旁观者的薛

    衣侯,都忍不住为他捏把汗。

    可就是这样的绝对优势,竟然还是被云晔逃掉了。

    再说那两只笨鸟,是的,此时在薛衣侯的心中,它们俨然成了傻大粗的典型代表,面对逃跑的云晔,不仅没有穷追猛打,反而呆滞当场,没了后续的动作。

    如此结果,自然不能让薛衣侯满意,而作为那两只笨鸟的实际操控者,灰袍之人,也就成了其呵斥的目标。

    平躺于湖面的薛衣侯,仰视着灰袍之人,如此近的距离,却依旧看不清对方发丝遮掩下的面容。

    而灰袍之人,也是略低下头,俯视着薛衣侯。

    “你还能支撑多久?”良久之后,灰袍之人终于开口,声音嘶哑,但音色却透着莫名的熟悉。

    “嗯?”薛衣侯一愣,完全没理解对方的意思。

    “啊!”

    只是没等他开口发问,整个人便如遭雷殛,惨叫声中,表情扭曲,眼珠凸出,布满了血丝。

    脑袋仿佛要被某种东西撑爆的刺痛感,海潮一般向着薛衣侯最脆弱的神经卷席,一波强过一波,刹那间便让其失去了抵抗,别说开口说话,便是惨叫都发不出来了,唯一能做的,只有本能中握手成拳,使出浑身解数的敲打着脑袋,状若疯癫。

    “看来,错的还是你啊。”灰袍之人不无戏谑的冷笑道,目光微转,瞥向不远处的云咏君。

    目光之下,云咏君娇躯一颤,俏容惨白,再无一丝血色。

    好在,灰袍之人只是匆匆一瞥,便予以收回,仿佛刚才的所做,只是不经意的巧合。

    “好自为之吧。”收回目光的灰袍男子呢喃一声,也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对薛衣侯的告诫,又或者是云咏君。

    话音刚落,灰袍之人,便羽化成烟,化作灰、红二气。

    微风吹过,烟消云散。

    同灰袍之人一同消失的,还有邪凤、鬼车二鸟。

    当真是来得轰动,走得悄然。

    灰袍之人消失的瞬间,薛衣侯也停止了挣扎,原本狰狞恐怖的脸面,也渐渐舒展开来,气息变得舒缓悠长,竟是昏迷了过去。

    湖水一点点没过,眼瞧着,昏迷中的薛衣侯就要沉没。

    “哎!”

    悠长的叹息声中,饱含着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

    方舟甲板之上,云咏君挥了挥衣袖。

    即将没过鼻翼的薛衣侯,被突起的浪花托起,随波逐流,轻柔的送上了方舟,而在他的胸膛上,赫然还有一朵梦幻的云花。

    嗖!

    一道流光闪过,切开薛衣侯眉心,钻了进去。

    不问可知,那定然是不群阙了。

    本命法宝的特殊之处,便在于拥有灵智,可成长为器灵,能根据自身的秉性以及外界的形势,自主的作出一些行为。

    比如现在,不群阙刚刚降生,饱餐了一顿,打了一架,疲惫之余,最是需要休息的时候,所以不等昏迷的主人下令,便自动的返回了命宫。

    破开的眉心,眨眼间愈合,不留一丝伤痕。

    这一切都看在云咏君的眼里。

    此时的薛衣侯,无异于一个宝藏,不说左洛宾、云晔之流,便是随便换个人,只怕都难以抵挡住诱惑。

    到时,等待薛衣侯的,就是开颅剖腹的下场了。

    可偏偏,此时站在一旁的是云咏君。

    云咏君难道就真的能经受住诱惑么?

    三如意本命法宝

    ,拥有曲魂的修行功法,只这两件,就足以给她充足的理由,以这个世上最恶毒的方法巧取豪夺了。

    强行剥夺本命法宝的方法,云咏君知道的就不下于五种,至于修行功法么……严刑拷问是个办法,即便遇到誓死不从的硬骨头,殊不知还有种叫搜魂的阴毒手段么?

    若是平时,云咏君自是没有放过的道理。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这种白送的机缘,善心放弃,反倒是偌大的罪过了。

    前面也说了,那是平时,至于现在,云咏君却只能一边吞着口水,一边扼腕叹息。

    因为云泪,算是将两人的命运栓在了一起。

    一荣俱荣,说不上,可一损俱损,却是必然的。

    若是换个人要杀薛衣侯,云咏君拼着反噬,倒也可以做到冷眼旁观。可换作她自己,那就不只是反噬,而是真正的殉情了。

    云咏君不想死,所以她也就不能杀薛衣侯,甚至于因为云泪之霸道,只是生出杀意,都要遭受不小的反噬。

    比如现在,只是小小的觊觎了番薛衣侯身上的宝贝,就已经令她血气不畅,尤其是绛宫所在,里面储存的真元,也开始躁动起来了。

    “小冤家,还真是前世欠了你的。”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躁动,云咏君幽幽一叹,俯下身去,拈起了那朵雾里看花。

    此间事,算是结束了。

    左洛宾死了,云晔逃了,薛衣侯伤了,唯独剩下一个云咏君,却不得不费神清扫战场。

    所谓的清扫战场,并没有想象的那般复杂,尤其对云咏君而言,更是只有一件事情罢了。

    “看你还要往哪里躲?”云咏君低头欣赏着掌心的雾里看花,脸上不由露出明媚的微笑。

    雾里看花作为白云间的镇宗之宝,虽不是本命法宝,却也是极为了得。

    身为双如意法宝,若说雾里看花还有什么缺陷的话,吹毛求疵,也就自有寥寥几处,而其中比较明显的缺陷,便在其内,缺少了一方镇守的器灵。

    倒不是说,白云间历经千年底蕴,炼制不出器灵来,更多的是另有原因。

    雾里看花,不仅是镇宗之宝,更是白云间权利的象征,是要历代传承的。而器灵本就炼制艰难,一旦认主,更是终生不渝,只这一点,就堵死了为雾里看花炼制器灵的可能。

    总不能每一任宗主,继承雾里看花后,都要抹去前人炼制的器灵,然后再炼制新的器灵吧,若真这般做,其中所耗费的材料,别说是白云间,便是瑶池这种庞然大物,也是极为肉疼的。

    云晔作为白云间掌宗,就从未想过为雾里看花炼制器灵,为了弥补损失,这才将主意打到了薛衣侯身上。

    可云泳君显然不是云晔,两人虽是一母同胞,但地位不同,视角也就有了偏差。

    云晔一心恢复宗门荣耀,这是他的责任,可对云咏君而言,白云间便是亡了,又跟她有何干系。

    云晔不愿也不敢做的事情,云咏君做起来,却是没有丝毫心理障碍。

    比如现在,她就要为雾里看花炼制器灵。

    不,器灵是现成的,她要做的只是将其找出来,然后灌入法宝之内。

    至于那器灵……自是从不群阙手中逃脱的左洛宾魂魄了。

    “去。”

    云咏君葱指轻弹,雾里看花便飞射而出,直没湖底。

    湖底,一只半埋于淤泥中的珠蚌,缓缓蠕动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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