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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伴读书     自在谪仙txt下载     自在谪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血脉风波

    武经擅于求险争胜,以拳脚或兵刃相加,危于敌,同样也危于己,所谓杀人者,人恒杀之,便是这个道理。

    可文卷却不相同,它讲究的是顺势而为。所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势大则成,势若则逊,来不得半点虚假。

    所以,纯粹的武经对战,常有以弱胜强者。可若加持了文卷,再想翻盘逆转,其难度却是高了不止一筹了。

    薛庆娃之所以连一招都未挡下,便告失利,最大的原因便是不修文卷,仆一开始,在气势上便矮了一头,心灰意冷下,甚至没有了抵挡的胆气。

    正是深知了这个道理,所以,第一场薛之秋与薛青娃的比拼,实在没有多少悬念,没有悬念自然就没了话题,不惹人关注也就顺理成章了。

    类似的结果,在这第一轮的比擂中有很多,而真正能引起人兴趣,除了旗鼓相当的对手外,或许就是家族内几个比较风光的子弟了。

    比如励志典范薛星云,比如全民偶像薛衣娘,再比如某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子。

    薛星云抽到了五号,也就是第五个出场,而他那倒霉的对手,倒也并非无名之辈,同样来自主支,薛家五郎薛申义。

    薛申义作为主支,出身三爷薛百里家,可谓是根正苗红,天赋丝毫不弱于薛伯夷,却因为小了两岁,文武修为就稍弱了半筹。

    锻骨十五周天、上等初蒙,这份文武修为放在家族子弟中,也算是高的了,只可惜,他的运气却是太坏,偏偏在第一轮就抽到了薛星云。

    跟薛申义同样倒霉的还有薛家三娘,同样出身三爷薛百里的嫡长女,她这一轮抽到的对手恰恰是薛衣娘,还真是一对难姐难弟啊。

    薛三娘,本名薛慧真,毫不客气的说,如果没有薛衣娘,她绝对是家族子弟的女子中最为耀眼的明珠,可惜,这个世上没有“如果”卖。

    锻骨十六周天、少等通论的文武修为,便是薛慧真骄傲的最好证据,比之大郎薛伯夷来也是不遑多让,在本家子弟中也就仅仅输给了薛星云罢了,至于薛衣娘,是人都知道,她不过是顶着薛家姓氏的外人罢了。

    可惜,就是这么一个外人,不仅在天赋修为上抢走了本来属于薛慧真的光环,甚至连容貌也是完全的碾压了。

    这个抽签结果,对于薛衣娘来说,或许并没有特别的感觉,可对薛慧真就完全不同了。

    一想到,不久之后,就要受这个外人的羞辱,薛慧真有好心情才怪了。

    “你说的倒霉鬼就是我。”

    薛慧真杏眼圆睁,没好气的瞪着某个幸灾乐祸的混蛋。

    “三姐……”自感踢到铁板的薛衣侯讪讪一笑,“刚才我是开玩笑的,哈哈。”

    女人生起气来是没有理智可言的,虽然平

    日里薛衣侯未必对这位三姐有多亲近,但此时还是决定少惹为妙。

    “哼,真不知道家里是怎么想的。一个外人而已,都骑到主支子弟的头上去了。”薛慧真自然不会跟薛衣侯计较,但还是含沙射影的嘟囔一声,虽然压低了声音,却还是故意传到了薛衣娘以及薛衣侯的耳中。

    背地里,薛慧真类似的论调就不少,只是像现在这般当面挑明,却还是第一次。如此作为,已经不仅仅是针对薛衣娘,甚至将薛衣侯也已经包含进去了。

    家族内,谁不知道,薛衣娘之所以有如此高的待遇,寻根究底,还是在薛衣侯的身上。

    对于这番冷嘲热讽,薛衣娘表现的倒是很淡然,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可薛衣侯就完全不同了。

    “三姐,你这话我可就不认同了。衣娘姐虽非血亲,但也是爷爷认下的义孙女,一向都是以主支对待。至于你言中的骑在其他人头上,除了证明他们的无能外,我真想不出什么值得骄傲的地方。”原本还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薛衣侯忍不住嘲讽道。

    薛慧真影射家族的不公以及薛衣娘的身世,那薛衣侯就嘲讽某些人的无能,可谓是针锋相对了。

    “十四郎,你不要太过分。”被人说成无能,薛慧真还算清秀的脸上立即蒙上了一层铁青。

    “我过分?”薛衣侯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与其说我过分,不若说你自取其辱。”

    “薛家血脉不是给你炫耀嫉妒心的。有嚼舌根的工夫,不如像二哥那样勤奋修行,到时,我这做弟弟的也会打心里敬佩一二。”

    薛衣侯一番毫不客气的指责,让薛慧真可谓颜面尽失,尤其是感受到四周兄弟姐妹们异样的目光,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你……你很好,吃里扒外……”怒到极致,薛慧真话都说不连贯了,可碍于身份,又不敢动手,目光四顾之下,很快就找到了发泄的目标。

    “薛申义,你个混蛋,看着亲姐姐受人欺负,还躲着不敢见人么?”

    说不过,打不得,人家又是唯一的嫡脉,薛慧真怒火转移下,因为抽到薛星云已经足够倒霉的薛五郎再遭无妄之灾。

    “哎,相比于大伯家,三叔家的几个孩子越发的不争气了。”望着愤然离去寻亲弟弟晦气的薛慧真,自始至终都未开口的薛衣娘低声叹息一声,仅仅传入了薛衣侯的耳中。

    “哼,管他们呢,都是一丘之貉。”薛衣侯习惯性的撇了撇嘴。

    这里发生的小闹剧,很快就传到了各家的耳中,不过当着外人的面,却也只能忍住了。

    第一轮的斗擂继续进行着。

    被亲姐姐蹂躏了一番的薛申义不出意料的败给了薛星云,两人你来我往,直走了一百多招才分出胜负,这

    个结果也算是给足了薛申义颜面。

    毕竟,但凡明眼人都看得出,薛星云是在故意放水,否则,凭着他文武修为上的完全压制,像薛之秋那般一招而定胜负,也未必没有可能。

    “五弟,承让了。”薛星云在家族中,一向示人以温润如玉的形象,此时也不例外,胜负已分后也不忘礼数周到的向薛申义执礼,勉强安慰了后者的失落。

    “多谢二哥手下留情。”

    ……

    “虚伪。”对着擂台上备受称赞的薛星云,薛衣侯歪了歪嘴,只是这话怎么听都泛着酸气。

    啪!!

    话音刚落,后脑勺便挨了重重一击,疼的薛衣侯龇牙咧嘴一番,却是不敢发作。

    “所谓胜不骄败不馁,二哥乃真君子也,你就应该多学习学习。”身旁,薛衣娘不放过任何一个教育某人的机会。

    “切。”薛衣侯嗤之以鼻的冷哼了一声,却最终没敢顶嘴。

    “衣娘,之前三姐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你的名字是爷爷亲自写进族谱的,既然如此,这一切就该是你的,白给的不要才是傻子呢。”薛衣侯看似漫不经心的随意道。

    “呵,还算你有良心。”听到这话,薛衣娘心头一暖,感动之余,暗地里不由的握住了薛衣侯的手。

    别看薛衣娘对于薛慧真的嘲讽不动声色,可要说心里没有嫌隙,又怎么可能。毕竟她心理再成熟,也不过才十五岁而已,之所以不发作,不过是寄人篱下的自卑作祟罢了。

    薛衣侯的安慰看似并不走心,但时机选择的却是极佳,加上他的性子本就如此,再感动的话到了他嘴里,说出来也是让人哭笑不得。不过话说的虽不动容,可作为从小看着他长大的薛衣娘,又如何分辨不出真心还是假意呢?

    因为常年修炼武经的缘故,薛衣娘的手并没有想象中的柔软,若是细心,甚至能够感受到虎口处的一层薄茧,可不知为何,就是这只手,却给薛衣侯带来了一种熟悉而又久违的安全感。

    之所以说是熟悉,是因为从小到大,作为姐姐的薛衣娘没少庇护于他。之所以说久违,则是在薛衣侯的记忆中,貌似在前世,同样有那么一个为他遮风挡雨的女人。

    “第六场,薛衣侯对阵薛逢春。”

    ……

    薛衣侯大胜薛逢春。

    薛伯夷胜薛小七。

    薛九儿胜薛大海。

    薛衣娘胜薛慧真。

    ……

    第一轮的斗擂因为极少出现势均力敌的对手而显得分外平淡,相应的,进行的速度也就快了很多。

    咣!

    一声鸣金,第一轮最后一场比擂结束。

    “斗擂第二轮,启,胜者上擂抽签。”

第十七章 风波再起

    “嘿嘿,三姐,劳您大架,指点小弟一二如何?”

    薛衣侯睚眦必报的性子,早已经臭遍了薛山县的大街小巷,犯起浑来,有时候连薛山上隐居的老头子都是无可奈何。www.uu234.cc

    作为第一轮的胜利者,按照规矩,抽签排出顺序,待登擂时,有权向任何人叫战,而对方除非积累两败出局,否则不得拒绝。

    薛衣侯在第二轮抽到了“肆”,换言之,他将第四个登擂。

    且不说前面三场如何,等到他登上擂台主动叫战,挑选出对手,立时就引起了巨大的骚乱。

    虽然没有特别的规定,但长久以来,第二轮比擂还是形成了不成文的规矩。

    在这种潜在的规则下,第一轮的败者,又或者是直系以外的弱者,会率先被胜者叫战,以便让那些出身旁支而又修为不高的家族子弟尽快淘汰。

    如此,等年终盘点时,按照成绩分发下一年的份例,就会更加的有利于主支的子弟。

    看上去很不公平,但这本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由主支为主导的家族自然没有将资源倾斜给旁支的道理。

    强干弱枝,不论是国家还是家族,都是长盛不衰的至理,一旦反过来……现在大周朝的诸侯割据,就是前车之鉴。

    身为主支,锻骨十六周天,少等通论的文武修为,足以让薛慧真跻身家族子弟中前三之列。可惜,今天的这次季考,她的运气却是欠佳,第一轮的比擂中不幸抽到了薛衣娘,几乎是毫无悬念的败北,成为第二轮的败者。

    身为败者,自然就没有上擂抽签的机会,也没有主动叫战的资格。可即便如此,按照潜在的规则,以她的出身跟修为,最大的可能就是这轮轮空,以保留那最后的一次失败的机会,进入下一轮甚至走的更远。

    作为胜者,按理,不论是主支还是旁支子弟,除非是主动求败,凭白的送薛慧真一份战功,否则,吃饱了撑的才会去挑战她。

    可惜,家门不幸,薛家子弟中不多不少,正好就有这么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混蛋。

    可以想象,当薛衣侯假惺惺的以谦逊姿态向擂台下的薛慧真提出挑战时,会是何等的光景。

    “十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么?”三爷薛百里第一个没忍住,满脸怒容的站了起来,先是对擂台上的薛衣侯怒斥了一番,似乎感觉意犹未尽,转过头来,又将目标对准了主位上的薛千裘,“二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就算心里对我这个做弟弟的再不满,也不用如此,拿三娘作伐吧?”

    显然,不管真假,薛百里都将薛衣侯的这番举动当做了薛千裘的暗地授意,先把脏水泼过去,占个理先。

    一时间,薛

    千裘也是百口莫辩。

    薛衣侯的这个选择,只要不是傻子,都看得出来,根本就是存心找茬。可天地良心,在这个事情上,身为家主的薛千裘绝对是无辜的啊。

    可这话说出去,又有谁信呢?

    薛家三子间的龌蹉,在家族中早就不是秘密了。

    以己度人,身为家主,对于觊觎自己宝座之人,哪怕是亲兄弟,也绝对不会姑息,明里亲密,暗地里搞些不可见人的勾当来,简直太寻常了。

    “二弟啊,你这般作法,连我这个做大哥的也看不下去了啊。”大爷薛万仞也不忘火上浇油道。

    有了这两位爷的发难,其他的旁支也乐得添油加醋,反正看热闹不嫌事大,反倒是直系的另外四家,保持了沉默。

    至于观礼的宾客……倒也没有太多的意外,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种内部的尔虞我诈,谁家里没有。

    事态的发展,让始作俑者的薛衣侯一时间也傻眼了。

    天地良心,他只是单纯的想要为薛衣娘报仇而已,怎么就被人上纲上线,发展成阴谋论了呢?

    “都给我闭嘴。”就在混乱嘈杂之际,一道暴喝于半空中炸响,声若洪钟,振聋发聩。

    循声望去,赫然是身为通书吏的高冠老者。

    高冠老者的威慑在此时尽显无疑,原本还嘈杂的演武场,立时间鸦雀无声。

    “尔等想干什么,造反么?”高冠老者面色阴冷,说出的话,可谓是字字诛心,冷眸所向,没有人敢与之对视,纷纷垂下了头去。

    “薛六叔,不是晚辈胡搅蛮缠,老二家根本就是欺人太甚。”当高冠老者阴冷的目光最终定格在薛百里的脸上时,后者强忍住那种发自内心的不适,强梗着脖子道。

    “欺人太甚?为何老夫没看到。”高冠老者脸色越发的阴冷。

    “如果说第一轮我家三娘败了,晚辈无话可说,自认倒霉。可作为姐弟,十四这般纠缠不休,势要对三娘赶尽杀绝是何道理?十四平日里虽然顽劣,但毕竟年少,这种绝户计,晚辈是万万不相信出自他的本心。”薛百里为女儿倾诉委屈的同时,还不忘给薛千裘上眼药。

    “哼,少拿这些有的没的蛊惑老夫。老夫只问,作为胜者,十四叫战三娘,可于规矩不符?”高冠老者是什么人物,哪会轻易被薛百里动摇,板着脸斥问道。

    “自无不对,可是规矩不外乎人情……”薛百里有心解释道。

    “人情?”高冠老者漠然打断道,“那你为何不以为是十四郎好心送你家三娘一份战功?”

    “呃?”一时间,薛百里有些傻了。

    是啊,真正论起来,

    这十四郎的武经文卷修为可都比不过三娘啊。

    武经修为上,十四周天对十六。文卷上,上等初蒙对少等通论,其中的差距何止一点。

    “难道那小子真有那么好心,要白白送自己女儿一场战功?”

    这个念头还没等在薛百里的心头扎根,就被其狠狠的碾杀。

    薛百里宁愿相信这是个阴谋,也断然不会接受这种善意,更何况他又不是傻子,如何看不出这十四郎之所会选自己的女儿,根本就是为了替十三娘出气。

    “薛六叔,十四可是老爷子捧在手心都怕化了的宝贝,又是小辈中唯一的嫡子。我家三娘即便有此实力,又哪敢真的争胜?”薛百里眼睛一转,就想到了足以让人信服的借口。

    而事实上,薛衣侯的叫战之所以在家族内引起轩然大波,还真的是这个原因。

    因为身份地位使然,所有人下意识里,都将薛衣侯的这般作法看做是公报私仇,却是独独忘记了这对姐弟的修为差距。

    “薛六叔,晚辈在这里可代那孽子保证,擂台之上,他若是敢狐假虎威,我必与其割断父子情义。”到了这时,薛千裘知道自己不能再保持沉默了,否则一旦坐实了这种口食,日后必定会被人拿来诟病甚至是污蔑,于他家主威望大大的有损。

    之所以不让薛衣侯改变主意,是因为叫战的规则使然,一旦选定对手,无论任何情况都不得更改。

    既然这一条改不了,那就只能保证比擂的公平性了。

    显然,作为父亲,薛千裘也并不看好自己的儿子。

    且不管薛衣侯这般作法出于何种心思,但在如此修为差距下,最终只能是自取其辱啊。

    “你还有何话说?”高冠老者看向薛百里。

    “呃?既然二哥都这般说了,晚辈自然无话可说。”薛百里一时讪讪,乖乖的坐了回去。

    有了高冠老者做保,那么这一战他还有何担心的呢。

    十四虽是家族的天之骄子,却是生性惫懒,白白浪费了大好的天赋,论修为,如何是自己女儿的对手。

    “哼。”高冠老者冷哼一声,却是在有意无意中,狠狠的瞪了薛千裘一眼,精芒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失望。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今天薛家算是丢脸丢到姥姥家去了。这其中自然有薛百里不识大局的胡搅蛮缠,可责任更大的还在于家主薛千裘,若是他有足够的威严镇压,何至如此。

    “薛家三娘,你还在等什么,难道要弃权不成?”平定了骚乱之后,高冠老者面无表情的向着依然呆滞于擂台下的薛慧真冷喝道。

    “弃权?不,绝不弃权。”

第十八章 一盏寒星

    短短的时间里,对于薛慧真而言,心情之跌宕,说是惊心动魄或许有些夸张,但也是相当的精彩复杂。www.uu234.cc

    从薛衣侯主动叫战自己时的愕然,等到清醒过来,跟很多人一样,在下意识的忽略掉两人的修为差距后,涌动出的愤怒让其心情几乎跌落到了低谷。

    可谁知,紧接着,竟然引发了整个家族的骚乱,父亲的怒声维护,让做女儿的她分外感动,二伯的羞愤语噎,更是让她暗自窃喜,至于大伯的仗义执言,却只是换回了她一声冷笑而已。眼看声势已经完全站在自己一边,谁知就在此时,高帽老者竟然站出来了。

    话说,为什么哪里都有这个老东西呢?

    凭着家族的威望以及铁面无私的作风,高帽老者几句话中便平息了骚乱。

    好在,最终的结果,虽不完美,但于自己而言,也尚可接受。

    一想到擂台上那不学无术浪荡子的修为,薛慧真不由的笑了。

    哼,什么三花聚顶,没有了老爷子的掣肘,倒要看看今天你如何战我?

    带着嘲讽的冷笑,薛慧真翩翩一跃,跳上了擂台。

    “家族比擂,点到为止,切不可暴起伤人,望你等二人谨记,可以开始了。”擂台上的刑堂执法一如往常的交代了一番,便信步走到了擂台的边缘。

    “十四弟,待会被姐姐打痛了,可不要到爷爷那哭鼻子哦。”薛慧真望着数丈开外吊儿郎当的薛衣侯冷嘲一声,同时缓缓的抽出了腰间的竹剑。

    家族子弟中,但凡女子,似乎在武经修行中大多都选择了剑术。

    薛衣娘如此,薛慧真亦然。

    “三姐莫非真的以为胜券在握了么?”薛衣侯撇了撇嘴。

    “能不能胜不是嘴上说的,最终还是要手上见真章。”薛慧真倒也没有太过的自大,无论如何,薛衣侯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呢,稍微的嘲讽两句倒也无伤大雅,可若是超过了限度,听到有心人耳中,怕是就会给父亲招惹麻烦了。

    “闲话休提,十四弟快亮兵刃吧。”

    显然,薛慧真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上一轮的羞辱,说不得,就要在薛衣侯的身上洗刷回来。

    刷!!!

    一声脆响,薛衣侯握于右手的折扇,已然开屏。

    “既如此,那小弟就以手中折扇来会一会三姐的**剑吧。”

    折扇?这是什么兵器?

    此话一出,全场愕然。

    虽然武经之途,兵器百样,未必就没有一些罕为人知的奇门兵刃,但薛家所藏的武经典籍之中,却绝对没有折扇一道。

    擂台之外,家族中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尽皆不知这十四郎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难道,这是薛山上老爷子亲传的某一门秘法?

    又或者说……这十四郎根本就是虚张声势,自知不是薛家三娘的对手,输人不输阵?

    擂台之下,各怀心思,而擂台之上,当那展开的扇面上“薛十四郎”

    四个大字映入薛慧真的眼帘之时,稍许的愕然过后,立即就化作了满腔的怒火。

    这个混蛋,竟然敢如此看轻于我。

    明明腰悬长剑,却拿出一柄破扇子,还大言不惭的要会一会自己的**剑,这不是明目张胆的轻视么?

    是的,在薛慧真看来,薛衣侯腰间悬着的那柄油纸伞,根本就是掩人耳目的长剑。毕竟这种不着调的事情,可是这纨绔子最喜欢干的事情了。

    “看剑!!”

    一声娇喝,满腔怒火之下,薛慧真恨不得立时就用手中竹剑将眼前的纨绔子劈落擂台。身形一转,脚下生辉,使得赫然是薛家典藏中的一门身法,名为蝴蝶步。翩翩然中,三步间便跨出了数丈,于此同时,手中竹剑配以暗劲,于剑身上点亮了寒星一盏,自下及上,斜刺而出,赫然是其所修**剑的起手招式。

    薛家典藏的武经虽多达百册,可真正适合女子修炼的却是不多,而这其中,无论威力还是品阶,**剑无疑是最好的了,这也是主支的女子大多修炼剑术的缘故。

    这武经典籍,大致可分内外两类。

    内经为吐纳之法,引导、吸纳玄气,以特殊的路径在体内经脉中运转,甚至到了后面转化为玄力并予以积存。其中,吸纳转化玄气的效率高低以及引动玄力在筋脉中运转的速度快慢,便成了划分内经品阶高低的重要标准。凭此,共划分为天、地、玄、黄四个等级,而每个等级又有上、中、下之别。

    所谓外经,便是人们常说的套路招式了,这其中的划分可就多了。武器不同,各有优劣,如何扬长避短,最终便体现在招式套路上。而相同的武器,招式的变化也是多如过江之鲤。加上武器、招式间相生相克的道理,评定威力的高低,可谓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没有统一的标准了。

    好在,人的智慧是无穷的,既然无法从威力上进行评判,那就从修炼的难易上进行划分好了。修炼的难度虽然未必不等同于威力的强弱,却也有七八成的概率,算是最好的标准了。

    如此,对于外经的品阶划分,便有了能为大部分人所接受的标准,自高而低,分别为传世、惊绝、高誉、孜嬴四品。相同品阶之中,虽依然存在优劣,却不再细分。

    世间外经多有流传,而相较之下,内经就是稀罕物了,非底蕴士族不可得,这也造就了两者间的价值,可谓天壤之别。

    别看薛家在这薛山县一手遮天,势力庞大,武经典藏更是多达百部,但其中内经却只有寥寥数部,屈指可数,非家族子弟绝不轻传。

    由于内经的修炼,外人看不见摸不着,除非最亲近之人,一般都会作为最大的秘密埋藏于心,薛家也不例外,所以暂且不去说它。

    薛慧真这先手而发的蝴蝶步以及**剑,则属于外经。

    蝴蝶步,步法轻灵,如同穿花蝴蝶,一经施展,可大幅提升身法速度,加上简单易学,在孜赢品阶中也算是不可多得了。

    而**剑在复杂程度上显然高出了

    蝴蝶步半筹,属于孜赢品阶的上乘之作。

    **剑共有三十六式,走的同样是轻灵一路,以巧胜拙。看似只有三十六招,但不同的招式衔接起来,又可有不同的变化,如此算起来,若练到大成境界,其变化万千,怕是数不胜数了。

    当然,以如今薛慧真的修为,别说大成,三十六招也还算不得纯熟,出手之际,看在真正的高手眼中,可谓是痕迹明显处处破绽。可话又说回来了,武经修行原本就是循序渐进,谁也不可能一口吃成个大胖子。以薛慧真如今的年龄,能做到如此,在众多薛家子弟中,也算是很难得了。

    话题又扯远了,且说薛慧真一怒之下,再无犹豫,便抢了先手。施展蝴蝶步近身,与此同时**剑第一式便自然的刺出,整个过程颇为流畅,不难看出,平日里下了不浅的工夫。

    熟能生巧,一剑之下,又疾又快,隐约中甚至发出破空的呼啸之声,引得擂台下连连的赞叹。

    “虽只一剑,便可看出三娘于这**剑,已经入门了。”擂台下,薛万仞轻抚长须赞叹有加道,这话传入对面三弟的耳中,自是惹得后者意动,递来了一抹善意的微笑。

    “不错,**剑的真髓便在寒星之上,三娘既已点亮一盏,日后再经努力,便不难点亮两盏,甚至更多。”如果说薛万仞那番话是故意示好的话,那作为家主,薛千裘的这番点评,就是想要缓解兄弟两个因为之前不快而产生的嫌隙了。

    “哼。”可惜,薛百里并不买账,不冷不热的轻哼了一声。

    讨了个没趣的薛千裘讪讪一笑,目光再次投注于擂台之上。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薛慧真竹剑将将刺中薛衣侯的胸膛,后者却是毫不慌乱,手中的折扇颇为潇洒的在指间一转,后发先至的横挡于胸前。

    竹剑剑尖点在扇面上的一节扇骨之上,竟是再难寸进。

    武经修行共分九十九周天,以十一周天为限,划分高低九等,这并非是没有道理的。主要的原因就在于每十一周天可增一牛之力。而修为达到七十八周天时,再行提升,每十一个周天,又会多生一虎之力,直到最高的九十九周天,便可达九牛二虎万斤之力了。至于九十九周天以上,则不为天地所容,封神不开,不得寸进。

    当然,这个力却是广义之词,具体上,会根据自身的所需分配为力量、速度、敏捷三项。

    武经修为上,薛慧真虽比薛衣侯高出了两个周天,可因为她走的是轻灵一道,所以在纯粹力量的对比上,反而不如后者。

    “雕虫小技。”对于薛衣侯凭一把折扇便让自己手中的竹简再难寸进,薛慧真并不意外。

    “一点寒星。”

    不给薛衣侯出口回应的机会,自以为取得先机的薛慧真再接再厉,娇喝声中,便放出了自己的杀手锏。

    随即,只见那由暗劲凝聚于竹剑之上的一盏寒星,随着竹剑的抖动,猛然脱离,化作一缕剑风,倾斜向上,直射薛衣侯面门。

第十九章 诡道之胜

    上文说过,**剑走的是轻灵一路,善于以巧胜拙。UU小说

    因为更适合女子修炼,所以并不注重力量上的爆发,而其真正的杀手锏,便是凝聚于长剑上的寒星。

    寒星数量可多可少,全在于对**剑的纯熟以及领悟上。用时,寒星可随剑身抖动,化作剑风,激射中出其不意,可谓防不胜防。

    当是时,薛慧真竹剑上凝聚的寒星距离薛衣侯也不过半臂之距,飞射而出,速度堪比惊鸿,别说猝不及防,即便有心,想要应对也并不容易。

    寒星飞射,擂台下,不知有几人心头一紧,暗地里为薛衣侯捏了把汗。

    这一盏寒星因是发自竹剑,而非真正的青铜剑,无形中就少了许多的锋芒,可即便如此,一旦射中,即便要不了薛衣侯的命,也足以让他满脸开花,而且还是血红色的。

    间不容发之时,薛衣侯突做惊人之举,只见他眼眸微缩,猛得扭动脖子。

    “嗯,十四的想法还是很不错的,意图避开面门要害,只是仓促间,却是顾头不顾腚,需知侧脸的太阳穴也是要害,一旦被击中……可惜啊。”薛百里明里惋惜,但言语中的嘲讽之意,傻子都听得出来。

    听到这话,薛千裘倒还能保持冷静,可坐于身侧的夫人连氏又如何能忍,需知,擂台上的可是她身上掉下的心头肉啊,只是还没等她发作,便被夫君给按了下去。

    “夫君?”

    薛千裘对着夫人暗自摇了摇头,眼眸之中罕见的流露出一抹寒光。

    就在不少人为薛衣侯那顾头不顾腚的应对之法笑开了花的时候,擂台上却是异变再起。

    眼看那一盏寒星就要射中薛衣侯侧脸的太阳穴时,一条鞭影突兀闪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席卷而来,巧之又巧的抽中那一盏寒星。

    下一刻,寒星灭。

    “那是……辫子!!!”

    擂台下,稍许的惊愕沉默后,终有人反应过来失声叫道。

    到了这时,所有人在看清始末之后,才幡然醒悟。

    一条又粗又长编织成麻花状的辫子,随着薛衣侯脑袋的摆动自身后抽打过来,不仅一举扑灭了那一盏寒星,甚至余势不减,反客为主的扫向薛慧真。

    这是什么招式?

    灵光一闪?

    擂台下有的人傻了,有的人则是精光闪烁啧啧称奇,擂台上,薛慧真更是被这天马行空的招式搞的微微失神,等反应过来时,急忙后撤,左侧脸颊依然被辫子的末梢扫中,留下一片火辣辣的疼痛。

    “你……你卑鄙、无耻。”偷鸡不成却反蚀米,踉跄中一连退出三步才稳定身形的薛慧真自感颜面尽失,羞愤难当,指着薛衣侯就是破口大骂。

    哗!!

    折扇合拢,薛衣侯潇洒的甩头,将吊于胸前的马尾巴归于背后,对于薛慧真的谩骂,却是一脸的不以为然。

    “三姐,你这叫什么话?何为卑鄙,何为无耻。武经之道,本就只论成王败寇,谁又在乎过程。再者说,我也没使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吧?”

    “你……”若论口舌相争,薛慧真还真不是薛衣侯的对手,支支吾吾,却是无论如何都说不

    出个所以然来。

    “荒唐,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十四郎这般糟践发辫,岂不是有违孝道。”女儿受窘,做父亲的又如何看得下去,姜还是老的辣,转瞬之间,薛百里就以孝道进行驳斥,虽是说薛衣侯,但言中机锋却是直射薛千裘。

    “三弟,谬矣。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确实不假,但武经对战,原本就是性命相搏。相比于身家性命,受伤流血都顾及不上,何况损些头发呢?”这一次,薛千裘终于没有委曲求全。

    不论作为人父,还是一家之主,他此时若是再缩头不出,就怎么都说不过去了,更何况,儿子好不容易给当爹的挣了回脸面,这种机会,可是不多啊。

    眼见,擂台上还没如何,擂台下却已经暗潮汹涌。

    这一场看似简单的比擂,在无形之中,早已经变了味道。

    有意思,这春闱大比越发的有意思起来了。

    宾客席上,不少人嘴角都流露出一抹冷笑。

    “二哥,说的没错。只是十四郎这般手段有欠光明磊落,却是不争的事实吧。”薛百里寸步不让道。

    “那孽子平日里虽然行事乖张,但刚才说的话却也并非没有道理。武经之道,讲的原本就是成王败寇,别说只是一些旁门左道,若是于结果有益,用之何妨?”薛千裘看似谈笑风生,但言中机锋,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哼,口舌之争,小弟自认不是二哥的对手。只是这擂台之上,胜负还未定呢。”薛百里有些语结,最终只得咬牙切齿道。

    “为兄也是这般以为,所以,不妨再继续看下去。”薛千裘微微一笑,目光再次投注到擂台之上时,看向儿子的眼神,不自觉中已经柔和了许多。

    “再来。”接收到台下父亲的目光,薛慧真咬了咬牙,手中竹剑一挑,直指薛衣侯。

    “三姐,只凭武经,你是胜不了我的。与其这般耗下去,还是拿出你全部的本领吧。”薛衣侯轻轻一叹。

    他不是瞎子,也不是聋子,更不是傻子。事到如今,如何看不出,因为自己的胡作非为,却是意外的引发了两家的权谋交锋。

    一想到此,他就后悔不跌。

    早知如此,何苦去惹这三娘呢?

    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吃,事已至此,薛衣侯再是不孝,说不得也要倾尽全力,否则就实在没办法跟父亲还有母亲交代了。

    薛衣侯这番话说出,虽不乏狂妄之嫌,却第一次没引得外界的口诛笔伐。实在是他刚才的应对手段,太过匪夷所思,让人一时间难以消化,以至于无形中高看了他一分。

    《女诫》乃是儒家经义,可以说是特意为女子编制,“持身”“养性”是其精髓,与《礼札》倒也有异曲同工之妙,研习可养淑女意气,加持于武经之上,外可御邪魔扰神,内可添内秀之美,以柔克刚、似水绵长。

    **剑原本就善于以巧胜拙,若是加持了《女诫》的以柔克刚,两者相辅,可谓如虎添翼。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十四郎,小心了。”

    薛慧真并不是个喜欢钻牛角尖的人,事关父亲颜面,她再也不敢托大,说话间,人还是那个人,身姿不变,

    但转瞬之间,已散发出完全不同的气质。

    原本因为一招不慎而铁青的脸色,变得祥和,明眸纯净,戾气收敛,举手投足间,隐约中竟带着大家风范,让人看了,不免心生自惭形秽之意。

    眼睁睁的看着薛慧真的变化,薛衣侯一时间也有些失神,好在,他本身也修有文卷,虽不如薛慧真,但还是能抵挡一二,很快就转醒过来。

    “这便是淑女意气么?若我单纯只修武经,此时怕早已身陷,不忍与之动手,从而坐以待毙了吧。”薛衣侯心中轻叹,但手中却是丝毫不慢,合拢的折扇缓缓的平举于胸,摆出了所修武经的起手式。

    “嗯……这起手式,好像是……《十七帖》。”擂台下,高冠老者看着薛衣侯的动作,若有所思。

    《十七帖》乃是薛家典藏的武经之一,名为帖,却是奇门兵刃判官笔所修的招式套路,上书十七字,每一字不论繁简皆一笔写就,胜在招式奇特,若是用好了,威力比之孜赢上乘的**剑也是不遑多让。

    以折扇做笔……亏这小混蛋想的出来啊。

    “看剑。”一声娇喝,薛慧真再次先发制人,率先出招,因为有了文卷的加持,心境提升,竟让她对**剑的领悟也有了短暂的提升,竹剑之上赫然凝聚出了寒星两盏。

    脚下生风,依旧施展的是蝴蝶步,但身姿更加的优美,速度也提升了许多,只是一步间,便绕到了薛衣侯的背后,竹剑随着手腕反转,半路连续两个转折,出其不意的刺向了薛衣侯右臂腋下,其角度不可谓不刁钻。

    “列!”

    再看薛衣侯,也是毫不相让,以扇做笔,游龙走凤,一个“列”字还未完成,笔锋微折,却是巧之又巧的抵在了竹剑之上。

    “比划不足,何以成字,给我破。”薛慧真的眼力倒是不俗,很快就察觉到薛衣侯的意图,一旦让其继续书写下去,无疑会打乱剑式。冷哼一声,手中竹剑左右一荡,与折扇接连碰撞下,以柔克刚,反而致使其笔划凌乱,最终也没能完成那副字帖。

    “字虽未成,可也挡下了你这一剑不是?”薛衣侯不以为意,还有暇开口揶揄。

    刷!!!

    说话间,折扇再开,扇面于掌中一个翻转,如同巴掌一般将竹剑拍开。

    “这似乎是排云掌中的一招……”擂台下,高冠老者竟有种应接不暇之感,实在是这纨绔子太过乱来,随手拈来,便是完全不同的武经。

    这小混蛋难道不知人精力有限,与其追求驳杂,不如专精一道么?

    ……

    这把被薛衣侯取名为千机扇的折扇,虽以青钢玉做骨,但扇面却用了一种特殊的油纸,极为坚韧,以竹剑的锋芒竟是难以割裂。

    一击之下,竹剑的去势一偏,连带着姐弟两人也是擦身而过。而由于薛慧真的速度太快,一时间,想要扭转身形也是难以做到。

    “三姐,你输了。”

    就在两人擦身而过之时,薛衣侯突然凑到薛慧真的耳畔低沉说道,不等她做出反应,一声惊雷便自口中炸开。

    “成列为兵,兵作……伐!!!”

    嗡!!!!!

第二十章 巧之论

    前文说过,但凡薛家主支子弟,三十岁前,皆要文武双修。www.uu234.cc

    薛慧真修行武经的同时,还研习了儒家文卷《女诫》,而薛衣侯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礼札》、《乐经》、《握机经》三册文卷,便是薛衣侯平日文卷研习的功课。而这其中兵家经义《握机经》尤其是其主攻经义。

    此次比擂,薛衣侯自始至终都是单纯的以武经应对,靠着驳杂的武经招式,每每出奇,倒也堪堪的挡下了薛慧真的锋芒,而就是在后者锋芒达到最顶峰,气势将泄未泄的空当,却被他精准的抓住,于擦身之际,突然发难。

    “成列为兵,兵作伐。”此一句便是兵家经义《握机经》第一卷的精髓。尤其是最后一个伐字,更是饱含了兵家文卷特有的兵锋意气。

    一句吐出,铿锵有力,几乎是在薛慧真的耳畔炸响,无异于一抹惊雷。

    那满含了杀伐的兵锋意气,近乎毫无保留的被薛慧真笑纳,哪怕她拥有着少等通论的文卷修为,可抵御邪魔扰神,一时间也被震的头脑嗡鸣,全身力道失去控制,一泄之下,只留下满满的疲惫跟无力。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脚步虚浮的薛慧真一路踉跄,一只脚已经踏出擂台,身体摇晃中,随时都有可能掉落。

    “呔,痴儿,还不快醒来。”眼见女儿危险,台下的薛百里禁不住起身,一声厉喝如同醍醐灌顶,终将神色恍惚的薛慧真惊醒。

    “三弟,你这般作法,似乎于规矩不合吧?”饶是性格温吞的薛千裘,此时也是阴下了脸来。

    若是人人见到自己家的子弟比擂中落于下风,便出言点拨,那这春闱大比还有何公平可言。

    “我……”薛百里一时护女心切,待反应过来时,面对二哥的斥责也是哑口无言,不无心虚的向着旁边的高冠老者望去。

    “哼。”高冠老者的目光并没有从擂台上转移,却还是发出了一声冷哼,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咦,什么时候这薛老鬼如此好说话了?

    薛百里心头松了口气的同时,却也升起了偌大的好奇。

    不过,很快,疑惑便被解开了。

    “此局比擂,薛家主支十四郎,胜!”

    擂台上,刑堂执法的声音,并不算响亮,但传入薛百里的耳中,却是震的他身躯摇曳。

    “这、这……怎么可能……这般快。”薛百里满脸的难以置信,就在刚刚,他明显看到女儿经自己提醒后恢复了清明,以她的修为,想要稳住身形,不从擂台上掉落,可谓轻而易举。

    可怎么转瞬之间就败了?

    薛百里因为心虚,并没有看到,但刚刚所发生的一切,却如何能逃过其他人的耳目。

    薛百里的那一声断喝,确实将薛慧真从恍惚中惊醒,可不要忘了,薛衣侯也不是死人。

    眼看胜券在握,薛衣侯如何会让这煮熟的鸭子飞了呢,擂台之上,讲得可不是什么穷寇莫追,而是宜将剩勇追穷寇的不胜不休。

    几乎是在薛百里出声断喝的同时,原本立于数丈开外的薛衣侯,便使了个身法,于薛慧真惊醒的同时,已经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其背后。

    折扇合拢,薛衣侯只是轻轻的在薛慧真的背后捅了一下,便轻松的将身形本就不稳的薛慧真推下了擂台。

    “我

    、我不服,我剑上的两盏寒星都还没用呢?”清醒过来的薛慧真虽是掉下了擂台,倒也并不狼狈,只是在半空中稍微扭腰,便稳稳的落地,可在听到斗擂结果后,却是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羞愤,抬头间倔强的直视擂台边缘的刑堂执法。

    薛慧真是骄傲的,身为家族主支,不论武经文卷,都处于佼佼之列,让她如何能够接受败给薛衣侯这个纨绔子的结果呢?

    “不论身处江湖还是战场,那些败亡之人,有很多至死都没有发出最强一击,他们的委屈又向何人诉说?”刑堂执法面无表情的瞥了薛慧真一眼,冷声回道。

    “可、可这毕竟不是真的拼杀,只是春闱大比,所考量的是我们的真才实学,而非投机取巧。”薛慧真梗着脖子,气咻咻道。

    “三姐,不要说了。”眼看那刑堂执法越发的不耐烦,薛衣侯急忙跳下擂台,拉住冲动的薛慧真。

    “不要你做好人,我就是不服。不论武经文卷,我哪里不比你强,难道就单凭一场取巧的胜负,就能否定我的辛苦修行么?”薛慧真平日里再如何讨厌,总归还是个少女,眼见自己两次败落,惨遭淘汰,如何还忍得住满心的委屈。

    “取巧?哼哼……”那刑堂执法冷哼一声,几步间就站到了薛慧真身前的擂台边缘,居高临下,眸子满满的失望,“老夫即使再给你十次机会,你也赢不了十四郎。”

    “不可能。”因为委屈跟失落,让薛慧真早已经失去了理智,一时间,甚至忘记了身前这位刑堂执法的凶名。

    刑堂执法没有回答,反而将目光转向了薛衣侯。

    薛衣侯嘴角微微一抽,他如何看不出刑堂执法的用意,稍许犹豫之后,随着一声叹息,还是选择了开口。

    “三姐,执法说的没错。以你今日所展现的实力,确实赢不了我。”

    哗!!!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这还是那个只知道斗鸡走狗、娼楼妓馆的纨绔子么?

    此时,眼力高者自是不用多说。至于那些眼力欠缺的,虽不怎敢去质疑那位刑堂执法,却也被薛衣侯的话惊的瞠目结舌?

    锻骨十六周天、少等通论的文武修为,竟然打不赢锻骨十四周天、上等初蒙的对手,这说出去,谁会相信?

    “三姐,你先不要急,听小弟慢慢道来。”薛衣侯眼看薛慧真有暴起的冲动,急忙劝阻道。

    “哼,我倒想听听,我哪里比不上你。”薛慧真强忍着盈眶的泪珠,不让其掉落,死死的咬住嘴唇道。

    “三姐是否以为此一场,小弟乃是投机取巧得胜?”见薛慧真稍微的冷静下来,薛衣侯这才开口问道。

    “难道不是,若是再比一次,我定然不会输。”薛慧真好强道。

    薛衣侯苦笑,却并没有反驳,而是继续问道,“那么三姐可否告诉小弟,你若胜,又胜在的何处?”

    “以巧胜拙,以柔克刚。”薛慧真想都没想的回道。

    “其实主要还在一个巧字,对么?”薛衣侯再问。

    “你这般说倒也不错。文卷毕竟只是辅助,擂台之上,武经方为主。”薛慧真点了点头,脑海之中不由的闪过一个念头,可转瞬就消失了,并没有抓住。

    “呵呵,三姐的长处便在一个巧字上,却为何偏偏让小弟取巧得胜?

    ”薛衣侯再问,顿时让薛慧真哑口无言,虽依然觉得对方的话有歪曲之嫌,却偏偏找不出破绽予以反驳。

    “换一个角度讲,小弟是否可以说,三姐的巧比之小弟之巧,稍有不及呢?”薛衣侯见对方还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不得不再次提醒一番。

    “巧?巧?可这不一样,不一样。”薛慧真满脸的纠结,依然难以说服自己去相信这番道理。

    “确实不一样。三姐的巧是依仗**剑的剑招,乃是被动的。而小弟我则是通过不同的武经招式,配合文卷,随机应变,主动取巧。但本质上,两者又是一样的,只是你的巧,稍显古板,少了变通,才为小弟所趁。”薛衣侯说到这,便闭口不言,而是抬头向那刑堂执法看去。

    刑堂执法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道理已经讲到了这个地步,薛慧真能不能堪透,就只能靠她自己了。

    说白了,薛慧真之败最终的原因还是在一个“熟”字上,因为对**剑不够纯熟,所以更多的只是拘泥于表面,难以发挥出其真髓。只是这话,说起来简单,可对当事人而言,却是要自己领会了。

    望了眼因为自己一番话而陷入沉思以及纠结的薛慧真,薛衣侯禁不住再次叹了声气,也不向刑堂执法施礼,便转身回到了家族子弟之中。

    至于薛慧真,因为连败两场而被淘汰,便有人上来,意图将她带走,却不料被刑堂执法所阻。

    “就让她在这里好好想想吧。”刑堂执法摆了摆手,但紧接着就将目光投向了薛百里,“薛家三娘,挑衅刑堂威严,待她清醒过来,自去刑堂领罚。”

    远处,薛百里毕恭毕敬的向着刑堂执法躬身行礼,没有一丝的不满。

    正如之前所说的那般,整个薛家之中,总有一些眼力高的。且不说表面如何评判,但心中却已经有了计较。

    整场比擂,薛衣侯虽然缕缕出奇,可正是这份信手拈来,就高明的太多了。

    反观薛慧真,一路剑法使来,看似眼花缭乱,却只重其形,没有自己的神韵,好好的**剑,却是毫无灵性,落败也就在所难免了。

    薛百里作为主支三爷,其眼力自然是不用说的。别看表面上他偏袒女儿,但这不过是亲疏有别私心作祟罢了,至于内心深处,在女儿身形不稳将要从擂台掉落之时,他便不得不承认一个难以接受的现实了。

    心中叹服,加上之前自己情急之下的失礼举动,薛百里此时哪里还敢质疑刑堂执法的惩罚。

    “哎,三娘还是少了些历练呐。”薛千裘语重心长的话幽幽传来。

    这一次,薛百里没有扭曲的当做落井下石,心思微动间,感激的对一向看不惯的二哥施了一礼。

    这场斗擂,也告诉了世人一个道理,武经文卷的修为,毕竟只是纸面上的文章,但到了实战中能发挥出几成来,靠的就不是闭门造车的一味苦修了,这也是为何实战经验远比纸上谈兵更加可贵的原因。

    唯一让人奇怪的是,那纨绔子平日里不苦修也罢了,大部分的时间里也都是吃喝玩乐、斗鸡走狗,擂台上的那份从容跟老道,他又是从何处得来的呢?

    “小爷是实战派。”屹立于旁,眼也不眨的看完整场斗擂的高冠老者,脑海中不由的浮现出之前薛衣侯留下的那句话。

第二十一章 寒门旁支薛九儿

    只是斗擂的一场而已,虽是风波不断,却还是很快就得以平息,重新走上正轨。www.uu234.cc

    巧胜薛慧真一场,让不少人对薛衣侯高看了一分,这个嫡脉独子,看来并非表面上那般的自甘堕落、一无是处啊。

    当然,也就只是这样了。

    毕竟,身为家族三代子弟中,资质最好、最受重视的一个,战胜薛家三娘实在算不上太光彩之事。

    只不过,某人平日的口碑实在太烂了,久而久之也就让家族难报希望,才在今天小小的出了把风头。

    叫战在继续,除了薛衣侯不按常理出牌外,其他子弟却没有这个胆子,潜在的规则之下,主支子弟叫战旁支子弟,即便是拥有叫战资格的旁支子弟,也是叫战比自己更弱的旁支。

    待第二轮结束后,因为积累两场败局而被淘汰之人,就达到了三十四人,而这其中,除了薛慧真以外,全部出自五服九从的旁支。

    除了在第一轮斗擂运气不佳而败北,沦落到失败一方的三名主支子弟(不算薛慧真),没有叫战资格的子弟全军覆没,同时也意味着淘汰出局。

    十六主支,六十旁支,共计七十六名家族子弟,到了现在,还剩下了四十二人,其中有六人(主、旁各三)身背了一次失败,前景不容乐观。

    再一次随机的抽签,薛衣侯很幸运的抽到了一名旁支子弟,并没有浪费多少力气,便再胜一局。

    第四轮,依然如此……

    经过连续几轮的筛选,不断有子弟积累两败,而惨遭淘汰,因为节奏太快,接连的斗擂,对于体力以及玄气的消耗无疑是巨大的,哪怕是强如薛衣娘,娇俏的脸上也爬上了倦容。

    人一旦疲惫,便难以专注,擂台之上,不可避免的就会出现失误,进而导致失败。

    当第六轮开始时,依然能够站到擂台上的家族子弟就只剩下了区区八人。

    八人中,除了薛衣娘外,全部身背了一次失败。

    薛衣侯的一次失败,来自第五轮,不幸抽到了薛星云,战都没战,主动认输。

    薛星云的一次失败,则出自第四轮,他的不幸是因为薛衣娘,而作法跟薛衣侯如出一辙,主动认输。

    这种主动认输的作法,在这几轮的斗擂中并不罕见,也不会惹人嘲笑,甚至是考量的一项。

    春闱大比,表面上考的是武经、文卷,但实质上却是包含了很多方面。

    临战的应对是其一,其中薛衣侯对阵薛慧真就是最好的例子,这也是当时刑堂执法对待薛衣侯跟薛慧真不同态度的主要原因。

    修为高低固然重要,但战斗之时的临机应变,更值得肯定。

    长时间战斗的耐性也在考核

    之中,这也是为何在每轮的斗擂,丝毫不给家族子弟休息时间的原因。

    还有一个比较重要的考核项目,便是取舍之道。家族子弟累积两次失败才被淘汰,除了给予他们多一次机会以外,更在于考验他们在这许多轮斗擂中的取舍。

    在明知不敌的情况下,与其逞能斗狠,不如主动放弃,留下力气,应对后面的战斗,这才是智者所为,也能走的更远。当然,这主要是针对那些在前面没有败绩的子弟,至于有了一次败绩的,若再不战而退,那就是懦弱的表现,惹人看不起了。

    不过,此时,全场的焦点却并不在成绩最为傲人的薛衣娘身上。

    “此子是……”主位上,薛千裘神色少有的露出讶然,伸手所指,赫然是剩下的八名子弟之一。

    能够让身为家主的薛千裘都叫不出名字来,只此一点,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事实上,不只是薛千裘,但凡主支的几家,都露出了惊咦之色。反倒是下面那些旁支,有不少人交头接耳,隐约中甚至可听到欢欣雀跃之声。

    “薛九儿,十七岁,九从子弟,其父薛大海,五年前走商途中遭遇劫匪,不幸命陨,留下了家中遗孀以及一对儿女。”高冠老者凝重的声音,适时的响起。

    此言一出,几家主支无不侧目。对他们而言,并不在意这家的悲惨境遇,毕竟在这乱世之中,家族想要生存,多多少少总要付出一些代价,更何况只是九从的旁支。相比于此,让他们在意的是薛九儿本身。

    没了家中的顶梁柱,身为九从的旁支,其家境之难,不言可知。可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薛九儿竟然能够在此次的春闱大比中脱颖而出,不可谓不惊艳。

    为了维持家族血脉正统,主支子弟固然受到重视,但并不是说出身旁支就没有丝毫的机会。事实上,恰恰相反,家族之中,主支虽然坐拥高位,但旁支的数量却是更多。

    主支对旁支,固然要压制,却要掌握好一个度,否则一旦惹得天怒人怨,人心一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所谓的恩威并施就是这个道理,逞威是为了维护主支的地位。而施恩则是为了拉拢人心。

    只有如此,家族内部才能长治久安。

    而施恩的手段有很多,其中最有效的,无非就是寻一两个典型,进行着重培养了,也就是常说的人样子。

    高冠老者便是如此。

    同样出身九从,却因为受上代家主薛天放的看重,大力栽培下,才有了今天的威望地位。有此表率,其他的旁支,与有荣焉的同时自然就有了上进之心,于家族而言,收获的则是更加紧密的凝聚力跟忠诚度。

    “薛九儿……”薛千裘不断咀嚼着这个名字,良久才问

    向高冠老者,“此子修为几何?”

    “锻骨十五周天,少等初蒙。”高冠老者虽老,但记忆力却是极佳,稍加思索,便报出了之前唱牌得来的成绩。

    “文武双修?”大爷薛万仞提出质疑。

    需知,家族之中,只有主支子弟才有资格文武双修啊。

    “大爷可有质疑?”高冠老者冷哼一声,认谁都听得出其中的不满之意。

    高冠老者本就出身九从,爱屋及乌,自然对有相似身世的薛九儿颇有偏重了。

    “薛六叔误会了……”薛万仞立时醒悟,自知说错了话,就要出言解释,却不料被高冠老者打断。

    “家族之中,修行资源的分配都是有据可查的,大爷若是怀疑有人假公济私,尽可去查。至于此子为何能够文武双修……老夫反倒要问一句,族规之中哪一条哪一款规定了旁系子弟不得双修的?”高冠老者冷声质问道。

    “薛六叔说的不错,族规中确实没有此项规定。之所以旁支子弟不得双修,其实更多的在于修行资源的分配。相比于主支子弟,旁支子弟修行资源极为有限而且单一,或者武经或者文卷,二选其一。”薛千裘貌似公正的接过了话头,“只看这薛九儿文卷修为只有最低的少等初蒙,就不难猜测,定然是有心之下,从本就不多的武经修行资源中挤出一些与人换取了文卷经义以及文房四宝,自学成才。其他且不说,只是这份志向以及毅力,便是难能可贵了。”

    看似简单的一番话,出自薛千裘之口,便算是为此事划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附近不少听到此言的人家,再看向那薛九儿之时,已经多了份和蔼以及羡慕。

    可以预见,从今天起,这薛九儿便是真的鱼跃龙门,获得一份大大的机缘了。

    再看那集万众瞩目于一身的薛九儿,虽身形消瘦,衣衫破旧,但那张清秀的脸上却是挂着荣辱不惊的坚韧,只这一点,就不得不让人高看一分。

    “薛九儿……平日里就是个闷葫芦,之前的斗擂也是不温不火,却没想到竟是个扮猪吃虎的主,有趣,大大的有趣。”薛衣侯的目光同样投注在不远处的薛九儿身上。

    “第六轮斗擂,抽签。”刑堂执法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再次响起。

    立时间,八名子弟纷纷的走上前去,从刑堂执法的手中抽取竹签。

    “壹号。”薛衣侯看了看手中的竹签,便第一个登上了擂台。

    “哗啦,有好戏看了。”

    “竟然是他。”

    ……

    奇怪擂台下突然响起的骚乱,薛衣侯不禁转身,这才发现,原来紧随他身后登上擂台的赫然是……寒门旁支薛九儿。

第二十二章 嫡子对九从

    看到对手竟然是薛九儿,薛衣侯不仅没有庆幸,心中反而莫名的升起了一丝警兆。

    论修为,武经上薛衣侯低了一个周天,但文卷上却高出了两等,整体算起来,其实还是他高出了半筹。

    但擂台之上若只是这种表面上的修为对比,那还有何意义可言?

    不说其他,这薛九儿作为剩下的八人中唯一的旁支子弟,只此一点,就足以证明其不凡之处了。

    修为上,薛衣侯虽然占了一定的优势,但其劣势也是显而易见的。

    作为唯一的嫡脉子弟,薛衣侯不管愿不愿意,都注定会成为春闱大比的焦点……之一。既然是焦点,那么势必会惹人关注,有心之下,未必就看不出一些端倪。

    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便是这个道理。

    反观薛九儿,出身九从,地位不可谓不低。锻骨十五周天、少等初蒙的文武修为于主支子弟而言算不得耀眼,加上平日里的低调,擂台上的不温不火,便是身为家主的薛千裘在此之前都没有太多的关注,连名字都叫不上来。

    至于三代的主支子弟,就更不用说了。

    在所有主支子弟的眼中,他们的对手,只有同为主支的兄弟姐妹,谁又会去注意一个九从的旁支子弟?

    锻骨十五周天,修的是何武经典籍?少等初蒙,研习的又是那部经义?对于这些,薛衣侯竟是一无所知。

    不仅如此,最让薛衣侯担忧的是两人所扮演的角色。

    出身寒门,志向远大,意志坚韧,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无论从哪个方面看,这薛九儿都坐实了前世网文小说中的主角光环。

    反观自己,天资卓越,地位崇高,再加上平日里的胡作非为,怎么看,都像是成就主角名气的……踏脚石,还是最好的那一块。

    “我擦,不会这么倒霉吧?”薛衣侯心中叫苦,心态中难免就有了些许的变化。

    “还请十四郎赐教。”另外一边,薛九儿已经抽出了腰间的兵刃竹剑。

    十七岁的薛九儿虽比薛衣侯大了些许,但因为出身旁支,不入长幼之序,所以却是不能与薛衣侯兄弟相称的。

    “你所研习的是何文卷?”薛衣侯神色郑重,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十四,你此话何解,难道日后遇袭,敌人还会乖乖的将自己的底细透露于你么?”一旁的刑堂执法冷声斥责道。

    得,这就是规矩逾越了。

    薛衣侯眼见薛九儿并没有回答的意思,不由的撇了撇嘴。

    这薛九儿摆明了扮猪吃虎,之前的斗擂,薛衣侯虽没有太过关注,但身为旁系子弟,若是表现的太过精彩,又怎么可能不引人注意呢。

    如此说来,最大的可能便是,在此前的数轮斗擂中,薛九儿根本就是隐藏了实力。

    最可恨的还是那高冠老者,在唱牌之时,或许没人关注旁系子弟的唱名,但身为通书吏的他,面对一个文武双修的旁支子弟,又怎么可能会不吃惊呢?

    可在旁系子弟的唱牌过程中,这老东西竟然没有表露出一丝的异样来,这不是……

    “摆明了是想坑小爷啊。”薛衣侯一番咬牙切齿。

    当然,这话怎么看都有莫须有之嫌,高冠老者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算到,薛衣侯会跟薛九儿对上呢。

    更何况,以薛九儿所报上来的修为,即便是高冠老者,怕是也未必想到他会走这么远吧。

    啪!!!

    吃了个软钉子的薛衣侯,不再多言,此次春闱中屡屡建功的折扇已然开屏。

    这薛九儿虽然给他的感觉很不妙,但还不至于让他不战而退,更何况是在纸面修为占优的情况下。

    “一扇在手,可作笔,可化掌,亦可代剑。十四郎之巧,不仅在于武经招式上的信手拈来,只怕这折扇也是功不可没吧?”一向少言寡语的薛九儿,突然开口,一番品鉴,可谓是一针见血,听的薛衣侯眼角抽搐,听的擂台之下满是沉思……

    在薛衣侯之前的斗擂中,最为精彩的无疑是跟薛慧真了。

    正是那一场短暂的斗擂,薛衣侯利用手中折扇,接连施展了判官笔法、掌法,衔接之中羚羊挂角,每每出其不意,最终打败薛慧真。

    再后来几轮斗擂中,薛衣侯还以扇作剑,施展了剑法,一兵三用,天马行空,巧之又巧,也让他一路之上过关斩将,颇为轻松的走到了现在。

    在此之前,很多人更多的关注于薛衣侯招式套路之驳杂,施展之中却能信手拈来,不着痕迹。只有这薛九儿,一番话却是直指要害,仅这份眼力就不知比多少人高明了。

    是啊,薛衣侯所学武经虽然驳杂,可若是没有趁手的兵器,又怎么可能如臂使指?不然的话,外经又何必去分什么武器之别呢?用剑去使刀法,或者用刀去使枪法……只是想想,都觉得无稽可笑啊。

    “好一个薛九儿,眼力劲不错。”此时的薛衣侯哪里还有往日的吊儿郎当,凝重之中却还是嘴硬道,“道理是道理,若是耍嘴皮子便能制敌的话,还要武经何用?”

    “十四郎,看剑。”薛九儿最终还是不善言辞,之前出声,不过是为了乱薛衣侯之心,占得一丝先机罢了,眼见目的已经达到,自然不再嗦。

    手中竹剑于空中轻轻一抖,一连发出数道轻吟,灰色的竹剑映入薛衣侯的眸子里,宛若一条吐信的毒蛇。

    “游蛇剑!”薛衣侯惊咦一声。

    薛衣侯之所以惊咦,并非是这游蛇剑有多了不起,恰恰相反,它在薛家收藏的武经典籍中已经是最次的存在了,次到就算是五服九从的子弟也少有问津的。

    游蛇剑,

    名字听着颇为响亮,但事实上,一套剑法使来却只有可怜的三招,简单至极。

    抖剑、直抹、斜挑。

    抖剑为起手,可小范围内改变走剑的痕迹,如同游蛇一般,用于惑敌。

    直抹是主要的攻击招式,速度有余而伤害不足。

    斜挑是杀招,说白了就是弥补直抹的不足,用来补刀的。

    游蛇剑,因为招式太过简单,容易上手,在很多人看来,最大的用处是给孩童启蒙之用,根本没有多少威力可言,也正因为如此,很快便会被舍弃,转而修行其他的武经套路。

    薛衣侯怎么也没有想到,这薛九儿一上手用的竟然是游蛇剑。

    是因为这薛九儿太过看轻了自己还是因为他出身低微,没有过多的精力跟资源供其修炼其他武经典籍?

    哗!!

    眼下容不得薛衣侯多想,下意识中,手中开屏的折扇便以掌势斜挥而出,施展的赫然是排云掌。

    一剑一扇相接,偌大的扇面精准的拍于竹剑的七寸之上,由此可见薛衣侯拿捏火候的功夫,颇为不浅,按理说,只要稍加些力道,足以将竹剑拍飞。

    咔嚓!!!

    一声脆响,令人意外的是,薛九儿手中的竹剑没有被拍飞,反而承受不住从中断裂。

    意外之所以是意外,便是让人意想不到,尤其是作为当事人的薛衣侯。

    他刚才一击,原本就没想过击毁竹剑,所施加的力量也是颇为有限,只要薛九儿愿意,完全可以保竹剑不毁。

    如此算来,就只有一种可能。

    这薛九儿是故意的。

    想到此,薛衣侯心头猛跳。再看薛九儿,在竹剑断裂的同时,脚下突然一扭,身体旋转中巧之又巧的贴着折扇的扇面滑过,直往薛衣侯的怀中扎去。

    接连的变故,立时引得擂台下阵阵惊呼。

    如果说,今日春闱大比,薛衣侯给人的感觉便是出其不意的种种取巧,那么现在薛九儿则完全是照本宣科的模仿了。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待薛衣侯反应过来,两人相距已经不足半臂,此时再想收回折扇已经来不及了。

    此时薛九儿反手间握住一小截断裂的竹剑,随着身体的旋转,自左而右,直刺薛衣侯太阳穴。

    一招之下,薛衣侯险象环生,不仅折扇没了用武之地,就连那特意扎的辫子一时间也难做反应。

    “游蛇剑接陀螺步,倒也别出心裁。”场外,高冠老者轻抚白须,满脸的欣慰。

    “十四怕是要输了。”薛万仞幽幽的叹息一声,尽显长辈的遗憾。

    “输?哼,还早呢!”

    危急时刻,薛衣侯本是凝重的神色突然绽放出一抹诡笑,而不知何时,其空闲的左手却是已经摸向了腰间。

第二十三章 逍遥伞出

    悄无声息中,一道噬骨的寒芒射入薛九儿的眸子,眼看反手而握的断裂竹剑距离薛衣侯的脑门不过一拳之距,却是硬生生的停了下来,脚下再次扭动,便从薛衣侯的身旁滑过。UU小说

    咣!!

    一声低沉而怪异的剑鸣自薛衣侯的腰间响起,一弯银虹绕梁而直,平行着在前腰划出一记绚丽的半弧。

    “好险!!!”这一幕恰巧为薛九儿的余光捕捉,脑门上不禁流下了一滴冷汗。

    “可惜。”于此同时,薛衣侯却是暗叹一声,低头看向左手,赫然握着一柄不足两尺的锋芒。

    “那是什么?”

    “好像是剑!”

    “从何而来?”

    “不知道!”

    擂台下,再起骚乱,所有人的眼睛不由的聚焦于薛衣侯手中的短剑。

    只看此剑银白中夹杂着烤蓝的色泽,剑身中空,薄如蝉翼,于腰前颤鸣不已。

    对于外人的指指点点,薛衣侯心中也是颇为得意。

    说起来,这个世界因为受科技所限,尤其是在冶金业,基本还停留在青铜器的时代。

    青铜质地坚硬,虽不乏锋利,却少了韧性,根本不可能打造出软剑来,世间也罕有听闻过软剑的存在。

    正因为如此,谁能够想到,薛衣侯的腰带之中竟然还暗藏着一柄利刃呢?

    原本薛衣侯是准备利用软剑之力,以剑身将薛九儿抽退,却不料对方这般机警,堪堪避了过去。

    “一招之间,便让我不得不用出浅吟锯……薛九儿,此战你足以自傲了。”薛衣侯看也不看背后的薛九儿,一挥手中软剑,发出尖锐的破空之声,姿势潇洒,就是显得有些无耻。

    浅吟锯便是薛衣侯给手中软剑起的名字。

    背后薛九儿低头瞧了瞧手中断裂的竹剑,再转头看了看薛衣侯手中锋利的短剑,脸上没有担忧,反而显得有些怪异。

    先是折扇,接着又是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的短剑,还有……

    不自觉中,薛九儿的目光便转向到了薛衣侯一直悬于腰间的油纸伞。

    这家伙身上的宝贝还真是不少呢,只是……

    “执法,你看……”就在薛衣侯转过身来,欲与那薛九儿大战三百回合之际,后者却是转头看向了擂台边缘的刑堂执法。

    执法?做什么?

    薛衣侯满脸疑惑,眼前这家伙不会是想主动认输吧?

    “咳咳,十四,你手中之剑违规了。”刑堂执法清了清嗓子,语重心长的说道。

    “违规?违什么规……”话还没有说完,薛衣侯却是醒悟过来了。

    原本还是满脸的得色,下个瞬间,便布满了黑线,瞪向刑堂执法。

    虽说这擂台之上,家族尽量的创造出真实拼杀的环境,可本质上,它依然只是擂台,而不是战场。为了避免家族子弟下手不知轻重,而造成伤

    亡,所有人手中的兵刃都被改成了竹剑、木刀等等,如此看来,薛衣侯手中的软剑,可不就是违规了么?

    可怜薛衣侯,一时间也是打的兴起,却是将这个规矩给抛之脑后了。

    正是应了那句话,叫做帅不过三秒。

    不仅如此,若较真的话,薛衣侯之前抽出软剑的一击,事实上已经是大大的违规了。也就是薛九儿见机不对闪得快,否则一旦受伤,其后果……

    大眼瞪小眼中,薛衣侯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哼,小爷不用就是了。”薛衣侯冷哼一声,左手挽了个剑花,转瞬间便将软剑重新插回了腰带之中,速度之快,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嗯,基于公平考虑,薛九儿可换剑。”刑堂执法再次开口,显然是因为薛衣侯之前的违规对薛九儿做出补偿了。

    对此,薛衣侯也没有提出异议。

    斗擂暂时中止,直到薛九儿重新换上了一柄竹剑。

    “十四郎,还要用折扇么?”薛九儿意味深长的瞥了薛衣侯一眼。

    “哼,这折扇的妙处虽然还有很多,却都有违规之嫌。现在展现出来的既然已被你看破,我会那么傻么?”薛衣侯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说话间,收拢折扇,别入腰间,右手却是摸向了一直悬于左腰的油纸伞。

    终于要用那个东西了么?

    眼见如此,薛九儿心中竟然升起了莫名的激动。

    油纸伞四尺长短,伞面合拢,被薛衣侯握于手中,一时间也看不出其中的玄机。

    可越是如此,薛九儿的脸色越是凝重。

    想想之前的折扇,再想想刚才那能够藏于腰间的长剑,若是还有人以为眼前的只是一柄普通油纸伞的话,怕就是傻子了。

    “怕么?”似乎看透了薛九儿的心思,薛衣侯突然诡笑一声。

    薛九儿不语。

    “之前你看透了我那千机扇的秘密,不知能否在这场斗擂结束前也能勘破逍遥伞的辛秘呢?”薛衣侯继续自说自话。

    “家族之中,皆以为小爷不学无术,不论武经还是文卷修行,无不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是,小爷承认,自己确实少了武者该有的恒心毅力,可这又如何?”薛衣侯神色少有的肃穆起来,眼眸环顾四周,将家族之人一一看在眼里。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哈哈!!”一声长笑过后,薛衣侯如同变脸一般,再次恢复往日纨绔风采,“今天,就让尔等看看,何为天才。”

    狂妄,好狂妄,装b,太装b。

    擂台下,薛千裘脸色铁青,真恨不得亲自上擂教训这目中无人的孽障。

    一旁的连氏却是哭笑不得,这孩子还是那般顽皮。

    反观其他人,反而并没有太多的意外。

    话又说回来了,这纨绔子平日里不就是这副德性么?

    都是被薛山上的老头

    子给惯坏了啊。

    “废话说完了么,说完了就打,后面还有人等着呢。”擂台上,刑堂执法强忍着怒火,瞪眼道。

    “好,看枪!”突然之间,画风突变,之前还一副洋洋自得模样的薛衣侯,转瞬之间,竟然一挺逍遥伞,来了个先下手为强。

    咔嚓!

    原本四尺来长的油纸伞随着薛衣侯按动手柄上的机簧,猛然间又长出了四尺,随着迅猛的冲锋,化作八尺长枪。

    “七探盘云枪!!”擂台下有人配合的失声叫道。

    七探盘云枪,孜赢品阶中的上乘枪法,虽只有七式却暗含七七四十九种变化,威猛中不乏灵巧,端得厉害。

    更重要的是,若是有兵锋意气加持,可更胜一筹,只此一点,修行此外经的家族中人可谓少之又少,而在这一辈子弟中,更是唯薛衣侯一人耳。

    一枪出,伞尖化枪头,锋芒未至,破空而成的风势,就压迫的薛九儿五官变形。

    退!!

    枪走势,更何况还加持了薛衣侯的兵锋意气,锐气难当。

    薛九儿脚下再扭,施展陀螺步,一边飞退,一边变幻身形,以期躲避枪芒,同时手中竹剑环腰,借助旋转,悄然蓄力。

    “接我一剑,缠。”好一个薛九儿,面对如此凌厉的枪势,却是丝毫不惧,稍退之间,竟是立即迎上,前进之中,手中竹剑划出s形弧线,与游蛇剑的抖剑,似像非像,竟然突破枪芒,缠了上去,紧接着顺势一拨,颇有四两拨千斤之妙,转瞬间便将枪头带偏。

    “还想故技重施?没门,给我收。”眼见薛九儿转动,贴着逍遥伞再次近身,薛衣侯却是冷笑一声,手柄处机簧再动,原本刺出的逍遥伞猛然回收,缩成四尺。

    “开!”

    啪!

    一声闷响,伞面开屏,在薛衣侯身前形成一面盾牌,正好顶住了薛九儿的身体,使其再难进半寸。

    “转!”

    开屏的伞盾急速旋转了起来,力量之大,竟是将薛九儿掀入了空中。

    “合!”

    啪!!

    油纸伞合拢,在薛衣侯掌中一划,转为剑势。

    “看剑。”

    薛衣侯厉喝一声,不给对手一丝喘息的机会,纵身一跃,追着薛九儿刺去。

    枪、盾、剑,瞬息转换,一气呵成,好一个眼花缭乱、目不暇接,诡变之处,形势立转,薛九儿危矣。

    以伞作剑,使得竟是高誉品阶的武经剑法《翼双飞》。

    薛家典藏,武经百部,其中内经因为太过稀罕,屈指可数。而外经之中,九成九都是孜赢品阶,高誉品阶的外经,却是只有可怜的一部,还是残篇,便是薛衣侯使出的《翼双飞》了,非嫡脉不可授,换言之,整个薛家家族中,有资格修行的不过三人,薛天放、薛千裘以及薛衣侯。

第二十四章 险胜

    据说《翼双飞》全篇只有两式,一柔一刚,刚柔相济,而其之所以能够选入高誉品阶,除了修行难度极大以外,其精妙之处,便在于一剑之中竟能包容两式,毫无科学可言。

    诸位看官是不是觉得特别熟悉呢?这一招两式跟传说中的双手互博之术可谓有异曲同工之妙。皆是在同时使出两种完全不同的招式,从而达到1+1>2的效果。

    想想周伯通的双手互博,想想小龙女孑身一人使出玉女素心剑法的无敌英姿……咳咳,好吧,貌似扯得有些远。

    但原理是一样的,翼双飞的精妙便在于此,一剑两式,两式之中,又是一柔一刚,刚柔相济,其威力可见一斑。

    唯一可惜的便是,薛家所藏乃是残篇,换言之便是只有其中的一式……好吧,去他奶奶个腿的左右互搏,去他的一剑双式,美梦就此破碎了。

    好在,虽用不了一剑双式,但这仅存的一式威力倒也非同凡响。

    一剑出,斜刺向天,竟给人一种羽翼翔空的俊逸之感,速度很快,锋芒内敛,却是最适合追击刺杀之用了。

    此一式剑法经薛衣侯研究,最适合浅吟锯使用,可以最大程度的诠释其阴柔一面,平添了更多的变化。

    只可惜,规矩不允许,现在只能以逍遥伞勉强代替了。

    话说回薛九儿,因为一时不察,为旋转的伞面掀飞入半空之中,狼狈之下,再难保身形不乱,而雪上加霜的是又临薛衣侯的追击,身在半空无处借力,别说化解,能以最小的代价逃离都要阿弥陀佛了。

    转头间,只见那化剑的伞尖距离自己的后心越来越近,只是须臾,便可刺中,按照规矩,即便没有跌出擂台,也会被刑堂执法判为失败。

    要败了么?一层水雾湿润了眼眶。

    恍惚间,家中母亲的含辛茹苦,幼小妹妹的瘦骨嶙峋不断的闪现于薛九儿的脑海之中,还有此次春闱大比前,自己发下的宏愿……

    幼年丧父,这么多年来,一家的负担全部压在母亲的肩头,才不过三十多岁,却早早的生出了华发,可日子再是艰难,也不愿让儿子分心他顾。

    还有妹妹,她现在才九岁啊,却为了支撑自己这个做哥哥的修行,不惜拿出自己那一份原本就少得可怜的修行资源,换取文房四宝,反而是她自己……多少年了,都没有添上一件新衣裳,因为节衣缩食,更是瘦的……

    “不能让母亲失望,不能让妹妹失望,我绝不能输。”盈眶的泪光被强忍了下去,咬牙间,薛九儿似已下定了决心,脸上的焦虑、苦恼不在,变得庄重、淡然,若是仔细看的话,其眼眸之中甚至折射出一抹剑光。

    “架剑!”

    似慢实快中,薛九儿手中竹剑突然横架过顶,左手抹锋,于此同时,身体于半空之中强扭折转,头上脚下。

    咔嚓!!!

    下一刻,伞尖刺于竹剑之上,戳出了一道两指长的裂缝。

    挡下了?

    薛衣侯惊咦。

    这都能挡下,运气也忒好了吧。

    “崩剑!”

    一股巨力于竹剑上突然爆发,传入逍遥伞,震得薛衣侯身形微滞,竟是抵消了他的上升之势,身形迅速的向地面落去,反观薛九儿却靠着反震之力,再拔高半尺,竟然于空中悬立。

    一时间,傲立于空的薛九儿竟然散发出居高临下的睥睨之气,俯首间,目光似电,直射下坠的薛衣侯。

    “我擦,不好,这小子主角光环要爆了。”接收到那抹似电寒光,薛衣侯头皮都麻了,直到这时才反应过来,什么运气,压根就是这小子要用出压箱底的功夫了。

    “劈剑!”

    手中竹剑剑势再变,依旧高举过顶,却由横架改为竖立,大有力劈华山之势。

    斩!!

    短暂的悬浮之后,薛九儿突然以远超薛衣侯的速度直坠而下,双手持剑,更是狠狠的当头劈落。

    “我与这小子什么仇什么怨,这是要拼命啊?”薛衣侯心头大苦,但手上却是不慢,逍遥伞猛开,靠着风阻,下落之势立减,同时插于腰间的折扇也被左手取了出来,开扇,向着身前猛得扇去。

    乍风起,却是吹动着薛衣侯于半空中后移了三尺有余,而正是这三尺的距离,却是险之又险的避过了薛九儿劈落的竹剑。

    轰!!!

    薛九儿率先落地,收势不及的竹剑狠狠的劈在擂台之上,发出轰鸣之声,由坚硬青石雕琢的擂台竟为这一剑蹦的石屑纷飞,看的在不远处徐徐飘落的薛衣侯一阵心悸。

    乖乖,要是被这一剑劈中,不死也得断几根骨头啊。

    “你使得不是我薛家的武经典籍。”薛衣侯心有余悸道。

    “不是又如何?再来战过。”已经打出血性的薛九儿现在一心想的就是将薛衣侯击败,手中竹剑一挺,便疾速刺来。

    “刺剑!”

    剑臂一线,力达剑尖,锋锐之气,竟然比薛衣侯之前所用的七探盘云枪更盛半筹。

    此时,薛衣侯哪还敢小觑,右手伞合,同样刺出,正是之前用过的七探盘云枪中的一式,同时,左手扇拢,化扇为笔,藏于伞后,徐徐划动。

    “挂剑!”不等剑伞相接,薛九儿突然变招,剑尖上挑,剑身下压,配合身体半转低伏,巧妙的避过伞尖,而点在伞身之上。

    “撩剑!”

    巨力释放,瞬间爆发上挑,竟将薛衣侯手腕震麻,逍遥伞就此脱手,被击上了半空。

    “好凌厉的剑招!”薛衣侯倒吸了一口冷气,强忍着右手腕的不适,左手的千机扇已经完成了《十七帖》的“列”字。

    打到这种程度,容不得薛衣侯不拼命了。

    因为早有准备,加上薛衣侯拼尽全力,这个“列”字帖已然成形。

    “点剑!”

    果不其然,挑飞逍遥伞后,薛九儿毫无停滞,招式再变,竹剑前刺,迅若惊雷,更像是毒蛇吐信,而其目标赫然是薛衣侯握着折扇的手腕。

    “早就等着你了。”薛衣侯一声低吼,折扇于指间穿梭,瞬息间便按照之前写下的“列”字痕迹走了一遍。

    丁零当啷,折扇扇骨不断与竹剑交击,

    声音如同落盘玉珠,连绵不绝。

    眨眼间,剑扇也不知碰撞了多少个回合,直至折扇走完一个“列”字方才结束。

    这连番的直接碰撞,最是消耗力气。

    短短的时间里,薛衣侯脸上已经汗珠密布,而薛九儿更是不堪,握着竹剑的手腕,已是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手不稳,则剑不稳,剑不稳,又何谈伤敌。

    可是,这场斗擂依然胜负未分啊。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薛九儿不断的在心中呐喊,只可惜,刚才连番数剑,对他的消耗实在太大了,哪怕他意志坚定,但体内空荡荡的乏力以及身体的迟钝麻木,已让他再无一剑之力。

    强烈的不甘,之前被强憋回去的眼泪,不知觉中已经划眶而出。

    扑腾!!!

    终于,再也无力支撑的薛九儿双膝一软,跪倒于地,掩面之下,呜咽的哭声,自十指间不断的溢出。

    “我说你一个大男人,哭什么哭,不就是输了么,回去之后好好练过,再来就是了。”薛衣侯不无烦躁道。

    薛九儿不言,只是哭泣,其伤心之处,闻者肝肠寸断。

    “我去……别哭了,大不了这场让你,我认输。”薛衣侯虽也到了强弩之末,但相比之下,倒还留了些力气,实在是之前施展的“列”字帖,最善的便是四两拨千斤,所以在刚才的硬碰硬中,力量的消耗远小于薛九儿。

    只可惜,薛衣侯有心成全,但却无权决定。

    “此一战,薛十四郎,胜。”不知何时,立于一旁的刑堂执法不冷不热的宣布结果。

    “喂,老头,小爷认输你没听到?”薛衣侯不满的瞪向刑堂执法。

    “输不输岂是你说了算的?”刑堂执法可不会惯着这纨绔子的臭毛病,强硬的顶了回去。

    “你……”薛衣侯气结,再回头看看依旧哭个不停的薛九儿,自觉满脑袋的乱麻,实不知该如何处置了。

    “十四郎,你若心善,就收他做个伴读吧。”突然耳边响起了一道轻微之声,让薛衣侯禁不住疑惑的投向刑堂执法。

    那声音虽然带着一丝的飘忽,但他却听得出,正是来自这位刑堂执法。

    薛衣侯疑惑的是,两人站的如此近,何必多此一举,要用入密之法传音呢?显摆自己持节境的修为么?

    可惜,面对薛衣侯询问的目光,刑堂执法却仿佛没有看到一般,没再给任何答复。

    突然薛衣侯的余光不经意间瞥到了薛九儿衣服下摆处的补丁,眸子一闪,仿佛明白了什么。

    “咳咳,那个薛九儿,你也听到了,这老头不同意小爷认输。”薛衣侯清了清嗓子,飞速的组织了一番语言,继续说道,“不过,看在你还算是可造之材的份上,小爷身边还缺了个伴读……对,不用惊讶,从今儿起,你就是小爷的伴读了,好好当差,这好处自是少不了你的。”

    薛衣侯发挥自己混不吝的秉性,根本就不给薛九儿拒绝的机会,一番话蹦豆子似的说完,转过身去,捡起逍遥伞,就跳下了擂台。

第二十五章 挟势相逼

    薛衣侯跟最大黑马薛九儿,战至力竭,最终险胜,却是再起风波,竟然不容人拒绝的直接招其为伴读,此言一出,立时于家族内引起了轩然大波,甚至比之前薛慧真那一场来的更加猛烈。

    薛衣侯这是何意?

    如此胡作非为,也忒作贱人了吧。

    按理,若是能够成为薛衣侯这个家族嫡子的伴读,对于旁支的子弟而言,倒也算得上是个很不错的差事了。

    可现实里,只要不是眼瞎,都看得出来,薛九儿即便不抱这根大腿,日后也势必受家族所看重,说是平步青云也是毫不为过啊。

    伴读之名,好说不好听,虽能得到实惠,却跟仆役一般供人驱使,名声上实在是……

    “二弟,十四郎这般作法似乎有些过了吧,若是处理不好的话,很容易惹来下面人非议的。”薛万仞“好意”的提醒道。

    此时,薛千裘的脸色也是分外的阴沉。

    还有比这更坑爹的玩意儿么?

    自己刚刚才表明栽培薛九儿之意,谁知转眼就被自己的儿子捷足先登,如此响亮的耳光,让他这家主威信何在?

    可事实上,此事他还真的做不了主。

    但凡是家族中人都清楚一点,在薛山那位老爷子眼中,亲孙子可比儿子重要多了,更何况身为家族嫡子,薛衣侯身边是有伴读名额的。

    但凡主支男丁,皆可配伴读一名,另婢女僮仆数量不等。这是宗族的规矩,也是主支男丁的权力,一旦提出要求,即便是薛千裘这个家主,也是难以直接拒绝的。

    薛衣侯因为性格怪异,不像其他的兄弟一般早早的就配置齐全了。到了现在,他身边也只有一个服侍的僮仆而已。

    所以,薛衣侯若是提出招纳伴读的要求,做父亲的于公于私都找不到拒绝的借口,更何况主支男丁招纳旁支子弟为伴读,在家族中也是常有的,并没有丝毫逾越之处。

    可现在让薛千裘为难的地方在于,自己这个儿子选谁不好,偏偏选了薛九儿。

    好吧,真正算起来,这份眼光还是不俗的。毕竟薛九儿的潜力有目共睹,既然是选伴读,自然是拣好的选了,只是……

    薛千裘之所以会当众表示出栽培薛九儿之意,除了看重他的潜力外,更重要的是为了收买人心啊。

    所谓千金买马骨,用一个薛九儿,来换取家族旁支的支持,但凡是个合格的家主,都是喜闻乐见的。

    可现在呢?

    当爹的刚刚掏出了买马骨头的金子,可转眼就被儿子捷足先登,而且只付出了寥寥无几的铜板,这不是成心羞辱人么?

    如果可以的话,薛千裘真恨不得当场掐死那个逆子,权当没有这个儿子了。

    薛衣侯留下一堆烂摊子,拍

    拍屁股若无其事的走了,却让他这个当父亲的擦屁股,父亲做到这个份上,也是没谁了。

    好在薛千裘颇有些城府,心中虽然气爆了,却也知道不是跟那个逆子算账的时候,为今之计,最为紧要的是如何给旁支们一个交代。

    好一个薛千裘,不愧是做了多年的家主,左右为难之际,稍一转念,便是计上心头。

    “薛九儿,你可愿意做、做薛衣侯的伴读?”薛千裘脸色一正,对着擂台上刚刚从愕然中清醒过来停止哭泣的薛九儿问道。

    “家主,我……”看得出薛九儿是不情愿的,只是他拒绝的话还没有开口,耳朵里却是钻进了一道细微的声音。

    传音入密?

    薛九儿的反应跟之前薛衣侯一样,目光闪烁瞥向身旁的刑堂执法。

    再看那刑堂执法,却依旧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神游天外。

    “家主,我……我愿意。”咬了咬牙,一番犹豫后,薛九儿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嗯,既然如此,那我这个做家主的却也无法逾越了族规予以阻拦了。不过,之前我的承诺依然有效,从即日起,你的份例以及修行资源,比齐主支子弟。”薛千裘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谢、谢家主。”听到此话,薛九儿不禁大喜,急忙感激的朝着家主行了大礼。

    这边安抚好了薛九儿,不至于授人以柄,但薛千裘却不敢放松,接下来要做的才是重中之重。

    “今日春闱大比,薛九儿作为九从子弟,做的很好。在修行资源紧缺的情况下,却依然能够凭着毅力在文卷之上有所建树,我心甚慰,但也很是惭愧。”语气稍变,薛千裘却是面向了下面一众旁支,语重心长的叹息一声,继续说道,“家族之中,若是能够给予旁支更多的重视,或许今日就不仅仅只有一个薛九儿,而是有两个、三个甚至更多,而到了那时,我薛家何求不盛。所以,我决定,从即日起,但凡旁支适龄子弟,不论是份例还是修行资源,皆在原来的基础上提高一成。”

    “二弟,不可!!”

    “二哥,这绝对不行。”

    薛千裘话音刚落,没等迎来下面旁支的欢呼称颂,却是先一步招来了薛万仞以及薛百里的坚决反对。

    所谓主旁有别,主支之所以称为主支,把持家族的核心权柄,靠的是什么,是特权,是远高于旁支的特权,而这特权最直观的表现,便在于利益分配的优越性上,家中适龄子弟的份例以及修行资源便在此之列。

    作为主支,他们未必看得上那多付出的一成修行资源跟份例,但这对他们的而言,却无异于特权上的挑衅。

    薛千裘这个临时的决定,虽然没有短了主支的好处,但却提升了旁支的利益,那么在无形之中,消费的

    便是主支的优越感,这让他们如何能够接受。

    听到两位亲兄弟的反对,薛千裘一脸的为难,嘴角却噙上了一抹微不可查的诡笑。

    再看薛万仞跟薛百里两兄弟,也是很快就反应过来,意识到不对后急忙向下方望去。

    果然,下方上百个旁支家庭无一不在盯着他们,不满之色毫不遮掩,这其中甚至包括一直依附支持他们的旁支。

    好一个薛千裘,好一个祸水东引之计。

    “大哥、三弟,你们可是觉得我这个决定不妥么?”薛千裘眯着眼睛,虚心求教道。

    “这……”既然已经意识到不对,薛万仞跟薛百里哪里还敢当着众人的面反对,除非他们想被孤立起来,而一旦失去了下面人的支持,日后还何谈谋取那家主之位。

    “如此大事,该是从长计议为好。”一番犹豫后,薛万仞依然不甘心,便使了个拖字诀。

    此事一旦到了私底下,联合几家施加压力,不怕薛千裘不妥协,而到了那时,朝令夕改,折的就是家主的威望跟颜面了。

    可惜,薛万仞算盘打得很响,可薛千裘又岂是傻子?

    “从长计议……我倒是觉得择日不如撞日,难得家族中人该来的都来了,现在就议上一议吧。”

    ……

    且不说,三个兄弟间的勾心斗角,只说薛衣侯回到家族子弟中,刚刚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坐下,以期打坐调息,恢复下体力,就被薛衣娘找了上来。

    “看你做的好事。”薛衣娘没好气的瞪了薛衣侯一眼。

    “我、我又怎么了?”薛衣侯一副无辜的模样。

    薛衣娘没有回答,只是暗地里指了指不远处的争端。

    等薛衣侯聆听了一阵后,心中也是叫苦不迭。

    “日,看来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啊,怎么老干这种蠢事。”薛衣侯狠狠的拍了下脑袋。

    之前是薛慧真,现在又是薛九儿……

    “现在该怎么办,不然把那薛九儿退回去?”薛衣侯可怜巴巴的求助薛衣娘。

    “你若是觉得自己还不够蠢,就去退吧。”薛衣娘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却也很是无奈,“且看着吧,这种事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大宅门啊,勾心斗角啊……衣娘,你现在总该理解我的苦处了吧。这家主之位就不是人干的,与其这般劳心费神,还不如乐的逍遥自在呢。”薛衣侯舔着笑脸,一副大智若愚的模样。

    “哼,油嘴滑舌,懒得理你。”薛衣娘气的直欲跳脚,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恨恨的转身离去。

    “这家族的矛盾越发的激化了啊,再这般下去可是会出大事的。”待薛衣娘离开,薛衣侯脸上吊儿郎当的笑容瞬间为忧虑所代替了。

第二十六章 薛山急召

    前有家主罕见的强势相逼,后有众多旁支的虎视眈眈,面对如此情况,哪怕薛万仞、薛百里心中再是如何的不情愿,又能如何?

    斗擂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断了。www.uu234.cc

    家族之中,但凡有话语权的都围在了一起,经过一番的激烈的“讨论”,最终全票通过了薛千裘的提议,并由高冠老者写入宗规。

    对于这个结果,最高兴的无疑就是那人数众多却没有多少话语权的旁支了,但其中获利最大的,却是家主薛千裘。

    正是他这灵光一闪想出的提议,不仅获得了旁支的拥护,更是狠狠的打击了大哥以及三弟的威信,可谓一石二鸟,再没有比这完美的结局了。

    待此事定议,已是日薄西山,但斗擂却不得拖延,于是在一番布置后,擂台的四周点燃上数个火盆,借着火光,之前抽到“贰”的两名子弟,便走上了擂台。

    此时,因为之前接连数轮斗擂而带来的疲惫,已经有了极大的缓解,再上擂台,比试反而越发激烈了。

    第二场,主支大郎薛伯夷对十一郎薛之秋,战至七十二招,薛伯夷胜。

    第三场,主支二郎薛星云对八娘薛翠琪,二十七招后,薛星云胜。

    第四场,主支十三娘薛衣娘对五郎薛申义,仅用了六招,薛衣娘胜。

    至此,此次春闱大比的四强算是产生了,而他们四人不出意外也将最终代表薛县参加更为盛大的秋闱大比。

    薛伯夷、薛星云为大爷薛万仞所出,薛衣侯自不用说了,乃是家主所出的嫡子。薛衣娘为老家主认下的义孙女。

    第八轮斗擂结束,紧接着便是第九轮,通过再一次的抽签后,决出了两场比试。

    第一场,薛伯夷对薛衣侯。

    第二场,薛星云再战薛衣娘。

    论文武修为,在唱牌之时,薛衣娘、薛星云以及薛伯夷恰恰名列三甲,能走到最后也是应有之意,反倒是薛衣侯大大的出人意料了。

    “咳咳……那个……我认输。”薛衣侯握拳堵在嘴边,做出一副重伤虚弱的模样,竟是连擂台都懒得上,直接对刑堂执法说道。

    什么?认输?主动认输?!

    “十四,你确定认输?”听到此话,那位刑堂执法满是恨其不争的铁青之色。

    斗擂都已经到了如此程度,除了薛衣娘外,再无人拥有失利再战的资格,在这种情况下,别说修为相差不多,即便是明知不敌,又岂能做出这般退怯之事,哪怕已经决出了参加秋闱的名额。

    薛伯夷的文武修为跟薛慧真不相上下,在很多人看来,之前薛衣侯既然能轻松的战胜薛慧真,未必就不能再行以弱胜强之事,最终的结果,还真的难以预料,可谁知……

    “那个……之前你也看到了,我与那薛九儿一战,可是拼到了筋疲力尽的,而且多多少少也受了些暗伤,所以……”薛衣侯目光闪烁,找着借口。

    这一场之所以认输,除了已经获得参加秋闱的资格外,主要的原因是他怕了,不是怕薛伯夷,而是怕再惹是非。

    今天实在太过邪性了

    ,先有薛慧真,后有薛九儿,不知怎么的,总是能引发或大或小的风波。既然多做多错,以免节外生枝,还有比主动认输来的更好的么?

    至于谁第一,谁第二或者第三,这种名次对薛衣侯而言,实在没有太多的诱惑,若不是此次春闱大比关乎明年的份例,他甚至都懒得参加。

    面对如此变故,整个演武场也只是骚乱了一小会便停歇了,毕竟这位纨绔子的脾性早就臭大街了,做出怎样荒诞的事来,也是不足为奇,即便惹得了一些人失望,想必隔天也就忘记了。

    “哼。”眼见薛衣侯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刑堂执法一声冷哼后也就不再多劝,直接宣布了结果,“此战,主支大郎薛伯夷胜。”

    “站住。”就在薛衣侯懒懒的准备走回队列之时,身后突然响起了高冠老者的厉喝之声。

    “薛老鬼,还有何事?”薛衣侯回过头去,当看清高冠老者铁青的脸色后,心头不禁一跳。

    这老头不会又要找麻烦吧?

    “既然你主动认输,就径直去宗祠面壁去吧。”高冠老者怒声道。

    “什么?”薛衣侯眼睛一瞪,“薛老鬼,你这是何意,之前可是说好了明天才罚跪的。”

    “看着你来气,所以处罚提前了。”高冠老者不假颜色道。

    “你……”

    “逆子住口,立即给我滚去宗祠反省。”另外一边,薛千裘及时出口,毫不留情的打断了薛衣侯的争辩。

    “好吧,你们是老大。”薛衣侯撇了撇嘴,蔫蔫的离开了演武场,向着宗祠的方向挪了过去。

    ……

    “小爷这是招谁惹谁了,一个个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给谁看呐。有本事,去薛山上找老头子理论去啊,就知道拿我一小辈撒气,切。”一路上碎碎念着发泄着心中的怨气,薛衣侯那叫一个郁闷。

    走出演武场,隔着一道高墙,还能清晰的听到呼喝的打斗之声,却引不起薛衣侯半分的兴致。

    “打了半天,一身的臭汗,真想回家好好的洗个澡啊……”别看薛衣侯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此时他却是丝毫生不起溜号的念头。

    不是不想,是真的不敢,否则一旦被抓住,就是薛山上的老头子也不会维护,更有可能加倍的处罚。

    宗祠是什么地方,那里供奉的可是列祖列宗的牌位,在这个以孝立身的世界,绝对是整个家族最严肃庄重的地方,来不得半点偷奸耍滑。

    “整整一天的处罚,紧接着还要给衣娘做一个月的陪练,这日子没法过了啊。”幽深的夜幕之下,毫无征兆的响起了一声惨嚎。

    ……

    “小郎君,老主人有请!”

    薛衣侯最终还是没进宗祠,而是半路上被斜刺里钻出的一佝偻老仆拦下了。

    “老头子?”若是不知道身前这老仆的身份,薛衣侯都要怀疑他别有用心了。

    毕竟,现在天色如此之晚,而且薛山距离这里也有几十里的路程,偏偏还搞得如此神秘,想不让人想歪都难啊。

    “好叫小郎君知晓,老奴一个

    多时辰前就已经来了。原本想等着春闱结束再来相请的,却没想到还提前了些许。”这老仆自从年轻之时就跟着薛天放,且不说忠心,只是这份察言观色的老道,如何看不出薛衣侯心中的疑虑。

    “哦,原来如此。”薛衣侯稍微放下心来,但还是好奇道,“老头子莫非有什么大事么?”

    “这……老主人没有明说,只是让老奴告诉小郎君,事关那个宝贝。”老仆语焉不详道,这倒并非是他有意隐瞒,而是真的不知道。

    “宝贝?”薛衣侯眼睛只是微微一转,就想到了什么。

    我擦,那老家伙不会那么手贱,把端脑给弄坏了吧?

    一想及此,薛衣侯哪还有心思问东问西,掉过头,便向着马厩的方向跑了出去。

    别看这老仆一副行将就木的腐朽模样,可真正论起来,其修为在整个薛家都足以排入前十之列,老骨头硬朗的别说骑马,就是上阵杀敌也是不在话下。

    一老一少,缇骑而出,不消片刻便出了县城。

    薛山不高,也不陡峭,加之山路宽阔,只用了小半个时辰,薛衣侯便已经出现在山顶的庄子内。

    说是庄子,并不准确。

    为了追求所谓的清静以及素雅,庄子只是两进的院子,算得上是简陋了。

    前院住着几名负责老家主日常起居的仆役,后院更是只有一栋不大的草屋,立于山巅青石青松的旁边。

    月朗星稀,站在青石之上,抬头望天,总会很容易让人心生渺小之感。

    一盏气死风灯悬挂于青松的树桠,隐约的照亮了方圆十几步的距离。

    “老头子,倒是什么事,都快急死我了。”石桌一侧,薛衣侯长了跳蚤般上蹿下跳道。

    薛衣侯到此已经有一炷香的时间了,可对面的老头子,却始终怔怔的发呆,仰天星空,时不时的还会叹息上一声,实在太反常了。

    莫不是中风,老年痴呆了?

    薛衣侯不无恶意的想道。

    “哎!!!”随着一声悠长的叹息,薛天放终于缓缓的低下头来,深邃的眼眸投向薛衣侯,“老夫活到现在也已经一百三十余载了,可怎么也没有想到,临老了……竟然晚节不保啊!!!”

    “晚节不保?”薛衣侯的嘴巴不由的张开了。

    这话说的未免也太容易让人想入非非了。

    只是……

    “这庄子里一群老男人……不会是……”薛衣侯想到此,不觉得菊花一紧。

    太邪恶了!!!

    啪啦!

    薛天放显然不知对面孙儿心中的龌蹉,从袖子中掏出了一物,轻轻的放在了石桌上。

    端脑?!

    薛衣侯如何不认识石桌上的东西。

    莫非真被这老东西给搞坏了,可这跟晚节不保似乎不搭噶啊。

    “两个时辰前,老夫正在打游戏,不料,此物竟然……响了,然后……”没等薛天放将话说完,眼前突然身影一闪,哪里还有薛衣侯的身影,连带着消失的还有石桌上的手机端脑。

第二十七章 异世传讯

    薛山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算小,尤其是被老家主占据之后,寻常百姓便极少踏足了,所以想要寻一清净隐秘的所在,还是不难的。

    对于外人而言,或许不熟悉薛山的地形,但却难不倒薛衣侯。

    从学会走路时起,这薛山就几乎成了薛衣侯的游乐场,闲时小住,忙时打猎,上上下下怕是比薛府还要熟悉了。

    薛山的后山腰处有一山洞,因为洞外长满了藤蒺,所以不仔细的话,很难发现。自从数年前为薛衣侯发现之后,便占为己有,打造成一个秘密的藏身之所。

    山洞并不大,也就一间房大小,但里面的物什却极为齐全,有床有桌,甚至还在山壁上挖了个小橱柜,储藏一些干果、美酒。

    当然,为了防止有野兽闯入,在洞口还是设了木栅,并洒有石灰、硫磺以驱赶鼠蚁。

    从老头子那离开后,薛衣侯就跑来了这里,一头扎在了兽皮铺就的床铺之上,也不点灯,先了深吸了一口气,稳定过分激动的心神,这才点开了端脑。

    六寸有余的全面屏瞬间点亮,最先映入眼帘的则是一副山清水秀的壁纸,若是仔细看的话,不难发现,其背景赫然是这薛山。

    但壁纸只是存在片刻,紧接着画面便是一转……

    大半的屏幕被一团棕色卷发所占据,不多的一角所呈现的则是一个泛着乳白色光芒的圆球。

    “那是……灯?!”薛衣侯心潮澎湃,几次想要张嘴,却发不出一丝的声音,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一般。

    十五年了,薛衣侯以为这么长的时间,自己对于那如同梦境般的前世,已经足够释怀,可事到临头,他发现还是高看了自己。

    “咳咳……”屏幕内的棕发丝似乎钻入了嗓子眼一般,让薛衣侯禁不住咳嗽了两声,干涩嘶哑……

    这两声干咳,终于惊动了屏幕内的发丝,先是涟漪般微微拂动,但下一刻,就如同受惊的兔子般汹涌着猛烈甩动,再然后,视角一番剧烈的抖动,一张精致的如同瓷娃娃,却偏偏挂着恶魔般妩媚的脸蛋突兀的闪现。

    碧蓝色的美眸圆睁,纯净的如同宝石一般,带着惊咦,夹杂着忐忑,挺翘的鼻翼急剧扇动,炽烈红唇更是为雪白的贝齿死死的咬住。

    一时间,薛衣侯脑海中那因为时间的缘故,而变的模糊,仿佛打了马赛克般的面容变得越发清晰。

    “喂……有人在么,怎么那么黑啊……死老头,我知道你肯定在听,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是如何得到的那部端脑,今天必须给老娘一个交代。否则,就算你藏到天涯海角,老娘也一定把你揪出来,杀你全家。相信我,对于路西法而言,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一个角落是安全的藏身之所,哪怕是五角大楼。”屏幕内充满了异域风情的女人暴怒的如同一头丢失了孩子的母狮,相同的话甚至一连用了数种不同的语言进行陈述。

    这番充满了杀气的威胁,听在薛衣侯的耳中,却犹如天籁,不仅温暖更加安心。

    “咳咳……娜塔莎,是我……”终于,薛衣侯颇为艰难的开口,声音依旧干涉,甚至带着明显的颤抖。

    “呃?”屏幕内的女人微微一愣,“喂,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薛衣侯恍然,现在的他除了记忆以外,无

    论外表还是声音,都跟前世完全不同了。

    自从看到屏幕中那张美艳不可方物的面容,薛衣侯脑海中那消磨了大半的记忆,突然奇迹般的苏醒。

    跟记忆中的面容比起来,娜塔莎并没有太多的改变,只是神色间稍显疲惫憔悴。

    只是接下来要如何解释呢?

    良久的沉默后,薛衣侯吹燃了火折子,点燃床头上的油灯。

    借着昏黄的烛光,屏幕内的女人应该能够看到薛衣侯的脸了。

    “你又是谁?之前的那老头呢?”不出所料,娜塔莎完全认不出薛衣侯,长达两个多时辰,也就是四个小时的等待,已经消磨掉了她全部的耐心,声音变得越发冷厉。

    “咳咳……娜塔莎,说出来,你或许不会相信,我、我是任鸿涛。”此时的薛衣侯满脑袋的乱麻,只能凭着本能说话。

    “嗯?真的?”

    出乎薛衣侯意料的是,娜塔莎并没有表现的难以置信,更多的只是怀疑。

    “你如何证明?”娜塔莎问道。

    “嗯,让我想一想……”薛衣侯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犁地般翻找着刚刚苏醒的记忆,足足持续了一刻钟的时间,“w-e-y-j-4-9-g-e……”

    三十七个完全不含逻辑,或字母或数字的符号被薛衣侯缓缓的说出。

    屏幕内,娜塔莎脸上的疑色渐渐散去,转而凝重,接着又变得愤怒,最后越发的阴冷。

    “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告诉老娘,你现在在哪?”

    薛衣侯笑了,虽然娜塔莎声音冰冷,可正因为如此,反而让他松了口气,因为他知道……

    娜塔莎相信了。

    那三十七个完全不含逻辑的字符,事实上是一组密码,凭此密码任何人都能从瑞士银行中提取超过亿万的巨款以及价值不可估量的原钻,可谓是薛衣侯全部的积蓄了,也是原打算养老的后路,当世知道此密码的除了他自己,便只有娜塔莎了。

    她此时表现出的冰冷,已经不再是怀疑,更多的是出于愤怒以及委屈。

    薛衣侯不难想象,如果自己还在那个世界的话,那么未来的日子必定是冰火两重天,而且是千年寒冰以及炽烈火山。

    “娜塔莎,你先冷静,我现在已经不是任鸿涛了,而是叫薛衣侯。至于我现在在哪……”

    眼见娜塔莎做出倾听之状,薛衣侯不敢隐瞒,将自己这十五年的离奇经历,滔滔不绝的描述了出来。

    这一开口,便是足足整夜的时间,期间因为太过投入,甚至某段时间里,一阵地动山摇使得山洞上簌簌掉落灰尘都没有丝毫的察觉,直到一缕阳光透过藤蒺射入山洞……

    床头的油灯早已燃尽,但薛衣侯却依然精神奕奕。

    “我十四岁生日的时候,三叔送了我一只小白狐,很萌很可爱,我给他取了个名字叫做媚儿。可惜……”

    “你真的在另外一个世界?!”屏幕内,娜塔莎突然打断道。

    “嗯,直到现在你还不相信?”薛衣侯眼睛猛瞪。

    “不是不相信,而是太过匪夷所思了……”娜塔莎突然变得颓丧,碧蓝色的眸子里立时就溢满了泪光,“亲爱的,我……好想你。”

    一句话间,薛衣侯已是老泪纵横。

    那是一种心脏被抓爆的疼痛,让人充满了空虚、无力乃至于绝望。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若是可以,薛衣侯宁愿没有接到这通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视频电话。

    此时的薛衣侯哪里还有滔滔畅言自己这十五年来生活琐事的兴致,随着记忆的不断被唤醒,留下的就只有揪心。

    “那个混蛋斯蒂芬还活着么?”一把抹掉脸上的泪水,薛衣侯突然问道。

    “斯蒂芬博士?他还活着。”娜塔莎同样的咬牙切齿。

    原本的满腔怒火,突兀间却是消弭无踪,反而让薛衣侯沉思了起来。

    薛衣侯之所以有今天,或许是天意使然,但那个斯蒂芬也绝对逃不了干系。

    薛衣侯不知道,那个混蛋为何还没有死,但清醒过来后,一时间却是管不得他了。

    一个个疑惑,开始在薛衣侯的脑海中萌生。

    十五年了,在这里,薛衣侯已经过了整整十五年的光阴。另外一边,按照时间算,娜塔莎也该有四十岁了,可无论薛衣侯怎么看,屏幕里的娜塔莎也显不出丝毫的老态啊?

    还有,为什么突然之间,就接到了娜塔莎的来电,偏偏在过去的十五年中杳无音讯?

    还有,那一场灵魂转移的实验,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有……

    当薛衣侯将心头的疑问,和盘托出时,娜塔莎显然也难住了,隐约中似乎还有些欲言又止。

    有些问题,她能够给予答案,而有些事情,却比薛衣侯的经历还匪夷所思,可要怎么说呢?

    “那就将你知道的事情,全部都说出来。”薛衣侯不无严肃道,“事无巨细。”

    娜塔莎一番犹豫,碧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决然,神色也松弛了下来,略微组织了下语言,便娓娓道来。

    事情还要从那一场灵魂转移的实验,亦或者是手术说起。

    话说当初,薛衣侯的前世,也就是任鸿涛,拖着孱弱病驱走进了特制的房间内。

    那个房间像极了前世的手术室,而其中最为醒目的则是两台充满了科幻气息的病床。

    当任鸿涛走进去的时候,其中一张床上已经躺了个人。

    黑人,年轻的黑人,全身上下不着一缕,因为常年运动的关系,身材很好。

    黑人赤条条的身上贴满了感应贴片,尤其是被剃了光头的脑袋上,更是线头密布。

    除了黑人以外,房间内还有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白人老头以及充当助手的娜塔莎。

    白人老头已经年近六旬,因为常年泡在密闭实验室的缘故,使得他更显苍老,满脸的老人斑,稀疏的头发围成一圈,中央处则是地中海。老头虽老,而且不修边幅,甚至散发着阴暗邪恶的气息,但眸子里却是充满了狂热,尤其是看向任鸿涛时,更是眼眶突出,精光闪烁。

    不问可知,白人老头便是斯蒂芬,一个为了所谓的科学研究而到了丧心病狂的疯子。

    在斯蒂芬的引导下,薛衣侯脱去了衣服,同样赤条条的趟在了另外一张床上,并贴满了磁片。

    于是,手术开始了。

    随着娜塔莎的讲述,尘封于薛衣侯脑海最深处的记忆,越发的清晰起来。

第二十八章 假如生命还剩最后一天(上)

    “假如生命还剩最后一天”,任鸿涛瞥了眼桌边的闹钟,于凌晨时分,在空白的工作日志上,敲下这十个字的标题。

    这不是日记,更不是悲秋伤春满富矫情的散文诗词,而是工作日志,仅有十个字也只会有十个字的工作日志。

    任鸿涛并没有这种习惯,因为但凡工作日志,大多用来自我规划。可这对于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作息就已经彻底紊乱的他而言,显然是没有任何意义的。通宵达旦甚至数日里不眠不休,是家常便饭,当然时不时的也会什么都不做什么也不想的蜷缩在床铺的一角,任由自己发霉变臭。

    “今天,做些什么呢?”直愣愣的望着日志标题,任鸿涛凹陷下去的眼窝有些呆滞。

    既然是有可能的最后一天,那就好好的梳理下脑袋里的种种记忆吧,也算给自己一个交代。

    任洪涛如是想道。

    那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没有太多的思考,一个时间点很快的浮出了脑海。

    那应该是十年前的今天,再往前推十三天零九个小时十五分钟吧。

    xx年九月十四日下午两点四十五分,地点是在一家网吧,当时的自己是二十岁零四个月。

    命运在那一刻将任鸿涛一分为二。

    前一半乏善可陈,后一半则是跌宕煎熬。

    平凡,就意味着循规蹈矩。一般的家世,普通的相貌,没上过幼儿园,六岁开始,小学、初中、高中,十三年苦读(高三复读一年),然后考上了一所普通的大学,过上了猪一般的生活。宿舍、食堂以及网吧三点一线,独独少了教室。

    初二时,情窦初开,暗恋同桌两年,最终羞于表白,无疾而终。

    高二时,第四次表白,成功,忘乎所以下献上了初吻,就此留下了一段青涩且美好的初恋。

    大一下学期,因为时间、距离,使得懵懂的初恋在稀里糊涂中走向了死亡,然后又稀里糊涂的被一个大胆却略显平凡的同班女生表白成功,如此迎来了感情的第二春。

    任鸿涛有些苦恼的摘下酒瓶底般厚厚的眼镜,捏了捏鼻梁,对于前二十年的记忆,好像就这么结束了,再次瞥了眼闹钟,发现耗时……三分钟……不到。

    好吧,平凡的东西,总是很难留下深刻的记忆,那就开始后一半吧。

    噗通、通、通!!!

    当然,这是任鸿涛后期脑补出的配音跟特效。

    “想必,自己在网吧中突然休克时,脑门应该磕到了电脑桌吧,甚至有可能还会像弹簧一般弹起又落下。”任鸿涛不无自嘲的苦笑道。

    昏迷,苏醒,迎接任鸿涛的则是一纸电脑打印的诊断书,不,是判决书。

    先天隐性~染色体缺陷,通俗点讲就是一种极为罕见的神经痛。因为是先天的,又涉及到染色体,所以在当时的医疗水平别说治

    愈,就连治疗手段都是乏善可陈。又因为是隐性的,所以,任鸿涛有幸活到二十岁才猝然发作。

    “喵呜!!!”慵懒而撩人的猫叫之声突然响起,紧接着一条玉臂从背后搭上了肩头,也打断了任鸿涛的回忆。

    耳鬓厮磨,任鸿涛另一侧肩头轻轻的靠上了一张天使般的混血娇容,精致的如同瓷娃娃,却偏偏挂着恶魔似的媚笑。

    “亲爱的,怎么不再多睡一会?”背后突然出现的女人,轻启朱唇,咬着任鸿涛的耳垂,吐出挠人的温热。

    “我的作息你又不是不知道,更何况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我又怎能将时间浪费在睡眠上呢。”任鸿涛微眯起了双眼,细细品味着那种肌肤相磨所刮起的静电,麻酥蚀骨,尤其是后背上那两团过分挤压的柔软,更是让人回味无穷。

    “娜塔莎,其实一直以来都很想对你说声抱歉。”良久,任鸿涛终于开口,声带中夹杂着难掩的惆怅。

    “嗯?为什么?”被称作娜塔莎的女人不解道。

    “自然是辜负了你这么多年的情谊了。”任鸿涛苦笑道,“可恨我这孱弱的身体,却连给你一场生理上的满足,都难以做到。”

    娜塔莎娇躯一颤,但搂着任鸿涛的双臂却是更加有力了。

    “假如生命还剩最后一天?”无意中,娜塔莎瞥见了电脑上那一行充满了悲观的句子。

    “亲爱的,你千万不要多想,今天的手术肯定能够成功的。”

    “呵,世上从来没有绝对之事,至少在结果出来之前,任何可能都会发生,不是么?放心吧,我并非悲观,只是有感而发罢了。”任鸿涛偏头感激的望了娜塔莎一眼,然后在她性感的朱唇上蜻蜓点水般啄了一下。

    “娜塔莎,你知道在我二十岁的时候,第一眼看到医院给出的诊断书是怎样的心情么?”任鸿涛准备继续自己的回忆大业。

    娜塔莎无言,做出虔诚的洗耳恭听状。

    “呵呵,又哭又笑。哭的是怨恨苍天的不公,全世界七十亿人口,为何偏偏选中了我?笑的是感恩,感恩苍天还是慷慨的给了我二十年的健康,即便我并没有珍惜。”

    “从那天起,疼痛便如影随形,不定时的在我身体里绽放。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痛,忍受中,好多次牙龈都被咬出了血。止痛药、镇定剂的药效一天天的削弱,为了治病,原本就不算宽裕的家境败落了。我想过死,甚至付诸了行动,可换来的却是一次次的未遂,反而成为别人茶前饭后的嬉笑谈资。”

    “那时的我真的很绝望,也变得自暴自弃了。经过深思熟虑,两个月后,我断然结束了名存实亡的大学恋情,带着家人刚刚打来的医药费,偷偷告别了校园。”

    事实上,这些事迹,娜塔莎早已耳熟能详,不过,饶是如此,作为优秀的听众,她并没有表现出一丝的不耐烦。

    “神经痛不要命,但前提是能够忍受得住。怀揣着几瓶止痛药以及数千元的‘巨款’,我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四处辗转,最后竟然神奇般的跨出了国界。‘偷渡’到了东南亚某国的穷乡僻壤,而当时的我已经山穷水尽。止痛药吃完了,钱花光了。在又一次疼痛来袭时,昏迷在了危机四伏的原始雨林中。”

    在电脑屏幕所散发出光芒的映衬下,任鸿涛的眼神格外的迷离。

    如果你以为故事已经结束,某人就此“香消玉殒”,那就大错特错了。

    相反,如果说那次网吧的休克,是任鸿涛人生的转折,那么这一次的昏迷,才是他下一半跌宕人生的开端。

    故事很长,任鸿涛却并不打算长话短说,相反,他会竭尽所能的讲述每一处细节,毕竟,这极有可能会是他生命的最后一天。

    任鸿涛被人救了,而且离奇的去到了欧洲享有盛名的浪漫国度,甚至“光荣”的成为了一名……雇佣兵。

    好吧,事实上,他只是被当时正在东南亚为毒贩保驾护航的雇佣兵给救了。当然,那些雇佣兵并非是出于狗屁的国际人道主义救援精神,而仅仅是因为他的病。

    这个名叫路西法私人安保咨询公司的雇佣兵团在雇佣兵界众多组织中名声并不显,虽有着颇为霸道的名字,但成员实在太少了,哪怕个个都是百战精英。

    路西法公司常年混迹于南美、非洲、中东、东南亚等混乱之地,打家劫舍,大发战争财。

    其中,公司里的一名兼任军医的小股东,有一个堪称变态的嗜好,那就是收集疑难杂症。

    很幸运,任鸿涛正是凭借着他那亿分之一中奖几率的先天隐性神经痛,成为了难得的收藏品。

    名义上挂着雇佣兵头衔,实则主要的工作,就是每隔几天,被抽取一些血样。而享受的待遇么?工资是不用想的了,管吃管住,还有足量的吗啡供其享用。

    不得不说,那兼任军医的小股东,算是个天才,竟然利用任鸿涛的血液样本,研究出了一种适合战场的强心剂,比之市面上最好的强心针,药效提升了三成有余。

    作为次一级的功臣,任鸿涛有幸摆脱了临时工的身份,薪水虽然不多,时间却是极为宽裕。

    耳濡目染,加上兴趣爱好,任鸿涛渐渐展现出超乎寻常的价值,在公司内的地位也是急速提升,三年的时间,偶然的阴差阳错,加上必然的理所应当,他最终成为公司的幕后老板。

    “毒师的目的虽然不纯,但我还是很感激他。毕竟若不是因为他那变态的嗜好,也不会让我认识你,不是么?”娜塔莎也不知被拨动了哪根神经,心神一荡下,粉红的香舌立时脱离了朱唇的桎梏,舔舐在任鸿涛敏感的脖颈之上,留下道道亮晶晶的津~液。

    呼……

    沉闷的气氛,一时间变得春意盎然。

第二十九章 假如生命还剩最后一天(下)

    粗喘中,心神激荡,肆意的纵容那**的蚀骨自脐下三寸处的神经末梢传遍全身,不知觉中,任鸿涛那两条纤细的胳膊因为用力过度而青筋毕露,有些粗鲁的扳动着披散于小腹上的碧波金发前后挺进、退却,再挺进……直到全身的肌肉猛地绷直,瞬间消耗掉所有积存的精力。www.uu234.cc

    剧烈的运动过后,腰酸背痛,但因为身体的虚弱,竟没有流出一滴的汗液。

    瘫软的身体,无力的陷入宽大而有舒适的电脑椅中,迷离的眼睛怔怔的望着娜塔莎清理唇角的污渍,任鸿涛回味深长的咂吧了下嘴,却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叹息了一声,“哎,还是没能撑过五分钟啊。”

    “死鬼!”娜塔莎娇嗔的白了任鸿涛一眼,神色中虽有些意犹未尽,但却没有丝毫的不满,反而充满了怜惜。

    “跟莫莉艾娃那个婊子比起来,谁更好呢?”娜塔莎高挑而不失健美的娇躯轻柔的骑坐在任鸿涛的腿上,噙着莫名的笑意问道。

    “呃……娜塔莎,你知道的。我跟那个女人,更多的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任鸿涛有些窘迫的挠了挠头。

    “逢场作戏?哼,借用公司的资源还有大把的钞票,先是将她推上全球小姐的桂冠宝座,接着又是欧洲各大时装秀场的t台,成为维多利亚的秘密首席名模,你还真舍得下本钱呢?为何不见你对我做这些?”娜塔莎一想起那个女人的待遇,就醋意十足。

    “娜塔莎,不要无理取闹了,我这么做的原因,难道你会不知道?”任鸿涛有些无语道。

    “是,在莫莉艾娃的身上,咱们是付出了不少,但同样的,也收获了更多。莫莉艾娃表面上是家喻户晓的名模,是无数人心中的女神。但暗地里,也是咱们公司的情报支柱,这几年,靠着她的影响力还有社交圈子,可是给咱们提供了不少有价值的情报以及特殊的人才,不是么?”虽然是明知故问,但任鸿涛还是耐心的解释了一番。

    “如果说我跟你还保有一份纯粹的战友之情,那么跟莫莉艾娃就只是彼此利用罢了。”任鸿涛着重强调了一句。

    “纯粹的战友之情?咯咯,都发展都床上去了,也叫纯粹?”娜塔莎抓住任鸿涛的语病,不无揶揄道。

    “咳咳……”任鸿涛尴尬的笑了笑,最终没敢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

    “好了,这些小事就不要说了,今天将是繁忙的一天。以防万一,有些事情还是要交代一下,以做最坏的打算。”任鸿涛婉转的转移了话题。

    “先说一下公司的运转吧,假如……我是说假如,我醒不过来的话,路西法以后就全权交给你了。”说到这,任鸿涛还没什么,但娜塔莎碧翡翠般的眼眸却是一黯。

    好在,身份使然,见识了太多的死亡甚至是杀戮,娜塔莎比起一般的女人,要冷静理性的多。

    “通过我这几年的努力,路西法也算是小有规模了,只要别做出一些天怒人怨的决策,倒是不用太担心。相比十年前,一线的外勤战斗人员已经增加了十倍不止,更多出了整编制的装甲营、航空支援营。除此之外,上千人的后勤保障人员加上军工作坊,也基本上能够自给自足,不至于危难时被人卡了脖子。情报上,有莫莉艾娃,只要按照我的规划,总会一点点的壮大起来。”任鸿涛不无骄傲的如数家珍。

    短短十年的时间,路西法从一群不到二十人声名不显的散兵游勇

    ,一跃成为可以挑战美国黑水、南非eo的强大存在,在这其中,任鸿涛可谓居功至伟,甚至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实力提升了,名声也越发的显赫,业务开拓上也变得越发全面,在去年的时候,路西法更是依靠自身的实力,通过竞标,一举成为以色列的国防咨询承包商,不仅赚了个盆满钵满,更是将触角延伸到了中东地区,正式加入了与世界知名雇佣兵角逐的大舞台。

    “这一切还不是靠你,若不是你提出的全新特战理论以及独特的经营理念,咱们公司也不可能如此短的时间崛起。”娜塔莎不无骄傲道,为任鸿涛而骄傲。两人虽没有名份,但早已经是事实上的夫妻了。

    “呵呵,若不是有这份资本,就凭我这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残破之躯,又怎么引得佣兵界赫赫有名的血玫瑰青睐呢?”任鸿涛哈哈大笑一声。

    娜塔莎虽是女人的真名,但却罕为外人所知。而在雇佣兵界,她还有另外一个响亮到人尽皆知的外号血玫瑰。

    众所周知,玫瑰美艳,能以此赞美,可见娜塔莎的美貌如何。

    三国混血的娜塔莎有着世所罕见的高挑身材,前凸后翘,加上常年的锻炼,肌肤更是细腻紧致,仅此一点,就足以秒杀一众所谓的名模网红。面容更是集东西方的优点,线条柔和,皮肤光滑却又不失西方人种的立体感。

    金发碧眼,眼窝深邃,琼鼻高挺,活脱脱就是漫画中走出的形象。

    不过玫瑰虽美,却要小心有刺,更何况是用鲜血浇灌出的血玫瑰,娜塔莎十三岁成为雇佣兵,到现在为止已经从军十二载,死在她枪口下的亡魂不知多少。早在很多年前,论个人的能力,就已经进入雇佣兵个人战力百人榜单,活脱脱的一个凶残而美丽的刽子手。

    能够进入路西法,还是五年前的一次偶然交战,娜塔莎虽然个人战力不俗,所在团队更是名声在外,但在与路西法的战斗中,却是惨遭团灭,她个人更是成为了俘虏。也就是那时,任鸿涛走入了她的生活。

    事后,娜塔莎才知道,那场战斗,自己一方之所以惨败,罪魁祸首,正是身旁这个弱不禁风的男人。

    靠着一套全新的战术体系,以及武器装备上的不对称,路西法才得以以弱胜强。而铸就这一切的,正是任鸿涛。

    好奇害死猫,尤其是对女人,一个骄傲如她的女人。在好奇心的趋势下,面对的又是一名异性,哪怕她杀人如麻,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最后沉沦的结局。

    几番并不完美的**缠绵,加上穿插其间的回忆录,时间一点点飘过,眨眼中已经过半。

    任鸿涛的食量很小,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小。为了维持生命,早在几年之前,他的食物便不得不换成特制的胶囊了,寡然无味,只是胜在营养均衡。

    一粒价值不菲富含了多种营养元素的胶囊,便是他一日三餐唯一的食物。

    和水吞下无味的食物后,毫无预兆的,任鸿涛的神情变得狰狞起来,暗淡的皮肤上瞬间便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该死的……又发作了,娜塔莎,快,快,拿药来。”一句话,区区十几个字,已经耗尽了任鸿涛全身的力气。

    好在一旁的娜塔莎早就见怪不怪了,只见她有条不紊的在杂乱如仓库的偌大房间内穿梭,不多时,手中已经多了一支注满了乳白色液体的注射

    器,然后娴熟的将针头刺入任鸿涛颈部血管。

    难以忍受的痛苦,让任鸿涛全身的肌肉变得僵硬,仿佛每一寸肌肤都抽筋了一般。可随着注射器内的液体被推送入血管,僵硬便成了抽搐,整个过程维持了半分钟左右,才恢复到了病痛发作前的状态。即便如此,任鸿涛全身的衣衫已经完全的湿透,脱下来后,只需要稍稍用力,就能拧出水来。

    “谁能够想到,在雇佣兵界享受无限风光的教父级人物,每日里却至少要忍受一次这种非人的折磨呢?只能靠着足以制死剂量的毒~~品来减轻疼痛。”望着无力的瘫倒在真皮座椅上的任鸿涛,娜塔莎又看了眼手中的针管,神色无比的凄苦。

    “快、快了,还有半天……一切就都结束了。”任鸿涛睁着空洞的眼睛,声音虚弱的宛若蚊蝇。

    好在此次病痛发作之前,服下了胶囊。随着胶囊被胃液消化,转化为热量流入身体的各处,并没有用太久的时间,任鸿涛便渐渐的恢复了些许体力。

    “实验体准备好了么?”任鸿涛开口问道,乱糟糟的头发下苍白的脸色也难以掩盖迫切之情。

    “嗯,按照你的要求,在昨天我已经派出了最精锐的小队前往目的地,对目标实施了绑架。按时间看,应该再有半个小时就会送来了。”娜塔莎认真的回应道。

    “活口?”

    “你放心吧,我着重的交代过。”娜塔莎点了点头,似乎看出任鸿涛的不放心,转身中,扭着纤细的腰肢款款的走向不远的床铺,从自己的随身衣物口袋里摸出了一款特质的大屏智能手机,走回来的过程中操作了一番,将屏幕显示的画面递到了任鸿涛的面前。

    “这是目标的详细资料。身高六英尺,体重一百六十镑,年龄刚过二十。就学于ucla大学,去年入选全美大学篮球运动员最佳阵容第一队,凭借大一学期场均二十分外加六次助攻的优异表现,在今夏成为选秀状元,更是被媒体誉为十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娜塔莎介绍道。

    “黑人?”任鸿涛眉头微皱。

    “嗯,这已经是最符合你的要求了。而且作为运动员,相比于发达的四肢,头脑都会相对简单一些,手术的成功几率也会有所提高。哦,这是斯蒂芬博士的建议。”

    “黑人就黑人吧。”任鸿涛稍一犹豫,最终还是无奈的妥协了,毕竟现在已经没有时间更换实验体了,更重要的是,他等不及了。

    “斯蒂芬博士那边准备的如何了?”任鸿涛转移话题道。

    “用你们国家的话来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娜塔莎难得的幽默了一回。

    “技术上我并不担心,我担心的是他这个人。”任鸿涛却没有太多的欣喜。

    “这个你也放心吧。这么多年,若非你暗地里提供资金和帮助,那老变态别说继续实验了,怕是早就被fbi请去喝茶了。以他从事的非法研究,一旦被逮捕,不死也得把牢底坐穿。而且,这一次,咱们也控制了他的家人,所以,谅他也不敢耍花招。”娜塔莎不无安慰道。

    “灵魂转移啊!!”任鸿涛感叹了一声,“不管斯蒂芬如何的龌蹉丧失底限,只是从他所从事的研究,就不得不让人叹服啊。这种妥妥的黑科技……可惜了。娜塔莎,今天的实验不管成功与否,这个人都必须消失。”

    “嗯,我会亲手了结了他。”

第三十章 薛家惊变(一)

    “斯蒂芬的那套科学理论,我不懂,所以整个过程都只是从旁协助。www.uu234.cc按照程序,先对黑人宿体的灵魂进行清除,然后便是转移你的灵魂。一开始实验进行的还算顺利,大概十分钟左右的时间,黑人宿体便宣告脑死亡,可就在转移你的灵魂时……事故发生了。”

    “也不知是电力供应出了问题,还是其他的原因,实验设备突然受到了极大的电磁干扰。变故来的太快,甚至等不到斯蒂芬进行补救,便在手术室内刮起了电磁风暴。我被吹到了墙壁上,撞晕了,所以后面的事情就不知道了。等醒过来时,手术室已经一片狼藉,除了斯蒂芬还苟延残喘外,你跟那个黑人已经停止了呼吸。”说到这,娜塔莎一阵黯然。

    虽然她说的简单,可谓一笔带过,但薛衣侯却能够想象得到,当时娜塔莎会是何等的伤心。

    “按照你之前的嘱咐,我原本是想杀掉老混蛋的,但最终因为他的一番话,而放弃了。”娜塔莎继续说道。

    “他说了什么?”薛衣侯急忙问道。

    “我也不太懂,好像是解释实验失败的原因。”娜塔莎组织了一下语言,“具体说来,似乎是那个黑人的灵魂没有清除干净,所以跟你的灵魂产生了排斥、碰撞,以至于打破了空间的裂缝,从而形成了电磁风暴。”

    “然后呢?”

    “然后,他说你或许还没有死,灵魂有可能被随机转移到另外一个地方或者其他的人身上,总之就是有非常多的可能。”娜塔莎回道。

    “所以,你没有杀他,希望能够利用他找到我?”薛衣侯想了想,回道。

    事实证明,那老混蛋虽然可恶,但确实是个天才。自己的灵魂确实转移了,但跨越的却不是简单的空间。

    “还有……”娜塔莎神色突然变得怪异起来。

    “还有什么?”

    “事实上,距离那次实验,我这边只过去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娜塔莎的回答,无疑九天惊雷,使得薛衣侯全身一震。

    两个月?十五年?

    薛衣侯最先想到的是“天上一日,地下一年”的神话传说,可依然难以接受。

    “从你拨通视频电话到我出现过去了多长时间?”薛衣侯焦急问道。

    “四个小时。”

    之前,娜塔莎拨通这边的视频电话,第一眼看到的自然就是老头子薛天放了,后者也不知受了什么惊吓,急忙遣老仆寻薛衣侯,这个时间就整整持续了两个多时辰,也就是四个小时。

    这么一来,那“天上一日,地下一年”的说法,就站不住脚了,两边的时间几乎是相同的。

    可惜,这个困惑,饶是薛衣侯抓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

    既然想不通,与其庸人自扰,不如暂时搁置。

    到了现在,薛衣侯心中还有最后一个疑惑。

    “你为何突然会想着拨通我的号码?”

    “怎么会是突然呢?这两个月的时间,我自己都数不清拨了几回呢。”娜塔莎解释道,“实验失败后第二天,我才发现,之前代你保管的端脑莫名其妙的从我口袋里消失了。原本我以为可能是在那场电磁风暴中销毁了,可想想又不对,那手术室内的电子设备

    很多,虽然事后大多损毁了,却没有消失不见的。一开始,我也只是抱着侥幸的心理,可慢慢的就形成了习惯,总妄想着某一天能够突然打通,并且得知你的下落。幸好,老天不负有心人……”

    娜塔莎无论如何的强势,甚至一度在强人淋漓的雇佣兵界闯出凶名赫赫,可总归是个女人。

    既然是女人,在心灵的深处,总是感性的、柔软的。

    而对娜塔莎而言,她的弱点便是薛衣侯,不,是任鸿涛。

    回想起这两个月来的浑浑噩噩,娜塔莎有多少的伤心跟委屈,到了今日,见到薛衣侯后,就有多少的欢欣喜悦。

    而表达这份情感的,除了痛哭流涕,娜塔莎已经找不出另外的发泄方式了。

    薛衣侯默然,不是冷漠,而是实在找不出安慰的话语。

    现世薛衣侯的任性妄为,注定了他不是个合格的听众,哪怕是面对身边亲近之人,他也总是表现的很不耐烦。

    但此刻,他却极为安静,耐心的聆听着娜塔莎的每一声抽泣,安静的看着那张梨花带雨的娇容,甚至一度希望能将此刻化作恒久。

    可惜,现实很残酷,端脑始终只是部机器,是需要消耗能源的。

    而真正算起来,距离薛衣侯将它交到薛天放的手中,已经过去了四五天的时间了,能量原本就所剩不多,再加上一整夜的视频通话,理论上早已经枯竭了,也不知是什么支撑它到了现在。

    所以,当薛衣侯看到屏幕上提示电量的血红色符号时,心头不禁涌起一丝的恐惧。

    谁敢保证,此次视频的连通不是那万中无一的巧合,一旦结束通话,还能不能继续连接?

    好吧,薛衣侯作为移动的电源,确实可以靠体内的玄气进行补充,但他现在有自己的生活,总不能时时刻刻的呆在端脑前,为其充电吧?

    “娜塔莎,敢不敢陪我赌一次?”薛衣侯突然开口,打断了娜塔莎的哭诉。

    “不要,不要。”短暂的失神,娜塔莎似乎明白了薛衣侯的意图,惊恐中不断摇头。

    此时娜塔莎所表现出的无助,认谁看了,会相信她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战场刽子手呢?可正因为这前后近乎极端的不同表现,才让人看的更加心痛。

    何以百炼钢,化作绕指柔。

    这是娜塔莎的悲哀,更是对薛衣侯的考验。

    啪!!!

    面对娜塔莎的绝望痴缠,薛衣侯咬了咬牙,还是狠心的断开了连接。

    嗡!!!

    几乎不给薛衣侯后悔的机会,枯竭的电量终于让端脑“寿终正寝”,震动中自动关机了。

    呼、吸、呼、吸……

    接连的深呼吸,却依然消弭不掉满心的沉重。

    薛衣侯开始变得暴躁起来,于是,山洞便遭殃了。

    床铺被踹塌,桌子分崩离析,还有储柜里保存的干果零食以及美酒,更是撒落了一地。

    “老头子,老头子……”暴躁未消的薛衣侯,下一刻便窜出了山洞,向着山顶的庄子跑去。

    薛衣侯想发泄,更需要转移心头的烦闷,仅存的理智,让他想到了爷爷。

    虽算不上阴阳两隔,但身处不同的时空

    却突兀的有了联系,这是为什么?

    既然从娜塔莎身上找不到答案,那么剩下的就只有老头子了。

    更何况,之前老头子表现的实在太过怪异反常了。

    “晚节不保?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他晚节不保,又或者说他做了什么?会不会跟这一次的视频电话有关?”

    数里的距离,在薛衣侯的放腿狂奔中,只是花费了片刻的时间。

    可当薛衣侯终于站到庄子的院门前时,整个人却是呆滞了。

    篱笆扎成的院门洞开,这并没有什么,最终让薛衣侯神色大变的是清晨新鲜空间中弥漫的淡淡血腥以及……那具趴伏在血泊中的冰冷尸体。

    如果薛衣侯没有记错的话,从那尸体的衣着以及身形看,他应该是庄子的门房奴仆。

    之所以是应该,而不是确定,只因为那具尸体已经面目全非,破败的犹如烂草。

    “出事了,出大事了。”这是薛衣侯满脑子唯一的念头。

    不自觉中,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猛烈的汹涌,并传遍全身。

    鬼使神差下,薛衣侯死死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生怕叫出声来,左右张望了一番后,立即压低了身子,悄无声息的潜向了院门。

    今世的十五年时间里,薛衣侯的生活无疑是祥和安宁的,家世殷实富贵,长辈宠爱有加,无忧无虑的如同童话一般。可这并非就意味着他如寻常纨绔那般,不谙世事,甚至见不得血光。

    前世,依旧是前世的记忆中,任鸿涛虽没有真正的上过战场,可身为知名雇佣兵的幕后老板,却是没少见那繁华下的阴暗。

    甚至于,为了锻炼自己的神经以及胆量,任鸿涛曾亲手枪决过一名俘虏。

    近距离的射击,而且是大口径的手枪。一枪之下,俘虏的头盖骨都被掀飞,抛洒出腥臭的红白之物。那一次的经历,让任鸿涛足足吐了两天一夜。

    但也正因为如此,在此刻,当面临极有可能的家族惊变时,薛衣侯虽然依旧恐惧,但头脑却反而越发的冷静了。

    竭尽所能的隐藏身形,每一步都是小心翼翼,就这样,薛衣侯以蜗牛般的速度,在庄子里爬行着。

    两进的院子,前院有着明显的打斗厮杀痕迹,但并不激烈。

    除了门房外,薛衣侯在前院还发现了另外五具尸体,不过,相比于前者的惨不忍睹,这五具尸体却都是一招致命,死前并没有太多的痛苦。

    换言之,前院的厮杀之所以不激烈,最大的原因便是敌我实力太过悬殊。

    自然,连同门房,这六具尸体无不是庄子里的仆役,也是除了那随身伺候在爷爷身边的老仆外所有的仆役了。

    清晨的阳光,如往常般挥洒大地,薛山之顶,却是万籁寂静。

    后院,也就是爷爷的居所了。

    薛衣侯有些犹豫,他实在太害怕了,害怕见到后院中的狼藉,害怕再见到尸体,尤其是……

    咯吱!!!

    不知是恐惧,还是发狠,薛衣侯的两排牙齿因为过分的撕咬,使得一缕鲜血自嘴角溢出,而他那张还算清秀的脸上,更是无比的狰狞。

    “咳……咳……”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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