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说得好有道理(更新完毕)
第二天上午,华夏文物学会文物修复专业委员会第五次会员代表大会,在京城长城饭店多功能会议中心顺利召开。
来自华夏文物学会、闽省文物局、华夏农业博物馆、国家博物馆、京城故宫博物院、京城博物馆、金陵博物院、魔都博物馆等文博单位以及文物修复界260多位会员代表参加了会议。
在会议上,专委会副会长、秘书长唐志林做了第四届委员会报告。
此次会议提名增选鲁立军、向南、苗晓菊等五名文物修复师为专家委员,并获得了一致通过。
在增选的这五名专家委员里,毫无疑问,向南是最年轻的,鲁立军第二,那也有四十多,接近五十岁了。
不过,鲁立军不是从事古书画修复的,而是专注于古陶瓷修复,他来自陕省博物馆。
会议结束之后,刘其正和孙福民继续留在京城,参加接下来举行的全国文物修复技术研讨会,而向南则是急匆匆地回到房间收拾了一下东西,就下楼打了个车,直奔京城国际机场而去。
没几天就要去长安参加大比了,他得赶紧回魔都去练练手。
自从元旦前回了金陵之后,这将近一个星期的时间里,他连摸都没有摸过一下古陶瓷器物,更别提修复了,这技术肯定都生疏了。
原本,何轩等古书画修复方面的老专家,还想跟他探讨一下修复技术的,这一次也只能以遗憾告终了。
从京城到魔都,坐飞机也只要两个多小时,向南只感觉自己打了个盹,再一睁开眼睛,就已经到魔都国际机场了。
等他回到魔都博物馆文保中心的小院时,还差半个小时就到下班时间了。
向南直接来到二楼的古陶瓷修复中心,到主任办公室里向老师江易鸿详细汇报了一下此次京城之行的收获。
江易鸿坐在办公桌后面,边听边点头,等到向南说完了,他才开口说道:
“向南,让你加入文物修复专业委员会,并且增选专家委员,目的是为了让你拥有一个可以交流的平台。”
“有了这样一个平台,你跟那些文物修复专家们交流起来,就会方便很多,不像现在这样,除了我,你就没人可以交流了。这对你自身技术和能力的提高,也是大有裨益的。”
“但是你要记住,那些所谓的名头,包括你古书画修复专家这样的称号,都是虚的,自身的技术实力才是根本,你要切记这一点。”
“好的,老师,我记住了。”
听到江易鸿略有些严肃的语调,向南不由得连身子都站直了一些。
“再过几天,我们就提前去长安熟悉一下环境,顺便带你去认识几个人。说起来,我也好久没去长安了,还是有些想念啊。”
江易鸿笑了笑,对向南挥了挥手,笑道,“时间不多了,我猜啊,要是不好好准备,估计你自己心里也不踏实,那我就耽误你的时间了,赶紧去吧。”
“哎,老师,那我回去了。”
向南应了一声,退出了他的办公室,顺手将门轻轻给掩上了。
公共修复室里,小乔和老戴两个人正一边收拾工作台,一边闲谈笑语,很显然,向南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他们两个人过得很愉快。
向南刚一推门进去,小乔和老戴就齐刷刷地看了过来,一见是向南回来了,两个人都是一副错愕的表情。
嗯?
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这都下班了!
小乔毕竟年轻,很快反应过来了,笑着问道:“向南,不是说你去京城开会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嗯。”
向南朝她点了点头,说道,“上午就开完会了,我坐两点的飞机回来的。”
两点的飞机?
这不意味着他是刚下的飞机吗?
刚下飞机就跑这里来,而且都已经下班了,这明显是要加班的节奏啊!
这个加班狂魔!
小乔和老戴两人对视了一眼,感觉嘴里满是苦涩的滋味。
好日子到头了啊。
这个加班狂魔回来了,以后自己哪还好意思那么早就下班?
哎,真可怜!
小乔和老戴一边往外走,一边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道:
珍惜当下吧,明天加班明天再说。
向南当然不知道小乔和老戴在想什么,此刻,他只想着摸一摸古陶瓷器物,练一练手感。
坐在工作台前,向南想了片刻,便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个明代的青花笔筒来。
这个青花笔筒,他原本已经修复了一大半了,后来老师江易鸿又将宋代的金毫建盏交给他来修复,于是,青花笔筒的修复就暂停了。
剩下的这几道工序并不复杂,向南早已经做得很熟练了,就当是热热身好了。
说做就做,向南很快就投入到了紧张而细致的修复工作当中。
晚上十一点,青花笔筒的最后一道工序做旧,也已经完成。
向南看着手中浑然如一的青花笔筒,感觉全身的毛孔都舒张开了,那种轻松畅快的感觉就只有一个字能形容
爽!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向南干脆不再回文保中心了,而是躲在家里,开始专心致志地修复起了古陶瓷。
这些古陶瓷自然不是他自己的,而是元旦之前,从收藏大家闫思远那里拿回来的,向南为此还专门买了个保险柜呢。
向南没去修复室,让小乔和老戴两个人又是一阵心惊肉跳,这家伙,又跑哪儿去了?别等到快下班的时候,又跑回来了。
两个人提心吊胆了一整天,结果直到下班都没看到向南的人影。
在下楼的时候,小乔想了半天,忍不住“八卦”了一下:“向南这几天老是见不着人影,是接私活了吗?”
“哪来那么多私活,你想多了吧?”
老戴轻“哼”了一声,他毕竟是资深修复师,知道的消息比小乔多多了,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向南应该是在准备长安的技艺大比。”
“什么?向南报名参加大比了?”
小乔眼睛瞪得老大,差点连嘴巴都合不拢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他,他接触古陶瓷修复才两个多月而已!”
老戴不屑地看了小乔一眼,轻飘飘地说了一句:“你学了三四年了,他的修复技术比你差了吗?”
小乔:“!!!”
你个死老头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反驳!
时间过得飞快。
转眼间,就到了元月十五日,距离古陶瓷修复技艺大比正式开始还有三天的时间。
而向南在这段时间里,已经将保险柜里仅有的四件瓷瓶、二件陶罐全都修复完毕了。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就去闫思远那里一趟,再拿一些破损古陶瓷器物回来时,老师江易鸿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收拾一下东西,我们下午出发,去长安。”
第一百九十七章 满满的成就感(二合一章,更新完毕)
长安,是华夏历史上第一座真正意义上的城市。
历史上,曾有周、秦、汉、隋、唐等在内的十三个朝代建都于此,居华夏四大古都之首,是华夏文明的发祥地,并与雅典、罗马、开罗并称为世界四大文明古都。
长安作为华夏首都和政治、经济、文化中心长达一千多年,是迄今为止唯一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确定为世界历史名城的华夏城市,被誉为天然的历史博物馆。
不说其它的,光是秦始皇兵马俑、钟鼓楼、大雁塔等等这些历史文化遗迹,就足够让世界各地的驴友们,心为之向往了。
再一个,长安的回民街里,那各种各样的美食,更是吃货们的天堂。
当天下午五点多,向南就跟着老师江易鸿就乘机抵达了长安国际机场。
刚一出机场,一个身材高大、头发花白的老者就迎了上来,一把抓住江易鸿伸出来的手,大笑道:
“老江啊老江,我还以为这辈子见不着你了呢,没想到你居然自己跑过来了。”
“现在交通这么发达,不管是飞机还是高铁,都方便得很,你想见我,那还不是很容易的事?”
江易鸿笑意吟吟,话虽然说得颇为淡然,但向南还是感觉得出来,老师还是很开心的。
这老头是什么人?也是古陶瓷修复师吗?
向南好奇地打量了他几眼,可惜,没看出来。
这段时间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向南看谁都像文物修复师。
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病,有没有药医啊?
正胡思乱想着,向南就听到江易鸿向那老者介绍道:“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学生向南。”
说着,他又对向南说道,“向南,这位是我多年的至交,朱远舟朱老先生。”
向南闻言,赶紧上前问好。
朱远舟也朝向南点了点头,笑了一下,就算是打了招呼了。
向南也没在意,人家本来就是来接老师的,又不认识自己。
朱远舟又跟江易鸿寒暄了几句,就拉着江易鸿,笑道:“走吧,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先去吃饭。”
说着,他又转过头来,一脸认真地补充了一句,“今晚就由我来安排了,你不许推辞。”
江易鸿看他那副模样,好像他一反对就要翻脸的架势,不由得笑道:“好好好,就听你安排。”
“你也七十多了,怎么还跟个年轻人似的东奔西跑,身体怎么吃得消?”
一上车,朱远舟就“训”了起了江易鸿,刚说着又眉开眼笑起来,“不过,你要是不折腾,这次也不会来长安,我也就见不着了。”
“说起来,你这次来长安是有什么事,需不需要我帮忙?你别跟我客气,尽管开口。”
江易鸿摆了摆手,笑道:“没什么大事,主要来是散散心,见见老朋友。”
“还有一个事,就是陪向南来参加一个古陶瓷修复的比赛。”
“向南,向南……这个名字,怎么感觉那么耳熟呢?”
朱远舟喃喃低语,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忽然他一拍脑袋,一脸懊恼地叫了起来,
“哎呀,我想起来了,前几天闫思远那老不死的刚给我说过,我居然差点给忘了,你瞧我这破记性!”
向南在副驾驶座上坐得笔直,目不斜视,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不过心里面,对这朱远舟也有点了猜测,他跟闫思远应该关系很不错,莫非又是一个收藏家?
听了朱远舟的话后,江易鸿反倒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他一个小年轻,你记住他干什么?”
“什么小年轻?那是双料专家,古陶瓷修复水平都让闫思远赞不绝口了,这还能差得了?更别提他还修复了国宝《千里江山图》!”
朱远舟眼睛一瞪,随即又是一脸遗憾,
“我的孙子跟向南年纪一般大,现在还是一事无成呢,成天就知道惹是生非,真是气死我了。”
江易鸿倒是淡定得很,说道:“气什么?想开点,儿孙自有儿孙福。”
江易鸿只有一个女儿,名字叫江洛冰,今年也有四十多岁了,如今在魔都开了一家古玩店,依靠着父亲的名声和自己的经营手段,据说生意很红火。
不过,向南倒是没有见过她。
“对了,这两天时间,你找一两件破损的古陶瓷来。”
停顿了一会儿,江易鸿又说道,“不要价值太高的,普通一点就行,让向南练练手。”
说完,他笑盈盈地看着朱远舟,又来了一句,“这一点小事,对你这个大收藏家来说,应该不成问题吧?”
“没问题,明天就给你搞定。”
朱远舟把胸口拍得“砰砰”直响,尽显关中人的豪爽,他说道,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让向南去参加比赛,这不是故意欺负人吗?”
江易鸿听了这话,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车子很快就驶进了市区,停在了一家大酒店的门口。
下车之后,朱远舟一边带着江易鸿和向南往包厢里走去,一边掏出手机发了个短信出去。
在之前,他原本是打算和江易鸿两个人喝喝酒聊聊天的,这么多年没见的老朋友,叙旧怀古,当然不愿意有旁人在一边看着。
至于向南,就让他跟司机一起,在外面大厅里吃饭就好了。
再说了,他这司机也不是真司机,而是他的一个内侄,不算是外人,由他去陪向南,也说得过去了。
可刚刚在车上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了这个向南,居然是闫思远说的那个向南!
这向南可是个大牛人啊!
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古书画修复国家级的专家了,更可怕的是,他的古陶瓷修复技术居然也达到了商业修复的超高水准!
尽管他现在的名声不如江易鸿,但实际上,他比江易鸿还要牛,毕竟,他年轻啊。
更何况,江易鸿现在基本上已经不会亲自动手修复古陶瓷器物了,而向南的事业,才刚刚开始呢。
像他和闫思远这样的大收藏家,少不了和文物修复师打交道的。
可如今文物修复师人少且不说,技艺精湛的也大多垂垂老矣,年轻一辈水平也就马马虎虎,做做考古修复或许还行,要做到商业修复,那是连一个都没有。
不对,现在有一个了,那就是向南。
而且,就在自己的眼前!
自己要是不把握住这个难得的交好的机会,还要让他去大厅吃饭,岂不是被驴踢坏了头?
所以,他刚一下车,就迫不及待地发出了短信,让他的孙子朱熙赶紧过来。
到时候,一个包厢里,老对老,少对少,想想都觉得气氛很和谐。
几个人到了包厢里坐下后,没过多久,朱熙就赶到了。
朱远舟向朱熙介绍了一下江易鸿和向南,便吩咐他道:“朱熙,今天你的任务就是,陪好向南,要是向南不高兴了,我就冻结了你的金卡!”
“爷爷,你就放心吧。”
朱熙笑嘻嘻地说道,“我保证让向南开开心心的,乐得都不想回家!”
向南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心说:“除非,你天天都有破损的古陶瓷或者古书画给我玩。”
想了想,他在心里又补充了一句,“对了,古陶瓷不带重样的,清代青花瓷我玩腻了。”
朱熙当然不知道向南心里在想什么,如果知道的话,他的表情肯定是这样的:
(д)!!!
然后,反应过来以后也应该是这样的:
翻译成语言或许是这样的:
“这他么是什么怪胎?正常人想的不都是金钱啊,美女啊什么的吗?他脑子里怎么想的全都是修复文物?!”
朱熙向他爷爷做了保证之后,便拉开椅子坐在了向南的身边,朝向南伸出了手,笑道:
“重新认识一下,我叫朱熙,朱元璋的朱,康熙的熙。”
向南并不排斥社交,只是不愿意这种场合罢了,此刻见状,他伸手跟朱熙握了握,也笑着自我介绍了一番:
“向南,一路向南。”
“一路向南,哇,你这个名字有意境。”
朱熙颇为夸张地惊叹了一番,随后又说道,
“刚刚听我爷爷说,你是江教授的学生,那你也是修复文物的了,说起来,修复文物好玩吗?”
“好玩。”
向南点了点头,这话说到他心里去了,修复文物当然好玩了,要不然谁愿意天天加班?
朱熙似乎是来了兴趣,追问道:“怎么个好玩法?”
“一件破损的文物,你看着它慢慢在自己手中复原,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说起文物修复,向南还是很有耐心的,“就好像一个将死之人,你将他救活了,在那一刻,你会很有成就感的。”
“你这么一说,我就懂了。”
朱熙一脸认同地点了点头,说道,“我也觉得我的工作很有成就感。”
朱熙也是从事文物相关工作的吗?
向南想到这里,就忍不住问了出来:“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啊?”
朱熙指了指自己,一脸骄傲地说道,“专职富三代!”
见向南一脸迷惑,朱熙便解释道,“我爸是搞房地产的,我爷爷是大收藏家,我们家里人都很会赚钱,可是没人会花钱。”
“我就很惆怅啊,这么多钱可怎么办?会不会放家里发霉啊?”
“所以我就努力地花钱,每花完一笔钱,我就很有嗯,对,就像你说的那样很有成就感!”
向南:“!!!”
你对成就感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
朱熙除了说话有点不着调之外,居然和向南聊得还挺不错。
晚饭结束之后,两个人还互相留个电话号码,加了微信,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
这一幕看在朱远舟的眼里,感觉很欣慰。
朱熙这小子,终于长大了,也知道自己叫他来的良苦用心了。
看看,他这不是和向南的关系搞得挺好的嘛!
如果他知道朱熙之前的那一番关于“成就感”的言论,估计会气得喷出一口老血来。
第二天,向南陪着老师江易鸿在楼下吃了早餐,正想着要不要出去走走看看时,放在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拿起来一看,顿时笑了起来。
居然是赵波打来的,都不用猜,肯定是吴茉莉告诉他的。
想想也对,赵波当初在京城跟他们一起修复《千里江山图》时,就对湘楚博物馆的吴茉莉一见钟情。
从此之后的几个月时间里,赵波几乎成了吴茉莉的应声虫,她说什么都是对的。
估计现在就算是回了各自的博物馆,赵波也肯定隔三差五就会给吴茉莉打电话。
前几天,吴茉莉还问了自己是不是要来长安参赛呢。
除了她,自己认识的人里面,也没谁跟赵波有接触了。
想着这些,向南已经摁下了接听键。
“向南吗?我是赵波,去年一起在京城故宫修复《千里江山图》的赵波!”
电话那头,赵波的声音一如既往,显得很朴实。
“赵大哥,我没把你给忘了,不用介绍得那么详细。”
向南一想起去年的那段日子,就感觉还在昨天,他笑道,“我昨晚才到的长安,赵大哥你消息挺灵通的啊!”
“啊?你已经到了?我……我酒店都还没预订好呢。”
电话那头顿时响起了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赵波有些慌乱地说道,“我本来还想问问你啥时候来呢!”
“这得怪我,我早应该先跟赵大哥说一声的。”
向南连忙自责了一句,想了想,他又说道,“这样吧,赵大哥,中午一起吃个饭,咱们也好久没见了。”
“好,好!”
赵波连连应和,随即又补充了一句,“中午我请客啊,不然回头又要挨骂!”
“嗯?谁骂你?嫂子吗?”向南打趣了一句。
“没有,没有,你不要乱说啊!”
赵波赶紧否认,呵呵傻乐,“那咱们中午见啊!”
挂了电话,向南想了想赵波,又想了想吴茉莉,忍不住摇头笑了起来。
修文物他还能帮得上忙,这种事,他可没这本事帮。
中午和赵波吃了一顿饭之后,向南又开始闭关了,朱远舟已经按照江易鸿的要求,给向南找来了两件破损的古陶瓷器物,让他做比赛前的练手之用。
实际上,在朱远舟看来,向南如果真有闫思远所说的那种水平,完全不需要再练什么手了,随便修修,都能拿个第一。
但他哪里知道江易鸿和向南的格局,他们师生二人的目光,永远不可能放在一场小小的比赛之上。
他们要的,是提高自身的实力,学无止境。
只有自己的能力提高了,才有可能为文物修复事业,作出更大的贡献。
两天之后,元月18日,华夏古陶瓷修复技艺大比,正式拉开了帷幕。
第一百九十八章 除非他开了挂(二合一章,更新完毕)
华夏古陶瓷修复技艺大比,是由华夏古陶瓷学会和陕省文物局联合主办,长安市人民政府和长安博物馆承办的一项全国性赛事,今年是第一届。
华夏古陶瓷学会,和华夏文物学会一样,同样也是全国性学术团体,但它主要从事的是古陶瓷的科学研究工作,其成员除了博物馆里的古陶瓷研究人员和修复师之外,还有一部分是来自民间的大收藏家。
实际上,国内的收藏家们,包括那些收藏古玩等待升值的人,大部分都是古玩爱好者,对自己所收藏的藏品品类,都有一定程度的研究。
虽然说喜欢收藏古玩的,不一定都是精通古玩鉴定;但精通鉴定古玩的人,那大大小小肯定都是收藏家。
这次古陶瓷修复技艺大比的举行,从根本上来说,也是一部分收藏家们提议并且出资赞助而促成的。
原因就在于,随着国家经济的不断腾飞,老百姓的口袋里也越来越有钱了,近些年来,有不少人都将目光投入到了收藏艺术品行列中来,海外拍卖会上,常常一掷千金的,大部分都是我们华夏人。
就比如2010年,在不列颠伦敦郊外的一场小型拍卖会上,一个估价并不高的清乾隆粉彩镂空瓷瓶以5约5.5亿人民币的天价成交,意外创下华夏艺术品在全球拍卖的最高价格,而买家则是一位神秘的华夏人。
而之前提到过的故宫“瓷母”,它的另一个“孪生姐妹”,清乾隆御窑多色釉大瓶,也是以1.5亿元的天价成功拍卖。
据称,该拍品为电话委托竞得,买家来自华夏国内。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收藏大军,这也就意味着国内的古董文玩的收藏量,会不断上涨。
显而易见的,需要修复保养的古董文玩,也会急剧增加。
然而,文物修复师队伍的扩大速度,却是无法跟上国内经济发展的速度,反而越显颓势
在这种背景下,华夏古陶瓷修复技艺大比应运而生。
之所以选择古陶瓷修复大比,而不是其他,也是因为古陶瓷修复在文物修复中相对更复杂,难度更高,要求也更精细。
而且,随着中国古代艺术品在市场上的逐渐升温,古陶瓷艺术品的价值,已经隐隐赶上了古书画,颇有压其一头的态势。
而举办这次大赛的目的,一是为了宣扬文物修复这个行业。
让这群默默躲在幕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辛苦工作的“文物医生”们,能够走到前台来,让更多人知道,也可以吸引更多对文物感兴趣的人加入这一行,壮大文物修复师的队伍。
第二个目的,则是希望通过这次比赛,挖掘一些技艺相对精湛的年轻修复师,可以着力培养,让他们早日挑起大梁。
……
这次古陶瓷修复技艺大比的比赛地点,设在了长安博物馆。
长安博物馆以著名唐代建筑、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小雁塔为中心,形成了集博物馆、名胜古迹、城市公园为一体的历史文化休闲场所。
它以展示珍贵文物,唐代千年古塔、悠扬的雁塔晨钟、秀丽的园林景观而闻名。
比赛当日一大早,向南就早早地起了床,先是来到酒店十一楼的健身房里,在跑步机上慢跑了半个小时,出了一身汗。
又回到房间里洗漱一番,顺便冲了个澡,然后换了一身干净利落的衣服,向南这才精神奕奕地出了门。
下了楼,赵波已经等在大厅里了。
见到向南以后,他连忙站了起来,一脸好奇地朝他的身后使劲张望,随后才回过头来问向南:
“咦?你老师江教授呢?他不一起去吗?”
“是我参加比赛,他去干什么?”
向南一脸奇怪地看着赵波,随即明白了什么似的,笑着解释了一句,
“他有自己的事要办,等会儿应该要去和老朋友见面,没咱们什么事。”
自己又不是小孩子了,这样一场小比赛,如果还需要老师来给他当背景板的话,那还不如不参加。
再说了,国内古陶瓷修复第一人出现在了赛场上,那大家到底是看他,还是看修复师们比赛?
所以,江易鸿想都没有想,就决定不去赛场了。
他静悄悄地来,就是不希望惊动太多人,也不喜欢那些迎来送往的繁文缛节。
像现在这样多好,想去哪儿去哪儿,想跟哪个老朋友喝茶就喝茶。
舒坦!
“哦哦,那好吧,我们可以出发了。”
赵波点了点头,转身便带着向南上了车,一路朝着长安博物馆疾驰而去。
赵波是个性子温吞,又谨言慎行的人,这一点,从他开车的样子就可以看得出来。
他开车时,双手紧握方向盘,双眼直视前方,不看手机,不开音乐,也不跟向南说话,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开车上。
向南也乐得如此,等车子开出去之后,便自顾自地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掏出《比赛须知》看了起来。
这是昨天下午,他到赛事组委会报到的时候,领到的资料。
负责选手签到的是个小年轻,年纪跟向南差不多。
他看到向南以后,就一直盯着看,都差点让向南自我怀疑了:
我已经帅到能吸引男人了吗?
不可能的吧?
莫非,他认出我是谁了?
一直等到报到完成,那小年轻才憋出了一句话:“你是代替你老师来报到的吗?”
向南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很有礼貌地对他笑了笑,转身就走了。
不是交了身份证复印件吗?
如果我是给老师报到,还要专门去伪造一张假身份证?
真是……智商堪忧啊!
打开材料,向南便细细地看了起来。
这次比赛,由于是开放式报名的,因此,只要是有过古陶瓷修复经历的人,并且对比赛感兴趣,都可以报名参加。
昨天向南想了很久,得出了一个结论:
其实,大部分来报名参赛的人,不是对比赛本身感兴趣,而是对比赛奖金感兴趣。
因为,这次比赛的奖金之高,实在是令人咋舌!
一等奖一名,奖金20万元;
二等奖三名,奖金各10万元;
三等奖五名,奖金各5万元。
要知道,博物馆实际上是非营利的永久性机构,对公众免费开放,为社会发展提供服务,以学习、教育、娱乐为目的。
它本身并不产生经济效益,放在古代,那就是妥妥的清水衙门。
也正是因为此,在博物馆里工作的文物修复师们,他的工资待遇,相对于其他行业来说,并没有什么优势,甚至还有些低。
如果花费一两天的时间,参加这样一个文物修复技能比赛,侥幸拿到一个奖项……
哪怕只是最末等的三等奖,那也有5万块钱呀!
不说其他,5万块钱,那也相当于大半年的工资了,这么好的机会,谁不愿意参加?
如果不是怕被人嘲笑,脸面上挂不住,估计一些六十多岁的资深修复师都想参加一把了。
但尽管如此,依旧有不少五十多岁的资深修复师报名了,年轻一些的,那就更多了。
反正比赛又不花钱,得奖了那就赚大了,就算没得奖,那也权当是来长安旅游了一回。
不亏!
向南翻了一遍资料,很快就将整个比赛流程给理清楚了。
首届华夏古陶瓷修复技艺大比,总共分为两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是理论知识考核。
在理论知识考核这一阶段,主办方会提供的十件古陶瓷器物,由参赛者随机挑选一件,然后根据挑选出来的古陶瓷器物,现场口述修复方案。
评委则会根据参赛者的口述情况,现场打分。
到当天下午六点时,将会公布晋级第二阶段的参赛者名单。
向南猜测,这一阶段的目的,大概是要过滤掉那些被高额奖金吸引而来的,那些个浑水摸鱼的参赛者。
连修复方案都不会写,那肯定没学过古陶瓷修复,又或者学过一段时间,但不深入。
这样的人,如果不淘汰掉,让他们直接上手修复文物的话,估计损毁文物的可能性会比修复的可能性大得多了。
第二个阶段,毫无疑问,就是实际操作。
在这个阶段,同样由主办方提供十件古陶瓷器物,由参赛者随机选取一件,然后进行实际修复操作。
届时,大赛组委会的评审专家组,会根据参赛者撰写的修复方案,以及古陶瓷器物实际修复的程度,来分别打分。
最终的排名,将会根据各个参赛者的总分来决定。
今天这一整天,就是第一阶段的比赛理论知识考核,每个参赛者有十分钟时间,口述修复方案。
明天,也就是元月19日,则是第二阶段,实际操作的考核,比赛时长为六个小时。
看完了资料,赵波也已经将车子开到了长安博物馆的停车场里。
停好车之后,向南从车里走了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博物馆西大门前面的那个大花坛。
花坛中间,矗立着一尊气势宏大的雕塑腾空马。
实际上,唐三彩腾空马,正是长安博物馆的镇馆之宝。
在腾空马雕塑的下方,则是一排大字长安博物馆。
在这个大花坛后方,就是长安博物馆的主题建筑了。
馆舍外观造型类似古代礼制建筑,伞状圆顶、覆斗式重椽、方形主体,暗喻“天圆地方”的传统理念。
2004年,在新闻媒体发起的评选活动中,该博物馆被评为长安未来十大标志性建筑之一。
赵波下车之后,见向南盯着博物馆的方向看,不由得笑道:“怎么了,是不是特别紧张?”
“当年我大学毕业,来这里应聘时,也跟你一样的心情,特别特别紧张,其实后来想想也没什么,都是自己吓自己。”
赵波一边往前带路,一边继续说着,“你把这比赛当成一种锻炼就可以了,别总想着获奖啊,拿名次啊,就一点也不紧张了。”
“真的,我试过,这种办法特有效!”
在他的心里,向南才学习了两个多月的古陶瓷修复技艺,这水平能高到哪里去?
哪怕他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也不可能这么神速啊,除非他的人生开了挂!
所以,赵波觉得,向南这次来这里参加比赛,更大的可能还是多学学,多看看。
增长一些见闻,多认识一些古陶瓷修复界的同行,这对他以后的成长还是很有帮助的。
作为一个兄长兼朋友,赵波觉得有义务提醒一下向南,于是,用一副语重心长的语气,对向南说道,
“向南,你这么年轻就已经在古书画修复方面,取得这么大的成绩了,我相信,你现在学习古陶瓷修复技艺,以后也肯定能够大放异彩。”
“所以,不用着急,也不用把目光放得太高太远,一步一步脚踏实地地走下去,未来必定前途无限。”
这一番话,赵波说得真心实意,他是把向南当弟弟来看的,所以也是真心为向南考虑。
向南听了也颇有些感动,他点了点头,一脸认真地说道:“我会的,谢谢赵大哥。”
“嗨,谢什么?不过是几句心里话而已。”
看到向南真是听进去了,赵波也很高兴,感觉自己的一番苦心没有白费。
当然,这是因为他不知道向南在古陶瓷修复方面的水平,如果知道了,估计心里面也会默默地骂上一句:
“变态!”
两个人进入长安博物馆里面,并没有在展厅区域停留,而是直接前往比赛地点:临时陈列厅。
长安博物馆在2007年开馆之际,在市属各区县的文物藏品中选出160余件组,利用654的临时陈列厅,以“京畿遗珍”为题,首次以区县为单位进行了集中展示。
如今,这些展陈的文物都已经撤除干净,用作这次古陶瓷修复技艺大比的场地。
此刻,距离第一阶段的比赛还有一些时间,临时陈列厅里面,已经聚满了人。
这些人里,大部分都是三四十岁的文物修复师,和向南一样年纪的,并不多,只有十来个人。
甚至,向南还在其中看到了几个头发花白的老者,他们各自静静地站在靠墙的角落里,也不与人交流。
在里面待了一会儿,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向南便对赵波说道:
“赵大哥,要不你先去忙吧,等我这边完事了,我再给你打电话。”
赵波听了,便点了点头:“那行,我就在隔壁的文物修复部,等你比赛完了,我带你上去坐坐。”
向南笑着应道:“好。”
赵波刚走,几名长安博物馆的工作人员就走了进来,开始分发号码牌。
第一阶段的比赛,理论知识考核,要开始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是深藏不露还是故弄玄虚?(二合一章)
华夏古陶瓷修复技艺大赛,第一阶段的理论知识考核,正式开始了。
向南看了看刚刚拿到手中的号码牌,第五组第三号。
之前在车上看《比赛须知》时,向南就看到上面有过介绍:
理论知识考核将根据参赛者的报名顺序进行分组,一共分为十组,每组十二个到十五个人之间。
这也就意味着,此次前来参加比赛的人,也就一百三四十个人的样子。
别小看这一百多号人,实际上,华夏国内接触过古陶瓷修复的,也不过两百多号人。
除去那些年纪太大,或者自觉实力不够的修复师之外,剩下的差不多也就一百多号人。
如今,这些人全都聚在了这里,等着角逐那奖金丰厚、为数不多的各个奖项。
拿到号码牌之后,原本散落各处的参赛者,很自觉地按照各自的组别,分成了十组。
没过多久,博物馆方面的工作人员便开始按照组别上的号码牌,开始让人进入用简易格挡围起来的临时考场,进行理论知识考核。
这种排队叫号的方式,忽然让向南产生了进医院看医生的错觉。
emmmm,都是排队叫号,都是叫到一个小房间里……
这种感觉好奇怪。
向南赶紧甩了甩头,将这种可怕的感觉甩出了自己的脑袋。
按照《参赛须知》里面的介绍,在理论知识考核阶段,每个参赛者的考核时间,限定在了10分钟之内,这其中自然包括了选择陶瓷器物和观察器物的受损情况在内。
所以,在时间安排上,应该可以说是非常紧凑了。
向南手中的号码牌是五组三号,差不多二十多分钟的样子就该轮到他了。
因此,向南也没有显得太另类,瞄了一眼第五组所在的大概位置,也跟了过去。
他刚向前走了几步,准备到到靠前一点的位置去等待时,一个染着黄头发,左耳朵戴着亮闪闪的耳钉的年轻人就靠了上来,一股带着口臭的热气直往向南的脸上喷:“哎,兄弟,你也是来碰碰运气的?”
“嗯。”
向南轻轻皱了皱眉,脚下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问道,“有事?”
黄发年轻人顿时笑了起来,也不管向南一副敬而远之的表情,一脸神秘地说道:
“你知道等会儿要考什么的吧?理论知识你会吗?我跟你讲,就这么一两天时间,你死记硬背肯定不行的。”
向南一边往前走,一边随口应付道:“你会?”
“我当然会,我告诉你,我叔叔就在这组委会里,我是有内幕消息的,怎么样,想不想知道?”
黄发年轻人跟在向南的身后,一脸得意地说道,“只要第一关过了,第二关还不简单?不就是修复瓷瓶嘛,随便用胶水把它粘起来就行了。”
“你别管粘得好不好看,博物馆里拿出来展览的那些,不也是粘得那么难看?反正只要粘起来了,拿个奖不成问题!”
向南听到这里,便停下了脚步,似笑非笑地问道:“我想知道,你就会告诉我?”
“那当然,咱们都是年轻人嘛!”
黄发年轻人一看有戏,顿时眉开眼笑起来,随后又伸出右手大拇指和食指,在向南的面前捻了捻,低声道,
“不过,我告诉了你内幕消息,你多多少少也得给哥们拿点烟酒钱,就当交个朋友了,对吧?”
向南朝他摆了摆手,一脸淡然地说道:“我不需要,谢谢。”
嘎?
黄发年轻人一下子感觉脑袋有点懵,他到底是不需要内幕消息,还是不需要他这个朋友?
这个问题很重要啊!
他正想再问问,身后一个个子不高,脸色有些发黄的三十多岁的平头男子,伸手拍了拍黄发年轻人的肩膀,低声问道:“内幕消息,多少钱?”
黄发年轻人顿时一喜,立刻就将向南给抛到了九霄云外,拉着那个平头男子跑到一边,暗戳戳地聊了起来。
看到黄发年轻人走开了,向南顿时松了一口气,他还真不喜欢被这种人纠缠着,又吵又烦人。
更何况,这人嘴里说的话,99.9999%都是假的,只有那半句是真的“给哥们拿点烟酒钱”。
还说什么内幕消息,这种比赛,都是随机的,你哪里会知道自己在比赛的时候,会抽取到什么样的瓷器?
而且,你又不可能将所有备选的瓷器情况,全都给背下来,有内幕消息又有什么用?
所以,这黄发年轻人一开口他就知道是个骗子,想趁机浑水摸鱼,骗点钱来花花倒是真的。
向南正想着,就看到一个矮胖的中年人从那考核的房间里气冲冲地往外走,那一张脸黑得跟包黑炭似的,似乎刚刚经历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这人向南还记得,就是五组一号的参赛者,没想到这么快就出来了。
好像,十分钟都还没有到吧?
怎么会这么快?
那矮胖中年人经过人群中,被一个熟人拉住了,问道:“老黑,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理论考核很简单?”
“简单?”
老黑停下脚步,转过头去看着那人,冷笑一声,说道,“那不是简单,也不叫难,那就是故意刁难人!”
那熟人听了,一脸紧张,忙不迭地问道:“怎么个刁难人了?”
“算了,我不说了。”
老黑想了想,摇了摇头道,“待会儿你们进去了就知道了,我现在说了,你们肯定说我胡说八道。”
那熟人还想再问几句,老黑朝他摆了摆手,径自离开了临时陈列厅。
其他人一个个原本都是竖直了耳朵,想听老黑说说,到底这理论知识考核究竟是什么样的。
把这么多古陶瓷修复师,天南海北地聚集在了长安,总不会是真的刁难人吧?
谁知道老黑这货,话刚说了一半,把大家的胃口吊起来了,他自己居然就跑了。
大家一个个都脸色难看,嘴上虽然没说什么,心里却是在暗自嘀咕:
一定是这老黑水平太次了,没什么文化,所以才会觉得人家是在刁难他。
就他这说话说一半的德行,活该他没机会进第二轮!
这一个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大家也都安静了许多,一个个的脸色都有些严肃起来:
看来这高额奖金,不怎么好拿啊!
向南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不过心里面一点波澜也没有,照样稳如老狗。
在他读小学的时候,每次考试之前,老爸向海洋就会告诫他:“每逢大事有静气。”
你越是紧张,反而越发挥不出自己的真实水平来。
所以,这么一点小插曲,根本就影响不到他。
向南正想着,就听到博物馆的工作人员的声音传了过来:
“五组三号,请做好考核准备!”
“总算是到自己上场了啊!”
向南深吸了一口气,伸出手来抻了抻本就顺直的衣角,然后才面露淡淡的笑容,朝五组所在的考核场地走去。
身后,一群人看着腰挺得笔直的向南的侧脸,忍不住发出一阵议论声:
“这小年轻是谁?他会修古陶瓷吗?”
“谁知道呢,说不定又是一个来浑水摸鱼的呢,哼哼,都以为古陶瓷是那么好修复的吗?”
“就是,我们可是辛辛苦苦学了二三十年呢,这小屁孩才多大,毛长齐了吗?”
“哈哈哈!”
“……”
这群大肆议论向南的人,显然不知道,在他们的身后,有一双眼睛正看着他们,脸上也露出了厌恶之色。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跟着老师鲍海,到魔都博物馆准备去找人切磋修复技术的方玉婧。
上一次,她在魔都博物馆修复室外面,隔着玻璃窗看着向南手法娴熟地修复着宋代的金毫建盏时,就已经被向南的技术给折服了。
她是天才没有错,但向南却是天才中的天才!
向南才接触了古陶瓷修复两个月的时间,修复水平就已经可以和资深修复师相媲美了,这不是天才是什么?
回到之江省博物馆古陶瓷修复中心之后,方玉婧便收起了自己之前的那种骄傲,也开始埋头苦练修复技术。
她没指望过自己能够在这次比赛中胜过向南,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她只是希望不要被向南拉得太远,以至于对方连看都不屑于看自己一眼。
方玉婧也不知道自己的这种想法究竟从何而来,反正她就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做了。
今天一大早,她就来到了长安博物馆的比赛现场,向南一进来她就看到了。
但她并没有迎上去跟向南打招呼,而是站在自己的那一组里,不时地瞄上一眼。
此刻,方玉婧听到几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修复师,在那里旁若无人地贬低向南,不由得一阵怒火从心底涌起:
你们自己没本事,一大把年纪了,还是这种破水平,有什么资格去说别人?
你们知道什么是天才吗?你们见过什么是天才吗?
什么都不知道,就知道在那儿嚼舌头,活该一辈子庸庸碌碌,没什么出息!
她原本打算上前训斥那些人一顿,转念一想,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如果向南听到了这些议论,估计也不会跟他们逞口舌之利吧?
他一定会用事实,来狠狠地打那些质疑他的人的脸!
想到这里,方玉婧忽然间笑了起来,到时候这些人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
方玉婧想得没错。
这些人话说得声音不大,向南什么也没听见。
如果听到了,他也不会去反驳,到时候用事实打他们的脸就对了。
跟他们斗嘴,还浪费了口水。
此刻,向南已经准备进入那个格挡围起来的简易考核间,接受理论知识考核。
推开门,向南抬眼一扫,就看遍了整个考核间里。
里面其实并不大,进门正对面的位置,摆着一张长长的桌子,桌子后面,坐着三个组委会专家评审。
在靠左边的墙角下,放着三四十个编着号的小箱子,里面放着的,应该就是用来考核的破损古陶瓷器物。
这些古陶瓷器物,并不是都可以选择的,每个人只能在十个古陶瓷器物中选择一个。
所以,每个参赛者可选择的范围都是不一样的,这样一来,随机性就大大增加了。
三个专家此刻都低着头在伏案疾书,估计是在给上一个参赛者打分写评语。
这三人之中,有两人看着年纪已经很大了,头发雪白,脸上和手上,都长着一些老人斑。
还有一个专家则是满头乌发,油光发亮的,也不知道是染了色,还是年纪轻的原因。
向南正四处观察着,那个黑发专家忽然抬起了头,一脸惊讶地喊道:
“向南?怎么是你?”
向南转头一看,也是愣住了,这样也能碰见熟人,也未免太巧了吧?
这黑发专家,居然是前几天在京城开会时,跟他一起增补为华夏文物修复专业委员会专家委员的鲁立军!
向南也是纳闷了,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你这话问的可有意思了。”
鲁立军也笑了起来,说道,“我是陕省博物馆古陶瓷修复专家,这比赛又是在陕省举行的,我在这儿一点也不奇怪吧?”
说着,他指了指向南,笑着问道,“倒是你,怎么回事?一个古书画修复专家,跑古陶瓷修复技艺大比的现场来捣什么乱?”
鲁立军问得语气轻松,实际上心里的吃惊程度却是一点也不小。
他一直以为向南只是古书画修复专家,没想到向南居然还会修复古陶瓷,而且,看样子技术还不错。
他绝对不会相信,向南只是来这里凑凑热闹的,更不可能像他说的那样,是来捣乱的。
不要忘了,向南那是有身份的人。
像他们这些人,最看中的就是名声了,如果没有把握的事情,怎么可能会去做,而且还做得这么大张旗鼓?
这要是在古陶瓷修复技艺大比里,连个名次都排不上,那圈子的人可就有了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听说了吗?那个向南,对,就是那个最年轻的专家,好好的古书画不修复,居然跑去参加古陶瓷修复技艺大比了。”
“啧啧,够丢人的,还专家呢,我看是砖家吧?”
“还是太年轻啊,我就说过,就不应该这么早给他专家的称号,这都没定性呢,谁知道明天他又想出什么幺蛾子来!”
“……”
这些话,鲁立军就算是用长安博物馆里头,正在展示的唐代肥婆俑来想,也都能够想象得出来。
想到这里,他尽管还是不相信向南会冒这种被人质疑的风险来参加比赛,但还是忍不住为他担忧起来:
这向南,到底是深藏不露,还是故弄玄虚?
第二百章 贵得离谱 (为盟主篠雨婉楠加更2/3,今日更新完毕)
“小鲁啊,怎么回事?”
另外两个负责考核的专家听了一阵,好像听出点味道来了,其中一个戴着眼镜的专家便开口问道,“这小伙子,你认识?”
“梁老、方老,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鲁立军笑着对两位专家介绍道,“这位呀,就是咱们国内最年轻的专家,古书画修复专家向南,国宝《千里江山图》就是他修复的。”
随后,他又指戴眼镜的那位专家,对向南说道,“这位是梁民锴梁老,是我们陕省文物局的老领导,也是古陶瓷修复界的老专家了,还有这一位,是长安博物馆古陶瓷修复中心的老专家方启华方老。”
向南听了,赶紧上前问好。
梁民锴抬起手来扶了扶眼镜,笑呵呵地说道:“年轻人不错,古书画修复学好了,又来攻克古陶瓷修复,咱们国内,不管是哪一个行业,都需要你这种有冲劲有想法的年轻人。”
“说得没错。”
另一位老专家方启华也是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咱们国内有这么多文物要修复,修复师又这么少,必须一个人当两个人来用,要不然的话,几辈子都修复不完哪!”
一句话,说得大家都乐了起来。
闲扯了几句,梁民锴便回归了正题,指着那些小箱子,对向南说道:“向南,今天我们就来考考你的水平,你自己挑选一个吧。”
向南想也没想,开口就说道:“就1号箱子吧。”
一直站在角落里的博物馆工作人员立刻将1号箱子搬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向南面前的桌子上,然后才缓缓退了回去。
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好奇地多看了向南几眼。
在博物馆里,向南也算得上是年轻人们崇拜的对象了,跟他们一般年纪,甚至比他们还要小,就已经成为了一个文物类别中的专家,这妥妥的就是父母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啊!
现在,他又看到向南来参加古陶瓷修复技艺大比,显然是兴奋不已,这可是大新闻,回去以后可有得说了。
向南才没心思去管工作人员在想什么,此刻,他正将1号箱子打开,小心翼翼地将破损的古陶瓷从里面取了出来,轻轻地放在了桌面上。
从器物的形态上来看,这是一件三足洗古陶瓷器物。
所谓洗,原先只是古代文人、雅士书画之余,用来清洗毛笔用的器皿。
由于其用途广泛,被制作成各种形式不一的款式,有些当作一般的洗笔之用,有些造型古朴、别致,釉色亮丽的器物,则被宫廷作为装饰的陈设品而闻名。
这件洗,腹部有三只短小的足部支撑,因此,一般称之为“三足洗”。
只可惜,这件三足洗也不知是出土不久,还是放置的时间太长久了,上面依旧满是土锈,而且还裂成了七块大小不一的碎片,其中的一只短足,也已经断掉了。
向南拿着三足洗的各个碎片,细细地观察了一遍,心中也有了大概的想法。
他这边刚刚在脑海中构思好了修复方案,那边,评审专家梁民锴便笑呵呵地问道:“小伙子,可以开始了吗?”
“可以了。”
向南朝三位专家微笑点头,随后脸色一整,开口说道,
“该陶瓷器物为宋代汝窑三足洗,口径约18厘米,底径约18厘米,高约5厘米,整体器形较大,平底,三足较高,底面有五个支钉痕。”
“腹口处饰两周暗弦纹,腹下近底处有两周暗弦纹。器表釉色因土蚀不均,从局部釉面观察应为天青釉。”
“器物裂成七瓣,且大小不一,一足已断裂,并未遗失。”
顿了顿,向南继续表述修复方案,“该陶瓷器物的修复步骤分别为清洗、拼对粘接、补配上色……”
“行了,行了!”
向南还没有开始展开叙述,另一位专家方启华便打断了他的话,他问道,“这些我们都懂,你就别说了,你就说说,你是怎么判断出这是宋代汝窑三足洗的?”
向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了,难怪之前那个中年人黑着脸说刁难人呢,果然是刁难人啊!
这是古陶瓷修复理论知识考核,怎么还要叙述怎么判断汝窑三足洗的?
这又不是古陶瓷鉴定考核!
不过,想归想,他却是没有迟疑,立刻就脱口而出:“判断这只三足洗是宋代汝窑瓷器,是因为它同时满足了汝窑瓷器里面的‘香灰胎’、‘天青釉’、‘芝麻钉’和‘冰裂纹’四个特征。”
汝、官、哥、定、钧窑,这“五大名窑”中,汝窑居首。
作为皇家御用珍品,汝窑烧造的陶瓷器物,在南宋的《清波杂志》中,就已有“近尤难得”的记载。
在如今的收藏界中,更是有“纵有家财万贯,不如汝瓷一片”的说法。
这是因为,汝窑瓷器的釉色是独一无二的,其它的窑口根本就烧不出来,一般称之为“淡天青色”。
尽管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每一件汝窑瓷器的釉色都不完全一样,但基本都是趋向于淡天青色,这也是宋代汝窑瓷器,之所以会受到人们器重的最关键的地方。
天青釉色的汝瓷器物,主要烧造于北宋宋徽宗时期,徽宗皇帝赵佶对艺术十分精通,他本身就擅长书画,汝窑瓷器的淡天青色正符合他的审美趣味。
香灰胎,这个就很好理解了,说的是宋代汝窑瓷器的胎色,就像香灰的颜色一样。
这一点,从三足洗碎片的断口处,就可以看得出来。
至于芝麻钉,就是这只三足洗底部的那五个钉痕了。
实际上,除了瓶、盏托等少数一些陶瓷器物,会采用垫饼垫烧,从而导致圈足底下无釉色之外,汝窑瓷器中的绝大部分器物,都是采用“裹足支烧”。
所谓“裹足支烧”,即是器物底部满釉,这样就不可能用垫饼来垫了,否则,烧成后器物跟垫饼粘在一起就拿不下来了,所以就采用小支钉支在底下的方式,来入窑烧造。
这也是宋代汝窑瓷器的一大特色,其他的窑口根本无法仿造出来,就连仿得最好的乾隆官窑,在仿造汝釉瓷器物时,也需要采用支钉加垫饼的方式来烧造。
至于冰裂纹,也是汝窑瓷器的一大特点,汝窑瓷器的釉面之上,普遍都有开片,片纹不一。
如果这只三足洗,只是出现了天青色或者冰裂纹,又或者是香灰胎、芝麻钉四者中的一种,那还无法完全肯定这是宋代汝窑的三足洗。
但现在这四个特征全都出现了,那向南当然可以一口咬定,这就是宋代汝窑的三足洗!
而且,还是贵得离谱的那种!
第二百零一章 乾隆皇帝的偶像(二合一章,今日更新完毕)
汝窑瓷器,其釉色有天青、天蓝、粉青几种。
尤以天青为贵,粉青为上,天蓝弥足珍贵,有“雨过天晴云**”之称誉。
2010年,在香江春季艺术珍品拍卖会上,一件口沿处有轻微土蚀的天青釉宋代汝窑三足洗,拍出了1840万的天价。
2014年,在濠江春季拍卖会上,另外一件北宋天青釉汝窑三足洗,也拍出了1495万元的高价。
由此可见,宋代汝瓷在收藏家们心目中,其价值非同凡响。
只是,让向南没有想到的是,宋代汝瓷居然会出现在这次古陶瓷修复技艺大比之中,作为承办方的长安博物馆真是气魄惊人。
千万不要以为,这件宋代汝瓷三足洗碎裂成了七瓣,就一文不值了。
实际上,只要它经过修复手法高明的文物修复师之手,重现往日风采之后,其价值立刻就会翻上无数倍。
别的不说,在2005年的一场拍卖会上,一件经过修复的宋代汝窑天青釉刻花鹅颈瓶,就拍出了6380万元的高价!
当然,长安博物馆再有气魄,也不可能将这件宋代汝瓷三足洗,交给参赛者们来修复。
向南觉得,他们将这三足洗放在第一关的理论知识考核里,让大家长长眼界,就已经很不错了,真要交给他们来修复,估计没几个人有这个胆子。
当然,那些认不出这是宋代汝瓷三足洗的修复师,不提也罢。
向南简单地向三位评审专家解释了一下,自己是如何判断这只三足洗是宋代汝瓷的,几位专家听得是频频点头。
“看来你对汝窑瓷器了解得还是挺多的嘛。”
梁民锴等向南说完了,便笑着说了一句,紧接着,他又指着向南面前的三足洗碎片,问道,“你看这碎片,上面很不少土沁的地方,像这种情况,应该如何修复?”
嗯?这位老专家很有意思啊,居然会问出这种问题来!
这要是换一个不怎么懂文物修复的,估计就被绕进去了。
什么是土沁?
土沁就是,由于长时间被埋入泥土之中,古陶瓷釉面与泥土相接触的部分,会发生一系列的物理和化学反应,最终形成土沁。
如今玩古陶瓷的那些人,可是将土沁视之为宝的,在他们的眼中,其宝贵程度,更甚于古陶瓷器物本身。
在这种情况下,文物修复师怎么可能会去清除土沁?
更何况,沁入釉面之内,胎骨之中的土沁,是无法清除的,也没必要清除。
因为,土沁还是古陶瓷鉴别的重要要素。
梁民锴的这个问题,实际上是带着误导性质的。
但向南是什么人,怎么会被这么简单的问题给误导了?
他自信地笑了一笑,从嘴里吐出了四个字:
“无需修复。”
“呵呵。”
三个评委专家互相看了看,对了几眼,都笑了起来,看来这位年轻的古书画修复专家,的确是学了一些古陶瓷修复技艺。
别的不说,理论知识还是很扎实的,就是不知道他的实际操作能力会是什么样子的。
另一位专家方启华低头看了桌面上的参赛者资料,开口说道:
“向南,理论知识考核,就先到这里了,下午我们会公布入围第二阶段考核的参赛者名单,到时候你可以关注一下。”
“好,谢谢各位专家。”
向南朝三位专家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至于能不能过关,他毫不担心。
这些只是古陶瓷修复的基础理论而已,如果这都过不了关,那他干脆回家洗洗睡得了。
出了考核间的门,向南就将这些事抛在了脑后,看了看时间还早,便准备去长安博物馆的古书画修复中心找赵波。
他刚往前走了两步,就看到之前被那个黄发年轻人拉到一边,私下交易“内幕消息”的中年男子,正一脸郁闷地从第六组的考核间里出来。
“刚刚那个黄毛呢,跑哪儿去了?”
中年男子脸色黑得像南宋建阳窑黑釉盏,火气都似乎有点压不住,
“特马居然敢骗到你爷爷头上来了,别再让我看见你,要不然的话,我非让你把骗走的那只瓷鼻烟壶给吞下去!”
四周的参赛者们见状,一个个都不动声色地往边上退了一步。
还怪别人骗你,明明是你自己蠢好吗?
看那年轻人的模样,染着个黄头发,打着个耳钉,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你居然还相信他有内幕消息。
除非失传已久的明代珍贵瓷器品种卵幕杯的烧造工艺再现那也不相信那个黄毛会有内幕消息。
可你不但信了,还用瓷鼻烟壶跟他交易。
这能怪谁?当然就只能怪你自己了。
当然,这些话也只是大家在心里面想想,谁也不会闲着没事干,把这话说出来。
这真要说出来了,说不定这中年男子恼羞成怒之下,还真要当场上演全武行了。
中年男人发了一阵火,见没人搭理他,顿时脸色青一阵紫一阵,怏怏地离开了。
向南撇了撇嘴,也没多在意,人间百态,这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不值得大惊小怪。
他没在里面多作停留,转身就出了临时陈列厅的门,去找赵波了。
向南不知道的是,当他从第五组的考核间里出来时,就有一双亮闪闪的大眼睛,始终关注着他。
一直等到他出了门,又转了个弯,再也看不见身影了,那双眼睛才收回了目光,微微显得黯淡了些。
向南对长安博物馆并不熟悉,问了几个工作人员,才找到古书画修复中心的办公大楼,他正准备上去,放在兜里的手里“嗡嗡嗡”地震动了起来。
他拿出来一看,居然是那个“专职富三代”朱熙打来的。
这小子,这时候不是应该忙着去帮助他爷爷和爸爸花钱吗?
不去找成就感,打电话找自己干什么?
想归想,向南迟疑了一下,还是接通了电话。
“向南吗?你那边应该忙完了吧?”
电话刚一接通,朱熙的声音就从电话里传了过来。
“嗯,忙完了。”
向南语气平淡,问道,“你找我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
朱熙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向南说话这么直接,反问了一句之后,他才发现自己似乎跟向南没这么熟,要是对方直接挂了电话,那自己不是白忙活了?
他连忙又说道,“不过我找你,的确是有事相求。”
“什么事?”
向南也没什么好奇心,淡淡地问了一句。
“我这边有一副古字画,有些损伤,可能需要保养修复一下。”
见向南在电话那头没有作声,朱熙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这是一幅明朝的古画,画家叫项元汴。”
项元汴?
向南一听,想也没想,立刻开口道:“我在长安博物馆,你来接我。”
挂了电话以后,向南想了想,又给赵波发了条短信,说自己有事忙去了,让他中午不用等自己吃饭。
赵波现在还在上班,说不定手上正忙着处理古字画修复,打电话很容易惊扰到他。
发完短信之后,向南将手机放回兜里,便迈开大步,转身朝长安博物馆的大门口走去。
在他的脑子里,却是不断回想起这项元汴的事迹来。
项元汴这个人,那可是相当有意思啊!
如果说,乾隆皇帝是“盖章达人”的话,那项元汴要是知道了,说不定会气得揭棺而起,大吼一声:“老子是巨能盖!”
项元汴,明朝著名的收藏家、鉴赏家,字子京,号墨林,别号就太多了,要是全写出来,我怕你们说我水字数。
项元汴少年之时,就聪敏异常,博学多才,当时文人墨客只要到了嘉兴,就会去拜访他。
江南四大才子之一的文徵明,他的两个儿子文彭和文嘉,在当时也是有名的画家,也都跟项元汴交往甚密。
到了万历年间时,还发生了一件趣事,让这项元汴更是名声大噪。
当时,明神宗朱翊钧听说了项元汴的名声,知道他博学多才,便专门下诏书征召项元汴出来做官。
结果你猜怎么着?
项元汴拒不赴任!
做官有什么意思?
又苦又累,哪有躲在家里头,邀朋引友,赏书画饮美酒舒服?
不去!
他家资丰饶,广收名字名画,以及鼎彝玉石,储藏之丰,甲于海内,“极一时之盛”。
根据有关记载,项元汴收藏过的书画作品,总数在两千余件以上。
而民国时期,据《故宫书画录》统计,京城故宫博物院的书画收藏一共也就4600余件。
可以说,项元汴以一人之力,顶起了故宫书画藏品的“半边天”!
项元汴所收藏的作品当中,据说单是王羲之的书迹就有8件,如《兰亭序》(冯承素本)、《平安帖》、《何如帖》、《奉橘帖》、《瞻近帖》等。
此外,还有唐怀素的《自叙帖》,苏轼的《阳羡帖》,以及米芾的《苕溪诗卷》。
而画作藏品方面,有顾恺之的《女史箴图》,王维的《山阴图》,韩干的《照夜白图》,赵孟的《鹊华秋色图》,仇英的《汉宫春晓图》,唐寅的《秋风纨扇图》等等等等。
这可都是一些在华夏绘画史上,排得上号的名家大作。
平常的那些文人墨客,想要看到其中的一两幅真迹,那平时还真得多做点好事,给自己积点德说不定下辈子就看到了。
可就是这些平日难得一见的珍品、名品,全都被项元汴给收罗到手里去了。
所以,说项元汴“储藏之丰,甲于海内”,还真是一点也不夸张。
项元汴不但收藏颇丰,而且鉴赏能力极强,据称他“精于鉴赏,辨别真赝,析及毫发,当时无人可比。”
就这么一个博学多才,又家境丰厚的风流人物,他还就有一个不招后人待见的“癖好”
项元汴的癖好就是,他不仅喜欢在每一件书画作品的后面,标上入手时的价钱,而且还喜欢在书画上面盖自己的印章。
每次拿出来鉴赏时,他都要盖一遍,盖得少的也有**个印,盖得多的,甚至有四五十个印。
当然,他的印章也不算特别多,咳咳,也就110方左右吧。
项元汴在书画作品中,疯狂盖章到了什么程度呢?
举个栗子,他在褚遂良本的《兰亭序》上,总共盖了98方章;在怀素的《自叙帖》上,他也盖了70多个印;而在神龙本的《兰亭序》里,他盖了50多枚印章……
据有关人士考证,项元汴所收藏的那么多件宋元书画,全都没人“逃过”他的印章,全都给盖上了,而且有很多作品是反复地盖。
据传,曾有后人这么评价项元汴:钤印累幅,犹如聘丽人却黥其面。
意思是,在书画作品上疯狂盖章,就好像娶了个美女,却在美女的脸上刺字一样。
项元汴的癖好虽然被后人诟病,但他也是有粉丝哒!
这个粉丝不是别人,就是“盖章小达人”乾隆皇帝!
从褚遂良本的《兰亭序》上盖的200多方钤印上来看,乾隆皇帝想方设法,也只能盖下“三希堂精鉴玺”和“石渠宝笈”等十几枚印章,因为上面一眼望去,满满的都是偶像项元汴的章,让他都没地方可盖了!
这不仅让乾隆皇帝对项元汴,发自内心的钦佩。
乾隆皇帝曾六下江南,每一次都到过嘉兴,也都专访过偶像项元汴的收藏之所天籁阁旧址,而且还顺手写了十几首诗。
嗯,就是这么有才!
不过,乾隆皇帝感觉还有些意犹未尽,还曾特意给内府下令,让他们将宫廷里面收藏的,原项氏天籁阁里的旧藏书画,选出宋、元、明各朝代的名家画卷各一幅,移送到避暑山庄收藏。
并为收藏这些书画的地方,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天籁书屋”,以示敬意。
当然了,又顺手写了一首诗。
嗯,基操勿6皆坐。
1590年,项元汴逝世,部分藏品流出天籁阁,被董其昌等人接手继续收藏。
五十年后,清军南下,项氏累世所藏全部被一个名叫汪六水的千夫长所掠走,天籁阁也毁于战火之中,项家人流落各地,人去楼空,斯文不再。
这些事情,向南知之甚深,都用不着用右眼的“时光回溯”去探知。
项元汴闻名于世的身份,是收藏大家、鉴赏大家,实际上他书画一道也十分擅长。
他的山水画,学自元代的著名画家黄公望和倪瓒。
项元汴每画一幅画,必定要亲自题跋,而且语言嗦,显得很是累赘,就跟他在别人画作上盖印章一样,反正不嫌多。
所以,一些前来求画的人,每次都会偷偷地多拿出一些钱来,贿赂他的家仆,让家仆去守着项元汴画画。
等项元汴一画完,就马上把画拿走,以防他题字,还戏称多出的这笔钱叫“免题钱”。
由此可见,项元汴的绘画功力,还是相当有水平的,否则,也不会有人上门来求。
不过,向南也没有见过项元汴的画作真迹,实际上,也是因为项元汴在收藏和鉴赏上的名气太大了,以至于很多人都不知道项元汴还会画画。
因此,一听到朱熙打电话来,说有项元汴的画作时,顿时兴趣大增:
也不知道他们手里的这幅项元汴的画,究竟画了些什么?
第二百零二章 向专家的真爱(二合一章,今日更新完毕)
向南一边回想着项元汴充满传奇色彩的“富二代”生涯,一边慢慢来到长安博物馆的西大门停车场的位置。
还没等多久,朱熙就亲自开着一辆蓝色的保时捷,赶到了这里。
向南上车之后,朱熙将车子调了一个头,一脚踩下油门,车子就又蹿了出去,很快就汇入了滚滚车流之中。
坐在副驾驶座上,向南看了看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搭在车窗上的朱熙,开门见山地问道:
“项元汴的画在哪儿?”
“现在就要看吗?这么着急?”
朱熙有些意外地扭头看了向南一眼,又很快转了回去,笑道,
“那画不在车上,在朋友那儿,我现在就是往那边去。”
说着,他又解释了一句,“这画并不是我的,而是我一个朋友的,他前几天刚刚从一个小型拍卖会上拍得了这幅画,挂在上才欣赏了没两天,结果被他三四岁的女儿扯了一下,给扯烂了。”
“我今天到他那儿有点事,刚好看到那幅古画,见他也没拿去修复,所以就给你打了个电话,看看你有没有兴趣过来看看。”
说到这里,朱熙又瞄了向南一眼,开玩笑似的说道,“我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是太热心了,你不会怪我给你找事吧?”
“不会。”
向南笑了一下,给我找事?这种事,你给我多找一些来,我保证不怪你。
“对了,这幅画画的是什么?”
“唔,我没细看……”
朱熙一点不好意思的表情也没有,很理直气壮地说道,“我爷爷是收藏家,我又不是!”
我只是一个“专职富三代”而已,会花钱就可以了,干嘛要懂那么多?
“……”
向南撇了撇嘴,都是富家子弟,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人家项元汴也是豪族子弟,比你家有钱多了,家里的收藏品都能顶半个故宫,可人家也没像你这样只会花钱,啥都不懂啊。
且不说项元汴鉴赏能力超群,无人能比,光是书法、绘画,人家那也是无师自通的。
就连皇帝都亲自下诏请他出来做官,人家不屑去而已。
想归想,向南可没打算将这话说出来。
一是他和朱熙还没熟悉到这个份上,二是人家家里的长辈都不管,他操的什么心?
有那个闲心,还不如多修复几幅古字画,几件古陶瓷呢,没看到博物馆的库房里堆得满满的文物,都没人去打理吗?
朱熙当然不会知道向南在想些什么。
他的车技十分娴熟,在长安市区的大街小巷里转来转去,很快就开进了一个看着颇为高档的小区里,然后在一栋花园洋房前停了下来。
停好车之后,朱熙朝向南露齿一笑:“走吧,我带你去看看那幅画。”
说完,便率先上了楼梯,在前面带路,他一边往上走一边回头解释道,“这边的小洋房总共只有六层楼,都是不带电梯的,他就住三楼,很快就到了。”
向南笑了笑,爬几层楼算什么,他在金陵大学的宿舍都是在七楼的,一样没有电梯,大家不一样每天上上下下好几遍的。
尤其是轮到打开水的日子,一个人还要提四个大热水壶上楼呢,一口气上七楼的感觉,那才叫酸爽!
当然,这样的生**验,估计朱熙是不会有的,他读大学时,不是回家里住,就是在外面租房住呃,说不定大手一挥,在读书的城市里,买一套房子也不是不可能。
那胖子钱小勇就因为读了古玩鉴定专业,还专门在金陵开了一家古玩店呢。
有钱就是这么任性。
向南和朱熙都是年轻人,腿脚快,三层楼没几步就到了,连大气都没喘一下。
此时,三楼楼梯左边的那扇防盗门已经大开,一位看起来比朱熙略显老成的男子,穿着一身居家服,站在门口看着两人,一脸热情地招呼道:
“欢迎,欢迎!”
说着,又对朱熙道,“朱熙,快请客人进去,我已经泡好茶了。”
朱熙跟这男子关系应该很好,在他家里也是相当随意,闻言便将向南领到客厅里的沙发上坐下,然后又走了出来,有些奇怪地低声问道,“刘哥,你还叫了其他人来?”
“没有啊!”
刘剑平一脸奇怪,似乎不明白朱熙为什么会这么问,他反问道,“你不是说请了个专家来?专家不是在后面没上来吗?”
“……”
朱熙一脸无语,他都忘了,当时看到那幅破画的时候,只跟刘剑平说了要帮他请个专家来帮忙修复,却没提这位专家实际上比他年纪还要小!
也难怪刘剑平会误以为,专家还在楼下没上来呢!
刘剑平也不傻,看到朱熙的表情后,也很快反应过来了,顿时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脸不可思议的模样,指着屋里正在悠闲地喝着茶的向南,低声问道:“他……就是那个专家?”
“嗯,他叫向南,国宝《千里江山图》就是他修复的。”
朱熙狠狠地点了点头,又补充了一句,“我爷爷亲口说的!”
刘剑平立刻就信了。
朱熙的爷爷是谁,那可是国内有名的大收藏家,他说的话,当然不会有假。
再说了,他骗谁也不可能骗自己的孙子啊。
“走走走,赶紧进去。”
刘剑平推了一把朱熙,低声道,“这么年轻就是专家,以后前途无量啊!我说,你小子可得跟人家打好关系,你们家那么多收藏,保不准什么时候就有求到人家的时候。”
朱熙一边点头一边笑道:“刘哥你就放心吧,咱这交际能力还是可以的。”
“你就得了吧。”
刘剑平嗤笑一声,略有些嫌弃地说道,“别以为什么人都可以靠钱来维持关系,有些人根本就不在乎这些,你得投其所好。”
“投其所好?”
朱熙若有所思,难道专家就不喜欢钱?
刘剑平见状,拍了拍他的肩膀,便赶紧去招呼向南了。
“向专家,不好意思,刚刚有点事,怠慢了。”
刘剑平一到客厅,就笑着招呼道,“我叫刘剑平,是朱熙的老大哥了,以前两家住隔壁的时候,他光着屁股那会儿,就成天跟着我跑来跑去。”
这时候,朱熙也回过神来了,听了这话,立刻大声否认:“刘哥,你也就大我两岁,我光着屁股的时候,你也没多大吧?哪记得那么清?说不定咱俩是一起光屁股的!”
刘剑平笑呵呵的,也不反驳。
朱熙得意地笑了笑,跟向南介绍道:“刘哥是做建筑设计的,是我爸手下的一员大将,他尤其擅长设计中式建筑,拿过很多大奖的。”
向南这时候也从沙发上站起来了,听完朱熙的介绍后,他跟刘剑平握了握手,脸上露出了程式化的笑容,淡淡地招呼了一声:
“久仰久仰!”
随后,也不等朱熙和刘剑平再说什么,直截了当地问道,“请问刘先生,能看看那幅损坏的古画吗?”
“可以,当然可以。”
刘剑平连连点头,转身便带着向南朝书房走去。
朱熙见状,毫不客气地跟了上去。
说实话,他还真没见过别人修复古画呢,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看得到。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还真有些期待呢。
书房很大。
进门正对面,就是一扇硕大的落地窗,此刻,窗帘已经被拉开,冬日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了淡灰色的羊绒地毯上,显得很温暖。
书房正中间,摆着一套海蓝色的布艺沙发,沙发前面,则是一张宽大的茶几。
门的右边,一整面墙壁,全都被原木色的书架给挡住了,上面格子里,则是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各种各样的书籍。
左边的墙壁上,则是挂着几幅书画。
向南只是瞄了一眼,这些书画真迹倒是真迹,不过最古的也只是清末的画,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他看了一圈,没看到项元汴的画,不由得将目光投向了刘剑平。
“向专家稍等,我把画取来。”
刘剑平一边往书架的方向走去,一边笑道,
“我这人有点附庸风雅,平日里没事就喜欢看看书,看看画,前段时间到香江出差,正好碰上个小拍卖会,就拍了明代大收藏家项元汴的一幅画,谁知道挂在墙上还没来得及欣赏,就被我那淘气的女儿给撕破了。”
说着说着,他就从书架下方的抽屉里,取出来了一个袋子,然后拿到沙发前的茶几上,小心翼翼地将画取了出来。
刘剑平看了看向南,试探着说道:“这幅画大部分还是完整的,就是下面一点有些碎,我也不懂修复上的事,所以就把所有能找到的碎片都收集起来了。”
“嗯,碎片也是有用的,要是扔掉了,就得补笔,实际上还是跟原画有区别的。”
向南点了点头,对刘剑平的做法表示赞赏。
有些人不懂,看到画碎了,就直接把碎片给扔掉了,如果只是一点点还好一些,如果多了,你让修复师怎么修复?
修复师补笔,那也是根据原作的画意、笔意来的,可不是凭空生造。
站在一边伸长了脖子在看的朱熙,听得一脑袋浆糊,古画碎了也能修复?
还有,那个补笔是什么玩意儿?
说得太深奥了,他几次张了张嘴,看到向南一脸严肃的模样,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咱啥也不懂,咱也不敢问啊。
无知真可悲啊!
刘剑平将古画在茶几上摊开,又将几块比较大的碎片按照原样摆好后,这才说道:
“大概就是这样了,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都在这袋子里了,麻烦向专家看看,这画应该能修复的吧?”
“可以修复。”
向南看都没看,直接就给了刘剑平答案。
只是撕破了而已,这比那些因为保存不善,整幅画作都脆化成碎片的情况好修复得多了。
完全不是问题。
说完之后,他也顾不得去看刘剑平和朱熙的反应,低下头开始认认真真地看起了项元汴的这幅画作来。
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顿时让他颇有些哭笑不得。
项元汴的画,果然像传说中的那样,亲自题跋,而且就像他盖章一样,根本就不嫌多。
这幅画名叫《精忠柏图》,是一幅立轴。
画面之上,一株枯萎的柏树树干,从左下角斜刺向上。
这柏树尽管已经枯萎了,但树干上伸向各处的树枝,却是笔直有力,给人一种不屈不挠的感觉。
而项元汴的题跋,就题在了画面右侧的中部位置,足足有一百三四十个字之多。
当然,历经数百年,这画面之上的题字,显然不止这一处,清代的书法家王文治也题上了:乾隆丁酉夏六月梦楼王文治观于快雨堂中。
这题字,跟“某年某月某日,王文治到此一游”实际上差不多,反正没什么实际意义。
另一个人,则是王世,也叫王士祯,清初的诗人,文学家。
他在画面左边,跟项元汴题跋相对的位置上,“duang!duang!duang!”写了一首诗,不愧是清初杰出的诗人,写了56个字。
三个人的题字,就把这株枯萎的柏树给“包围”了。
除此之外,在画面外的空白处,还有三条长题字,估计这是后来的收藏家给整出来的。
这一眼看去,最吸引人的,不是这画,反倒是这画面上,密密麻麻的题字了。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因果?”
向南心里忍不住冒出这么一个念头来。
估计项元汴自己也不会想到,他一生都喜欢给自己收藏的书画作品盖章,现在自己的画作上,也被别人题满了字。
真是人生如戏啊!
向南在心里感慨了一番,又朝项元汴的题跋看去:
鄂王祠前指南柏,亦已奇矣,西曹圜(yuán)土间有古柏一株,无枝叶,长二丈有奇,围宽约四尺许,相传鄂王被(xiàn)同日枯槁,阅今六百余年,坚赤若铁,僵立不仆,号曰:精忠柏。案(zhè)省廉访署,南宋时为西曹理刑廨(xiè),鄂王以三字狱含冤殉国,柏亦若恨不能雪王之冤,而含冤以殉王,柏真奇矣哉,余夙聆斯柏之奇,今护瞻仰敬,写是图籍伸钦感云。
崇祯二年三月朔日,(zui)李项元汴写识。
鄂王,是南宋名将岳飞平反昭雪后,所追封的封号。
这幅画,画的实际上是精忠祠前的一棵枯死的柏树,颇有点借物以表意的感觉。
项元汴在画这幅作品时,以以侧锋干笔作皴,和元末明初的著名画家倪瓒晚年所创的“折带皴”颇为类似,整体画风清润,笔简意远,一股不屈不挠、铮铮铁骨的精气神,跃然纸上。
“果然是个天才啊!”
向南忍不住暗赞了一声,项元汴在书画一道上,自学成才,绘画之上学自元代著名画家黄公望和倪瓒,但更偏爱倪瓒一些。
果然,从这一幅画作之上,已经隐隐有了一些倪瓒的风采。
向南对着这幅破损的画作,看得入了神,站在一旁不知道干什么才好的朱熙终于是耐不住了,但又怕惹恼了向南,只得轻咳一声,低声问道:
“向南,我看你看了那么长时间,这幅画修复起来是不是很有难度?”
向南这会儿也了解得差不多了,此刻听到朱熙的问话,便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问道:
“你想说什么?”
“哦。”
朱熙抬手顺了顺头发,笑道,“要是很麻烦,咱就不修了,费那事干嘛?再买一幅就得了。”
“你就给我闭嘴吧!”
刘剑平一脸无语,狠狠地瞪了朱熙一眼,又陪着笑对向南说道,“他年纪小不懂事,经常乱说话,向专家别跟他一般见识。”
他年纪小?
我比他更小好不好,还让我别跟他一般见识?
这都什么人啊!
向南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他倒是没生气,有钱人的想法跟一般人不一样,他也没必要拿自己的标准去要求人家。
人家花自己家的钱,碍着谁了?
“没关系,估计朱熙也是担心我修复起来太麻烦。”
向南朝刘剑平笑了笑,又看了看朱熙,打趣道,“幸好,你没说让项元汴再重新画一幅,要不然,我们都得被你给吓死。”
朱熙:(ノ=Д=)ノ┻━┻
我能不知道项元汴是明代的,我难道看起来就那么蠢吗?!
刘剑平:→_→
是的,你就是这么蠢!
都提醒你别总拿家里有钱说事了,你还说!
难道你还看不出来?
文物古董,那才是向专家的真爱!
第二百零三章 我怎么就那么牛 (二合一章,更新完毕)
“在这里肯定是没办法修复的,如果要让我来修复的话,这画我可能要带走。”
向南从头到尾将这幅项元汴的《精忠柏图》看过之后,稍稍沉吟了一会儿,这才对站在一旁的刘剑平说道,
“而且,明天我还要参加一个比赛,再快也得后天才能交给你。”
“行,这画就交给向专家了!”
刘剑平很爽快,想也没想,便一口应了起来。
他喜欢古籍、古字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么长时间以来,也跟长安本地的一些民间书画修复师有过接触。
尽管他不知道书画修复究竟有多困难、多复杂,但看到那些古玩店里的书画修复师,一幅书画就要修复两三个月来看,他此刻多少也能判断出向南的修复水平来。
更何况,连朱熙的爷爷都对向南推崇有加呢!
这可是修复过国宝《千里江山图》的专家,有几个人能有这种荣幸,让这样的专家为自己修复古字画?
想到这里,一向稳重老成的他,也忍不住有些心情激荡,他一把握住向南的手,使劲摇了摇手,笑道:
“这回,可真是要辛苦向专家了!”
说着这话,看着向南年轻帅气的脸庞,刘剑平心里面忽然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来
会不会有那么一天,我收藏的这幅《精忠柏图》因为曾被向南修复过,而价值飙升?
很快,他就在心里面将这想法给踢出去了。
应该不会吧?
这古玩界里,好像还没出现过这种事情呢,我这种想法也实在是太离谱了。
他正想着,这一上午都很郁闷的朱熙又开口了,他说道:“刘哥,这都中午了,嫂子也不在家,你安排午饭了吗?”
刘建平一听,顿时一拍脑袋,失笑道:“你看看我,光顾着高兴了,连午饭时间到了都忘记了。”
说着,他看向向南,一副征求意见的模样,说道,“我爱人带着女儿去游乐园了,估计不到天黑不回来,咱们到楼下随便吃点?”
“我客随主便,填饱肚子就行了。”
向南回了一句,他对吃吃喝喝方面,原本就没多大的兴趣,再好吃的东西,尝尝味道就可以了,真要让他花大心思在这上面,那他肯定不愿意。
朱熙却是有点不满意,嘴里嘀嘀咕咕的:“吃饭可是大事,怎么能随便呢?你随便我也不能随便啊,我又不是随便的人……”
吃得要是太简单,怎么配得上他“富三代”的身份?
刘剑平一脚就踢在了朱熙的小腿上,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到向南身边,和他一边说笑一边将那幅古画收拾起来。
朱熙疼得是龇牙咧嘴,坐在沙发上揉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然后他就抱着腿,一脸无辜地看着刘剑平:ㄟ(,)ㄏ???
为什么踢我?
为什么?
……
刘剑平说是“随便吃点”,实际上还真是一点都不随便。
但对于向南来说,其实也没多大的区别,反正吃饱了就行。
在吃饭时,赵波的电话才姗姗来迟,一问才知道,原来他真是在修复一件颇为重要的古籍,忙到现在才歇下来。
向南想起自己手上还有一幅画要修复,便将这事跟赵波说了一嘴,问道:“我打算借用一下你们修复中心的修复室和修复工具,方不方便?”
赵波一听,顿时乐了,笑道:“你可是古书画修复专家啊,你来我们这里指导工作,估计我们主任都会高兴得睡不着午觉。”
向南听了这话,感觉好像有点别扭。
一般都不都是高兴得睡不着觉吗?
为什么他还要特意强调是午觉?难道晚觉就睡得着了?
当然,这想法只是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就飞出去了这种无意义的话题,过一下脑子就可以了,没必要穷根究底。
两个人在电话里说好了上班的时间,向南便挂了电话。
回到饭桌上以后,向南心情颇为愉快:总算不用担心下午无聊了,等一会儿吃饱了饭,就可以直接带着画,去长安博物馆古书画修复中心找赵波借个场地,慢慢处理手中的这幅古画。
看到向南一脸愉悦,朱熙倒是很好奇,他抽出一张纸巾,一边擦着嘴角,一边问道:“向南,看你这么开心,女朋友打来的电话?”
“不是。”
向南吃了一口菜,有些奇怪地瞥了朱熙一眼。
女朋友?你从哪里看出来这是女朋友打的电话?
“哦,我还以为是你女朋友呢,呵呵。”
朱熙干笑一声,又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下午你有什么打算吗?”
“一会儿去长安博物馆,借个场地修复刘先生的这幅画。”
这个向南倒是没有隐瞒,当然,也没必要。
“哦,那好吧,我本来还想带你去看看我爷爷的收藏呢。”
朱熙略带遗憾地说道,忽然他想起刘剑平说的要“投其所好”,便试探着说了一句,
“我有好几个朋友,也都喜欢玩收藏,下午我要没事的话,就问问他们有没有破损的古书画或者古陶瓷什么的。”
“谢谢。”
向南抬起头来,朝他笑了笑。
看到向南这副表情,朱熙激动得差一点跳了起来
我擦,他笑了,他居然笑了!
不容易啊,这一上午他好像都没对我笑过,一直都是冷冷淡淡的。
可这一次,他是真的对我笑了!
不知道为什么,朱熙忽然间有点想哭的冲动,当年他读大学时,打败了一个加强排的对手,把校花给追到手时,好像也没这么激动过。
想到校花,朱熙心里面陡然间感觉有点不对劲。
不对,不是有点不对劲,是非常不对劲!
向南一个大男人对我笑,我这么开心,这么激动干嘛?
我又不是弯的,我是真直富三代男!
我这要是弯了,不知道多少漂亮妹纸得哭死堵死了一条“少奋斗几十年”的路啊,能不哭死吗?
为了那些妹纸的幸福,我也不能弯!
……
吃过饭后,向南婉拒了刘剑平提议的开车相送,自己打了个车,直奔长安博物馆而去。
至于朱熙,他借口去找朋友打听破损文物的消息,早就已经离开了。
不多时,向南就回到了长安博物馆,很快又来到文保中心大楼,古书画修复中心就在这栋楼上。
文保中心大楼的安保等级是很高的,别说是陌生人了,就是博物馆里的员工,如果没有携带开门用的ic卡或者忘了佩戴工作证件,在正常情况下,那也是进不去的。
当然了,有内部员工带着,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向南到了楼下没多久,赵波就闻讯赶了下来,他一看到向南,就笑了起来,问道:“中午吃得怎么样?有没有吃饱?”
向南轻拍了一下肚子,笑着说道:“嗯,挺好的,吃得肚子都圆了。”
“长安好吃的东西多着呢。”
赵波领着向南进了门,一边往前走一边回头说道,
“等晚上我带你去吃小吃,特色美食一般都是在小巷子里,大酒店里是吃不到那个味儿的。”
向南一听,就感觉不对,打趣道:“这话,不是你说的吧?”
就这么一个老实巴交、整天就知道闷头修复古书画的人,就连相亲时跟人家女孩子谈的都是怎么修复古字画,他还能说出这种话来?
“不,不是。”
赵波一下子红了脸,有些扭捏地说道,“是吴茉莉说的。”
“赵大哥厉害,好好加油!”
向南忍住了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他加油鼓劲。
两个人说着话,就来到了古书画修复中心。
此刻正是大中午,修复中心里空无一人,显得很是冷清。
里面的大厅里,摆着两张长长的红案,两幅还没修复完的古画,就平摊在了长案之上。
向南在里面扫了一圈,然后转头问赵波:“赵大哥,有单独的修复室吗?”
“单独的没有了。”
赵波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博物馆跟金陵和魔都的肯定没法比,条件相对来说,要差一些。”
想了想,他又说道,“要不,你跟我在一个修复室里修复古画行不行?我和另一个资深修复师一起修复一本古籍,正好,要是有什么问题,我们也可以向你请教一下。”
“可以,那就共用一个修复室好了。”
向南点了点头,出门在外,要求不能太高,有个地方能给你修复古画,就已经很不错了。
当然,如果向南跟老师江易鸿开口的话,凭江易鸿的声望和人脉,只要有博物馆的地方,他都可以轻轻松松找到一间空的修复室给向南用。
但老师的,终究还是老师的,他还是希望能依靠自己,就把事情解决掉。
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永远只会依靠长辈的,那是巨婴。
打定了主意,两个人都不再说什么,开始进修复室干活。
说向南是个加班狂魔,实际上,赵波也丝毫不差,有时候,连周末休息的时间,他都是耗在修复室里。
也就是天赋差了些,否则的话,凭他的努力程度,不说一定就能得到专家的称号,但在修复技术上,即便跟那些普通专家比,也应该差不了多少。
但即便如此,如今的赵波,在同龄人里,也算得上是佼佼者了。
要不然,他也不可能有机会到京城故宫里去,参与国宝《千里江山图》的实际修复。
此刻,赵波正在修复的那本古籍,正刚刚开始拆书页,忙了一上午,好像也才拆了几张书页下来。
向南瞄了一眼,见他手上的那本古籍**的,粘连严重得仿佛成了一块书砖。
而赵波此刻正将书砖放进清水中浸泡,打算将书砖浸透软化之后,再开始清洁揭页。
向南便不再多看了,实际上文物修复,都是有章可循的,并没有那么多自我创造的修复手法和修复方式。
只要修复师能够将老师傅们传授的修复手法和方式学会,并勤加练习,一般情况下,大部分的病害都能够得以解决。
唯一的一点区别就在于,修复的效果,是否完美而已。
而完美这种东西,又是因人而异,见仁见智的,标准不一样,那么所谓的完美就不存在了。
赵波在忙着修复古籍,向南也不闲着,从背包里取出项元汴的那幅破损的《精忠柏图》来,也开始按部就班地修复起来。
一时间,修复室里安静如鸡,只是偶尔能听见一两声轻微的脚步声,再听时,那脚步声又没了。
幸好这是大白天,要是晚上,估计听见这声音的人,得被吓破胆子。
过了好一会儿,向南已经将这幅《精忠柏图》的命纸都给揭下来了。
到了这时,他才站直了身子,扭了扭有些酸痛的脖子,然后又往赵波那里看了一眼。
此刻,赵波那边已经将古籍浸泡软化了,正小心翼翼地一张一张地揭开来,然后洗干净编上号,再轻轻地放到一旁。
这个步骤,没什么诀窍可言,就得这么按部就班地操作,要不然,修复师们也不会修复一本古籍就能耗掉两三个月的时间。
没别的,就是磨人。
赵波的修复技术水平,比一般的资深修复师还要高超,向南自然没什么可指点的,他看了一会儿,也算是休息够了,便俯下身子来,继续修复《精忠柏图》。
正在这时,修复室的门忽然被人推开了,一个年约五十来岁,长得有些干瘦的老头正打算走进来,一抬眼,看见一个陌生的小伙子居然躲在修复室里,顿时惊得倒退了一步。
怎么肥四?这里也能进贼?!
他张开嘴巴,正打算扯开嗓子喊人,那一口空气都已经充满了肺泡了,忽然就硬生生地憋在了那里,然后顺着鼻毛都已经长得探出了头的鼻子,灰溜溜地一泻千里
他看见,这个陌生小伙子的边上还有一个人,可不正是整天躲在修复室里的赵波嘛!
难道赵波收徒弟了?以前没听他说过呀!
干瘦老头收起惊讶的表情,慢慢地走进了修复室,他没敢先开口说话,生怕惊扰到了赵波揭页,这要是害得赵波弄破了书页,这二愣子可不管自己年纪比他还大的,铁定要跟自己翻脸。
过了一会儿,赵波才发现修复室里多了个人,他连忙停下手里的活,抬头看了一眼,这才笑道:“俞老师回来了?正好,我已经把书页泡软化了,两个人做起来,就要快多了。”
老俞“嗯”了一声,心说真是块木头,难道你不介绍介绍对面这人是谁的吗?
想归想,他还是状似随意地开口问了一句:“赵波,对面这小伙子看着挺面生,是你带来的学生?”
说着,他还探过头看了看向南在修复的古画,嘴里“啧啧”有声,“小伙子技术不错啊,好好干,有前途!”
要不是向南在干活,他都想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了。
向南实际上早就发现老俞来了,但他又不认识对方,而且他正忙着修复古画呢,这里是赵波的地盘,还是交给他来处理好了。
所以,哪怕他听见老俞说自己是赵波的学生,也懒得理会。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开心就好。
“不是,不是,他不是我学生!”
赵波一脸懵,向南怎么就成我学生了?我啥时候说的?
“嗯?他不是你学生?”
老俞顿时又警惕起来,“那他是谁?你应该认识的吧?”
“认识啊,你也应该认识啊!”
赵波一脸奇怪地看着老俞,说道,“他是向南啊,修复《千里江山图》的那个专家,向南!”
“向南?”
老俞脑子里“嗡”地一声炸开了,“这,这是向南?!”
他连忙仔细看去,可不是嘛,跟电视里的一模一样,老俞此刻想死的心都有了:
我刚刚说什么来着?
我一个资深修复师,让一个专家“好好干”,还说“有前途”?
我怎么就那么牛呢?!
第二百零四章 这就是专家的实力 (二合一章,今日更新完毕)
“原来是向专家,我真是,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了!”
震惊过后,老俞连忙往脸上堆满了笑,将尴尬给埋了起来。
他有心想跟向南握个手,又不好意思先伸手,便只好将两只手放在身前,使劲搓着,好像这样能搓出毛爷爷来似的。
向南这会儿也不好再假装听不见了,他停下手里的活,拿起搭在一边的毛巾擦了擦手,主动和老俞握了握,笑道:
“俞老师客气了,我跟赵波是好朋友,俞老师喊我向南就可以了。”
“那怎么可以,那怎么可以?”
老俞一边说着,一边摆手。
他刚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修复室外忽然传来了一个大大咧咧的年轻女声:
“俞老师,我这补纸不好配呀,咦,人呢?”
话音刚落,那声音的主人便出现在了修复室门外,是个挺年轻的小姑娘,看模样也就十**岁。
她探头朝修复室里一张望,一眼就看到了老俞,顿时笑了起来,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俞老师,有空过去帮我看看呗?”
“好,你先回去,我一会儿就过来。”
老俞听了这话,转过去对那小姑娘说了一句。
实际上,他心里颇有些无奈。
我这正打算请教一下向专家,关于向氏“珠联璧合”修复技术中的几个问题呢,你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了。
“好的,谢谢俞老师,辛苦你了!”
这小姑娘小嘴倒是挺甜,她说完这话后,刚准备离开,忽然像是刚发现了似的,“噔噔噔”几步就来到了向南的面前,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看着向南问道,“你,你是向南?”
向南一愣,老俞都挡住我了,你还能认出来?
他还没有来得及说话,这小姑娘就自己回答了,她使劲地点了点头:“嗯,你就是向南,我见过你照片的!”
说着,她又一脸好奇地问道,“看样子你也没比我大多少嘛,你怎么就那么厉害了呢?你到底是怎么学的?能不能教教我?”
向南:“……”
这些问题,我都没办法回答!
咱能不能问点简单实用一些的?
“哦,对了,你等等呀!”
下一刻,这小姑娘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对向南说了一句,然后便扔下几人,转身几步就跑出了修复室。
向南一脸懵比,他看了老俞和赵波两人一眼,心里暗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怎么感觉我看不明白了呢?
老俞有些无语地笑了一下,解释道:“这小姑娘是咱们博物馆里一个领导的女儿,今年刚上的大学,学的也是文物保护与修复,她只要没课了,就往这里跑,算是在这边实习吧,挺活泼的一小孩。”
说到这里,老俞忽然闭嘴了。
向专家好像也没大学毕业,说起来也是一小孩……
向南摇头一笑,正打算继续修复手中的那幅古画,忽然听到一阵“”的声音传了过来。
几个人回过头一看,只见那小姑娘也不知怎么宣传的,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居然带了一大群人来,堵在修复室里的门口,一个个地都探头探脑地往里面看。
“看完了没?看完了该轮到我了!”
“别挤,别挤,我看一会儿就走了!”
“向专家帅吗?有电视上那么帅吗?”
“啧啧啧,年轻帅气,英气逼人!”
“……”
向南:!!!
赵波:???
老俞:……
怎么个意思?
咱仨被堵在修复室里,当成动物园的猴子看了?
不对,向南是猴子,主要是来看他的。
咱和赵波两个人,那是……透明人?
老俞气得差点笑出声来,这些人怎么能这样?
上班时间不干活,跑这儿来看小鲜肉了!
怎么着,瞧不起老腊肉啊?
可每次聚餐,我看你们就喜欢吃腊肉,又香又有嚼劲!
老俞都给气糊涂了,向南倒是没生气,只是颇有些无奈。
失策了,就不应该来长安博物馆这边借用修复室,自己被媒体大肆宣传了好几次,在文博圈里面,不说人人皆知,那也算得上是小有名气了。
再加上自己年轻,又有些帅气,被人注意到的概率就大大增加了。
除了魔都博物馆和金陵博物院那里的人对他很熟悉,早已经见怪不怪了之外,现在向南无论到哪个博物馆的古书画修复中心去,那都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被人认出来那是一定的,如果碰上修复中心里年轻人居多的话
那就会像现在一样,变成动物园里的猴子,任人参观。
听着外面那些人不断传来的议论之声,向南和赵波对视了一眼,心里无奈至极,我只是想安安静静地修个文物而已,怎么就那么难呢?
正在这时,修复室外忽然传来一阵怒喝:“都干什么?都干什么!”
“一个个的在这里嘻嘻哈哈,不用干活了吗?仓库里的古代书画都修复完了吗?”
“看什么看?还不快点圆润地离开!”
围在修复室门口的那些年轻人听到这声音,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赶紧溜之大吉,没一会儿的工夫,就走得干干净净。
就连那个小姑娘,也早就跑得不见了人影。
赵波还没有说话,老俞先开口了,他低声对向南说道:“我们主任来了。”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古书画修复中心主任,冯霖。”
向南朝老俞笑了笑,算是对他表示谢意。
两个人刚交流了一下,一个有些高大的身影就出现了,人还没走进来,笑声就传了过来:
“向专家都到家里来了,我居然还不知道,真是失礼了。”
向南也是一笑,说道:“冯主任客气了,我是不请自来,你不要见怪就好了。”
两个人又废话了几句,向南脸上带着些许歉意,不好意思地说道:
“这次本来没打算惊扰各位的,只是我一个朋友的一幅古画被孩子撕破了,所以我来借个工具修复一下,要是影响到了大家的正常工作,那真是抱歉了。”
“向专家说的哪里话,你能来我们修复中心,那是我们的荣幸。”
冯霖摆了摆手,微微转头看了摊在长案上的那幅古画一眼,顿时瞳仁猛地一缩,表情略显严肃地问了一句,“向专家是上午就来了?”
他上午有事,没在古书画修复中心里,所以并不清楚向南是什么时候来的。
向南没有说话,一旁的赵波这时候总算抢到了一句话,他说道:“不是,大概中午12点的样子来的。”
“中午来的,到现在也就三个小时……”
冯霖看着那幅已经开始准备托裱画芯的古画,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了。
这就是专家的实力?
三个小时就能独自一人将一幅古画处理到这种地步?
就算这幅古画没有出现污损、霉斑,清洗这一步骤可以简化,省略一点时间以外,但接裱这一块,也快不起来啊!
要知道,就算他是资深修复师,要给一幅这么大的古画接裱腹背纸和命纸,即便一切顺利,那也得花个一两天的时间!
当然,这跟他年纪大了,不能长时间弯腰工作也有些关系。
但就算他咬着牙坚持不休息,也不可能快到向南这种地步。
这实在是……太夸张了!
“呵呵,那向专家继续忙,我那边还有个会,就不打扰你了,要是有什么要求,你尽管告诉赵波,让他去办!”
想到这里,冯霖看向向南的眼神,又颇为复杂了,他甚至连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呆。
跟向南待在一起越久,越感觉自己一无是处。
也就赵波这种二愣子不会多想,反倒没什么感觉。
“好,那就谢谢冯主任了。”
向南也早就巴不得这些人全走光了,他手里的这幅古画才修复了一半呢,哪有那么多时间去应付这些人。
“哈哈,向专家客气,客气了!”
冯霖哈哈一笑,转身就离开了修复室,一点也不留恋。
看到主任走了,老俞正想说些什么,却听向南又说道:“俞老师,你是来跟赵大哥一起修复古籍的吗?”
老俞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了:
向专家不耐烦了!
也是,要是他做事做到一半,总被人打断,那也会不爽的。
于是,他连忙点了点头,说道:“是啊,上午也是我跟他一起讨论这本古籍的修复方案的。”
“哦。”
向南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埋头继续开始修复那幅古画。
老俞看着向南一副认真且专注的模样,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灰溜溜地来到赵波的身边,也开始帮忙拆起了书页。
向专家这幅古画,修复起来虽然很快,但今天肯定是修复不完的,只要自己跟他在一起工作一段时间,还怕没机会请教吗?
他又不是机器人,总有休息的时候的。
然而,让老俞大跌眼镜的是,向专家居然就那么弯着腰,一直忙到了下班的时间,才直起腰来。
还没有等到他说话,一边的赵波便朝向南一笑,拍了拍手,道:
“走,我带你去长安特色美食!”
向南点了点头,笑道:“好,走吧,今晚得好好欣赏一下十三朝古都的夜景。”
两个人一边说笑一边往修复中心外面走去,浑然没发现老俞一直就待在边上。
老俞:┴┴(□′)┴┴!!!
我居然被无视了!
向南可不知道老俞在想些什么,此刻,他已经跟赵波两个下了楼。
下了楼之后,两个人没有直接去停车场,而是先到了临时陈列厅。
尽管向南对自己入围古陶瓷修复技艺大比第二轮很有信心,但还是和赵波一起,专程绕到临时陈列厅这边来,看一下第二轮的入围名单。
第一轮理论知识考核是没有成绩的,只有合格与不合格,成绩也不会影响最终的排名。
实际上,第一轮的目的在于淘汰掉那些滥竽充数的参赛者,第二轮的实际操作,才是真正的考核。
一个文物修复师,理论知识再好,如果动手能力不强,那即使他说得天花乱坠,破损的文物还是破损的,并不会自己变得完整起来。
就好像向南名义上的“师兄”张卫雨一样,他也只能做一个文物修复的理论研究者了,写写论文,研究一下科技发展对文物修复的帮助,那还是可行的,可真要让他上手修复文物,那他就只能吃瘪了。
在入围名单上,向南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无他,排在第一个,谁过来都能一眼看到。
因为上面没有标出分数,所以向南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成绩最好。
排在第二位的,名叫李德坤,第三位的,看名字是个女孩,叫姚嘉莹。
向南一扫而过,倒是看到了一个熟人吴江,赵子和赵老师的徒弟。
在元旦的时候,向南就从孙福民那里知道了吴江要来长安参加比赛的消息,之前自己一直在忙,要不是在这里看到吴江的名字,说不定就给忘了呢。
想到这里,他掏出手机就给赵子和打了个电话,得知他们正在回民街那边逛,于是问清楚了地点,便和赵波一起,赶了过去。
和赵子和等人汇合之后,向南一群人先是找了个地方吃饭,然后又去大雁塔看夜景,一直玩到十点多,才各自回去休息。
第二天一早,向南吃完早餐之后,便打了个车,直奔长安博物馆而去。
赵波原本说要开车来接他的,向南没让,上班本来就很辛苦了,还要早起专门绕个圈子到酒店来接他,没那个必要。
这两天时间,老师江易鸿跟消失了似的,他既不到现场去看比赛,也不问向南比赛的情况,都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要不是江易鸿时不时地还会给自己发一两条短信息,向南还真会以为他失踪了呢。
不过,此刻向南也没时间去关心老师的事了,只要他人没事就好了,等比赛结束以后,他再去找老师,看看他在忙什么也不迟。
到了长安博物馆之后,昨天人满为患的临时陈列厅里,只剩下了二三十个人左右。
本次比赛的最终获奖者,也将在这些人里面决出来。
那些高额的奖金,究竟会花落谁家?
这让现场的参赛者们,一个个都期待不已。
第二百零五章 第二轮比赛开始 (二合一章,今日更新完毕)
华夏首届古陶瓷修复技艺大比第二轮比赛,即将开始。
向南扫了一眼,入围的参赛者已经差不多都到齐了,也就这么二十多个人。
过了一会儿,长安博物馆的一名比赛负责人走了出来,拿起话筒“喂喂”了两声,然后才看着诸多的参赛者,开口说道:
“古陶瓷修复技艺大比的第二阶段流程,相信大家都很清楚了,如果有不清楚的,可以再去翻翻报名时发给大家的《比赛须知》,如果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可以现在就提出来。”
他话音刚落,角落里就有一个看起来颇为憨厚的中年男子,一边举手一边大声问道:
“管午饭吗?”
这话一出口,现场不少人都笑了起来,这中年男子还真是可爱,在这么严肃的场合问这种问题。
“这有什么好笑的,不应该问吗?”
中年男子抬起手来,抓了抓后脑勺,有些不解地嘀咕道,“《比赛须知》里说的比赛时长是6个小时啊,上午9点开始比赛的话,那也要到下午3点才结束,难道中午还得饿着肚子干活?”
“管!”
比赛负责人没笑,他点了点头,认真地回答道,“11点半到12点期间,赛事组委会会安排工作人员送工作餐,吃不惯工作餐的,也可以自行解决。”
说着,他又补充了一句,“比赛期限不限制行动,但组委会提供的比赛道具,一律不得带出修复室,否则以犯规处理,取消比赛资格。”
这一条原先在《比赛须知》里是没有的,估计也是组委会事后考虑到参赛者有吃饭、上洗手间的需要,才临时特意加上去的。
这也是首届比赛的一个特点了,第一次办大赛,不可能会尽善尽美,只能摸索着前行,出现什么问题就解决什么问题。
等到第二届古陶瓷修复技艺大比开始举办时,一些基础服务性的工作,肯定要比现在完善得多。
“还有什么问题吗?”
比赛负责人说完之后,又问了一遍,见大家都没什么问题了,便大声说道,
“好,我现在宣布,第二轮比赛,现在开始!”
话音刚落,就见主席台后面的一块大幕布缓缓升起,一百来个装着古陶瓷的小箱子,整整齐齐地摆在那儿,看上去颇有气势。
向南看着这些箱子,莫名有些激动,心里暗道:
“这么多破损的古陶瓷,要是全都给我修复,起码大半年的时间,我都不用担心无聊了!”
可惜,这么美好的想法,也只能是想法而已。
你又不是长安博物馆的员工,凭什么给你修复?
人家还要担心你把古陶瓷给修复坏了呢,到时候,又要融胶,又要拆卸,平白多费了工夫。
向南也知道这是不现实的想法,所以只能抬手擦了擦嘴角,心里暗暗下了决心:
赶紧结束了这边的比赛,然后回魔都去,闫思远那里有一大堆的古陶瓷等着自己去修复。
他这边正想着,主席台那边的负责人又说话了:“这些都是这次比赛用的古陶瓷,年代、器型、破损的程度都不一样。”
“所以,这就要看大家的运气了。”
“接下来,请大家按照昨天理论知识考核的排名,依次上来选择一个箱子,然后到对应的临时修复室里,开始修复。”
说到这里,比赛负责人顿了一顿,说道,“好,现在请1号向南上来选择。”
向南听到自己的名字后,也不迟疑,直接来到台上,对着比赛负责人微微点头,笑道:
“就选1号箱子吧。”
“好,你可以去1号临时修复室里,开始修复工作了。”
比赛负责人也朝向南笑了笑。
他也是昨天才从陕省博物馆古陶瓷修复专家鲁立军那里知道的,这个向南居然还真就是自己所知道的那个向南!
向南的势头太猛了,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从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摇身一变,成了文博界里的“大红人”,这让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
不提他做的那几件轰动华夏的事情,就是光凭他身后站着的那几位大佬,一般人那都根本就没法比。
只是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在古书画修复方面已经如鱼得水的向南,居然会来参加古陶瓷修复技艺大比!
问题就在于,他会修复古陶瓷吗?
在得知这件事后,赛事组委会还专门开了个紧急会议。
一群人讨论来讨论去,最后一致决定不管他,就当不知道。
本来向南来参加比赛,也没通过任何渠道告知他们,说明他只是想来体验一下而已。
是的,体验一下,年轻人嘛,有好奇心是肯定的。
虽然他的理论知识考核成绩很不错,但这是死记硬背的东西,做不得数的。
比赛负责人在主席台上这么想着,台下也有人在嘀咕:
“诶?向南,这个名字感觉好熟悉的样子。”
“你年纪大了,记性这么差。”
另外一个人摇了摇头,笑道,“向南不就是修复了国宝《千里江山图》的那个年轻人嘛!”
第一个人开口的那人又问道:“可是,这个人……也叫向南?”
“不可能的!”
第二个人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说道,“绝对重名了,再说我在电视上看过那个向南,比这个帅多了。”
“……”
向南此刻哪有心里理会别人在想些什么,他上前小心抱起那个1号箱子,然后跟着博物馆的工作人员,来到了1号临时修复室。
这些临时修复室,真的是临时搭建起来的,用的材料也很简单,就是可移动式三合板高隔断。
由于是安置在陈列厅里面,因此,这些临时修复室连天花板都不需要。
修复室里面的陈设也很简陋,一张写字桌,一张椅子,然后边上放着一个工具箱。
工具箱里面,有毛笔、砂纸、镊子、各种胶水,以及调色盘等等。
当然,还有一个简易的洗手池,用来冲洗毛笔、调色盘之用。
向南先将箱子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将其打开,印入眼帘的,是一只青色釉的瓷瓶。
青釉,是华夏古代最著名的颜色釉,也是瓷器最早的颜色釉。
青釉并不是只有一种颜色,而是包含了多种精美的颜色:月白、天青、粉青、梅子青、豆青、豆绿、翠青等,但都泛有青绿色。
许之衡在《饮流斋说瓷》里写道:“古瓷尚青,凡绿也、蓝也,皆以青括之。古人将蓝、绿、青统称为青色。青色与碧玉相若,青翠、通透且温润。”
实际上,宋代“汝、定、官、哥、钧”五大名窑,除了定窑之外,都属于青釉瓷。
这只青釉瓶,破损得有些严重,向南将箱子里面用来缓冲撞击的泡沫塑料先取了出来,然后才将瓷瓶的碎片一件一件取了出来。
只是瞄了一眼,向南就已经笃定,这是一件宋代的青釉雕塑龙纹罐。
从比较大块的那个碎片中,可以看出,这件青釉罐器型饱满,撇口,短颈,园腹,圈足。
罐身雕塑双龙、两道平行波浪纹,一龙注视前方,一龙抬头仰望,仿佛相戏于碧海中。
在罐身下方有垂釉。
所谓垂釉,指的是由于瓷器入窑焙烧时,釉汁因流动性过大而下流,在器物下部凝聚成蜡泪状的物质。
这只宋代的青釉雕塑龙纹罐,瓶口已经整个地掉了下来,瓶身上的两条雕塑龙,其中注视前方的那条龙相对完整,另外一条龙的龙头也掉了,龙尾巴部分直接就消失不见了。
此外,罐身上的两道平行波浪纹,也是时断时续,像这种纹饰,一旦掉了,几乎都找不到,只能在后续修复时补配。
向南仔细看了一遍,没再发现什么问题,也长舒了一口气。
这只青釉雕塑龙纹罐,罐体还好,只是瓶口整个掉了,还有瓶口下方有一些缺损,但不大。
最复杂的,还是罐身上的雕塑龙和波浪纹的缺损,这个补配起来,就相当耗时间了。
向南都有些怀疑,自己在6个小时之内,能不能将这只青釉雕塑龙纹罐给修复完成。
要是他的这种想法,让赛事组委会的那些领导和专家们听见,估计都得摔碎一地的眼镜:
限定6个小时的比赛时间,可不是让你在6个小时之内就把破损的古陶瓷给修复好了啊!
我们会根据限定时间内,参赛者对古陶瓷的修复情况,进行一个评判,然后再打分排名,决出一二三等奖。
就是那些老专家们,他们平时修复文物的时候,两三天能修复一件,就已经很了不起了,你居然想着6个小时就修复好一件?
是谁给了你勇气,让你敢产生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当然,领导和专家们并不知道向南的想法,所以,他还在为6个小时内修复这件青釉雕塑龙纹罐而努力。
无论是古陶瓷修复,还是古书画修复,亦或者是其他类型的文物修复,实际上都有着相同而相对固定的程序。
向南几乎都不用考虑,就开始了第一步古陶瓷清洗。
古陶瓷的清洗分很多种,向南选择了最简单的水洗。
这里所说的水洗,并非是用纯粹的自来水去洗涤古陶器文物。
自来水中含有大量的漂白粉或氯气等有害物质,对文物的损害是不言而喻的。
在古陶瓷修复中所指的“水洗”,是指利用去离子的蒸馏水,或者某些化学液体去清洗文物。
所谓“水洗”,这只是一种约定俗成的说法,而非做法。
而在古书画修复中,实际上也是类似的概念,不能用自来水,只能使用蒸馏水或纯净水。
清洗完青釉雕塑龙纹罐的碎片之后,向南便开始按照古陶瓷修复中的一道道工艺,开始埋头修复起来。
只有6个小时不对,只剩下5个小时40分钟了,如果算上中午吃饭和中途去洗手间的时间,留给他用来修复这只青釉雕塑龙纹罐的时间,最多也就5个小时。
5个小时能修复好这件古陶瓷吗?
向南心里充满了自信,这世上哪有做不到的事情。
越是时间紧迫,他就越是小心谨慎,精神力高度集中,一心沉浸在了古陶瓷修复的世界里。
……
向南在长安博物馆临时陈列厅里,一心一意地修复着那只宋代的青釉雕塑龙纹罐。
在离长安世博园不远处的一间茶馆内,江易鸿、朱熙的爷爷朱远舟,还有两名年纪跟江易鸿差不多大的老爷子,正悠闲地坐在二楼的包厢里,一边看着灞河河水荡漾,心情愉悦。
做文物修复这一行的,只要入了门,就别想着有清闲的时候。
除非你自己没什么上进心,只想拿着一份死工资混吃等死,要不然的话,只要你想做,那就天天都有文物给你修。
当然了,还有一种情况就是,熬到了江易鸿这个年纪,那是想修也修不动了。
到了这个时候,那是真清闲。
就如江易鸿这样,哪怕他身上还挂着各种各样大得吓人的头衔,除非是有非常重要的会议或者重大的考古发现,否则的话,他想不去就不去。
反正他已经不参与修复了,那些不怎么重要的会议或者考古发现,他去了也就是发号施令,都一大把年纪了,何必占着茅坑不拉屎,一大把年纪比他轻、资历没他足的人,都在等着上位呢。
即便是重要的会议或者重大的考古发现,他去了也只是提提建议,坐坐镇,实际上也不会让他动手修复。
这要是有个闪失,谁负得起这个责任?
所以,江易鸿如今除了带一带向南,真是清闲得过分。
江易鸿对面的那两老爷子,一个是陕省文物局的前局长,也是个古陶瓷修复专家了,名叫吴振峰。
陕省出了个秦始皇陵,里面有无数珍宝,尤其令人震撼的就是兵马俑。
也正是因为此,陕省文物局的地位都高了不少。
另一个老爷子,则是华夏古陶瓷学会的副会长,夏镇宇,他倒不是修复师,而是和朱远舟一样,是京城里的一个大收藏家。
此刻,夏振宇喝了一口茶,笑呵呵地说道:“听说,古书画修复专家向南也来参加古陶瓷修复的比赛了,真是有趣。”
“这年轻人有点意思啊,我正想着,什么时候跟他接触一下。”
夏振宇说着,看向朱远舟,一脸笑意,“老朱,闫思远那个老鬼不是在魔都吗?他难道没有跟向南接触过?”
“老闫是给我打电话说过。”
朱远舟听到夏振宇问起他,瞥了一眼江易鸿,见他装作一副不知情的样子,不由得撇了撇嘴,老阴货,又想阴人不成?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老闫说,这个向南了不得,古陶瓷修复技术都已经达到商业修复的标准了!我正想着,等比赛结束以后,好好跟向南聊聊合作的事宜。”
文物修复师和收藏家的合作,实际上就跟企业雇佣法律顾问差不多,有需要的时候,你得出面,没需要时,你爱上哪儿上哪儿。
当然,这只是一个比方,具体的合作方式和细节,每个人实际上都不一样,外行人肯定是不清楚的。
“商业修复水准?”
夏振宇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手里端着的茶盏都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洒下几滴茶水来,然而他根本不在意,急忙问道,“从来没听说过他会修复古陶瓷啊,这是真的假的?”
吴振峰也是吃了一惊,他忍不住伸手抚了抚自己的大肚腩,沉声道:“我之前关注过向南,一直以来,只听说他是跟随金陵大学的孙福民学习古书画修复……”
言下之意,你说他是古书画修复专家,这个国家文物局都授予证书了,而且向南的师承很清楚,肯定没得怀疑。
但你要说他古陶瓷修复达到了商业修复的水准,呵呵……
朱远舟也是坏,他看出那两人有些怀疑,也不解释,呵呵一笑,说道:“是真是假,那我就不清楚了,你得问这个家伙。”
夏振宇和吴振峰一脸疑惑,顺着他的手指看向江易鸿。
问他?问他干什么?
难道他知道的内幕会更多一些?
江易鸿还反应过来,朱远舟就嘿嘿一笑,将他给“卖”了:
“因为,这个家伙就是向南的老师啊!”
此刻,江易鸿手里端着茶盏,一脸无辜地左顾右盼:
干什么?干什么?都看着我干什么?
都别看了,又不是我故意隐瞒,你们也没问我啊!
第二百零六章 给个机会就成 (二合一章,今日更新完毕)
灞河,最初的名字叫滋水。
春秋战国时期,五霸之一的秦穆公攻灭二十余国、称霸西戎之后,为了彰显他霸主的赫赫威名,便将滋水更名为“霸水”。
一直到后来,有人给“霸”字左边加了三点水,这才有了流传至今的“灞河”。
两千多年的时光流逝,灞河曾亲历过长安街头战火纷飞,也见证过这座十三朝古都最繁华的时刻,此刻,它依旧水波不惊,潺潺流动。
就好像矗立在河边上那栋仿古茶楼,二楼临河的包厢里,那四个老头在互相耍着心机,斗着心眼,看似热闹非凡,可等到百年之后,谁又还会记得这些?
“呵呵……”
江易鸿才没有心思管百年之后的事情,百年之后,我都化作一堆枯骨了,哪还管得了别人记不记得他?
做好当下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那就是尽可能地给向南创造机会,多接触一些文博界里的大佬,为以后的发展铺路。
说起来他这个老师还是有些惭愧的,他并没有给教给向南太多的文物修复知识,只是将自己之前录下来的一些教学视频扔给了向南,然后就基本上没怎么管了。
更确切一些来说,向南实际上算是自学成才。
所以,江易鸿这两天不顾年迈,东奔西跑,也是想弥补一点心里的遗憾。
叫了我一声老师,我也得当得起老师这个名分啊。
江易鸿笑眯眯地看了夏振宇和吴振峰两个人一眼,一脸调侃地说道:
“你们要是想知道,我肯定会告诉你们的,可你们没问我啊。你们没问我,我也不会无缘无故地说我是向南的老师,对不对?这样的话,就有炫耀的嫌疑了,我这个人很低调的,从来不做那么高调张扬的事情,所以肯定不会主动说的……”
夏振宇和吴振峰两个人对视了一下,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
这老江原来不这样啊,现在怎么变得这么不要脸了?
你还好意思说自己低调,都华夏古陶瓷修复第一人了,还低调什么?
这倒也罢了,你收个学生,还是全华夏最年轻的古书画修复专家,跟你学的还是古陶瓷修复,这要是传了出去,非得把文博圈子都给搅翻了天!
不对,这事现在已经传出来了,不光在场的人全都知道了,魔都的闫思远也知道了,等这次古陶瓷修复大比结束之后,估计圈子里的人全都知道了。
陕省文物局的老局长吴振峰忍不住又摸了摸自己的大肚腩,好像里面藏着无数古董一样,他似笑非笑地地看着江易鸿,沉声说道:“老江啊,你藏得够深的啊!”
夏振宇也是一脸幽怨,连连点头道:“说得没错,徒弟水平都这么高了,居然一点也没风声泄露出来。”
“那你们可真是冤枉死我了。”
江易鸿将手里的茶盏往桌子上一搁,一副委屈的模样说道,“我是真的一点都没藏,要不然老闫能知道?”
吴振峰嗤笑一声,说道:“你没藏?谁信呐,你可是华夏古陶瓷修复第一人,就是吃个饭被呛到了,那都是大新闻,你收学生这么大个事,别人会不知道?”
“我真没藏。”
江易鸿两手一拍,再一摊,有些无奈地说道,“他跟我学古陶瓷修复才两个月,很多人都不知道他是我学生。”
“咔擦!”
“啪啦!”
吴振峰和夏振宇两人手一抖,两只茶盏瞬间就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才学了两个月,就,就能参加古陶瓷修复技艺大比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家是学了两个月,古陶瓷修复水平就达到了商业修复的水准了!”
不止这两人被惊得目瞪口呆,就连朱远舟也是吓了一跳。
他只知道向南古陶瓷修复水平很高,但他可不知道向南只学了两个月的时间,这,这也太夸张了吧?
“唉,老吴和老夏,你们两个过分了啊。”
江易鸿看了一眼地上的茶盏碎片,摇了摇头道,“摔得太碎了,修复不了了。”
装!
你接着装!
吴振峰和夏振宇两人看向江易鸿的表情都是这样的:(^)=凸
奶奶的,我们在谈向南学习古陶瓷修复的事,你居然在说两只摔碎的现代化流水线生产出来的茶盏,没办法修复!
转移话题的能力很强嘛,跟张无忌学的乾坤大挪移?
朱远舟:^_^|||
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继续聊,我继续喝茶。
“呵呵,其实也没什么了。”
装也装了,爽也爽够了,江易鸿见好就收,这几个老货都不是好脾气,要是真惹毛了,估计今天这事儿还真不好谈。
“确切地说,从向南跟我学习古陶瓷修复开始算起,到现在差不多两个半月吧。”
他见夏振宇好像又要说话,江易鸿摆了摆手,继续说道,“不要光看时间,时间是很短,但向南在这两个半月的时间里,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加班到十点以上,连周末也不休息,他经手修复的古陶瓷器物,已经足有上百件之多,这其中,绝大部分都是他自己花钱从古玩摊子里淘来的。”
“他能有如今的水平,我是一点也不奇怪,光是上百件古陶瓷器物,一般的修复师,没个几年时间,根本就修复不完。几年的时间,如果天赋好一点的修复师,也足够成长起来了。”
这话说完之后,包厢里顿时静了一静。
过了好一会儿,朱远舟率先开口了,他笑道:“向南这小子,确实够勤奋,我听说他当初跟孙福民学习古书画修复时,曾经有一段时间,那可是天天睡在修复室里的,一般人还真没这个拼劲。”
“这事儿我也听说过。”
夏振宇也笑了起来,说道,“聊了这么半天这个小子,我都忘了自己还没见过他呢,等这比赛结束了,我得好好见一见。”
吴振峰笑呵呵地摸了摸肚子:“我也没见过,到时候一起。”
“他是我学生,你们说见就见哪?至少得问问我吧。”
江易鸿这回不干了,老脸一板,说道,“你们好歹也是长辈,召见晚辈,那是要礼物的,说说看,你们都准备给点啥宝贝?”
“听听,听听!”
夏振宇指着江易鸿,对其他两人笑道,“这老江为了他学生,真是连脸皮都不要了,哈哈哈……”
“脸皮要来能干嘛?哼,还能当钱花?”
江易鸿嘀咕了一句,接着说道,“这样子好了,也不要你们给什么东西,给个机会就成……”
“什么机会?”
夏振宇等人都一脸好奇。
“对你们来说,一句话的事!”
江易鸿摆了摆手,一脸不在意的样子说道,“一会儿再说,一会儿再说!”
夏振宇几人相视一笑,这江老头,又在耍什么鬼心眼?
对于江易鸿说的机会,几人都没放在心上,江易鸿虽然说话很随意,但做事却是很有分寸的,哪怕是为了他学生,也不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来。
这一点,夏振宇等人都对江易鸿充满了信心。
……
江易鸿在茶楼里,努力为向南寻找一个还不知道是什么的机会。
在长安博物馆临时陈列厅里,1号临时修复室内。
向南依旧在埋头修复着那只青釉雕塑龙纹罐。
此刻,青釉雕塑龙纹罐的碎片,基本已经拼对粘接完毕,接下来要进行的,就是配补。
向南围着龙纹罐看了一圈,心里面大致有了个方向。
整个罐身,有三处需要配补的地方,一处是瓶口下方有一处一元硬币大小的缺失部位,一处是罐身上其中一只雕塑龙的尾巴不见了,最后一处是,罐身上平行波浪纹缺损。
瓶口下方的缺失部位很容易补配,但另外两处缺损,却是罐身上的立体部位,相对而言,就要复杂得多了。
立体部位的补配,需要用到古陶瓷修复配补法中的范模翻制法。
所谓范模翻制法,就是根据器物残缺部位先制出内范,再用内范翻制外范,使用外范翻制出器物缺损的部位,然后再将其粘接到残缺部位上。
这种方法,多用于器物的耳、足、首等立体部位残缺的配补。
用在青釉雕塑龙纹罐罐身上的平行波浪纹的补配,非常合适,因为波浪纹的纹饰都是一致的。
但龙尾的补配就不是很合适了,因为雕塑龙是有动作呈现的,它的尾部的动态表现肯定跟另外一条龙不一样,必须要符合这条龙的神态,动作。
范模翻制法制作出来的龙尾,就会显得很死板,没有精气神。
因此,在龙尾的补配上,向南决定先用范模翻制法制作出龙尾的形态来,然后再采用塑补法,对龙尾进行再加工。
塑补法,也是古陶瓷修复配补工艺中的一种配补方法,它是采用各种雕塑技法进行修补的一种方法。
塑补的方法有两种,一是把配补材料直接粘接在器物残缺部位,待其固化到便于雕塑的硬度后,再进行雕塑成形。
二是把配补材料先雕塑成形,再粘接到器物上。
像青釉雕塑龙纹罐罐身龙尾的补配,向南思考了片刻,还是决定先粘接到罐身上,然后再进行雕塑。
雕塑这玩意儿,必须从整体的角度来操作,才可能更加符合原来的精气神。
要是先雕好了,再粘接上去,怎么看怎么像是狗尾续貂,肯定看不习惯的。
定下了修复方案,向南便不再犹豫,从工具箱里拿出ab强力胶和牙粉,便开始调制起配补材料来。
……
“那个向南,是古书画修复专家?”
在2号修复室里,理论知识考核排名第二位的李德坤一边不紧不慢地往碎瓷片上涂抹着粘合剂,一边有些好笑地想道,
“毕竟是年轻啊,觉得古书画修复玩够了,想来古陶瓷修复这一行来趟趟水?哪有你想得那么容易。”
李德坤今年56岁,是荆楚博物馆古陶瓷修复中心的资深修复师,从事古陶瓷修复已经有三十多年的时间了。
尽管他没能成为国家级专家,但李德坤的修复技术那是没得说的,他最大的特点就是快,在荆楚文博圈子里,大家都喊他“快手坤”。
当然,有的时候,快也不一定是好事。
李德坤就是因为做事太快,曾经出过几次错,这也使得他在文博圈子里的名声好坏参半。
他没能成为国家级专家,估计也是有这方面的原因做事不够细致、耐心。
“怎么能因为一两件错误,就彻底否认一个人的能力呢?”
李德坤也很郁闷,但也没办法辩解,错了就是错了,越说越错,不如不说。
这一次古陶瓷修复技艺大比,他原本是没想来的,小孩子的把戏,他都一把年纪了,来参与这种比赛干嘛?还嫌不够丢人吗?
可后来,他听人说,这次大比的一等奖,有可能会被推举到国家文物局,申请专家称号。
先不管真假,反正李德坤是真动心了,这是他一辈子的遗憾啊,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于是,比赛的时间一到,李德坤就急匆匆地从荆楚赶来了。
这一次的比赛,第一他是拿定了!
……
3号临时修复室里。
一位年约二十三四岁,面相清冷的女子坐在椅子上,一手扣着一只清代的青花莲纹梅瓶,另一只手拿着调制好的配补材料,神情专注地补配着器物上的残缺部位。
她的名字,叫作姚嘉莹。
姚嘉莹并非来自博物馆,她是来自金陵一家古玩店“博古轩”。
“博古轩”是一家百年老店了,主要经营的就是各类古陶瓷器物。
因此,店里并不缺少古陶瓷修复师。
事实上,“博古轩”的古陶瓷修复技艺,是家传的。
姚嘉莹年纪不大,但她学习古陶瓷修复技术,已经有十一二年的历史了。
从十岁那年开始,家里的长辈们,就已经开始传授她各种古陶瓷修复技艺。
姚嘉莹倒是不怎么在意都有谁来参加比赛
反正不管谁来了,都没有我厉害。
至于向南……向南是谁?
……
在8号修复室里,方玉婧暗自欣喜。
她运气不错,选到了一个“清三代”的青花瓷器,而且,破碎得并不严重。
在现存的古代瓷器中,清代的青花瓷器的数量最多,除了有官窑的,还有很多民窑里出来的青花瓷。
因此,古陶瓷修复师们平日里接触得最多的,也是这一类的瓷器。
相对于其他瓷器品种来说,他们对青花瓷器要熟悉太多了,修复起来自然要轻松得多。
方玉婧一边忙着粘接,一边还有心思想别的事:
“不知道向南选的古陶瓷复杂不复杂,他修复得顺不顺利?”
第二百零七章 你去为难向南啊
“这回运气可真够差的,白来一趟了。”
向南的师兄,跟着赵子和学了足足四年之久的吴江,此刻正坐在12号临时修复室内,看着面前这一堆古陶瓷碎片,一脸惆怅。
他在挑选自己将要修复的古陶瓷时,一不小心就挑了一个地狱级别难度的箱子里面光是陶瓷碎片,就有三四十片,最大的一块也只是这只陶瓷器物残缺的底座,上面标有篆书款式“乾隆年制”。
这件陶瓷,吴江光是看底部款识,就能确认是真器了。
在清代乾隆早期,官窑使用的款识就是篆书款“乾隆年制”,多作四字两行,运笔转折处圆滑。
款字一般以青花写款为主,四字双方框形,但有些抹红器、珐琅彩器或少数粉彩器上,也会使用蓝料来写款。
“大清乾隆年制”则是乾隆中晚期流行的格式。
款字楷书与篆书同时并用,以篆书款为主,有的作六字三行横排,有的作六字双行竖写,篆书款的字体工整。
双行款识,大多数没有边框,三行款识则大多数有双边框。
时至今日,“乾隆年制”篆书款和楷书款的古陶瓷器物非常少见;而“大清乾隆年制”的景市官窑瓷器款识则相对比较常见。
因此,吴江乍一眼看到这“乾隆年制”篆书款的底座,还以为是看花了眼,使劲揉了揉眼睛再去看,还是“乾隆年制”篆书款。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这一堆破瓷片,是十分少见的乾隆年早期的陶瓷器物啊。
不管其市场价值如何,至少从艺术研究的角度上来说,这件陶瓷器物还是有相当的研究价值的。
可现在的问题是,你碎成了这个鸟样,连你原来是个什么器物都看不出来了,你还让我怎么修复?
别说是6个小时,你就是给我6天,我也搞不定啊!
“你真以为我是向南啊,才学了两个多月,水平都快超过赵老师了。”
吴江一边拿着碎瓷片,小心地进行着拼对、做记号,嘴里却是不停地碎碎念,
“我才没他那么变态,我就是个普通的正常人,又没开挂,你不能碎成这样来欺负我啊,我来比个赛而已,招谁惹谁了我?”
“就这种地狱级的难度,你为难我干嘛?你应该去为难向南啊!”
……
向南当然不知道,自己的师兄会对自己怨念这么深,一碰到地狱级的修复难度,就想到了自己。
要是知道了,说不定他自己也会深深的怀疑,这一切缘由,是不是因为当初自己对吴江说的那一句“我们不一样”惹得祸。
此刻,他已经完成了罐身上残缺部位的补配工作,同时也成功对缺损的龙尾部分和平行波浪纹饰的范模翻制。
罐身上残缺部位以及平行波浪纹饰完成补配之后,该打磨的打磨,该修正的修正,实际上并不算太复杂。
最麻烦的地方,还是缺损的龙尾部分的补配工作。
如今,配补材料经过范模翻制已经粘接在了龙尾缺损的地方,剩下的步骤,就是根据这条龙的动作、神态,将龙尾雕塑成型,使得整条龙的形态恢复到破损之前的完美状态。
向南从工具箱中取来雕刻刀,然后一只手紧紧扣住青釉雕塑龙纹罐的瓶口,另一只手持着雕刻刀,凝神静气,开始小心翼翼地雕刻了起来。
雕塑艺术,是造型艺术的一种,又称雕刻,是雕、刻、塑三种创制方法的总称。
比如说,印章是雕塑的一种。
再比如说,蜀省的乐山大佛,也是雕塑的一种。
实际上,在向南开始跟江易鸿学习古陶瓷修复技术之前,就已经开始有意识地练习这项技能了在橡皮擦上雕刻花鸟鱼虫,甚至是字体,在本质上,也是雕塑的一种最基本的技能。
这项技能,就如同他不管多晚睡觉,第二天都会早起晨练一样,向南始终没有中断过练习,每隔一两天的时间,都会练习一次。
从当初的在橡皮擦上刻花草,在石头章上刻字,再到后来的用萝卜雕花、雕人物,一直到如今用石膏塑形,然后用雕刻刀将它雕刻成种种形状,向南始终在默默地练习着。
这些基本功的练习,向南都是在魔都的家里完成的,并没有人知道。
当然,向南也没想过要让谁知道,做这些练习,是为了提高自己的修复水平的,跟其他人有什么关系?
别人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
向南一边小心翼翼地雕琢着龙尾,一边不时地停下来,观察这条龙的神态。
他如今在做的,不是单纯的雕塑,而是修复雕塑,这比前者又要难上三分。
单纯的雕塑一条龙,那么,在雕塑之前,雕塑家肯定在心里面已经有了整条龙的造型,动作,甚至是形态,雕刻起来必然是一气呵成。
而修复雕塑则不然,首先向南必须揣摩透彻这条龙原先的雕塑者的风格,雕塑这条龙时的心态,他想要表达的态度等等,然后要将自己代入到其中,在心里面先将这条缺失的龙尾的形态勾勒出来,然后才会开始雕刻。
也只有精神气和这条龙完全相符合,这条龙尾的修复,才算是成功的。
否则的话,只能算是狗尾续貂,不如不修。
花了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向南总算是将这条仅仅两三个厘米长的龙尾给雕琢完成了。
他停了下来,从多个角度细细地观察了一番,脸上的表情显得颇为严肃。
这条龙尾的修复,在他的眼里,也只能算是刚过及格线,如果不是现在在比赛当中,他肯定会敲掉它重新来过的。
可看了看时间,都已经接近中午了……
向南没再纠结龙尾的事情,抓紧时间又将补配起来的平行波浪纹饰处理了一遍,紧接着又开始下一道工序加固。
等到所有裂缝和配补部位都进行了加固处理之后,赛事组委会派送的午餐也送到了。
吃饭时间一到,原本安安静静的临时陈列厅,顿时就热闹了起来。
憋了一上午的修复师们,这个时候也开始一边端着快餐盒吃饭,一边开始串起了门。
当然,串门的只是一小部分人,大部分人都不会舍得浪费时间的,三口两口扒完了饭菜,抬起袖子一擦嘴,就继续开始投入到文物修复的伟大事业之中。
向南当然也没有串门的心思,他原本就觉得时间有些不够呢。
飞快地填饱了肚子,将快餐盒往旁边的垃圾桶里一放嗯,这快餐盒,属于干垃圾向南便准备继续修复那只青釉雕塑龙纹罐,下一步,就该是打底作色了。
他刚在椅子上坐下,临时修复室的门就被人敲响了。
第二百零八章 不拿第一,没有天理(今日更新完毕)
“请进。”
向南微微皱了皱眉,还是开口让人进来了。
门被推开后,一个熟悉的身影有些畏缩地走了进来:“向南……”
“吴师兄?”
来人居然是吴江,向南也是大感意外,同时心里也很纳闷,他不在修复室里修复瓷器,跑我这儿来干嘛?
“别喊什么师兄了,听着别扭。”
吴江有些僵硬地笑了笑,随即说道,“我也不耽误你时间,就直说了,我现在遇到麻烦了。”
他其实也不愿意来找向南,可实在是没办法了。
三四十片碎瓷片,光是将它们拼对粘接完整,都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在规定的6个小时的比赛时间内,想要完全修复这件古陶瓷器物,对于他来说,那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可问题就出在了这拼对粘接上。
一开始,他是按照从下往上的方式进行粘接的,可越粘接到后面,错位越是明显,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以前在金陵博物院古陶瓷修复中心时,碰到碎片多的陶瓷器物,都是从下往上,或者从上往下的顺序来粘接的啊,当初都没有出现的问题,怎么现在都出现了?
这不是要人命吗?
这要是等比赛都结束了,别人都将分到手里的古陶瓷器物修复完成了,只有他一个人连拼对粘接都没有做好,那真是要丢死人了。
不仅仅是他一个人丢人,连带着老师赵子和也丢了人,甚至连金陵博物院的人都让他丢了。
要真是这样,说不定到时候主任一生气,就把他给丢了。
思来想去,为了自己不丢人,也为了自己不被人丢,吴江便趁着中午大家吃饭的时间,连饭也没有吃,就急匆匆地赶过来找向南了。
向南听了吴江的话,心里面也有了个大概,想了想,便说道:“吴师兄,你现在的问题,就好像是在砌一堵墙,如果没有准绳的话,这堵墙肯定是砌不直的,它会越来越歪。”
“但是,咱们拼对粘接瓷器碎片时,是不可能有准绳的,只能靠自己去摸索判断。”
“是啊,就是这个道理。”
吴江听得连连点头,一脸焦急地问道,“可是,判断会出错,那怎么办呢?”
大道理我懂,现在的问题是怎么解决这个准绳问题。
“吴师兄不要急,听我说完。”
向南笑了起来,接着说道,“还是说砌墙,如果没有准绳,你砌墙只砌两三米,肯定不会歪的,对吧?”
吴江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对,两三米,歪不歪的,一眼就看出来了。”
“嗯,没错。”
向南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那么,如果你把一道百米的墙,分成50段两米的墙来砌,最后再连成一片的话,那这个墙还歪不歪?”
吴江这会儿是真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一脸惊喜地说道:
“我懂了,你是让我不要一块一块碎片地往上粘接,可以先把小碎片粘接成大碎片,然后再把几个大碎片粘接起来,这样就不容易出现粘接错位了,对不对?”
向南朝他竖了个大拇指,笑道:“吴师兄聪明,一猜就中!”
吴江笑着抬起手来,朝他点了点,然后便飞快地出了门,回去准备溶了胶,重新粘接。
他可不能给赵子和丢脸,更不能给金陵博物院丢脸。
因为,赵子和也是向南的老师,金陵博物院也是向南成长起来的地方啊!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临时陈列厅布置起来的比赛场地里,也愈发显得寂静。
每一个参赛者都在自己的修复室里,专心致志地修复着手中的古陶瓷器物。
向南也是如此。
此刻,他正手持着羊毫毛笔,蘸着早已调制好的涂料,小心翼翼地给配补部位和粘接部位上色。
在古陶瓷修复过程中,以毛笔上色,是一种传统而又最普遍的作色方法。
早些年,几乎每一位古陶瓷修复学徒,都是从使用毛笔起步的。
后来,美工喷笔的引入使用,解决了毛笔上色效率比较低的问题,并且逐步形成了一套完整的上色规程。
就分成了古陶瓷修复的“毛笔派”和“喷笔派”。
事实上,在向南看来,不论毛笔上色还是喷笔上色,都有各自的优缺点,各自适合处理的情况。
什么情况下适合使用毛笔,那就用毛笔上色;什么情况下用喷笔上色更方便,那就用喷笔。
一个工具的使用都能分出个派系来,实在是有些让人无语。
当然,这些事情还干涉不到向南的头上,向南也懒得去理会。
作色完成之后,向南稍稍歇息了一会儿,然后才开始继续调色,准备仿釉。
哪怕是刚刚被吴江耽搁了片刻时间,如今也才12点半,到比赛截止时间下午3点钟,还有两个半小时呢。
这一件宋代的青釉雕塑龙纹罐,到现在也只剩下仿釉、作旧两道工序了,这龙纹罐属于单色釉,相对而言,比起青花瓶来,似乎还要简单一些。
毕竟,它不用绘制花纹或者图案啊。
所以,两个半小时的时间来处理这两道工序,对于向南来说,足够了。
……
“诶,我说,我之前的提议,你们考虑得怎么样了?”
江易鸿喝得两眼都有些迷离了,但仍然还没忘上酒桌之前说的那些事。
他要给向南找个机会,当然,这种机会并不是什么人都能拿得到的,而能拿到这个机会,向南或许能对古陶瓷修复的认识,再往上提升一个台阶。
是的,提升的只是认识,并非是技术。
但千万不要小看“认识”,这是一个宏观层面上的概念,也许对向南的未来发展大有好处,可以让他站得更高,看得更远,考虑问题时,也更能够有大局观。
说白了,就是让向南先站到一个高度上去,以后再去处理一些事情时,就更加有经验,有资本。
而不仅仅像现在这般,还要几个老家伙们在后面给他背书。
“你这个老江,你,你说要个机会,到底是什么机会?”
夏振宇老脸通红,抬起手指了指江易鸿,笑道,“你都不说什么机会,我,我们怎么给你机会?”
吴振峰和朱远舟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这夏老头,喝了酒说话就是有意思。
江易鸿也不恼,嘿嘿一笑,抬手指了指窗外,笑道:“让向南去一趟坑里,不用太久,就两天。”
这话一出,夏振宇不说话了,把头转向了吴振峰。
吴振峰是陕省文物局的老局长、古陶瓷修复专家,别看他如今退了休,说句话还是管用的。
当然,江易鸿要是发动自己的人脉关系,也能办到这事儿,可真要这样,就真得罪吴振峰了。
“哦,你有事都不找我,还去找别人办,这是不把我当朋友还是咋的?”
吴振峰铁定会这么想。
所以,江易鸿也不麻烦别人了,就找你吴振峰得了。
当年你吴振峰没少给我找事,这回我也给你找点事。
吴振峰给自己倒了一小杯酒,端起来一口闷掉,然后咂巴咂巴嘴,指了指江易鸿,笑道:“你这老鬼,等我退了才给我找事,这事也不是不行,不过向南得拿这次比赛的第一才行。”
“行!不拿第一,他去坑里面干嘛?坑自己吗?”
江易鸿哈哈大笑起来,心情无比畅快。
这老吴,喝酒喝得脑子都糊涂了。
之前早就说过了,向南的修复水平都已经达到商业修复的水准了,这还能不拿第一?
这样都拿不了第一的话,那就真的没天理了。
……
江易鸿几人吃吃喝喝谈定了一件事。
向南还不知道,自己的老师正在给自己“挖坑”呢,要是这次比赛拿了第一,自己就得被老师送到坑里去了。
此时,他已经完成了仿釉工序,正在不紧不慢地给做了仿釉工序的部位,进行作旧处理。
这件原本残破不堪的宋代青釉雕塑龙纹罐,如今再去看时,已是完整无缺,釉色浑然一体,泛着柔和圆润的光泽,一股淡淡的古意环绕其间。
缠绕在罐身之上的那两条龙,也是张牙舞爪,耀武扬威,一点也没有之前的破败之相。
向南一边小心翼翼拿着绒布擦拭着仿釉部位,一边抬头看了看时间。
只剩下不到十分钟了。
首届华夏古陶瓷修复技艺大比,马上就要结束了。
明天可以回魔都了吗?
闫思远闫老爷子那里,还有一大堆古书画和古陶瓷,都在等着他回去修复呢。
向南想着想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二百零九章 总算是不会丢人了
“各位参赛者们,现在离比赛还有三分钟时间,请做好各自手中陶瓷器物修复的收尾工作,三分钟后,工作人员将到修复室里取走参赛作品,请大家予以配合,谢谢!”
眼看着比赛时间即将结束,赛事负责人不知道又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拿着话筒站回到主席台上,大声说道,
“有超过时间依旧在修复的,或者拖延提交参赛作品的,一旦被工作人员发现,即刻取消参赛资格!”
2号临时修复室里,荆楚博物馆古陶瓷资深修复师李德坤,此刻神态颇为悠闲,这一次他选中的是一件唐代的绿釉彩凤首执壶。
实际上,唐代的陶瓷凤首壶可以分为两种器型:第一种,是异形或杯形口,凤首形盖,执柄直接与口部相接,喇叭形底座上部有竹节状装饰。
李德坤手上的修复的这件就是这种器型,此外,燕赵博物馆所藏的唐代白釉凤首壶,也是这种器型。
第二种,杯式口,凤首下移,从盖子变为颈部的装饰,底座为简素的喇叭形,目前所见大都为三彩器。
京城故宫博物院所藏的唐代三彩凤首壶,就是第二种器型。
相对而言,第一种器型传世量较为稀少,制作的年代为唐代前期,具有典型的萨珊风格,第二种器型则更接近粟特式。
萨珊风格,实际上指的是萨珊波斯王朝(也称波斯第二帝国)的艺术风格。
而粟特,则是地处中亚地区的西域古国之一,粟特人的金银制品风格,曾对唐代艺术造成了相当大的影响。
因此,在唐代一些金银器、陶瓷器物中,常常会有粟特式的说法。
李德坤手上的这件唐代的绿釉彩凤首执壶,破损的情况并不算太严重,执手断裂、凤首处也已断裂,瓶身裂成了五大块,但并无残缺损毁部位。
此外,瓶身上还有小部分釉彩脱落当然,这并不算什么问题,实际上,大部分出土的古陶瓷器物,只要是被泥土长期掩埋的,基本上都有这种情况,这也算是待修复古陶瓷器物的“标配”损伤了。
绿釉彩凤首执壶的情况虽然不算太严重,但如果交给一般的资深修复师的话,没有三五天时间,是不可能完全修复的。
别的不提,光是执手的补配,估计也得花上整整一两天时间,而且,这执手想要补配得自然、协调,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返工三五次,十来次,那都是正常现象。
更何况,仿釉也不是那么好做的。
但李德坤是谁?他可是“快手坤”!
短短6个小时的时间里,他不仅补配好了绿釉彩凤首执壶的执手,连仿釉都快做好了。
“这次的第一,非我莫属了吧?”
李德坤颇有些得意,手底下依旧不紧不慢地做着,他已经快做完仿釉处理了,最后那道做旧的工艺,肯定是来不及做的,但即便如此,又有谁能比自己做得快?
不存在的。
“也不知道之前听说的那个传闻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组委会到底什么会将第一名获得者上报给国家文物局,申请专家称号?”
李德坤心里暗暗地想着,又有些犹豫,“我是不是等颁奖以后,找组委会主席夏振宇打听一下?”
他正想着,修复室的门就被人敲响了,紧接着,门被推开了,一个陌生而严肃的年轻人站在门口,开口说道:“比赛时间结束,请停止修复,即刻离开修复室!”
……
比赛时间结束了。
临时陈列厅里闹哄哄的一片,就如同期末考试结束时,闹哄哄的考场一样。
“怎么就结束了?我我我,我这马上就要把瓷器碎片给粘接完整了呢,稍等片刻行不行?让我把最后一片给粘接上?”
“再给我5分钟,5分钟就行了,我这正上色呢,中途打断了不好吧?就5分钟,说到做到!”
“怎么回事嘛,比个赛就给6个小时,连个器物都修复不完,怎么看得出真实的水平呢?这简直就是瞎胡闹嘛!”
“谁说不是呢?就算是专家,也没几个人能在6个小时内修复完一件破损严重的古陶瓷吧?怎么感觉这比赛跟儿戏似的?”
“……”
尽管赛事负责人已经事先声明了,超时修复会被取消参赛资格,可还是有大把的修复师吵着闹着要多给几分钟。
现场的喧闹声、抱怨声响成一片,把那些年轻的工作人员给急得满头大汗。
那个面相清冷的女子姚嘉莹,站在3号修复室的门口,朝闹哄哄的,像是菜市场一样的隔壁瞥了一眼,脸上带着一丝讥讽,随后傲然离去。
在她身后的工作台上,端端正正地摆着一只清代的青花缠枝莲纹梅瓶,这只梅瓶器型端庄,纹饰刻画流畅自然,釉面匀净,光泽莹润。
如果不是瓶身有一部分地方的釉色微泛“贼光”,让内行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修复过的瓷瓶的话,这只青花缠枝莲纹梅瓶,还真就能唬住不少人。
不过由此也可以看出姚嘉莹的古陶瓷修复水准来,起码不比李德坤差,至少她也是完成了仿釉处理,只差做旧最后一步了。
方玉婧也是时间一到,就自觉地停下了手中的活,然后简单收拾了一番,便离开了8号修复室。
她好歹也是之江省博物馆古陶瓷修复中心的才女,虽然自认不如向南,但对于其他人,那也是个万年不化的冰山。
让她拖延修复时间,那她肯定做不出来这种事。
方玉婧在经过1号修复室时,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里面空空荡荡的,甚至连工作台都不见了,向南更是早已经离开了此地。
“原来,他早就修复完成了,这次来参赛的修复师里面,他应该是唯一一个完成修复的人了吧?”
方玉婧心里默默地想着,竟莫名地有些欣喜。
“小方,我在这里!”
不远处,随她一同前来参加比赛的同事,大声地朝她呼喊了起来,“快过来,我们去逛街!”
“哦,来了!”
方玉婧像是被人窥见了心事一般,脸颊微微泛红,连忙抬起袖子假装擦汗,抹了抹脸,胡乱应了一声,便匆匆地走了过去。
她却是忘了,如今正是寒冬腊月,哪来的汗水可擦?
12号临时修复室门外,吴江的额头上,倒真是汗水津津。
这一次比赛,可真是把他给吓得不轻。
赛会负责人让自己挑选待修复古陶瓷时,自己也就随意选了一个箱子,等搬到修复室里打开之后,那真的是目瞪狗呆!
箱子里面哪有什么古陶瓷器物,分明就是一箱子瓷器碎片嘛!
如果不是中午吃饭时间找向南求助,估计到现在他还不一定能将这三四十片的碎陶瓷,给完整地拼对粘接到一起。
如今,他算是松了一口气。
到比赛结束之时,吴江不仅将这件“乾隆年制”的古陶瓷器物的碎片完全粘接成型,而且,也完成了配补、加固两大工艺的处理。
论修复难度,他手中这件古陶瓷器物,完全可以排到这次比赛所有待修复器物的前三甚至是第一。
他能够在6个小时之内,将这件器物修复到如此地步,能不能在这次比赛中拿到名次且不说,至少应该是不会丢人了。
“等回去了,得好好谢谢向南。”
吴江一边往外走,一边在心里暗想道,“要不是他,这次真得丢死个人。”
话说,这次运气也真是背,原本是打算来长安扬名立万的,谁知道差点栽了个大跟头,把他给吓得不轻。
“以后,要认真学习修复古陶瓷了。”
吴江在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心,“向南比我还年轻,古书画方面成了专家,古陶瓷方面估计也不远了,他这么牛的人都这么努力,我还有什么理由偷奸耍滑?”
第二百一十章 还有这样的怪胎? (今日更新完毕)
临时陈列厅那边的纷纷攘攘,已经跟向南没有关系了。
在赛事负责人宣布比赛时间结束的时候,他便立刻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转身便离开了临时陈列厅,之后的事情,将会有长安博物馆的工作人员来接手处理,已经用不着他来操心了。
此刻,向南正待在长安博物馆古书画修复中心的修复室里,继续修复昨天没有修复完的那幅《精忠柏图》。
而赵波和老俞两个人,也依旧在勤勤恳恳地修复着那本古籍。
花了差不多两天的时间,这两人也终于将这本古籍的书页全部拆开洗净,下一步就该修补书页了。
老俞坐在修复室窗口边新安装的炉灶旁,一边拿着大勺子在锅里搅和着,一边忍不住赞叹道:
“向南啊,要不是你研究出了这个向氏‘珠联璧合’,并且公开了这项修复技术的话,估计我和赵波两个人想要修复这本古籍,没个一两个月的时间,那是想都不要用,现在说不定还在为挑选补纸而头疼呢。”
项元汴的《精忠柏图》,实际上昨天就已经修复得差不多了,今天向南过来,也是为了给修复好的画芯重新装裱一遍。
俗话说:“三分画心,七分画裱”。
好的装裱,不仅能给作品带来保护作用,而且还能增加视觉上的美感效果。
如今在书画热、收藏热的推动下,装裱业发展得也十分迅速,很多画室、画店都开始使用起了装裱机,15分钟就可以裱一张画。
但实际上,装裱机只能干“粗活儿”,对于那些要求较高、难度较大的珍贵古字画,还是要依靠手工来装裱。
向南对于装裱自然是轻车熟路,手到擒来,但即便是如此,他也是做得小心翼翼,一丝不苟。
此刻听到老俞的话后,也只好停下手来,朝他微微一笑,说道:“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我是站在了前辈古人们的肩膀上,才能取得了那么一点点小小的成绩,实在是不足挂齿。”
“听听,听听!”
老俞嘴里“啧啧”有声,对站在一边不断往锅里面投放材料和碎纸的赵波说道,“现在的年轻人啊,像向南这么谦逊有礼的人不多了,一个个的,都浮躁得想上天。”
“就我家那个小子,才读高中呢,要是那次测验考了个好分数,那是尾巴都要翘上天。”
老俞虽然话里是埋汰儿子,可脸上那颇为得意的表情却是无情地出卖了他,“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被保送水木大学,或者京城大学了呢!”
赵波往锅里投完了所有材料,这才嘿然一笑,说道:“老俞,你儿子是很厉害,就算不保送,也肯定考得上。”
“这事谁能说得准?得考了才知道啊!”
老俞说着说着,自个儿就乐得合不拢嘴了。
向南没再搭话,继续埋头认真做自己的事。
说实话,这种环境他也挺享受着,做着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听着别人谈着开心的事情。
也挺好。
……
在长安博物馆古陶瓷修复中心的大会议室里,首届华夏古陶瓷修复技艺大比的十名专家评审,围着宽大的会议桌坐成了一排。
他们就如同大公司的面试官一样,等待着用挑剔刻薄的眼光,去审视那些在这次比赛之中,被修复的古陶瓷器物。
“来来来,赶紧的,先将向南修复的那件古陶瓷拿来看看!”
大家刚一坐定,陕省文物局的老领导、古陶瓷修复专家梁民锴就忍不住嚷嚷了起来。
他实在是太好奇了,这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看模样就像个在校大学生,可他不但是古书画修复国家级专家,而且在古陶瓷修复理论知识方面,竟然也有相当的积累。
那么,向南在古陶瓷修复的实际操作方面,会不会也给他一个惊喜呢?
如果向南在动手能力方面依旧表现出色,哪怕在这次比赛中拿不到名次,梁民锴也决定找向南谈一谈,看看能不能将他收入门下。
要知道,他梁民锴在国内的古陶瓷修复届里,也是大名鼎鼎的一号人物,虽然不入前三,那至少也能排到前五之列。
经他之手修复的国宝级文物,没有一百件那也有七八十件之多。
如今,他带的徒弟,也有不少人成为了省级文物修复专家,成为当地文物修复界的中流砥柱。
因此,在他看来,他愿意收向南做学生,而且很有可能是他最后一个学生,向南哪怕是古书画修复专家,那也应该不会拒绝的。
毕竟,他梁民锴的身份和年龄摆在这儿,向南即便是专家,在他面前那也是个小字辈。
当然,收不收向南做学生,这还得看了向南修复的古陶瓷再说。
如果向南仅仅只是理论强悍,实践水平一塌糊涂,那收他做学生一事,就当他没想过这回事好了。
“梁老,不用心急,这次比赛修复的古陶瓷,还在路上呢。”
坐在最角落的鲁立军笑呵呵地说道,“而且,向南是排在1号的,就算是按照顺序来,他修复的古陶瓷,也会第一个送到这里来的。”
“哦,我倒是给忘了,这小子就排第一个。”
梁民锴听了之后,乐呵呵地点了点头,将身子往宽大的椅背上一靠,笑道,“成,那就再等等,好饭不怕晚嘛。”
梁民锴和鲁立军这一番对话,顿时也引起了其他专家评审们的关注,有些不关心其他行业的专家听得一脑袋浆糊,转头便问鲁立军:“小鲁啊,这向南是什么来头?哪位专家的徒弟?”
“他古陶瓷修复跟谁学的,我可不知道,不过他古书画修复的老师我倒真知道。”
鲁立军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就给不清楚的专家们“科普”起来,“他古书画修复是跟金陵大学的孙福民教授学的。”
“说古陶瓷修复呢,你说什么古书画?”发问的那位老专家一脸不高兴。
“何老,我可没打岔啊,这向南,今年21岁,金陵大学大四学生,古书画修复国家级专家!”
鲁立军跟背书似的,一口气说了一串,紧接着,他又继续说道,“向南的事迹很多,我就不说了,不过他这次却跑来参加了古陶瓷修复技艺大比,而且还在第一轮的理论知识考核里,拿到了第一!”
“嘶~”
问话的那位何老倒吸了一口冷气,不由得脱口而出:“还有这样的怪胎?”
21岁的国家级专家,而且在古陶瓷修复的理论知识考核里,打败了一大群四五十岁的资深修复师,这,这还是人吗?
其他专家评审,不管是知道向南的,还是不知道向南的,听了这话,都忍不住点了点头,心有戚戚焉。
这特么就是个怪胎啊,还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怪胎!
一位年纪和何老差不多大的专家评审笑呵呵地说道:
“这没什么,老何啊,你要是知道他还研究出了一种修复技术,跟已经失传了的古籍修复京派绝技‘珠联璧合’效果一样,而且还被命名为向氏‘珠联璧合’的话,估计更要骂娘了!”
“这特么……”
老何都差点爆粗口了,21岁就研究出了修复技术,而且还以他的姓氏命名了?
这让我们这些在文物修复界里钻研了几十年的老古董,情何以堪?
转念一想,老何顿时就心平气和起来了:
向南那是在古书画修复界里大出风头,咱是在古陶瓷修复界,这是两个行业,不一样的。
古陶瓷修复,可是文物修复里面要求相当高的一门技术,比古书画修复难多了。
向南虽然在理论知识考核里拿了第一,实践操作还不知道是什么水平呢。
看看再说!
老何看了看靠在椅子上,正在闭目养神的梁民锴,有些暗戳戳地想道:
“说不定,向南在古陶瓷修复实践操作上,就像我小孙子经常说的那样,是个‘战五渣’也不一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