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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川南萧生     仙壶txt下载     仙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三十三章 虎皮

    话不多说,转眼之间,又是冬去春来,上元佳节。徐遥与蒋温伦进城看灯,两人看完灯后,就地寻了个酒楼上了酒菜,开始谈天说地,二人谈兴尽了,就下了这楼来,迎头正撞上耿宪,这耿宪一见两人联袂下楼,顿时面上一喜,定要留二人到家吃茶。

    徐遥笑着摇了摇头“天色已暗,喝茶就不必了,现在上元佳节已过,你不日即将前往郡城,不如归家早作准备,明日我打算动身前往苏州,你且回去跟你母亲去说。”

    自己恩师亲自开了口,耿宪自是连连答应,别了两人便径直回了家,对自己母亲说起了此事。耿氏随即便和自己父亲商议定了,一面整顿行囊,一面令人传话给徐遥,预约定了明日作为启程之期。次日,徐遥别了蒋温伦,径直到了隔壁耿家。

    濮员外拉着徐遥又是一番寒暄之后,终于是交割了文券,拨了一个家僮给徐遥。这僮仆名唤虎皮儿,因其生得人高马大,有一股子力气,其亡主出外时,总会带上这个家僮。

    之前亡主遗留的账目,也是虎皮儿最为清楚,所以濮员外才派他来给徐遥挑行李,陪伴同往。这送行酒吃罢,濮员外等人便将徐遥二人送出门外,就此相别。

    此时正是二月初旬,天气晴和,春风温润,百花开放。二人每每行至傍晚,就投身熟店安宿,次日五更,再行动身。一路饥餐渴饮,夜住晓行,小心行事,已是到了苏州府地界。

    二人进了苏州城,直接到卢家来。卢店主问了来意,倒也颇为欢喜,将两人迎入客座好酒好菜地招待了,随即打扫一间净室,着人带二人前去安顿后,更是亲自作陪,带着两人游了这苏州城,可谓殷勤相待。

    眨眼间便已经是第二日,这卢店主整备了一桌酒筵,让徐遥坐了客位,再延请一干亲友作陪,酒至半酣,卢店主便取一匣子放于桌上,对徐遥说道“当年耿君赊下缎匹与小店货卖,想不到回到上庸之后便突然逝世,我听闻消息也是颇为感叹。”

    “旧人亡故,本该前往吊唁,但本店生意消乏,没有银钱奉还,自然是无颜与耿家主母相见。近赖四方客人扶持,店里生意渐渐有了些起色。阁下大驾光顾,本该连本带利一并奉上,奈何此时正值初春,众客未齐,正是店内生意最为萧索的时候。”

    说道这里这卢店主顿了顿,指了指手中的匣子后,再接着说道,“昨

    天倾力筹措之下,也只办得本银五百两,外有些粗缎、布匹、棉麻等杂货,共计一百余两,作为利息,伏乞笑纳。”

    “余下还欠了本银二百两,另立券约,冬底一定遣人按时奉上,还望先生替我在耿家主母面前美言几句,老朽不胜感激”

    这卢店主说完了,便取过一天平,开了匣子,当着众人的面,兑足了份量,一锭锭叠起之后,又唤了店小二捧过布缎杂货,称完份量之后,一并当面交割给徐遥。

    徐遥叫过虎皮儿,令其清点收下,转过身来便又和卢员外谈笑风生。这虎皮儿踉踉跄跄走向前来,斜了眼卢店主一眼,蓦然开口说道“徐相公且慢,当初我主人还在的时候,和这位姓卢的长者交情甚厚,往来最久,所以才将这些货物托在店里售卖。”

    “我主人死了之后,到了现在,已有十年光景,连本带利也该还上一千余两银子。今日卢店主才还了这些,本金不足,利息又薄,叫小人怎么去回复主母?”

    卢店主闻言也不恼怒,面带笑容接着说道“这位管家讲得也有些道理,奈何本店初春生意淡薄,一时抽拔不出,不得已之下才出此下策。所欠贵府银两,只在岁底,便会奉还,决不爽约,还望管家回到家里,向主母求个方便。若是说到利息,这寄货于店售卖,也有人情往来,还是莫论多少为好。”

    徐遥此时也接过话头“卢老丈乃是纯厚长者,当年便与你主人大有交情,现在不妨应下,待冬天再来领取这余下的银两便是。”

    虎皮儿闻言两眼顿时一瞪,随即不依道“我的大相公,你讲的是读书老爷们的话,这顺水人情,谁不晓得做?小人吃耿家的饭,穿耿家的衣,领了耿家主母的严命,这银子份量不足,我是不可能回去的!要不然,这早晚的熬煎怎生了得?这一千三百五十二两银子,那是一文钱也少不下的!”

    徐遥闻言面上顿时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接过了这虎皮儿的话头“你家主母最是贤德,你若是害怕,我回家去说,保证不让你这个大管家受气。”

    虎皮儿此时不知道犯了什么劲,徐遥已经是好言相劝,其依然还是不依不饶,开口便嚷嚷道“我的徐相公,你回家见我主母,说上三言两语,便自己去了,我可是从小便卖在耿家为奴,是要在耿家过一辈子的”

    见这下人还要顶嘴,徐遥

    面上也收了笑意,淡漠开口“你这厮也没喝多少,怎么醉成这样,便是你家祖母当前,也不敢跟我这么说话,还是你觉得没了你替我挑银挑货,我就回不了上庸了”

    见徐遥口气渐渐转为严厉,虎皮儿这才想起徐遥似乎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不是那些呆头呆脑,读书读傻了的秀才,不由地脖子一缩,但口中却还没服输,犹自在那里絮絮叨叨。

    见场面上越发不像样子,卢店家与一干宾客便一齐劝道“耿管家刚才多喝了几杯,现在说话难免带了几分酒意,这才有一时唐突,徐相公不必介怀。”

    虎皮儿见徐遥被一干人等劝了下来,顿时胆子也大了起来,睁眼说道“我吃了你几杯酒就醉了?不是我夸嘴说,我虎皮儿在耿家朝朝七夕,夜夜元宵,喝的都是小坊里出的好酒,吃的都是大酒楼做的好菜,谁像在你这破店里,几个家常,一壶烧刀子就给我打发了?”

    徐遥闻言又想出声,却又被卢店主拦了下来,这卢店主拦下了徐遥,回头笑着说道“一时仓促,才备些薄酒在此,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老夫自罚三杯,待会便命人给管家房里送些好酒好菜,不必因此着恼。”

    虎皮儿见卢店主服软,面上越发得意洋洋“早这样不就好了,让我白费这么多唇舌,你家这酒我也不吃,这小便宜我虎皮儿懒得占,我在家里的时候,都是在酒里养命,哪一日不曾醉饱?”

    “卢老头你也不要小看人,我虎皮儿虽然只是个下人,但来这苏州城,一路上都是我领着这徐相公摸过来的。徐相公想要做好人,那便由他自己去,凡事还有我虎皮儿做一分主,这银钱都不能少了一文,不过老人家若是给我一点想得下去的念头,那此事我就依了徐相公,再不过问”

    虎皮儿说这话,分明是想要卢店主暗中收买他的意思。此言一出,除了徐遥与卢员外两人之外,其余客人都是面带怒色,齐齐对这虎皮儿说道“不还足银两,你这狗奴才要怎的?不过区区家奴,也敢在此口出狂言!”

    虎皮儿此时也被骂出了火气,梗着脖子说道“是、是、是,我是奴才不假,但也是耿家的奴才,不曾卖身于你们,卢老头你专程接这伙人过来骂我,怕不是想设计赖我耿家的银子吧?我虎皮儿是不怕事的。这连本带利一千三百五十二两银子,若少了一文也休想我从你家店门出去!”

第五百三十五章 盗匪

    夏乔早年乃是山里猎户,射得一手好箭,况兼武艺精通,智勇出众。卢店主金盆洗手的时候,也没忘了自己这个老部下。大家开了天窗说完亮话之后,当年一股作恶多端的匪徒便开始自杀残杀,其中以卢店主为首的胜利者,就来到了这苏州城内做起了正经生意。

    当年耿鼎虽然自己武不成,武不就,但乃是郡城之中大族出身,在卢店主还在当盗匪的时候,便与其打过不少交道,卢店主金盆洗手的背后,也离不开耿鼎于白道上的大力支持,四处背书。

    所以当年耿鼎往来这苏州城的时候,总是第一个找上这卢店主,双方知根知底,自然是办得成好事。当年虎皮儿跟着自己的主人跑了不知道多少趟这苏州城,只知道这姓卢的店家为人忠厚,好说话地不像样子,是以之前来的时候,才敢大着胆子明着勒索。

    却不知道这卢店主只是貌似忠厚而已,当年对耿鼎千依百顺,也只不过是畏惧耿鼎背后家族势力,兼之耿鼎对其有恩而已。区区家奴敢在自己面前出言不逊,要是在当年落草为寇的时候,卢店主怕是一刀就砍了他的脑袋。

    只是现在卢店主金盆洗手多年,在这苏州城内已经扎了根,自然不想为了区区一个狗奴才,就贸然暴露自己。不过现在徐遥与虎皮儿出了这苏州城,是死是活自然跟卢店主没了关系,眼下来找这夏乔,就是为了了断那虎皮儿性命,之后再把那银钱都取回来。

    这夏乔跟着卢店主一条路走到黑,现在在这苏州城内已经有了数千金家业,又娶个浑家,极是贤惠,这小日子过得不知道有多舒坦。

    只是这夏乔其他的恶习在自己浑家苦苦劝谏之下,大多都已经改了。只是当匪盗的眼界宽大惯了,看银子不在心上,终日里好酒好肉上着,兼之酷爱赌博,数年之间,已经渐渐有些囊中羞涩。

    虽然有卢店主时常帮衬,但也渐渐有些入不敷出,正在愁烦之际,就有了这档子事情,一时不由得喜出望外,在家里开始摩拳擦掌。

    在其暗中约下旧时伙伴缀上了徐遥两人之后,今夜便已经到了这镇上,只待这虎皮儿睡下,便要窜了进来,当场将其剁为肉泥。

    是夜虎皮儿乏了之后,便和衣睡下,忽听得喊声大起,开眼看时,满室通红,数个大汉抢进房来,这虎皮儿惊起之后,看这几个大汉拿着斧头刀剑,一副凶神恶煞

    的模样,哪里不知道自己遭了盗匪,一时两股颤颤,屎尿齐出,眼看四下无处可避,扑通一声便跪倒在地,口中宣称自己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刚刚要临盆的孩儿,只求好汉高抬贵手,来世便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

    为首一个大汉闻言冷冷一笑,往前踏了一步,提起这虎皮儿的衣领,低声对其说道,“你这小子三十两的买命钱也收了,一顿断头酒也吃了,怎么,现在才想起来自己一条贱命值不了这么多钱么?是不是有些太晚了点?”

    这虎皮儿听这大汉说道,顿时知晓了对方的来历,骇得面如土色,两腿已是发软,这大汉说完之后,也不继续废话,一斧将这虎皮儿剁了,残尸随意丢弃房中后,就开始呼朋引伴,搬那财货银两。

    此时各房客商,合家老小,各自惊惶躲闪,直到虎皮儿房间没了声息,贼人尽是去了,这才敢露头出来,一个个聚集商议。

    徐遥此时才慢斯条理地从自己房间走出来,只见门口店主人面上中了一棍,犹自昏迷,另外一间房里的虎皮儿,身子都已经作了两半,徐遥看了一眼,便面无表情地收回了目光,之后竟然不管场面混乱,又自己回房睡去了。

    第二天早上,一干人等一起赶往县中报案,官老爷审了口词,随即差人前往检验尸伤,着落尸亲办棺收贮尸体,一面呼唤捕头,画了大盗头像,奔赴四方缉拿杀人盗匪。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很快便传到苏州城内,这消息传入了卢店主耳中的时候,这卢店主面上微微一笑,便骑马星夜奔到小镇上来,见了徐遥。只见徐遥孤身一人,面色仓皇,身边又无行李,好不凄惨。

    见这卢店家到了这里,徐遥便开口说道:“虎皮儿已死,又拖累店家前来关照,行囊财物都被那些盗匪劫走,我这孤身一人,狼狈不堪,不识路途,又难以还乡,兼之负了耿家重托,这可如何是好?”

    卢店主听徐遥说得凄惨,顿时便出声安慰道“都说风波贼盗,是前生冤孽,乃是命中注定之事,万万不可逃脱,相公且到寒舍暂且居住,待抓获这伙匪徒之后,追赃回赃物再作计较。如果一时抓不到人,老夫也会赠于相公一些盘缠,差人送相公回府,心中不必太过忧虑,以免伤了贵体。”

    徐遥当下又是谢了卢店主一番,卢店主口中连称无妨,又替徐遥雇下一匹驴子,让徐遥骑了,一起上路

    往这苏州城来。到了家里,每日殷勤相待,出言宽慰,俨然以忠厚长者自居,哪里有半分凶残匪盗的样子?

    徐遥在苏州城守了半月,也没等到什么消息,卢店主因此寻着徐遥说道“足下离家日久,在此守候半月,也没有这批财货的消息,不如暂且回乡。这里由老夫一力承担,如老天有眼能够抓到贼人,追还赃物,那这些赃物我替相公一一收留在此,以候尊驾来取”徐遥闻言拜谢,面上露出感激之色的同时,心里却暗暗发笑。

    这贼喊捉贼,能抓得到人才是怪事,不过那虎皮儿有取死之道,徐遥也犯不着与这卢店主为难,阎王要你三更死,不会留你到五更,这虎皮儿命中注定要死在这关节上,徐遥自然不会节外生枝。

    卢店主又赠了徐遥些盘缠,就唤来家僮相送,徐遥见状便开口推辞道:“行囊不多,我即使孤身一人,也尽可去得,不必劳动这位小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卢老丈,我们后会有期”卢店主当下便与徐遥置酒饯行,两相一饮而尽,便各自分别。

    正所谓:萍水相逢本岐路,几番赠别意何勤,谁有不平阑珊事,剑上霜雪可示君。话说徐遥别了卢店主出苏州城门而去,背驮包裹,手提雨伞,凄凄凉凉,独自一人赶路,似乎真的只是普通人一般。

    而徐遥此时也不是为了故作姿态,而是有着自己的原因。自己虽然身入此界已久,但一直都是在张巍然的谋划下,安然修行,动手的时候虽然不少,但大多数的时候都不需要怎么动脑子。

    直到徐遥出了临沂城后,这才渐渐习惯于亲自参与到除修炼以外的事情当中。只是在镇岳山城在十万大山脚底下拔地而起之后,徐遥的身份在江湖上也陡然拔高,能够与徐遥相提并论的人物,不是大门大派的天子骄子,就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前辈人物。

    与徐遥相互往来的,多半也是这个级别往上,所以徐遥在名动江湖的同时,行走江湖的起点也是拔得极高极高,寻常人物遇到徐遥这种要实力有实力,要身份有身份,要背景有背景,要手段有手段的狠人,哪里还敢有其他心思,往往敬而远之就算。

    能凑到徐遥跟前的人物,如南宫秋菱与樊浩宕等,眼界都已与徐遥一样拔得极高,江湖上的些许小事,根本入不得眼。哪里像现在这样,既要给知州老爷想办法,又要教书讨债的。

第五百三十六章 洞庭

    以前高高在上,并不觉得其中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自己亲自下场来试,心中才有了其他武者口中的江湖感。若不是机缘巧合之下到了此等地步,又哪里能窥见其中不一样的风景呢。

    心中正是有着一番触动,徐遥这一路前往上庸,也没用什么出格手段,只是把自己代入蒋温伦的角色中,把自己真真切切地当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看看这气运大幕拉开之后,究竟会在自己身上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徐遥就这么行了数日,不觉已到安阳地界,徐遥马不停蹄,正穿城而过时,只听得一派锣鼓之声,震耳欲聋,徐遥上前看去,乃是城河内正划着龙舟,徐遥饶有兴趣得看了一会儿之后,便已是腻了,又行了一里路,忽见树林中有一古庙,即移步走入庙里,放下包裹、雨伞,在侧首石条上坐了半晌,正待徐遥犹豫着要不要借着这时间练功的时候,外面突然出现了一阵喊杀的声音,徐遥神色一动,思索了片刻,便收拾了自己来时候的踪迹,躲在了这古庙大佛的背后。

    在徐遥躲入了这大佛身后不久,一名渔翁打扮的中年男子,便慢踱着步子,慢慢进到了这破庙之中,坐在里面之后,便将手里一盏油灯挂在墙壁上,随后又在古庙之中生了一堆火来,一副在等待着什么的样子。

    这渔翁没等多久,就见一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人,穿着一身血色斑驳的衣衫便闯了进来,见这渔翁坐在这里,这青年人便喂了一声,随即说道“借光,借光,我是遇了水匪逃难的人,身上受了重伤,要借你这个地方歇息一宿,这些银子你拿去,自己另外找个地方吧”

    这青年人口中说着,身体已不由自主地坐了下来。那渔翁张眼望了一望微笑着问道“年轻人你这是遭了哪路盗匪?又是在哪里落的难,逃生到这里来?”那青年人正自顾自地处理身上的伤口,痛得直哼哼,哪有精神回答,白了这渔翁一眼之后就对其不理不睬。

    见这青年人不回答,这渔翁倒也不恼,连着追问了几声,那青年人听了一阵,心里便有些烦躁,终于忍不住大声说道“你管我这些做甚?我现在占了你这地方也是逼不得已,说明了,这地上的银子都给你,要你多管闲事,寻根究底地来问我这些事情?”

    渔翁听了,面上不恼,反打了一个哈哈说道“难怪你会被

    人追杀,身负重伤,年纪轻轻的,对长辈说话,竟敢这般不恭敬,你身上的伤势,倒也沉重,只是可惜没把你性命送了,你要是真的想充好汉,痛起来就不要跟猪一样哼哼!”

    这几句话说出来,那青年人本来就是年轻气盛,被一过路渔翁嘲讽了一番,几乎气晕了过去!这青年这时也顾不上身上的疼痛,直接从地上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跳了起来,用手指着渔翁便破口大骂“你敢说我不是好汉?你是好汉,敢过来和我见个高低?我身上便是再多上几处伤势,也不怕你,我且不用兵器,就这一顿老拳,今天也要把你打个落花流水”

    那渔翁坐着不动,仍然笑嘻嘻的望着青年人点头道“不错不错,还活泼乱跳的,想充好汉不是不可以,但也不要太心急,我看不如这样,老人家我痴长你这么多岁,也不占你的便宜,你若是走过这条鱼竿来,我就让你打两拳出气,你看如何?”渔翁说完之后,便指了指自己位于身前三尺处的鱼竿。

    那青年虽然一身伤势沉重,但被人如此小看,哪里还忍耐地住,顿时捏紧了拳头,就要过来打这渔翁,然而就在要跨过那鱼竿的时候,双腿突然一阵乏力,就这么颓然跪在了地上。

    青年人是个初入江湖的愣头青,如何知道自己腿上之前遭的伤口是有毒的?看了看自己双腿皮肉翻卷处已然微微泛黑,又回想了渔翁刚才说的话,顿时觉得这渔翁不似寻常人物。

    这青年刚想出声,腿上便又是一阵火烧般的疼痛,仿佛里面的筋肉都像是要生生焚尽的模样。这青年人本来还想强自忍下,但咬牙切齿不过半晌,就痛得支持不住,口中哼了两声,就倒在那鱼竿之上。

    那渔翁见此长叹了一声,起身提了油灯,照着青年两条伤腿,说道:“你知道你腿上,是中了人家的药箭么?再迟上三个时辰,你这条小命就没有了,亏你还在这里耀武扬威”青年人此时心里跟明镜似的,却因为心中还在为之前那一幕负气,故而还是低头不语。

    渔翁一手托着青年人的肩头,叫他坐起来。青年人吃不住双腿上有如刀搅的疼痛,便脱口喊出一声哎呀,渔翁见状没好气地拍了一下这青年的后背,就将地上青年遗留的剑鞘拿在了手上“这听春剑的剑鞘,当年还是我给你父亲做的,你这小子,居然还想拿着这剑,跟老夫动手”

    青年人闻言顿时面露诧异之色,连忙出声道“这剑是先父传给我的,听老叔叔你这么说,当年莫非是先父的旧识不成”

    这渔翁闻言也不答话,放下手中的油灯后,便从腰间掏出一把小刀来,替这青年将腿上的烂肉剔了,露出鲜红的肉芽来,随后再掏出一包药来,给这青年敷了伤口,在这些都做完之后。

    这渔翁这才拍了拍身上的蓑衣,对着青年说道“你刚才不跳起来,现在也少受一点苦楚,现在我这药上了,你却还要痛上一宿,这也是你自己口出狂言的教训,以后行走江湖,自己注意一点,别这么不知天高地厚,不是每个人都像老夫一样受故人之托,这般好说话的!”

    这青年暗暗思量,自己落到这般田地,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这渔翁依然选择了救自己,想必也是所言非虚。再想起自己刚才狂妄无礼的情形,这青年心中便十分惭愧,待身上痛苦稍稍减轻了些。

    便连忙爬了起来,对着这渔翁恭敬说道“谢你老人家救命之恩,你老人家既然认识这柄听春剑,想必一定是家父当年旧识,小侄方才种种无礼,还望你老人家恕罪,你老人家大人不记小人过,还请赐下姓名,小侄儿但凡还有一口气在,必当有所报答”

    渔人闻言笑着点了点头,随即说道“我岂止认识你父亲,本来连你也都是认识的,只是当年你尚在襁褓之中,没什么记忆而已,你瞧瞧我这里,还记得你父亲去世的时候给你说过什么吗?”

    这渔人也不知给这青年看了什么,这青年看了之后激动不矣,竟然跪在地上,给这渔翁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徒儿驽钝,竟不知师尊在上,实在是罪该万死”

    这渔翁闻言嘿嘿一笑,随即将这青年扶了起来,“我们这一脉虽然向来人丁单薄,但门内武道传承,向来是不论资质,只讲缘份,我虽然名义上是你师尊,但也教不了你太多东西,你父亲当年体内的剑种,已经回归门内,你跟我回去一趟,自然能够得传功力,成为江湖上又一代洞庭剑侠矣”

    在这渔翁说完之后,这青年人犹自不能压抑自己内心激动的心情,这渔翁随即开口说道“你伤处才敷了药,今夜不可妄动,且在这里歇息一晚,明日再跟我回去。”

第五百三十八章 皮氏

    这裴知州知道无法为自己辨白,当场就任由藏剑山庄使者喝令左右将其拿下,只是任由他人严刑拷打,就是不认将黄金掉包的罪名,即使最后迫于用其家眷性命威胁,终于是留下了认罪供词,却没有办法招出黄金的下落。

    此事到了这一步便彻底僵住,现在那裴知州还被押在大牢之中,在裴知州遭殃之后,蒋温伦也被一干见风使舵,来势汹汹的衙役捉去县衙审问。

    只是蒋温伦处变不惊,心有智计,略施小计之下,便已安然脱身,但蒋温伦自身无碍,却没有这个本事帮裴知州开脱,就这么过了几天之后,就连蒋温伦本人也踪迹全无,不知道去了哪里。

    若是徐遥当时还在上庸的话,那以徐遥之前“知州老爷望南坐,请两相公往北来”的名声,那多半也是要去衙门里走上一遭的。

    只是徐遥在苏州城里耽搁久了,归来的时候较迟,当初还闹得沸沸扬扬的此事,重心早就已经转移到如何寻找到消失的库金上来,若是找不到库金,那就是株连再多的人,那又有什么用呢?

    而且裴知州是什么身份,有多少家底,一摸就知道,这裴知州盗了这库金,除了把自己全家性命送了以外,根本就没有任何好处。

    在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那藏剑山庄的使者就没有去管其他,只是一味追索库金下落,然而追查了已经将近一月时间,眼看已经到了上交贡金的最后期限,那库金还是没有丝毫下落,那藏剑山庄的使者脾气也是越来越火爆,隐隐已有破罐子破摔的味道。

    真的到了那个时候,裴知州自己送了性命不算,自己一家人多半也要上了那午市之中的断头台。

    在搞清楚了事情的经过之后,徐遥立马便觉得此事来得有些蹊跷,先不说裴知州监守自盗,作茧自缚一事从道理上根本就讲不通,在此事一出来之后,在城内乡绅的引导下,那藏剑山庄来使大肆株连的动作,也不得不让人怀疑此中是否另有隐情。

    在得知蒋温伦随后就消失不见之后,徐遥就更加确信了这一点,以蒋温伦的聪明,不会不知道此时玩消失,除了给自己和裴知州加大嫌疑外,没有任何的好处,相反,在初步洗脱了自己的嫌疑之后,将自己的行迹光明正大地摆在明面上,才是更好的选择。

    然而现在蒋温伦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反常举动,分明是在向徐遥传递着此事有鬼的信息,徐遥若是还感觉不到,那就是十足的蠢货了。

    虽然心中也想知道这股隐于暗处的恶意究竟是来自何方,但初归上庸的徐遥明白,此时自己按兵不动,以不变应万变才是最好的选择。

    如果徐遥一回到上庸听到消息,就动作不断,有如惊弓之鸟,那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事情。想通了此处关节之后,徐遥微皱的眉头便蓦然松开。

    而看到徐遥面上表情变幻不定之后又归于晴朗,濮员外便忍不住出言宽慰道“老夫虽然也不信裴知州会做下这般监守自盗的事情,奈何那藏剑山庄使者此时就在上庸城里,已经容不得他人说话,至于虎皮儿一事分明是老夫与小女命薄,反累先生受惊,渺渺世事,皆是前定,还望先生不必过于愁烦。”

    说完之后便殷勤留徐遥吃饭,徐遥笑着应允,两人吃了晚饭之后,便同往耿寡妇家里来。濮员外请徐遥坐了客厅,自己先入了内室,与自己女儿相见之后,便将虎皮儿这件事情说了,耿氏闻言顿时惊惶无措,对着濮员外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不过这耿氏还没说话,旁边却突然冲出一人,当场便捶胸顿足,号哭起来,口里更是埋怨道“一家男女老小百余口,都吃大娘子的饭,偏偏我的丈夫虎皮儿是该死的,差他远出不够,还教他死在外乡,尸首都回不来,我的天呀,我皮兰芳真的好命苦!”

    这哭的女人正是虎皮儿的浑家皮氏,濮员外毕竟忠厚长者,闻言便出声安慰道“你且不要啼哭,过得数日,我出盘缠,另外差一人,把你丈夫棺木取回来便是了。”

    皮氏却并不领这个情,哭得越发厉害的同时,也不忘说道“我等少年时同卖身耿家为奴,半路又结为夫妇,现在骨肉分离,不知是哪个日子过得不舒服,定要他出这个远门,让他死得这么不明不白。”

    说完之后,这皮氏竟然指着徐遥就开始骂“你这个相公,也是好没分晓,你们两个人同去,只得你一个人回乡,难道只有我那男人不会躲避,死于强盗手里,偏偏你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生出了三头六臂,七眼八脚,就这么走脱?这人死得不明不白,莫不是你这小相公见利弃义,谋财害命,伙同盗匪将我的

    丈夫性命断送了?”

    耿氏闻言面上顿时勃然变色,上来便斥责道“你这婆娘胡讲什么,徐相公名声在外,岂会做这等恶事?”耿氏话音未落,皮氏梗着脖子嚷嚷道“现在这个世道,就连老知州都要做那强盗,区区一个没有功名的小相公,怎么就不能了?我不管他是徐相公还是张相公,只要他还我一个活老公来,不然就要和他论论理,让他斯文扫地,没有体面”

    耿氏见自己连家里的下人都招呼不住,一时也有些气急,口气也跟着不好起来“你这泼货怎的这般可恶!虎皮儿在家时,你便是有孕在身,也是整日和他吵闹,咒生骂死,聒噪个不停”

    “以致于虎皮儿受不了这个气,毛遂自荐跟了徐相公出去避你,临走的时候,还对我说:‘大娘,我往这苏州城里一去,便是不回来也罢,讨得个耳根清静。’可怜他死于非命,都是你这泼妇咒诅死的,现在一语成箴反而胡乱攀咬,出言伤人!”

    “徐相公是读书君子,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以徐相公的才学,区区千金,便是直接向我讨要,我也要欢颜相奉,就一定要做那恶事,杀了你丈夫?况且人命关天,事非小可,已惊动地方官府,岂是轻易能遮掩过去的?还不闭了你的臭嘴,给我滚出去!”

    皮氏闻言冷冷一笑,依然没有什么罢休的意思,犹自阴阳怪气地说道,“大娘你可别这么说,我皮兰芳虽然没读过什么诗书,但这做人的道理自问还是知道一些的,这小相公红口白牙,话说出这么多来,也只不过是一面之词,阎王殿前就没个冤枉鬼?我皮兰芳就不信了。”

    说完之后这皮氏撇下了自己主母,又往徐遥这里来,“好好好,就依徐相公所言,我那不识好歹的夫君自寻死路,与相公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说你徐相公是个读书君子,嘿嘿”

    这耿氏在徐遥面前作怪了半天,又把头撇向了耿氏“大娘,你是没有看到这些读书人阴损的地方哩,这世上不公不法的事情,只有这些读书人会做,这白纸黑字,签字画押了的事情,在这些读书人口里,那也能再生一朵花出来,我等下人,没什么见识,但就只认一个理字,今天这徐相公若是不把道理给我这小女子讲明白了,那我就天天到他门前哭闹,看他这个伪君子能把我怎的”

第五百三十九章 变故

    “自古便有这说道:财帛动人心,银子是白的,眼珠是黑的,这徐相公看了那千余两大锭银子,又有许多货物,怎不动心?暗中把我那苦命丈夫安排死了,假装遭了强盗,以作掩饰,我与你都是妇道人家,一天到晚坐在家里,哪里知晓外边的事情。”

    “据他说此事已经惊动了当地的官府,差人四处捉拿盗匪,难道我们就亲眼看见的么?自家的人死了,你这当主人的心中没有一点悲苦,反而护着他人!”说完了,这皮氏就在这里敲桌打凳,放声大哭。

    耿氏闻言大怒道“我刚才听了这个消息,心里正好不耐烦,还没把正经事情安排下去,反要受你这泼妇的气!”耿氏说完之后,便夺过濮员外手中竹杖,朝那皮氏劈头盖脑打去,直打得那皮氏满地打滚。

    濮员外此时却上来拖住女儿,着力解劝了一番,耿氏方才住手。这皮氏挨了一顿打之后,一面啼哭,一面披散着头发踉踉跄跄奔出厅外来。此时徐遥就坐在客厅门首,与那内堂入口也只不过是一步之遥。

    这皮氏看到徐遥老神在在地坐在这里,心里就一股没来由的愤懑,兜着胸脯便一头撞来,然而这徐遥此时却离了座位,让这皮氏扑了个空,这皮氏扑空之后,徐遥没撞到,险些自己跌上一交。

    见这皮氏撞了个空,徐遥面带微笑地上前去扶“皮夫人这还带着身孕,何苦如此?”皮氏却并不领徐遥的情,一把将徐遥的手甩开然后说道:“少来这里给我假惺惺做好人,你这衣冠楚楚的伪君子,你且告诉我,你为何要谋财害命,杀我亲夫?”

    徐遥听皮氏骂了一句,也不生气,面上笑容反而更甚,皮氏看到了气便不打一处来,又直接向徐遥撞来,徐遥又是轻轻避过,那皮氏没个着力处,一个不稳,大叫一声,便往下倒去。

    听到这皮氏的凄厉叫喊,里面顿时跑出几个妇女前来搀扶,只见那皮氏唇青面紫,晕倒在地,气息渐渐微弱起来。那濮员外见势头不好,慌忙将徐遥扯出门外,丢个了眼色,让徐遥自己先溜了。

    过了一会儿,皮氏渐渐苏醒,一众妇人便将其扶进卧房睡了,但才刚刚将这皮氏扶起来,便见地上有一滩淋漓鲜血。原来这妇人已有四个月身孕,摔了这一下,竟然已经小产。

    当夜,耿氏因这皮氏小产一事慌做一团 ,密请濮员外来商议了几次,人命关天之下,也没有

    其他办法,只得派人到皮氏亲兄家通知了此事。

    皮兰芳的兄长叫做皮三强,家里祖上三代都是破落户,所以皮兰芳当初才在耿家卖身为奴。这皮三强闻此凶报,乘夜而来,径直入了妹子房里,竟然只见得一具尸身,一面啼哭,一面询问妹子死因。

    一众丫鬟妇人,都是主母叮嘱过的,只说徐相公从苏州城里回来,诉说被盗、兔儿身死一事,嫂子听了,一时颠狂大哭,以致小产血崩而死。皮三强听完之后,只能怨自己妹子命苦,没其他话说。

    闹哄哄直到天亮,耿氏秤了些银两,就叫他去买办棺木衣衾,打点皮兰芳后事,皮三强拿了银子,吃了些酒饭,自去备办去了。

    没想到耿家隔壁有一光棍,姓金名为六福,年纪三十多岁,生得白净可人,这皮氏见他生得俊俏,平日里常去撩拨他,两下眉来眼去,就有了那么些意思,只是耿家家风严谨,无隙可乘,这才没能真正搞到一起。

    只是这金六福平日的营生,乃是在城内贩菜,因为与厨娘皮兰芳有这重关系在,这金六福平时来往耿家的时候也是颇多。

    大概在半月前,本地豪强宋广的管家找到了金六福,让这金六福替其在耿家盯梢,看那徐遥何时回到耿家。

    这宋家在上庸城里乃是一等一的豪强,对金六福这等烂泥里的人物,平时是连看一眼的功夫都欠奉,现在这宋阀里面的大人物有事情吩咐自己,这金六福自然是大喜过望,恨不得就此紧紧抱住这条大腿了。

    所以在濮员外与徐遥来了耿家之后,早就已经对此留心的金六福也寻了个由头,溜进了耿家。之前皮氏闹腾起来的时候声势不小,所以这金六福对在厅堂之内发生的事情,也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在徐遥离了耿家之后,金六福慌慌张张地也出了大门口,直接往宋家那里去了,隔了一天之后,金六福便又不动声色地回到了自己家中,分明已经是得了宋广的吩咐。

    因为其与皮三强本来就认识,在得了宋广吩咐之后,便熬着瞌睡,在耿家大门角落去等候。自夜至晓,还不见动静,正是有些熬不住的时候,只见那皮三强急忙忙从耿家出来,往对巷走去,金六福从后尾随上去,穿过了三五条巷子,行到一偏僻处,金六福便开口叫道。

    “皮大哥,你要往哪里去?”皮三

    强收住脚,回头看时,认得是小金,答应了一声“这不是小六哥么,我们也是许久未见了。”六福进前一步,将手搭在皮三强肩上,笑着说道:“皮大哥从那耿家出来,怕是得了好些银子吧?这发了财也不带兄弟吃一杯酒?”

    皮三强闻言笑道“你这泼才,又来跟我扯淡,我在这耿家有什么财发?”金六福指着皮三强的怀里的银子道“这里不就是飞来的横财么?”

    皮三强接过话头“我这是真正的命苦,这等横财还是你来发吧!你知道我是什么光景,在这城里又没个营生,只是仗着在耿家做仆人的妹子妹夫掏些油水出来,如今家门不幸,他夫妻两个双双死了,叫我后面的生计指望着谁哩?”

    “这怀中是耿大娘子给我妹子办后事的银两,只能买办些棺木衣衾,真正是我皮门不幸,贤弟不去沽一壶请我解闷,反讲这些话来奚落我”

    金六福笑道“嘿嘿,我说老哥在耿家发财,那老哥就是要在耿家发财,令妹升天,是老哥一碗福气饭,大锭的银子请老哥自己享受,把那些零星散碎给兄弟我,也管几十场醉饱。”

    皮三强说道:“这话从何说起,教人摸不着头脑!”金六福冷笑了一声,转过身来自言自语道“宁可私盐重犯,莫惹人命干连,嘿嘿,老哥自己都不操心,我这个外人操什么心呢?”说完之后便对着皮三强一拱手“老哥请了”

    这金六福低下头颅,作势欲走。皮三强心里顿时便生出了猜疑“这厮言语跷蹊,莫非我妹子死得不明不白?不如把他拦了回来,问个明白。”当下急急忙忙赶上,将金六福衣襟扯住说道“好兄弟,我们许久未见,不如一起吃杯酒再去。”

    金六福冷冷一笑,偏着头回答到“小弟还有些事情,怕是领不了皮大哥这个情。”说完挣脱衣襟就走了。这皮三强上前又是一把拖住,将这金六福扯到一家冷酒店里,两人找了座位坐下,唤来小二上了几样酒菜,烫热了两壶酒,就开始吃起来。

    二人对面吃了一阵,这皮三强便出声询问其妹死因,金六福这才添油加醋地将在耿家的见闻说了一番,并一口咬定徐遥有推搡皮兰芳的动作。皮三强听了,袖中取出一块银子,约莫一钱重,丢与金六福后说道“烦请兄弟结下账,这酒我现在是吃不成了,为兄先行一步。”说罢就走,然而这金六福却一手拖定这皮三强的衣服不放。

第五百四十章 上门

    这皮三强听金六福说出自家妹子,是被那徐遥推搡到地上摔死的,抽身就要离席,金六福却出手留住。“皮兄走得这般急做什么,莫非是想要去找那耿家与徐相公的麻烦?”

    皮三强闻言硬邦邦地回答道“不如此还要怎么的?我去寻数十个兄弟,分作两班人马,打得他们落花流水,先出了这一口恶气,然后再去告官,要这两个狗男女给我妹妹抵了性命,方得消我心头之恨!”

    金六福闻言摇了摇头说道“老兄此言差矣,这般去做,只会落得人财两失,白费心机罢了。”皮三强哼哼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妹子被那徐相公推到地上摔死了,耿氏那贱货还要包庇,我不要他们两个抵命?怕他怎地!”

    金六福道“老兄,你这就是在说气话了,你要晓得如今这世道,贫莫与富斗,贱莫与贵争。当今时节,有钱有权,才方便做事,你要让耿家主母与徐相公为你妹子抵命,我且问问兄长,老兄的家底比耿家如何?”皮三强笑道“也差不多儿。”

    金六福闻言白了皮三强一眼,又开口说道“你再想想,你胸中智计中比徐相公又是如何”皮三强又笑着说道“我们两个半斤八两吧”金六福被连着呛了两声,直接就跳了起来“小弟本是看不惯耿家这豪强行径,诚心与兄长议论此事,兄长居然如此戏谑,我也就不操这个闲心了”

    说完之后便作势要走,皮三强顿时伸出一双蒲扇般的大手将金六福按了下来,说道“为兄正要请教,贤弟就开始把先前的玩笑当真,那耿氏有巨万家私,我皮三强有一根硬鸟,那徐相公习经史万卷,我皮三强识刀剑二字。你说我跟他们两人差得远不远?”

    金六福笑道“我们两个商议着正经事情哩,你少来油嘴滑舌,我有一计,管教皮兄囊中饱满,还可申令妹之冤。”皮三强闻言做起戏脸来,抓住金六福的衣袖,口中说一些正要请教的言论。

    金六福见皮三强做这番戏脸,没来由得便觉得一阵好笑,连忙把自己衣袖从这皮三强的手里扯了出来,然后说道“兄长不要着急,你跟我先去一个地方拜见一个大人,再接着计较这件事情”

    皮三强自无不允,两人结伴走了一会,就直接入了宋府之中,在其中盘桓了一会儿,便并排走了出来,面上都是带了一丝喜色。

    两人左右张望了一阵之后,便又走到了偏僻处,由金六福率先开口“你速速去找几个信得过的兄弟,先赶到耿家去,从前厅打到后堂,一路只是打骂,把事情先闹大,这手段叫做门面拳,且打得他一个老脸没处放,只是谨记一点,这摔就摔那桌椅家私,打就打那些拦路下人,切莫伤着耿家主母,骂只骂耿家主母偏心,切不可半字沾着徐相公。”

    “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甚好拿捏,那濮员外虽然晓些事理,但一把年纪的老头子经不起折腾,耿氏一个寡妇,接不接你话,都伤了体面,所以那濮员外必来好言相劝,稳住兄长,到了此时,你便拿足架子,占住道理,是打是和,总要讨一个说法”

    “为了以防万一,如果真的谈崩了,那就令人守住大门,我自会前来帮衬,不愁他不来上钩,待计较已定,唬住了这耿家,老兄尽管去告那徐相公,在下忝为见证,一口赖定了他,还怕这厮不给令妹抵命么?”

    “现在裴知州尚在大狱之中,蒋相公又是不知所踪,再绝了耿家这个臂助,那徐相公便是有泼天的智谋,那也是独木难支的局面,到了衙门里,你我一口咬定就是这徐相公先动的手,再由宋大人在衙门上下盘活,这徐相公身上便是长了一百张嘴巴,又如何争辩得清楚,如此一来,皮兄既能得耿家的好处,又把那徐相公送进大牢,岂不是一举两得之计?”

    皮三强闻言顿时面露不满之色,嘴中嘟哝道,“这样一来岂不是便宜了耿氏那贱货,嘿,那徐相公自然该死,但这耿氏也不是个东西,我那妹子在耿家上下服侍也有三十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我妹子被人生生害死,可恨耿氏这个贱货还要胳膊肘往外拐,当真不是个东西,我恨不得生啖其肉,才能解心头之恨”

    金六福在旁是听得连连摇头“使不得,使不得,老兄莫急,这其中的道理,且听我和你细细讲来”

    “首先那徐相公虽然是个读书人,但身无功名,又没什么背景,不知又怎么得罪了宋大人,所以这徐相公看似高高在上,实际上是圆是扁,都可由我们兄弟搓得”

    “但这耿府却不一样,背后水可深着哩,若是耿府没有背景,她耿氏一个丧夫的寡妇,在这上庸城里,哪里有能守住那万贯家财的道理,你说是与不是?”

    听金

    六福这么说了一番,这皮三强歪着头想了一下,似乎也琢磨出点味道起来,随后便答应道,“嘿,好像还真是这么个道理,若是没了耿家主母这层身份,这耿氏扔到大家上我皮三强瞧都不会瞧一眼,这耿家的万贯家私在这女人手里握得这么安稳,看来背后还真的有些门道哩”

    见皮三强终于想通,金六福松了一口气,连忙趁热打铁“如果老兄不按我刚才的计谋行事,将徐相公与耿家主母齐齐得罪了,这徐相公有胆有智,耿家有势有财,这一鼓一锣凑起来了,那可是真的不得了,徐相公的厉害你是知道的,小心皮三哥报仇不成,还要被这徐相公翻转了这乾坤,在县衙治你的罪哩!真到了那个时候,就是万事皆休,悔之不及了。”

    “事到如今,也只有把两处分开讲理,彼此不能相顾,互生猜忌,如此方是万全之策。”皮三强听了,满面堆下笑来,拍手称赞道“妙,妙,妙!怪不得我皮三强这大一把年纪,现在也只是个破落户,贤弟年纪轻轻,做下了偌大的生意不说,居然连宋大人这根线都牵上了,便是诸葛亮再世,那也是绝对比不过贤弟了!”

    金六福被拍了个马屁面上却也没多少表情“你我兄弟,这些话就不用多讲了,这已经快到午时,你快去找些可靠的人手,便于我等行事,小弟暗中提点,包得你箭无虚发,定要挠到仇人的痛处”

    两个急急的吃了午饭,皮三强飞也似的去了。这金六福大功告成,心中自然是高兴得很,得意洋洋地回到了自己家里去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再说濮员外自早上打发皮三强出门,直至日落西山,也不见皮三强的踪影,心下顿时便起了些许怀疑,濮员外活了七十多岁,那皮三强是什么人物,其再清楚不过。

    若是皮三强起了什么歪心思,想要讹诈耿家,濮员外是一点也不会奇怪的,所以在这皮三强出了耿家大门就消失不见之后,濮员外就连忙令人将家里值钱的物什藏过了,又吩咐女儿“若那厮存心耍诈,我自会料理,你丧了夫的妇道人家,切不可出来抛头露面”

    这耿氏还未答话,只听得门外传来一片呼喝声,一伙人就这么闯了进来,皮三强一马当先,率先动手,将门窗桌椅等东西全都打碎,口中也是破口大骂,什么乡俗俚语,骂人脏话,怎么难听怎么往嘴上招呼。

第五百四十一章 得逞

    邻里街坊听得动静之后,齐齐从各家里涌出来,短短时间之内,便挤满了一厅,此时金六福也捱在厅内站着,众人见这伙人在耿家打得凶恶,谁敢上前来劝?自是一个个挤在一处,齐齐往里面伸脖子,仿佛被捏住了喉咙的鸭子一般。

    这一堆人在厅堂里乒乒乓乓打了一阵子,也没人出来理睬,顿时便有些懈怠,再装模作样打了一阵子之后,见还没有耿家人出来,便都叉着手在那里闲说,濮员外在门缝里瞧见了之后,右手提了一壶热茶,左手拿着几个瓷碗,从内堂里面出去,笑嘻嘻说道“众位辛苦了,请吃一杯茶再继续?”

    有人下意识来接,皮三强却抢先向前,把濮员外轻轻一推,将那家伙什全部洒落在地上,再统统踩地粉碎。此时金六福却从人群里跳出来,指着皮三强说“这位老哥你也太没道理!自古双拳不打笑脸,饿虎不吃伏肉,人家好言好语,请你吃茶,你自己不领情就算了,何苦为难一个老人家”

    “你妹妹死在耿宅,那是产后崩血,实在是救不得,与这濮太公何干?他一把年纪提着这茶来问各位好汉,这是何等好意,老哥恃强逞能,将这些碗碟打得粉碎,怕是走到哪里都说不通这个道理”

    皮三强闻言,顿时瞪起了双眼嚷嚷道“那耿寡妇活活将我妹妹打死,偏偏又骗我说是我妹子不小心跌倒在地上,她父亲就是我的仇人,这茶无好茶,宴无好宴,仇人奉上的东西,我怎么吃的?你这泼才从哪里出来的,有几斤几两敢管我的闲事?这碗碟我今天就打碎了,你能奈我何?”

    金六福笑道“在下份量虽轻,却也是耿宅的近邻,几句公道话,想来也能说上几句的。纵使大哥你就此事告官,也免不得有我等排邻公论,更不要说令妹是产中丧命,纵使是耿大娘子亲手打死的,主母殴杀义妇,罪有所归,也到不了以命相抵的地步。况且死者不能复生,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大哥你觉得这件事情,是不是我说的这般道理”

    皮三强低头寻思了一回,便拱手道“承蒙兄台见教,在下险些犯下大错,但亡妹死于无辜,教我如何罢得了手?”金六福装模作样地将皮三强扭到一旁,附耳低语,说了半晌,末了皮三强笑道“得得得,兄台还真是个妙人,此事就该这么办,在下敢不从命。”

    话说濮员外见一个后生

    突然跳出来替自己招呼那皮三强,又转身进入内堂取出数只碗来,请围过来的左邻右舍吃茶。

    众人一边吃着茶,一边七嘴八舌地对着皮三强说道“这濮太公是德高望重的长者,上庸城里谁不知晓?你这后生且不要在此胡闹,不然闹到了官爷那里去,我们可不会帮你说话”

    竟是一副齐齐来劝皮三强住手的模样,而金六福此时入了厅里,来跟濮员外细细商议,末了说道“这厮被我拿了大话吓唬住了,现在口气已经是软了,趁现在这事还好收拾,不如就照之前我们说的章程,把这个事情了结了,不知道濮太公与大娘子意下如何?”

    濮员外闻言连忙招女儿下楼,把这金六福刚才说的话又复述了一遍,耿氏听完之后说道“此事只凭爹爹作主,何必问我。”

    濮员外听自己女儿这么说了之后,便站在原地沉吟了片刻,随后便将金六福带到了轩外茶厅里,和一众亲戚相见,濮员外见众人到齐,便开口说道“这位小兄弟姓金,是小女多年的邻里了,大家应该都见过,我也不多作介绍,皮三强那厮蛮横无礼,仗着有几分蛮力,便打到家里来,仗这金小兄弟开口斡旋,那厮口风已经松了,所以现在才邀这金小兄弟进来,和诸位商量则个。”

    这濮员外的一干亲戚闻言,顿时都是恭维了这金六福一道,最后才开口说道“请教金小兄弟,此事该怎么和皮三强那厮了结?”

    金六福道“不敢当不敢当,小生只不过是将此事陈清利害,剖析清楚,那厮为妹报仇是假,借以勒索是真,只要好处入了手,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就此鸣金收兵,也是应有之意。我虽然把话都和那皮三强讲清楚了,但在下只不过是区区外人,哪里敢替耿大娘子拿主意,所以才进来请教濮老太公。”

    这金六福说完之后,其中一人老成持重,还想问一下其中究竟,便开口说道“那泼才既然想勒索,不知要价几何?况这人命是假,索财是实,若是反反复复,此事还有完没完了?皮三强这饿狼哪里是喂得饱的,今日索十金,明日索百金,这事却是行不得!”

    金六福闻言微微一笑,随即说道“长者此言,确实老成持重,不过长者多半没和皮三强这种泼皮无赖打过交道,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晚辈有一鄙见,说出来还望众位一

    起斟酌。”

    众人开口应了之后,金六福便接着说道“这皮三强好勇斗狠,贪得无厌不假,但只要还想在这上庸城里讨生活,这面皮子是决然不可能踩在脚下不管的,况且皮三强虽有勇力,但却没什么根基,我等从这里下手,便可解决此事”

    “且不说皮三强这妹子的事情理不理得清楚,人命关天,死者为大,皮兰芳在耿家服侍了这么久,突然就这么一尸两命,死者为大,给家属一点抚恤,也是应有之意”

    “这好处可以给,也可以给得适当优厚一些,但这由头,我们大可以讲清楚,这是主人家怜惜下人,给家属的优厚抚恤,不是拿钱出来买他,这好处皮三强要收,那可就要当着左邻右舍的面立下字据,这样一来有了人证物证,那皮三强以后想要再赖,那便是痴想妄想,无有可能办到了”

    众人闻言一齐道“好,好,好!还是金小兄弟想得周到,此事正该如此!”大家细细商议定了,便由金六福出去跟皮三强说了。皮三强面露欢喜之色后,便令众人散了,而耿家一面整备酒席,一面另秤银两差了下人,去买棺木寿衣,就此为皮兰芳操办了后事。

    待事情都弄妥当了,便将前门关了,止留后门出入,众人再陪皮三强在茶厅里坐了,濮员外居首,将一干金银文书清点妥当,交予了一个充当中间人的乡绅,当面议定,待棺木出门安葬之后,双方彼此交割清楚,再不相欠。

    皮三强装腔作势一番之后,便在金六福的授意之下,将此事应承了下来,在细节敲定之后,皮三强又说道“君子不羞当面,巧言不如直说,我妹子虽与耿大娘子因言语间有些冲突,也受了些凌辱,但主仆情份在这里,也是理所当然。”

    “又承濮太公与诸位长者讲明道理,将事情彻底理清,我皮三强是个一刀两截的硬汉,此事计较已定,以后绝无他话,但只恨那姓徐的狗杀才,先将我妹夫谋死他乡,后怪我亡妹与他理论,又无故推搡一个妇道人家,让我妹妹含冤而死,此等仇恨,实在是不共戴天”

    “这厮表面是个斯文书生,实则内心万分狠毒,做下的事情人神共愤,情理难容!我家里真正三条人命都折损在他手里,我已决意要和他不死不休,诸位长者也不妨给我作个见证。”

第五百四十二章 宋家

    说到这里,皮三强便是咬牙切齿,仿佛真的对徐遥已经恨极,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我皮三强丑化说在前头,濮太公与耿大娘子切不可暗地里助他,若使小皮知道了,嘿嘿,到时候再来变脸,就莫怪我小皮事先没有招呼到了!”

    濮员外听这皮三强说出这话,不由地便眉头一皱,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却感觉有人暗暗拉住了自己的衣襟,濮员外回头一看,只见自己女儿一面牵着自己的衣袖,一边面带哀求之色,对着濮员外微微摇头。

    想到自己女儿这些年来丧夫以后的难处,濮员外本来想要说出口的话,顿时便卡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

    就在濮员外耿氏这一对父女相互僵持的时候,濮员外的一干亲戚顿时七嘴八舌道“从今以后任你去告谁,只不要沾到耿家就是了,现在你既然收了好处,又立了文书,又请了李乡绅当见证人,这事可就这么了结了。”

    皮三强嘴中连连答应了之后,场中的气氛立马就放松了下来,大家一起闲谈了一会儿,便叫了下人做了一桌酒菜,就这么吃吃喝喝直到深夜。皮三强亲自替妹子换了衣服,扛入棺里,收殓完毕,又到妹子卧房里打开箱笼,收拾了些零碎东西,叠了包裹,准备拿回家去。

    在做完这些之后,皮三强便叫了四个苦力来,守到五更,抬棺出门,众人跟在后面也送了一程,皮三强是千恩万谢去了,濮员外却面色不愉地谢了一干亲朋,再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且说皮三强离了耿家之后,便舍了自己妹妹的棺木,拿着早就准备好的状纸,直接到了县衙来,这县衙还是当初的模样,但自从裴知州被下了大狱之后,这里面早就换了一番天地。

    之前裴老知州在的时候,这衙门里不说有多么风清气正,该拿的好处要拿,该避的风头会避,但大体上,还是要做些该做的事情的。

    这也是裴知州虽然才能不高,但在上庸城里风评一直颇好的原因,这为上者不怕没有知人之智,就怕没有自知之明,而裴知州虽然说起来只是一个带些迂腐的书生,细究起来没有治理一县的才能。

    但这裴知州好就好在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做好自己该做的事,绝不乱来,如果遇到了什么超过了自己能力之外事情,就会请蒋温伦、徐遥这种专业人士来解决,不会为了区区面子一味强求,埋头蛮干,也不会畏强避难,视而不见。

    诸如北齐南楚前一代皇帝,

    就是为上者的反面典型。北齐先帝刚愎自用,好大喜功,没有那个金刚钻,又想揽那个瓷器活,堂堂以武立国的北齐居然被北边的蛮子打得落花流水,国将不国,这就是为上者不懂几个,又喜欢瞎指挥的结果。

    南楚先皇这边呢,自己命好当了个皇帝,玩到后面,发现玩不过满朝的权臣后,居然选择了掀桌子,直接不玩了,本职工作不做,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喝玩乐,音律丝竹。

    你说你不想努力了,可以啊,只需要装装样子,看在南楚十二位先帝的份上,大家也可以把你继续供着,南楚这么大的地界,不至于找不出几个能人帮你维持维持,结果你直接就掀桌子了,那大家也只能说一声对不起了。

    所谓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南楚这位先皇,就是另外一种为上者的反面典型了。

    所以这裴知州看似平平无奇,但细细一品,已经是比这两任皇帝做得都要好,在这上庸城里也是百姓口中一等一的好官,只不过胳膊拧不过大腿,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物,这再好的父母官,也终究会不得好死。

    例如那些前朝的忠臣能臣,什么王阳明、于谦、岳飞之流,哪一个不是当时便被敬若神明,而后又流芳百世的人物?而那贾诩、曹操、秦桧等人物,口中不屑其作为者多矣,为何偏偏是这些人封王拜相,得以善终?

    难道天意就真的是好人不长命,祸害留千年么?非也,只不过前者选择了所谓的天道正义,后者只是选择了自己而已。

    这两者的区别,以其中两人传于后世的言辞最有代表性,于谦一句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曹操一句宁我负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负我。

    这裴知州虽然器量没有到这个层面,但其所作所为,终究还是碍着了得罪不起的人,这自然就没什么好下场。

    这裴知州一去,这衙门里可就乱了套了,此地名义上身份最高的人,那位藏剑山庄的来使,对这小小上庸城里的公门权力,根本就不怎么看得上眼。

    而且其注定是要回藏剑山庄的,这上庸城里是什么模样,与其何干?所以在将这裴知州被投入大牢之后,这位藏剑山庄的使者除了役使一干人等追查那库金下落外,其余事务是一律不管。

    如此这般,这知州衙门里,自然是出现了权力真空。权力这样的好东西,自然不会缺人争夺,在藏剑使明确地表示了对这些不感兴

    趣之后,以宋家为首的本地乡绅,很快就将这衙门里的权力瓜分。

    所以这知州衙门里虽然还是原来那一班人马,但这其中的意志,早就已经换了统属。宋广既然有意收拾当初摆了自己一道的三人,自然是在这衙门上下都打点好了,所以这皮三强呈上状纸的时候,衙门里很快便派了一班官差来抓这徐遥。

    话说徐遥离了耿家之后,并未想回到蒋家之中,但刚刚走了没有多远,却被一遮挡了自身面目的男子拦住。那男子拦住了徐遥之后,便主动把帽子取了下来,竟然是之前消失不见的蒋温伦。

    这徐遥见到蒋温伦之后面上并无惊奇之色,以徐遥对蒋温伦的了解,其是绝对不可能因为些许危险,就抛下裴知州独自逃命,其隐匿身形,多半是觉得此事自己一个人无法应付,等徐遥回来而已。

    果然这蒋温伦将徐遥拦下之后,便将事情的缘由说了个清清楚楚,在裴知州被屈打成招,投入大狱之后,蒋温伦便多方走动,追查线索,然而在自己都被牵扯进去之后,蒋温伦才蓦然惊醒,这裴知州恐怕不是机缘巧合之下,随随便便被抓的替罪羊,而是有人早有预谋,阴谋构陷。

    裴知州因为其所在位置的特殊性,蒋温伦一时半会找不到什么办法替其开脱,但自己与此事明里暗里都是毫无关联,自然是很容易就能洗脱嫌疑。

    在从容脱身之后,蒋温伦也意识到幕后黑手在将裴知州陷害了之后,并不打算放过自己,所以就此销声匿迹,在上庸城里隐没了下来。

    蒋家在上庸城里也是望族,蒋温伦又是土生土长在此,想要孤身躲藏,也并不是什么难事,而且虽然在替自己洗脱嫌疑之后,蒋温伦不得不隐姓埋名一番,但之前追查到的线索,无一不指向上庸城内最大的豪强之一宋阀。

    宋家太公当年乃是江湖上一知名刀客,因与当时藏剑山庄一名重要人物关系莫逆,便在这上庸城之中盘踞了下来。

    现在宋家太公虽死,但宋家五个兄弟都是武道有成之辈,都是在上庸城内跺一跺脚,地面都要震三震的人物。

    凭借之前宋家太公遗留下来的人脉关系,这宋家五虎替藏剑山庄看守着一处资源重地,其中四个武功最为高强的哥哥,长年在外为藏剑山庄役使奔波,剩下年纪最小,武功最弱的宋广,在上庸城里看守家业,祭祀祠堂。

第五百四十三章 穆兴

    宋广既然有如此背景,在这上庸城内自然是横行无忌,只是其手段虽狠,但你不惹着他,他没事也不会来妨碍你,所以在这上庸城之中这宋五爷的名声虽大,但也不是臭不可闻的那种。

    这这一位有一个坏处,就是气量非常的小,甚至可以称得上睚眦必报,要是什么人物不小心得罪了这宋五爷,那趁早磕几个响头,运气好还只废一条腿,若是这头磕得慢了,保不齐哪天就离了自己的身躯了。

    裴知州之前老于官场,自然不会去招惹这位,之前可怜那李满林,也不过是用的四两拨千斤的手段,根本没有在明面上碍着这位。

    但现在这宋五爷一副要把三人全都弄死的模样,自然是让蒋温伦怀疑当初的事情已然走漏了风声。

    只是宋家虽然势大,蒋家也不是待宰的羔羊,能与那耿家做了几十年的邻居,自然也不是一个家道中落的书香门第那么简单,只是这些暗地里的底牌,不到万不得已之时,是不会翻出来的。

    徐遥与这蒋温伦回到家中之后,细细商议了一天之后,心中计较大概就已经定了下来,第二天清晨,天还未蒙蒙亮,蒋温伦便急急用了早饭,出门去了,而徐遥此时还兴致勃勃地剥着手中的茶叶蛋,就着一碗豆浆煞有介事地吃了起来。

    这东西还没吃完,衙门里的官差已到。徐遥请对方到客座坐下,不知道从哪里又拿出几个茶叶蛋招呼上来。这些官差冷冷一笑,桌子上装着早饭的碗碟一把推开,随后取官牌出来给徐遥看了,准备拿徐遥见官。

    因为之前蒋温伦出面吩咐过,此时蒋家也出来一个有脸面的人物,招呼了一声这班官差,又送出一些银钱,一班公人嫌轻憎少,冷言热语的奚落了一场,不收财物,径自去了。

    次日又来这蒋家闹事,到了傍晚又去。此时蒋温伦已经办完事情,回到了家里,看着一旁老神在在的徐遥,便忍不住说道“今时不同往日,我们两人已经失势,这些公人有人撑腰,最是凶狠要钱,况且人命二字,比他讼不同,些须钱财,怎能打发得了,虽然按照我们之前的布置,不至于翻盘无望,但如果不上下打点一二,徐兄想想来不免受那皮肉之苦,此事我还需想想办法”

    徐遥一边笑着一边口中应是,蒋温伦自去走动备办不提,到了第三日的时候,又换了两个公人,言辞之间已经是颇为温和,不似前面那一拨在蒋家吵吵嚷嚷的,到

    了就骂起来。

    蒋温伦与徐遥迎出来看时,内中一少年公人,姓穆名兴,与蒋温伦是旧相识,之前蒋温伦来往知州衙门的时候,与这位多有来往,而在裴知州被投入大牢,蒋温伦就此失势之后,这一位也是少有的还愿意搭理蒋温伦的人,当下相见礼毕,各叙寒温 后,大家就坐了下来。

    另外那个公人也道出姓名,名叫毕大。各自介绍了身份之后,蒋温伦便令下人摆出酒肴,两下谦逊坐了,饮酒数巡之后,蒋温伦开口说道”徐兄饱学多才,只因时运不济,命途多舛,遭此屈事,二公光顾,定当厚赠,其余事情不敢多加叨扰,这押解途中,望乞周全。”

    穆兴闻言连忙道“相公见谕,无不领命,小弟也不索多的,这一纸牌票,之前费了三百贯现饯买来的,实指望一场小富贵,想不到最后用到了徐相公的身上,沾不到耿寡妇 ,岂不是小弟们福薄?”

    “故我二人叹息这狗命是背财生的,一来景仰徐先生的才学,二来幸会故人在此,得了蒋相公的吩咐,不敢份外苛求,只敢要回本钱罢了。”

    说道这里,大家都笑起来。众人笑声止了之后,蒋温伦便开口说道“据贤弟说,买牌用钱三百贯,今日奉上这份薄礼,不过百贯之数,二位请收下,权作添头,明日小弟补上三百贯来,以偿牌本。”

    毕大闻言说道“相公在这上庸城内是鼎鼎有名的人物,又和穆兴是老相识,小人本不该多嘴,但现在我们两人左右已经走了这一遭,这些银钱相公不如现在赐下,我和穆兴拿了就是了”

    穆兴偏过来头来笑道“老哥呀,你在衙门里久了,不常出来走动,这两只眼珠怎的就不认人了?蒋相公与我相处日久,是一诺千金的汉子,稀罕你这些钱?只要事情办妥当了,便是三万贯又如何?伙计啊,且将这份收下,那三百贯本钱少不了你的,不要这样小家子气。”

    毕大闻言只得收下,四人猜枚行令,吃喝了一番之后,毕大便不胜酒力,靠着桌儿睡去了。三人又吃了一回,穆兴推辞不饮,蒋温伦令撤去杯盘,三人闲坐清谈,等候毕大醒了,再令其与穆兴一起同去。

    蒋温伦闲谈了一会儿说道“我族里二叔有一弟弟,年已长成,却是生性顽劣,不做生计,终日游手好闲,让我那二叔苦恼不已,现在我那二叔想把她送入公门,通个门路,皂甲二役,不知那一条门路好,贤弟若是愿意指点一

    二,我那二叔一定不吝酬谢。”

    穆兴闻言叹气一声,然后说道:“这衙门中的衣食,劝相公就不要惦念了。宁可捧瓢托钵,吃一碗安逸饭,也好过整日担惊受怕,做这下贱的行业。”

    蒋温伦闻言说道“我来往公门中的时候也不少,看公门中朋友都是近贵文雅,个个暖衣饱食,为何贤弟这话要反着说,有着职位卑贱的说法呢?”

    穆兴道“相公之前在衙门里做状师,又有老知州的照顾,所以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当初在下也看上衙门出入威风,倚官托势,赚钱容易,所以才处心积虑,终于谋下这个职位”

    “初入门时,多般周折,费钱劳力,这是份内之事,我也没有多想,奈何进了这衙门之中,才知道此地排资论辈,各有党羽,没有一二背景,便是进了这公门之中,也只有被暗中排挤的份,以至于上前被嫌,后退遭训,看着老一辈的赚钱醉饱,我等跑上跑下,也只饿得肚中空空,心中懊恨。”

    “好不容易捱到有了资历,看熟了门路,结了党羽,拜了大人,手中才稍稍富余了一些,若是赚了那良善忠厚,没甚背景的财物,心里还踏实一些”

    “如果遇着狡猾的主顾,得罪不起的大人,便是得了些横财,每每也是担惊受怕,牵肠挂肚,一个囫囵觉也睡不安稳,惟恐他哪天倒出脏水,自己身遭法网不说,还要牵连自己。”

    “若是畏刀避剑、奉公守法,事事落于人后,那受人嫌弃轻视不说,何时才能发迹?若是心粗胆泼、舞文弄法、狠命勒索,虽然成得家业,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万一哪天得罪了什么人物,那自己要掉脑袋,都还要考虑一下是否会祸及家人。”

    “更不要说平时见了大人就要磕头拜了,口中还要说些奉承之语,万一事情没办好,马屁没拍对,轻则骂,重则打,何等凌辱!起的早,睡的晚,赚得少了,维持不了生计,拿得多了,又担心牵连官司。吾辈人物,能有几人保守身家,到老不辱的?”

    “只恨我穆兴没个武道根骨,习不得家传武功,不然,做一个高来高去,快意恩仇的剑客,岂不是比这区区皂役好过多了?古人云:身不属官为贵。这条行当,还是不入为好。”

    蒋温伦闻言笑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穆兴哈哈一笑,接了话道:“献丑献丑。”

第五百四十四章 审问

    两人正待继续说话,毕大已经醒了,顿时立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说道“哎呀,喝了两杯,怎么就靠在这里睡了,幸好醒得早,不至于耽误事情,现在天色尚早,伙计呀,我们快走了吧!”

    穆兴笑骂了一声之后,便又转过头来对着蒋温伦说道“这个滑头,吃了酒饭就想走了,蒋相公刚才问的事情,的确有些需要留神的地方,我这就为相公一一讲来。”

    毕大闻言顿时便不乐意道“老伙计,不是这等说,酒在肚里,事在心里。我毕大既然拿了蒋相公的钱了,自然也是要为蒋相公办事的。”

    “蒋相公讲义气,肯为朋友出钱,真正一番好意,我等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怎地我就是滑头哩?”

    穆兴闻言笑道“好好好,是我说错话,那后面的事情,就让贤兄来请教吧。”毕大道闻言精神一振“好好好,就让我毕大来给蒋相公讲讲,皮三强是一泼皮无赖,又添上那金六福这个吃人不吐骨的元帅。徐相公虽然饱读诗书,为人机变,但奈何身子骨柔弱,进了官衙之后,左右拿捏住,怎与这些人做得敌手?况且其等是有备而来,若是不多作计较,这官事情多半就有些尴尬了。”

    “当然,两位相公都是智计百出的人物,我这一句闲嘴两位相公听了就算,也别怪我多事。接下来,便要说蒋相公先前讲到的事情,非是我破本衙门其他人门路,蒋相公别的地方不必浪费了,仅有两处关节,及早打通,以免受了熬煎。”

    蒋温伦点头道“哪两处紧要关节,还望明言指教。”毕大继续说道“第一处是那行杖的牢子,极其刻毒,杖下无情,若不得钱时,这杖子决不轻易饶过。”

    “第二件,如果是惹了人命官司,下了大狱,那狱卒牢头威风抖擞,就像阎王殿前的牛头马面,不得了好处,这苦楚可就多了去了。这是最为紧要的两处关节,相公可不要说是我毕大说出去的。”

    蒋温伦道:“承蒙兄弟见教,在下敢里又会恩将仇报,将此事透漏出去?敝友倘若得以重见天日,决不忘报今日之事!”

    毕大笑道“这是后边的话了,犹可从容来讲。还有一处最关键的地方,容我向相公细细道来。”说完这毕大满面堆笑,又坐了下来。

    蒋温伦闻言身子便往前微微一倾“愿闻其详”,毕大嘿嘿一笑,便把自己手

    指往天上指了指,“都说是非公论,皆在人心,但如今这个世道,贫莫与富斗,贱莫与贵争,管你有理无理,拳头总比嘴巴硬,金银总比道理强”

    “与其在下面打点,不如直接上达天听,若是其他人决计没有这个本事,这些话,我也不会拿出来讲,但两位相公久在衙门往来,这才学本事,小的是佩服得紧”

    “这库金被盗一事,现在已经抵临期限,郡城里来的藏剑使已经是越发按捺不住,已经有了些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意思,两位相公才高八斗,善于断事,若是胸中有些把握,何不在藏剑使那里立了军令状,把这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如果真的能够查清此案,那区区官司,在这种贵人面前何足道哉,朱笔一点,便改了生死簿了,借此还能替老知州洗了冤屈,岂不是一举两得的美事?”

    话说毕大说了这一阵之后,就与穆兴出门作别,最后又说了几句“那皮三强虽然打通了关节,但并没有什么证据,徐相公声名在外,又一直在这蒋家,所以现在衙门里索得不急,但便只是拖字诀,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两位相公速速打点一番,且莫耽误了大事”

    毕大说完之后,两人又是一齐大笑,与蒋温伦徐遥相别去了。数日后,蒋温伦该打点的都打点了,皮三强又来了县衙几次催促,一干公人不敢耽搁再索好处,拘了徐遥入了衙门听审。

    由于裴知州尚在大牢之中,所以此时堂上坐的乃是一名临时得了藏剑使青眼,提拔上来的刑名师爷,这刑名师爷姓吕名绍,之前在这衙门里都排不上号,现在临时坐了知州的位置,顿时喜出望外,这几天拿着鸡毛当令箭,很是过了一把官瘾。

    话说徐遥等人齐齐入了衙门之后,这吕绍唤皮三强上前,把之前状告徐遥的缘由细细讲了。皮三强将徐遥同妹夫虎皮儿往苏州讨帐后,虎皮儿惨死他乡,徐遥独活一事细细说了,又将妹子皮兰芳与徐遥理论,被推搡到地上之后小产血崩而死之事,添油加醋说了一遍。

    吕绍又唤来徐遥审问,徐遥也将前因后果一一说了,又唤来证人金六福审问。金六福说道“徐相公与虎皮儿取帐一事,小人并不知情。但徐相公到耿家说路途之中遭遇盗匪,虎皮儿身死,当时皮大妹子闻到此报,极为悲切,奔出堂外,追问徐相公丈夫虎皮儿致死根由”

    “因这徐遥言语之间开始有些支支吾

    吾,两下便争了起来,那皮大妹子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三言两语便把徐相公激得老羞成怒,徐相公气不过,就推了皮大妹子一把,以致皮大妹子堕胎身死。”

    “小人是耿家近邻,平时便跟耿家有些生意上的往来,那日恰巧想与耿家主母对一下上月账目,所以此事发生之时,小人就在当场目击了此事,此事千真万确,小人绝无半点虚言,老爷明察秋毫,定有天判!”

    这吕绍虽然是赶鸭子上架的货色,但也知道不能听这金六福一面之词,转过头来便问徐遥,“事情可如这人说的这样?”

    徐遥闻言不慌不忙地答道“皮氏因我报了丈夫身死,一边恸哭,一边跌跌撞撞向小生走来,小生知其有孕在身,慌忙避让,哪知其一交跌在地上,夜间小产,血崩而死。”

    “她一个妇道人家,身在内帷,我堂堂男儿,坐于堂外,彼此内外相隔,怎么会率先争闹?就算她与耿家主母争执不过,冲到外厅来,在下饱读诗书,又岂会跟她一般见识,心中生出恼怒,还要推搡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小生所言,句句属实,乞大人秉公明断”

    “好你个狗杀才,如今证人已经揭露了你无耻面目,还敢在这里强词夺理,简直是斯文败类”那皮三强见徐遥开口为自己辩驳,顿时便怒不可遏,跳将出来,对着徐遥便是一阵破口打骂。

    这皮三强这一开口,随其前来那些泼皮无赖顿时便随声附和,一副势要将徐遥骂得狗血淋头的模样。然而被骂的徐遥此时却是面色淡淡,不发一语,而此时坐于主位上的吕绍看着这闹哄哄的场面,面上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那皮三强见自己一干人等声势浩大,顿时以为自己得了势了,正要乘胜追击之时,却见金六福不停地在给自己打眼色,心下暗叫了一声不好,便赶紧招呼了自己堂上的兄弟们一声。

    本来想要发作的吕绍见皮三强突然鸣金收兵,顿时冷哼了一声,示意徐遥继续说,徐遥见场中终于安静了,终于又是缓缓开口。

    “这金六福明显是被皮三强用银钱买出来的硬证,弄虚作假,血口喷人,诬害小生。他说在耿家瞧见了我推了那皮兰芳,我倒要问问,我推的是那皮兰芳的什么地方,那皮兰芳跌倒的时候,又在哪里?若是这位小六哥说得出个三五六七出来,小生甘愿自领死罪,绝无二话”

第五百四十五章 宋广

    徐遥此话一出,众人暗道厉害,那金六福说徐遥推了这一把,那这怎么推的,倒在哪里,可是大有讲究的事情,要知道徐遥身长七尺,正当壮年,肯定是比一厨娘力气大了不知道多少。

    这一把子推下去,这摔在哪里,伤痕在什么位置,是何淤青都是大有讲究的事情,不是凭空可以捏造得了的。

    但金六福现在想拖延也拖延不得,因为这徐遥说得这般斩钉截铁,金六福若是稍有迟疑,立马场面声势就弱了不止一筹。

    但急切之间捏造情词,也是不可取之事,这徐遥一副胸有成竹,胜券在握的模样,对于此事分明是大有准备,如果自己急切之间乱说一气,岂能没有破绽?以这徐遥之能,只怕轻易就能抓住马脚,最后将局面给翻转过来。

    不过这金六福倒也有几分急智,冷笑了一声,随即说道,“当时我听得动静,急切之间回头一看,只是看得你有此动作,本来就是渺然一瞥,距离又远,如何能看得这般真切?你说你坐在外厅,并无推搡皮大妹子的动作,那好,我金六福是没看真切,那耿家人在场的不少吧?怎么没见耿家来几个人为你这个耿大少的座师辩白呢?”

    这金六福话锋一转,不仅把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还顺便倒打了徐遥一耙,众人顿时便把眼珠子往徐遥这里转,看这徐遥究竟是什么说法。

    徐遥正待开口说话,就听见人群之中突然一阵吵吵嚷嚷,一锦袍少年满头大汗,奋力分开众人,向堂前奔来,看到徐遥之后,便面露欣喜之色,只是似乎已经累极,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不能再作言语,正是徐遥的便宜学生,耿宪无疑。

    而在其刚刚站定之后,就见后面一干耿家健仆又是匆匆赶来,这本来就不大的县衙顿时便挤成一团,闹哄哄地跟菜市场一样。

    经过刚才皮三强闹过那一场,心里本来就有些不痛快的吕绍顿时勃然大怒,拿起惊堂木便在木案上狠狠一拍“大胆刁民,敢在公堂无故喧哗,简直是目无王法,胆大包天,左右给我拿下这擅闯公堂的狂徒”

    左右皂役呼喝一声,就要将那耿宪拿下,却见那耿宪歇了一会儿,便自报家门,说自己乃是为了替自己恩师作证而来。

    这吕绍在这上庸城里做了十几年的刑名师爷,对上庸城里的耿家有什么背景,自然是略有耳闻,这耿宪开春的时候,便被本族收了去,可谓是飞黄腾达,一步登天,在这上庸城里,将来已经注

    定是一等一的人物,如此贵不可言的身份,自己区区一个临时顶替上来的刑名师爷,哪里能够得罪。

    所以这事情到了后面,自然是只有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这耿宪再歇了一会儿之后,便急急切切地开了口,道出了其中缘由。

    原来耿宪开春时本已经奔赴了郡城之中认祖归宗,但过了半月余之后,便被告知开始修炼武道之后,除非修到先天期,不然是无有可能走出郡城之中。

    就算是年轻一辈的天子骄子,大多也要在二十上下的年纪方能成就先天,至于一般武者,三十多才勉力突破的简直多得不能再多。

    而耿宪现在才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这细细一算,基本上未来十年都出不了武陵郡城,如此一来,耿宪自然是对远在上庸的耿氏颇为不舍。

    好在其本族也不是不通情理,知道这少年儿郎,思家情切,况且这个年纪修炼武道,一定是要将这筋骨打熬一番,待这身子骨打熬成熟了,方可正式修炼武道。

    所以最后族里拨了两个药师,几个护卫,便让这耿宪自己回了上庸,待筑基完成之后,再回到族中修行武道。

    是以在徐遥与皮兰芳发生争执的时候,耿宪恰好在场,只不过耿氏不欲其参与这些杂事,在濮太公来的时候,便将耿宪赶了进去。

    到了后面皮氏来闹的时候,事关恩师,耿宪自然不会视而不见,所以悄悄回来,在门缝里偷瞧,所以当时在外厅里发生了什么,耿宪自然是一清二楚。

    根据这耿宪的说法,这徐遥不仅没有去推那皮氏,反而有上前搀扶的意思,只是皮氏当时已然怒急,一头向徐遥撞去,徐遥慌忙躲闪,皮氏脚下一个不稳,就自行跌倒在地。

    金六福看到场中情形不好,顿时跳出来打断,称耿宪黄口小儿,容易被人教唆,且其与徐遥乃师徒关系,所谓亲亲相隐,所出证词不足为信。

    金六福才说到一半,这耿宪便又开了口“之前先生来报遭了匪盗,虎皮儿被盗杀死的时候,皮氏颠狂痛哭,抵死追究不已,以致与我母亲两下口角一场,挨了些竹杖,之后气愤不过,再追身出来,与我恩师理论,这些事情,确实是有的。”

    “但我这位师长温柔雅量,实乃谦谦君子,平时便温润如玉,待人诚恳,并不会给下人脸色,皮氏失了丈夫,便有一二出格言论,我这师长又怎会跟她一般见识?”

    “那皮氏自己跌了一交,稍稍苏醒之后,便被扶入房中直至夜深,之后小产血崩身亡,哪里又与我这师长有半分关联?小生所言,句句属实,请大人明察。”

    那吕绍听完之后便冷笑一声,对着金六福说道“你呢,你有什么话说?”金六福闻言顿时一个激灵,随即跳出来争辩道“那一日徐相公与皮氏争闹时,小的就在庭内,只见二人言辞激烈,这徐相公与皮兰芳确实有所推搡,这耿家男女都是瞧见的。况徐相公与小人萍水相逢,素无恩怨 ,小人无缘无故怎么会去害他?老爷问及小人,小人怎敢不说?”

    这金六福刚才说完,堂下微微又是一阵骚动,只见耿氏与濮员外此时都气喘吁吁地到了此地,看到此地情状,顿时知道自己晚来一步,耿氏不由地连连叹气,心中暗道耿家怕是从此永无宁日了。

    就在这金六福说完,吕绍又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一名虎背熊腰,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在几个下人的簇拥下,来到了这衙门之中。

    这宋五爷是上庸城内鼎鼎有名的人物,在场中人自然认得,见场中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这宋广轻声一笑,随即说道,“今日我静极思动,随意出来走走,见这平日冷冷清清的衙门里一副沸反盈天的模样,故而进来瞧瞧,站在下面随意看了一看,这个案子还有点意思嘛”

    说完之后,这宋广也不等吕绍的招呼,直接就在旁边下人搬来的凳子上坐了下来,“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若是有人欺辱妇孺之后,还想巧舌如簧,为自己洗脱罪名,那这堂堂上庸城内,还有何王法可言?大人现在得藏剑使提拔,登临大位,正该高悬明镜,捉拿奸佞,铲奸锄恶,明正典刑,切不可轻视人命,让一些自以为为是的狂生逍遥法外啊”

    这宋广说了此话之后,便等于说是直接表明了态度,众人投向徐遥的目光情不自禁地便带上了一丝同情之色。

    这蒋府里的两位相公机敏善断,智计百出在上庸城里可是出了名的,这金六福与皮三强勒索了耿家的钱财也就罢了,来这衙门里状告徐遥伤人性命,在众人看来,只是一个班门弄斧的笑话而已。

    果然这堂上对质了不过几句,这徐相公还没发力,这皮三强金六福一方就已经有些左支右绌,招架不住,那再多说上几句,还不被徐相公杀得地全军溃败,片甲不留?

第五百四十六章 下狱

    而这耿宪不顾耿家禁止,前来为徐遥作证,更是让皮三强金六福一方加霜,要知道虚情诬告,反坐其罪,若是徐遥真正洗脱了罪名,那这金六福可就是等同于犯了杀人大罪,难逃一死。

    正当众人以为大局已定的时候,哪只半路杀出个宋五爷,大马金刀地坐在这里之后,轻描淡写开口几句,便已经有乾坤定鼎之势。

    果然在这宋广开口之后,之前坐在主位上吕绍顿时便变了口风,对着徐遥一阵敲打之后,便以近乎谄媚的语气询问宋广的意思。

    “我宋广只不过是恰逢其会,大人该怎么判,就怎么判,何必问我,只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楚律刑律断狱老幼不拷讯》条规定:“其于律得相容隐之人,及年八十以下,十岁以上,若无笃疾皆得令其为证。违者,笞五十。”,这耿宪与金六福各执一词,不如都上了夹棍,看结果如何”

    这吕绍得了宋广之令,顿时便威风了起来,当下便中气十足地喝令皂甲将耿宪拖翻,左足放上夹棍,这耿宪年纪又小,身子没来得及打熬几天,细皮嫩肉的,被夹棍收拢之后痛苦难忍,恰似杀猪的一般喊叫起来。

    而旁边金六福只是陪着走个过场,配合着哼了几声之后,面上的颜色都没有变,所受力道,与耿宪分明大有不同。

    那耿宪平日便养尊处优,敢于在公堂之上为徐遥辩驳,凭的完全是那一腔热血,有了宋广在此压阵,这动刑的皂役哪敢放松丝毫?手上只是狠命用力,这力道猛然加下之后,耿宪惨叫了一声,就此昏了过去。

    见自己独子遭受这非人痛楚,那耿氏早已经是泪如雨下,对着宋广求情不成,又开始不顾身份,给徐遥跪在了地上,濮员外此时也是怒目圆睁,却又发语不得,只是一味地去拉自己跪在地上的女儿。

    眼看皂役狠狠一脚踢在耿宪后背上,又要开始辣手折磨,徐遥不动声色向前一步,拿住了那行刑皂役的手,“且慢”,见徐遥公然阻止行刑,吕绍顿时大怒,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被似笑非笑的宋广止住。

    徐遥此时也放开了那皂役的手,又亲自给自己的便宜徒弟解了绑,“小生伤人性命是实,情愿招认,不必妄害他人受苦。”

    蒋温伦见徐遥此时认了罪状,顿时急不可遏地想分开人群,上前说话,却被

    濮员外死死拉住,不让其上前而来。

    此时徐遥已经自己开口招供,便是神仙也救不得,蒋温伦上前说话,只是再买一送一,搭上自己而已。

    而堂上吕绍见徐遥招了之后,也是微微松了一口气,见徐遥替耿宪松了刑具,也不理睬,反而直接对着徐遥说道“你既然饱读读书,岂不知男女不敌?这妇人死了丈夫,便是言辞激烈了一些,你也不应该动手”

    徐遥闻言淡淡说道“小生前往苏州城内,替耿氏讨债,奈何遇了盗匪,空手而回,心下万分烦恼,怎当那皮氏当面污言秽言,辱骂个不停,小人虽然饱读诗书,却也是堂堂七尺男儿,何忍遭小人之诟?因而一时怒发,将那妇人推了一下,她既然因此身毙,偿命何辞!小生所作为为,一人承担,所言俱明,死而无咎!”

    吕绍闻言点了点头之后,便看向宋广,只见宋广此时已经站起了身来,拍了拍双手,面带笑意地说道“以相公的本事,脱罪不难,为了这耿家稚子,慷慨认罪,亦有丈夫气概,只是这世上的人啊,如相公这般慷慨就义者少,明哲保身的多,这耿家只怕也只敢给相公买上一口上好的棺材权作报答了”

    徐遥闻言面上居然也露出一丝笑意,回答道“为人师表,不可以不作表率,说一套,做一套,可不是在下的风格”

    宋广闻言面上笑容更甚,走过来拍了拍徐遥的肩膀,附耳对徐遥说道,“我宋广活了几十年,无论黑道白道,最喜欢的就是那有情有义,铁骨铮铮的汉子,若不是你耍我在先,我宋广倒真还想交你这个朋友,嘿嘿,只可惜咱们没有这个缘份,我老宋也只能暗道一声可惜,不过你算计我一回,我算计你一回,我们两个就算扯平了”

    徐遥闻言顿时也对着宋广附耳说道“这可真不凑巧,我这个人,跟你一样的毛病,那就是记仇,你这没毛的老虎,眼珠子里的杀气都快渗出来了,还想虚言骗我?”

    那宋广听完之后便是一阵哈哈大笑,笑地眼泪都快流了出来,“不得了不得了,不愧是读过书的相公,不似那些无知蠢物,还指望着爷爷会放他们一条生路,犹自死命挣扎,你这相公,倒也有趣,且让你在狱中多活一会儿,到了秋天,我亲自替你上了绞绳,给你留个全尸”说完之后这宋广便大笑着去了,只留县衙里一干面面相觑的众人。

    且说

    徐遥下狱之后,蒋温伦与耿氏便各自归家,耿氏着人带着已经又陷入昏迷的耿宪回去之后,耿家自然又是一阵哭哭啼啼,鸡飞狗跳不提。次早,蒋温伦又带着银两,亲自往狱中上下使用,故而徐遥不受凌辱,早晚饭食茶水,又得到蒋温伦亲自备办。

    若是说之前那蒋温伦还可以说是想借徐遥之智,解开眼前困局的话,那么在徐遥自己开口招了,深陷囹圄之后,明面上已经失去了任何翻盘的机会,而在裴知州与徐遥相继下了这牢狱之后,这下一个轮到的,可就是他蒋温伦了。

    要是寻常人物,此时早就已经慌了手脚,自己逃命,哪里会管两人死活,但现在这蒋温伦一副对裴知州与徐遥眷恋不去的模样,寻遍这天下也是罕见得很,正所谓但知锦上添花,谁肯雪中送炭,果能患难相扶,方是铮铮铁汉。

    但这蒋温伦说起来也只是一个有些背景的书生而已,蒋家小小的胳膊,又哪里拧得过宋家的大腿?更何况蒋温伦并不能代表整个蒋家,所以没过多久之后,蒋温伦也进来跟徐遥做了个邻居。

    只是蒋温伦进来的时候气色尚好,分明是之前想做的布置已经做完,在随后与徐遥的交谈之中,蒋温伦也确认了这一点。

    蒋温伦在与徐遥商议了一会儿之后,很快便到了吃午饭的时候,看着那被狱卒随意踢进来的一碗馊窝头,蒋温伦眉头就不由地一皱。

    之前裴知州与徐遥在狱中的时候,尚有蒋温伦在上下使银子,备办吃食,但现在蒋温伦自己都进来了,在外人看来,三人已经没有了丝毫的翻盘机会,这后续银钱也没了下落,自然是不受人待见。

    不过蒋温伦也非常人,这一碗馊窝头虽然难以下咽,但不吃也没有别的,便是眼下可以稍微忍耐腹中饥饿不吃,那又能捱得几顿?所以这蒋温伦皱了一会儿眉头,拿起这破碗之中的窝头正待狠狠啃上一口,却听得旁边的徐遥说道,“贤弟且慢”,蒋温伦闻言将刚刚举起来的窝头放下,随即一脸困惑地看向徐遥。

    只见徐遥神神秘秘地凑了过来,对着蒋温伦说道,“贤弟还记得之前我做的那黄罐子么?”,这蒋温伦闻言一愣,然后情不自禁地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窝窝头,随即苦笑道,“我的徐兄啊,你莫要馋我,之前让你教我你又不肯,现在我只能啃窝头了,你跟我说这个”

第五百四十七章 天地

    徐遥闻言抚掌大笑“我说这番话可不是为了馋你,你且跟我说,你到底是想啃这窝头,还是吃我那道佛跳墙”

    蒋温伦听这徐遥说得有趣,不由地也放下了手中的窝头,对着徐遥说道“如有那等美味,我哪里还想啃这窝头”,徐遥闻言点了点头,“好,我且唤一对人来顶替我等,之后我们用了午饭,再来这牢中坐吧”

    这蒋温伦听这徐遥说得稀奇,也不答话,只拿两个眼珠看着徐遥,想看看自己口中这位徐兄,到底要搞个什么名堂。

    只见那徐遥突然一甩袖子,一条三尺有余,晶莹细长,背上有一条金线的白蛇便落到地面上,这白蛇对着徐遥摇头晃脑轻轻嘶鸣了一番,随即在徐遥的膝盖上用蛇头拱了拱,最后再用蔑视的目光看向蒋温伦,似乎在说,这小子没有资格一般。

    蒋温伦莫名其妙被一条蛇鄙视了,面上顿时露出了一副哭笑不得的神色,而此时徐遥却没工夫管他,直接招呼了小金一阵之后,小金才不情不愿地张开蛇口,在小金张开蛇口之后,一对扎着羊角辫的半大孩童便已经落到地面,其落到地面之后,身形面面一阵变幻,便成了徐遥与蒋温伦的模样。

    这一对半大孩童,自然是徐遥养大的一对灵鬼小桃小豆无疑,在镇岳山城之中,徐遥凭借自己特殊的身份与麾下建立起来的势力,不知道捞到了多少好东西,而徐遥修炼《九转金身》之后,血如铅汞,精气旺盛,以自身精血饲喂这两只精鬼,简直有如灵丹妙药。

    这两鬼被饲喂了三年,又有灵物滋润,自然是成长得很快,之前与徐遥从临沂出发的时候,不过是四五岁的孩童模样,到了现在已经是十二三岁的少年了。

    灵鬼一道前期投入巨大,但只要能够顺利成长起来,也是本领奇高,妙用无穷,譬如现在两鬼化为徐遥与蒋温伦两人之后,无论身形姿态,还是气息神情,那是一点破绽也没有的,根本不是区区缩骨易容之术可以比拟。

    在两鬼出现之后,蒋温伦一阵惊诧莫名,正当其要出声询问之时,便感到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整片天地蓦然一变,一副亭台楼阁,园林水榭的画面便印入眼帘之中。

    这是一处灵气浩渺,宛如仙境的世界,中央是一片格局宏大,富丽堂皇精美建筑景群,这群建筑占地虽广,但每一处皆是精雕细琢,布景讲究,给人一种巧夺天工,神筑鬼凿的奇妙感觉。

    见蒋温伦犹自站在堂中,四处张望,徐遥便出声道“贤弟若是对此地好奇,不妨四处走走”,蒋温伦闻言面上微微一怔,随即点了点头,开始四处观光起来,然后走了一会儿,便发现此地占颇广,若是每处都去,怕是要花上不少时间,故而还是回头往正殿走去,再上了那颇为平缓的后山。

    上了这后山之后,蒋温伦的视野一下便开阔起来,只见这片建筑群虽然整体格局宏大,占地颇广,但却是几处别致的小园阁楼,组建而成,分别春泽园、生冬室、卧云轩、四宜书屋等建筑群,这几处小园,由蜿蜒水道的分隔开来,相互掩映,相互藏露,风景犹如诗画般隽永,韵味无穷。

    除了几处小园以外,居中的建筑以大型水景与亭台楼阁为主,中间建有一正殿,整体布置典雅,疏密得当,园门为春园宫门,五楹,门外左右各有铜麒麟一只陈列于殿前。其南建影壁一座,入门为一白玉石砌成的厅堂,九楹,又有一凉亭歇于后山山顶,前有月台丹陛,东西配殿五楹。

    正殿之北为河岸,建方亭一座,有廊与正殿相通,亭西为桥,十孔,过桥向北,经山口,则为一楼,名为醉仙,楼前设牌楼三座,两面为八字影壁。

    极目远眺,这片天地的西面,有连绵不断的锦绣山峰,自流泉遍地皆是,在低洼处汇成大大小小的湖泊池沼,山泉水自西向东,顺山势注入东面一云烟缥缈的湖泊,成就一番仙家景象。

    湖畔河畔,开垦了大片沃土,各种奇花异草,珍贵灵属栽种其中,各自色彩斑斓,争奇斗艳之下,俨然一副梦幻瑰丽的模样。

    这些开辟出来的灵药园圃,不仅没有破坏这方天地一丝一毫的壮丽,反而更添了几分幽雅秀丽的感觉。而这正门以南,是一些风景迤逦,山水秀美的丘陵地带,后山以北,又是一片苍苍茫茫的巨大草原,东西南北各有其景,却都与中间的园林建筑群出人意料的和谐相融,出现了亭台楼榭与湖光山色交相辉映,山水园林荟集的奇特景象。

    正当蒋温伦在山巅亭里极目远眺,看得是如此如醉的时候,突然感觉到头顶有一阵风声掠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呼啸而过一般,蒋温伦情不自禁往头顶一看,只见一条长约六丈,角首白鳞的骇人巨蟒此时正乘虚御风,目光不善地盯着自己。

    蒋温伦见状顿时面露骇然之色,正想高声呼救,就听得这巨蟒口中咆哮一声,尾部骤然用力,刮起一阵狂风,就将

    这蒋温伦卷到了自己蛇躯之上,随意升起一个光罩将其罩住之后,蛇躯便在虚空之中一阵蜿蜒,速度已经是快到了极点。

    这蒋温伦眼睛还没来得及睁开,便已经到了目的地了,等其回首一看,自己已经身处醉仙楼前,“贤弟回神了”,这蒋温伦正是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徐遥的声音顿时便蓦然惊醒,急切往面前一看的时候,原地只得一面目陌生,满身贵气的青年,不见自己以往熟悉的徐遥身影。

    只见眼前的这青年身着月白锦绣长袍,脚踏青蛟流云靴,左佩青瑟璞玉,右悬名贵宝剑,自身样貌又是上乘,端的是,陌上君子如青玉,浊世翩翩佳公子。

    看着蒋温伦有点发懵,徐遥顿时放声大笑,“为兄换了本来面目,莫非贤弟就不认识为兄了不成”,蒋温伦闻言之后,一张嘴巴张开又闭上,一副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模样。

    徐遥见状也不催促,自顾自地将自己身份,以及如何在苏州城内大闹一场后,又负伤来此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而蒋温伦听完之后,面色木然地将徐遥上下审视了一遍之后,又围着徐遥转了几圈,最后才开口说道。

    “看来你们这些名动天下的大人物,也不是传说之中的那么青面獠牙,三头六臂嘛”,徐遥在原地等了半天,只听得蒋温伦说出了这番话,随即面上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情。

    蒋温伦虽然现在出言调笑,但心里却已经震撼到无以复加,如果说最近这几年,江湖上年轻一辈谁的风头最盛,自然当属经历只能用传奇来形容的徐遥无疑。

    其作为藏剑山庄嫡脉公子,可谓出身高贵,但奈何时运不济,之前险险连性命都要丢掉,最后不知得了什么机缘,居然一路崛起,三年后更是差点以先天逆斩宗师,屹立在江湖年轻一辈绝巅。

    如果之前的徐遥,还只能说是刚刚崭露头角,略有手段潜力,值得注意一二的后辈的话,那么在徐遥差点以一己之身,逆斩宗师之后,那已是可以看做未来的半个绝世宗师了。

    但凡能在先天期能有这份能耐的,只要中途不夭折,那已经注定是江湖上一流的绝世人物,以后是要与同辈之中的那些弄潮儿问鼎武道,争霸江湖的存在。

    正是因为徐遥展露了这样的绝世之姿,三清道宗才会不惜代价,发出血字追杀令,力求把这样的变数,扼杀在摇篮之中。

第五百四十八章 跳墙

    之前三清道宗的对手之中,也不乏崔进这种居于高位的绝世人物,但这等人物大多是各有身份,有自家势力牵连,行事有迹可循,三清道宗自然可以因势利导,保存自身。

    但徐遥不同,徐遥虽然看似拥有多重身份,但细究起来,却根本不能算作是哪一方的人,游离在诸多势力之外。这一方面是由徐遥特殊的出身与经历造成的,另一方面则是徐遥自己一直在有意无意地与各方保持距离。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徐遥是了无牵挂的,兼之其行事风格张狂大胆,无法无天,若是寻常人物像这样行事,那根本就在这暗流汹涌的江湖上活不了几天。

    但徐遥偏偏是要实力有实力,要魄力有魄力,也不似寻常狂生那样一味蛮干,行事天马行空,却又是审时度势,纵览全局,如不是这样,一个区区先天武者敢这么出头,早就被人灭了。

    以徐遥现在展露出来的绝世之姿,将来足以撑起一个顶尖势力,今非昔比之下,若是一个不慎,让其入主一家江湖顶尖势力,那三清道宗以后就可真的是永无宁日,到了最后还有灭宗亡派之危。

    然而这声势浩大血字追杀令也过去好几个月了,徐遥在江湖上虽然久未现身,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徐遥是绝对没有死的。

    不提三清道宗、孔雀谷、藏剑山庄这三家势力依然在各处追寻着徐遥的踪迹,就连镇岳山城之中徐遥的那些麾下,也一副不闻不问,听之任之模样,就足以让人相信,徐遥本人依然在某处,像野兽一般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只要徐遥能够在三清道宗的血字追杀令下活下来,并且突破到宗师境界,那徐遥可就真的鱼跃龙门,龙翔于野,再不是可以背轻易拿捏住的晚辈了。

    无论是藏剑山庄,还是六扇门,还是孔雀谷,甚至是南宫世家,都绝对愿意接纳兑现了自身潜力的徐遥,从而去抗下来自三清道宗的压力。

    三清道宗能在江湖上窃据高位,完全是沾了道门一脉的光,论宗门实力,在一干江湖顶尖势力之中,只能算作尚可而已,平时大家不看僧面看佛面,还可以卖你一个面子,真到了利益攸关的时候,谁还管你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以徐遥表现出来的实力手段,只要中途不夭折,那以后注定是宗师榜前十的

    人物,这样的扛鼎龙头,哪一家不想要?

    更何况以藏剑山庄为首的江湖新生力量,早就对三清道宗这种实力不够还不想挪窝的老一辈看不太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生出些是非,彼此做过一场,重新排班论辈。

    要是能白赚一个徐遥,那岂不是一石二鸟,一箭双雕的美事?所以在血字追杀令颁下最初的一两个月过去后,徐遥没有就此殒命,其在江湖上的前景是一路看涨,徐遥现在不过一个先天期的武者,三清道宗如此大动干戈,都没能留下其性命,那徐遥哪一天跨过这重武道天堑,凝练武道金丹,跨入宗师之境,那要扼杀这徐遥的难度顿时翻上十倍不止。

    而在这之后,徐遥无论是保持着现在不偏不倚的立场,还是选择投身一家以作万全,都是完全可以自己斟酌的事情,不必事事受制于人。

    之前江湖中人对于徐遥这个名字,便已经不陌生,现在徐遥身上又有了如此大的牵扯,在江湖上顿时是名声大噪,连先天榜第一的纯阳宗天骄“万剑归宗”林惊途的风头都被压了过去。

    以至于不通武道,居于小小上庸城内的蒋温伦,都听闻过藏剑山庄嫡七公子,徐遥的大名,但徐遥再怎么名动江湖,跟蒋温伦也是没多大关系。所以蒋温伦做梦也没有想到,这样的人物会在码头上支了个面摊,还被自己略施小计,拐回家去称兄道弟了这么久。

    不过在明白了徐遥的身份之后,蒋温伦心中便骤然一松,不管徐遥的实力有没有彻底恢复,只要能行走无碍,那这上庸城里怕是没几个人是徐遥的对手。

    更何况徐遥还身具藏剑山庄嫡七公子的身份,就算在藏剑山庄之内,那也绝对是核心中的核心,主子中的主子。在这上庸城内明面上身份最高,威风八面的藏剑使,在徐遥面前只不过是家奴一般的人物,连给徐遥提鞋都不配,

    这样一来,便是有泼天的祸事,在徐遥显露身份之后,也能迎刃而解,想到这里之后,蒋温伦面上便露出一丝喜色。虽然徐遥可能碍于自身伤势未复,或者顾忌三清道宗追杀等等原因不愿意暴露自己的身份。

    但就算是隐于暗处,那对于上庸城之中的各方势力来说,那也是一只不折不扣的斑斓巨虎,无人打扰还好,要是真的有人想故意来摸老虎的屁股,那徐遥这只老虎可是要跳起来

    吃人的。

    想到这里,蒋温伦又琢磨了一下传闻之中徐遥一贯的行事风格,心里不由地便为宋广等人默哀了一番,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惹到了这一位的头上,那还有什么好果子吃么,破家灭门只在眼前,只看最后能不能留个全尸。

    蒋温伦正在愣神的时候,已经被徐遥拉拉扯扯到了醉仙楼里,徐遥到了楼中后厨之后,便开口说道,“之前你吃的黄罐头,原名佛跳墙,又名满坛香、福寿全,通常选用鲍鱼、海参、鱼唇、牦牛皮胶、杏鲍菇、蹄筋、花菇、墨鱼、瑶柱、鹌鹑蛋等汇聚到一起,加入高汤和老酒,文火煨制而成。成菜后,软嫩柔润,浓郁荤香,又荤而不腻,味中有味”

    “个中手法,非言语所能道尽,所以贤弟当时开口相询,我才笑而不答,非是为兄敝帚自珍,此中妙处,只有亲手过得,才能明白其中三味所在”

    “这道菜品的起源,说来也很是有趣,相传是源于一帮惯于在酒楼前要饭的乞丐。这些乞丐拎着破瓦罐,每天都要在这酒楼前要饭,偏偏这酒楼老板也是一个心怀仁善之人,每每将客人吃下的残羹冷炙让小二留给这群要饭叫花”

    “直到有一天,这一位酒楼老板出门,偶然闻到街头有一缕奇香飘来,遁香而去,去发现那些乞丐为图方便,将破瓦罐中剩酒与各种剩菜倒在一起,在此吃得津津有味。这位老板因此而得启悟,回店以各种原料杂烩调配,闷之以二十年陈坛老窖,创造了这道菜肴”

    “此菜初创之时,并无名字,这酒楼老板苦思冥想之下,也没有想出一个令自己满意的名字,故别出机杼,传檄全城,说自己素慕文雅,故设下酒席,以文会友,并设下前朝墨宝,添为彩头”

    “自此全城才子齐聚一堂,各设题目,吟诗作赋,文宴进行到一半,一堂官在酒楼老板的嘱意下,捧一坛菜肴到各才子桌前,坛盖揭开,满堂荤香。众才子闻香陶醉。有人忙问此菜何名,答:尚未起名。于是各才子即席吟诗作赋,其中仅有一句最为出彩,云;"坛启荤香飘四邻,佛闻弃经跳墙来。"众人应声叫绝,此人也被定为此宴文斗魁首”

    “此菜用料多海鲜珍品,制作方法独特,食味浓香,炮制技艺繁复,尤其对最后闷制的老窖要求极高,非一般佳肴所能比拟”

第五百五十章 相云

    而在徐黎收到那封神秘书信之后,也并没有贸然轻信,而是多方打听了一番,在确认了牢中两人确实在此道上略有声名之后,便决定放下身段,将两人先放出来用着再说。

    毕竟贡金一事非同小可,如果最后自己没有将这贡金追回,那么自己这一脉失了三公子的信任不说,只怕还有余罪临头。

    现在左右这一帮上庸乡绅已经靠不上了,有另外的选择,徐黎自然要试上一试,见两人被带来之后,徐黎打量了两人一番,便开口说道。“你们两个,谁是徐相公?”

    徐遥闻言顿时应声,徐黎又上下打量了徐遥一番,只见徐遥生得其貌不扬,面容普通,身形瘦削,体型单薄,又着一领单衫,属于丢在人群里毫不起眼那种,眼中便透出一丝怀疑,“我且问你,你就是这上庸城里口口相传的,诗书断案两绝的徐相公么?”

    徐遥说“书嘛,略读过几本,案子呢,也断过一些”,徐黎又问“曾开笔做得文章么?”,徐遥闻言笑了笑说“不曾,每日插科打诨,对两个对子聊以自乐”

    徐黎闻言面上顿时露出失望之色,似乎不相信以徐遥这幅面貌会有什么真才实学,沉默半晌之后,还是勉强开口说“我本来有一件事情,想要差你去办,但此事兹事体大,非胸中大有学识之人不能为之,现在我有意于你,但也要提前考校你一番,你可愿意?”

    徐遥闻言点了点头说道“固所愿,不敢请耳”,徐黎用手在桌子上有节奏的敲了几下,然后开口说道,“你不是说自己会对对子么?我出一联给你对,你且对对看”

    “大人,请!”徐遥说完之后,便立于原地,面上表情轻松写意,仿佛正于后花园闲庭信步一般。

    徐黎原是随口说的一句话,心里何曾想过有什么对子?听徐遥这麽一说,随即看向四周,看到桌子上摆了一盒吃了一半的糕点,随即心中暗道一声有了,遂向徐遥说道“盒糕难过叁人瘾,你有得对么?”

    徐遥朗声说道“杯酒能消万古愁,大人你看使不使得”徐黎闻言眼睛一亮,心里知道自己刚才是以貌取人,小看了徐遥,不过其毕竟居于上位,出了一联,气还没喘匀一口,便被徐遥对了出来,这一下子有些拉不下来面子。

    故这徐黎眼珠一转,看到梁柱上纹的雄鸡,顿时又开口说道“我又有了一个好的。你再对一对看,鸡公坡里

    鸡公叫。你且对罢!”

    徐遥听闻之后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凤凰台上凤凰游。”徐黎听到这里,长叹了一声道“相公的学问吐属,在下领教了,若是朝廷开科取士,相公不就是那凤凰台上的人物么”

    这徐黎开口恭维了一番,徐遥口中连称不敢,这徐黎现在一副低声下气的模样,完全是因为自己也被逼地没有办法,心中惶恐之下,又有求于徐遥,

    若是徐遥真的为此自得,那估计这徐黎转眼间就要翻脸不认眼了,徐遥何等眼力,自然是看得明白。

    徐遥对上这两个对子后,在徐黎这里算得上是暂且过关,所以徐黎亲自把关之下,徐遥与蒋温伦就一起开始了自己的侦办工作。

    本来徐黎还指望徐遥办这案子能跟其他人有什么不同,但徐遥与蒋温伦忙活了两天,也不过是和之前那些废物一样,到处走走转转,再把当初掺和进来的人全部提上来审问了一遍。

    虽然徐黎也从中挑不出什么毛病,但这种按部就班的侦办方式,可不是徐黎所期待的,想着之前听说过这徐相公如何如何断案如神,今日一看,闻名不见面,好像也没什么太过出彩的地方,

    这徐黎是满腹失望,徐遥却依然老神在在,与蒋温伦慢吞吞地处理手中的事务。一连三天如此之后,徐遥与蒋温伦两人便整日外出闲逛,早上准时出去,晚上准时回来,时不时还给狱中的裴知州捎一点好东西,日子居然就此过得滋润了起来。

    就在徐黎有些忍无可忍的时候,徐遥突然宣布已经破获此案内情,需要将所有涉及此案的人士以及一干上庸乡绅召集到此处一一对质。

    徐黎闻言顿时大喜过望,顾不上计较之前徐遥与蒋温伦的“消极怠工”,随即将所有人召集到此处,力求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

    在所有人到齐之后,徐遥便将此案的资料证物一一放在桌上,随后拿起一份文书,然后对裴知州说道,“裴大人,请把之前清点库金的情况,再给在场诸公,说明一下吧”

    裴知州闻言点了点头,随即说道,“库金到的那一日,本就该做了清点,我差人前去请一干乡绅,其等都以天色已暗为由,各自推辞,”

    “无奈之下,我只得当面封了县库,待翌日清晨诸公齐聚之时,再作盘点,我等共同启瓮拿出金条,清点

    下来有二百五十三块之数,一根约莫两斤余左右,清点完毕之后,便又放回瓮中,共同退出县库”

    徐遥闻言点了点头,又拿起另外一份文书,问起了另外两名被叫到此处的挑夫,”那晚,就是你们二人,在官差僧兵的押解下,将这瓮黄金挑入库中的?”

    那两名挑夫闻言慌忙答道,“回禀大人,正是小的,之前小的二人领了官命,与一众官爷,在城外相云寺等候交班,那晚贡金到了之后,因为天色已暗,不便赶路,我等二人便跟官爷在相云寺歇了一夜,第二日清晨,才挑了这翁黄金,傍晚到得县衙”

    徐遥闻言点了点头,随后便指了指地上的大翁开口道,“可是这个?”,这两个挑夫细细一看,随即口中称是,徐遥随即开口让两人在这堂中试着挑起,这两人得了吩咐,上前上了扁担,用尽了九牛二虎之力,额上已经是见汗了,这大瓮也没有移动分毫。

    在场众人面色顿时变了,“这是我令人在人在瓮中随意填的土块,刚好装了五百斤进去,大约与库中所盘黄金重量相等,这两个挑夫都是身无武道的凡夫俗子,也并非天生神力之辈,怎么可能挑得起这么重的担子,还能行走一天呢,所以这黄金在路上的时候,便已经被人动过手脚了”

    “哼,简直是一派胡言,若是这黄金半路便已经被人掉包,那我等那日清晨在县库之中盘点的,又是何物?难道当时在场的诸公,都是瞎子不成?”出言者乃一身形魁梧,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正是与徐遥有隙的宋广无疑。

    徐遥闻言微微一笑,随即说道,“诸公当日所见的,当然也都是货真价实,分文不少的真金,但之前这翁中挑的,那可就真的未必了”

    说完之后,徐遥便放下手中文书,对着另外一边几个僧人打扮的人士说道,“这几位可是相云寺的高僧?”,那几名僧人口中连称不敢当。

    徐遥随即再出声道,“按照以往贡金交接惯例,贡金到达相云寺之后,由贵寺出面与押解人员当面清点,再放于佛堂之前,共同看管,第二日再由县衙之中前来交接的官差接手,不知道是否如此?”

    相云寺的僧人顿时出言应是,徐遥闻言微微一笑,然后吩咐左右带这些僧人各自带到不同的房间,半晌之后,再将这些僧人带回的时候,这些僧人面上已经是血色全失,一副两股颤颤的模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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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已逝,云未平,天下风云出我辈, 天南倾,人未央,沧南风雪夜归人。 吾有故人抱剑去, 直上九霄屠仙神, 巡狩万界入青冥, 斩尽春风不肯归。仙壶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仙壶,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仙壶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