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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空赋全文阅读

作者:苍叶孤城     长空赋txt下载     长空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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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开篇

    一曲长空吟悲赋,

    千里黄沙血拂尘。

    风依然嘶吼如初,透过这漫野的空地依稀可辨的是阁楼上立着的牌子不归阁。

    在这荒无人烟的小道上,缓缓地踱来一位约莫四旬左右的男子,穿着甚为怪异。尽管他已伪装的够好了,可是事情总是这样,越是藏掖的东西反而更让人觉得有问题。

    狂风肆虐着这片荒芜的大地,似乎非要将它揭个底朝天不可。谁也不知道它从何而来,是塞外的冰川寒流还是幽深的峡谷热潮,反正刮的很激烈。须臾之间,已让路上的行人弥漫在了黄沙之中,完全分不清南北东西。

    幸而路上的行人并没有太多,当地人在这天气下是很少出去走动的。不过凡事都有例外,那个头上裹着凌乱的素锦,脚下拖着一双木屐,上身反穿的衣服上仅有两颗扣子,却仍然犬牙差互地拴错了位置的怪人依然冒着狂风行走。

    他走的很缓,风大的时候就放慢脚步,背着身影或是用双手捂住脸庞,走几步就会停下了在腰间摸摸酒葫芦,感觉它在就会傻笑一会。

    “呸!真是晦气,老子怎么一抽风会跑到这种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他边埋怨着边趁着狂风稍歇的时候急匆匆地赶路。

    午时初过,骤风稍歇,漫延千里的沙尘没了依靠,很快便恢复出了这里的容貌。这里本来就是条林荫小道,因黄沙的缘故才被暂时蒙蔽,风沙过后,两旁的树木或高或低地映入怪人的眼中,他懒散的抬头望了望树上的动静。

    树上的叶子本就不多,也许总共就有千百八十多片,怎料被这突如其来的狂风席卷的四散,只剩下光秃秃的躯干留在道路两旁。

    叶落无息、不归根。

    也许那就是它注定的宿命吧!

    他走的那条偏僻的路很少有人去走,再加上时常又有野怪在此出没,当地人便将它传的神乎其神。不过,从这条路径直穿过的确能省去不少到不归阁的时间。

    走了些许时间,他似乎听到身后总是时而不时地发出簌簌的声音,很艰难地在原地转了半圈,望了望自己走过的那些路。可是除了正在被轻风吹拂地东倒西歪的荒草之外,别无其他。

    慈恩寺大雁塔在此地是出了名的,自武宗灭佛后,这里便惨淡了许多。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不知谁何时在顶层悬了一块大匾,上书着“不归”两个狂草大字。

    外面的沙尘很大,虽在顶层依然会时不时地吹来一阵风沙,土腥味颇重。

    塔里三尺见方的木桌旁边坐着两个汉子。

    一位身穿青衣,年龄也就四旬开外,乌须秀发饱受着狂风戏谑,可是扔无动于衷地正晃动着手中的龟壳。

    “哐哐哐!”

    龟壳里吐出了三枚乌黑的铜钱。

    旁边有一穿着奇异的中年男子,直勾勾地盯着落在桌上的铜钱,急道:“如何?”

    “主兵争,不利于北!”

    中年男子笑得很欢:“主争何地?”

    青衣人道:“天府之国成都。”

    中年男子急问:“何时?”

    青衣人有模有样地掐指算道:“岁在乙丑、贪狼、应在今年腊冬之末。”

    中年男子起身拱手道:“此次大事若成,定奉先生为国师,永受香火祭祀。”

    “好说!你先回去准备。”青衣人也不起身,作了个送客的姿势。

    中年男子下楼不久,青衣人便将龟壳收藏在了袖中,斜斜地向头顶瞥了一眼,拾起一枚铜钱扔了上去,轻哼一声:“出来吧!梁上君子。”

    铜木相击,入木三分!

    只见横空身影一晃,塔中又多出了一人,此人正是刚才在偏僻小道上行走的那人。

    没了狂沙的侵扰,很清楚的能看清他的容貌。只见他的模样若加以修饰还算能看得过去,不过一副胡髭拉碴的模样特别扎眼,嘴里仍自吊着酒葫芦好像被黏到嘴角似的,自始至终从未放下。

    青衣人见他这般模样,冷笑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能想曾经助宣宗治理天下而名噪一时的裴松,竟混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虽然他面有讶色,可语气极为冷淡。

    “这一切还不都是拜君所赐,真是明知故问!”裴松终于舍得将他的酒葫芦从嘴上摘下,摇头晃脑了一番,说道。

    青衣人见状,蓦地苦笑:“你说你身为道士,不在道观静心修养,跑到这荒废的佛塔撒什么疯!”

    两人真是棋逢对手,见招拆招。

    裴松捋了捋短胡须,得意地笑道:“和尚修心,道士养性,佛道本就一家,修心养性不可分离也!更何况现在佛塔有妖,不能不除。”

    青衣人手指了指裴松,露出了凶狠的眼神,转而叹道:“一百年了,整整一百年了,这一百年天门、地宫明争暗斗各有千秋,谁也没能放下仇怨。”

    “其实早已不是天门、地宫间的恩怨,你们地宫主战,我天门主和,实乃水火不容。你不识时务,与天作对,自取败亡!”裴松抿了口酒,继续说教道。

    青衣人白了裴松一眼,哼声道:“胡吹大气,你天门中人代代单传,日渐凋零,反观我地宫现在如日中天。就不说先前的那些,只看你现在的模样,已是胜负可定。”

    裴松耸了耸肩膀,不以为意地摸了摸不修边幅的脸庞,无奈地说道:“鼠目寸光,你可曾听过‘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

    青衣人怒哼:“别跟我打这些没有用的机锋,你既然来了,我就跟你算这些年的旧账!”

    裴松摇了摇头,苦叹:“你为非作歹多年,唯恐天下不乱,我们也算是一脉相承,今日便清理门户,还天下人一个公道。”

    青衣人笑了,好像从未听过这样的笑话:“你真是......若有天行剑在手,我还可能忌惮你三分,如今宣宗李忱已故,你与懿宗李又结怨颇深,普天之下哪有你的容身之地,不引颈受戮,还敢大言不惭。”

    青衣人倏然出手,顿时罡风乍起,二人互拆百余招,裴松渐落下风。

    裴松真不曾想到这对头有这般神通,心里盘算了会,斜足一点飞身而下几个翻落,已无踪迹,只留下了“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待之!”这句话绕于塔际,久久不散。

    裴松战败心灰意冷之余又闻听南诏将进犯成都,一时纷乱又起,索性散散漫漫的只身向西行去。

    不知不觉,他已越过秦岭出潼关,踏入甘州境内。

    一日,裴松摇摇曳曳地来到古道边的一个酒肆,只见里面客流不绝,随机

    找了个角落,喝道:“来,店家,打一壶酒来,再加几个你们店的特色素菜,另倒几碗酒。”

    “得嘞,少歇您,三碗清酒,‘泪丝愁断’一盘、‘苦中添乐’一份”,不可开交的店小二边忙活着边用本地的方言娓娓向后厨传去。

    裴松听得有趣,笑道:“店家,你这些菜名倒是别出心裁啊!‘泪丝愁断’、‘苦中添乐’让人乍听去别有风味。”

    小二摇头苦叹道:“唉,世道渺茫祸事起,东头易子西街悲。浑噩泪断作丝愁,唯有苦中添乐行。”说罢,摇着头一溜烟的东跑西忙。

    裴松也无声叹息,只听“哐啷”一声,旁边为首的虬髯汉子赤着膀子,一刀劈在裴松坐的桌子上,阴沉沉地道:“终于寻到你了,主子爷寻了你近十年,下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今日我们人多势众,不忍背后伤你,谅你也逃不了,识趣的跟咱们回去!否则......”

    话声未绝,“噔噔噔”周围的“酒客”一涌而来,酒客中胆大的蜷缩在一旁准备图热闹,胆小的抱着头灰溜溜地趁机跑了。裴松却不忙不乱从战战兢兢的店小二手中接过酒葫芦,了一口,沉声道: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回去告诉李,自古以来多行不义必自毙。倘若他在政绩上有找我十年的功夫,大唐也不至于沦落至此。你不忍伤我,我也不愿害你们,滚吧!”

    说罢独自目无旁人般地饮起了酒。

    “找死!”

    只听一声大喝,裴松只觉背后生风,却无所动容。

    “砰砰砰”的声音不断传来,那位大汉还不及其身边,已经被震出酒肆之外,接着惨声不绝。

    “不想死的滚开。”裴松似乎已有些恼怒,大喝了一声。

    “一起上!”

    人群中不知谁大喝一声,接着只见人影攒动,裴松却如酒醉般摇晃在刀锤剑斧中,着实让众看客们捏了一把汗。

    不一会儿,四周的大汉却已纷纷跌倒呻吟,裴松仰天长啸对着酒葫芦狂饮着,大声高吟道:“一醉解千愁,

    醉死胜封侯。

    生死等闲事,

    劝君莫回首。

    人生萧然驭,

    不过尔尔求。

    昂首阔步间,

    天地逍遥游。”

    在众人痴呆的眼光中大笑而去,只留下一群狼狈的赤膊汉子兀自叫喘,而裴松头也不回地一步一步地消失在萧瑟的斜阳下。

    这裴松正如青衣人所说,身居江湖神秘门派天门,曾经帮唐宣宗李忱整顿山河,略有政绩。怎奈水旱天灾连年不断,随之诸地藩王相继叛乱,一时间流难四起,民不聊生,渐渐又生出乱象。

    宣宗因不听裴松劝诫之言,为追求长生不老之术,误信黄玄之术过分食用“仙丹”,且日夜忧心天下纷纭大事,终撒手人寰驾鹤西去。同年唐懿宗李继位,“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纵情声色荒淫无度,此时内有宦官把持朝政处处打压忠良,外有边陲大敌虎视眈眈却毫无察觉。

    裴松眼见自己一腔热忱付诸东流,竭尽全力助宣宗治理下微有起色的大唐江山又陷入风雨飘摇的困境,兼之天门门规那条“三十而立”的不成文规定,只好暂且放下守护天行剑和整顿朝纲的宏愿,转而辞官寻找天门可传之人,再骧大业。

第一章 日落西陲

    清秋季节,大雁南飞,甘州关外自有一副瑟瑟凄壮。

    “!”

    一对龙骧骑兵,背负偌大的“唐”字镶黄旗飞奔疾驰而去,背后随之掀起隆隆黄沙弥漫,久久不散。

    “云稹,你看看这些人,整天火急火燎的,到底是要干嘛啊?呸,害得本少爷吃了这么多的黄沙。”

    稚嫩的孩童一边“扑扑”地拍打着衣衫上的尘土,一边自怨自艾的发着牢骚。

    “崔少,你先别埋怨,看他们这个样子,估摸着又出大事了。走!回府衙咱们探个究竟。”说话的也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叫做云稹,是河西节度使云端的公子,刚才的那个是他的表哥,唤作崔昊。

    整天的四书五经,把他们折磨的不省人事,今天准备出门打猎消遣,刚好被这队人马败坏了兴致。

    云稹开始挽起弓箭,牵上训犬,大步流星地准备回府。“今天看来不是个狩猎的好天气,崔少,回去吧!”

    后面的崔昊大不乐意,心里也是叫苦不迭,道:“你这人就像散沙作的神仙,倒真是折煞了我这样的凡人。”

    崔昊渐渐落了下风,边跑边嘀咕着。

    “崔少,你能不能快点,总是嘀嘀咕咕的,换作平时抢我射的猎物,你可速度没这么慢,回头我告诉母亲,非得把这些事情告诉舅舅不行。”

    云稹驻足在前,反手插腰讥笑着。

    “云少,不,大表哥,你等等我,你今天也太反常了,我也从没见过你能这么快啊!”崔昊气喘如牛的絮叨道。

    说话间,崔昊赶到了云稹身旁,已是气喘如牛。

    “哈哈,大表哥?大表哥……不错,不错”,云稹扶掌笑道,“崔少,我平时竭尽脑汁让你喊声‘哥’,你是死活不愿意,今天,哈哈,如愿以偿啊,听着真让人受用呢!”

    意气奋发的云稹一朝得势,便开始笑得合不拢嘴,也不管崔昊是怎样的心理。

    “得了,你还比我小半个月呢!我才是你哥,说好了,下不为例,咱们慢点走”,崔昊有气无力的小手搭在云稹背上,乞求似的辩解着说道。

    “哦,对了,顺便我把这件事也得告诉我母亲”云稹说着又跑了起来,“我有兄弟了,我做大表哥了,哈哈……‘阿黑’撤”,“阿黑”名唤作黑星,是云稹训练的狩猎犬,正如其名,它的速度就如陨落的流星般飞快。

    空荡荡的古道边,一溜烟的功夫,只留下了崔昊一个人的身影,他呆若木鸡眼巴巴地瞅着得意的云稹和黑星没入黄沙大道中,这会百味杂陈,气的涩涩发抖,本想着喊声“大表哥”,糊弄云稹一起搭伴慢慢走回去,不料那小子属猴精的,自己愿望没达成还落了个把柄,大感无趣。

    “咚锵”扔下了弓箭,拍打起来身上的黄土,“哼,云稹,你等着,回去我先告诉姑姑你偷出去打猎,她非得让你抄写十遍论语,不,一百遍”,崔昊心里一想到最近想起老夫子摇头晃脑的动作和云稹抄写论语的情景,窃窃的笑了。

    “十遍太少,一百遍,累死你,哈

    哈!”

    蓦地想起,老夫子曾说过论语十则十二章,嘀咕道:“那么多?把他累趴下了,以后谁来陪我玩去,张管家吗?不行不行,他太无趣了,就知道兑账本,就十遍,不能多也不能少,至于黑星,云稹抄论语,我有的是时间报答你。”

    一边嘀咕到这里又开始愣笑了起来。

    “咕……嘎嘎……”

    一行大雁对着南天逝去。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

    崔昊神形懒散的拾起地上的弓箭,对着云府节度使衙门哼着强调,惫懒地走去。

    “表少爷,你可算是回来了”,伴随着崔昊不着调的曲子,门前两位气宇轩昂的卫士迎到。

    崔昊懒散的耷拉着头,没好气的应道:“对啊,怎么了,本少爷现在很不爽,别招我晦气。”

    “表少爷,小的哪里敢啊,是老爷他……”话没说完,另一个又接到“老爷脸色今天特深沉”,前者又道“他把少爷带祠堂了”,后者催到“表少爷,你快去救救少爷”,这两人一前一后,活像市井里说口技的,七嘴八舌,毫无思绪。

    崔昊听了半晌也大致明白过来了,不就云稹被罚了嘛,心想:云稹啊云稹,让你等我吧!你偏不等,还说要抢先奚落我,,牙缝还没呲开,就被大将军带走了,爽,真是该啊!

    “表少爷?表少……”卫士看着时而内敛时而坏笑的崔昊,一下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二人急切的唤到。

    崔昊还没来得及反应,忽然只觉一股香气涌来,差点被带个趔趄。这一天的不顺,已让他窝着一肚子的怒火,迫不及待地要作怒,狠狠地睁开已金星乱窜的双眼,挣扎着回过头,只见一女子——红装素裹,粉黛绫罗,乌眉秀发,更有双射人心魂的双眸。

    “大小姐,好”两位卫兵起身喊到。

    来人正是云端收养的义女楚婉晴。

    在云稹三岁那年,云端刚上任河西巡抚举家西迁,路上闻见喊叫,原是强盗作恶,等云端他们赶到,收拾了劫匪,只见路上倒着一对夫妇,云端过去检查之后,确定已是无救,那妇人怀中的婴儿还在啜泣,显然是受了惊吓。

    云稹的母亲崔氏也目睹惨状,偏巧她想得个女儿与儿子做伴,不想今日捡个现成。

    云端察觉崔氏之意,点头应允,崔氏喜上眉梢,看着襁褓中的长生锁单刻着“楚”字,崔氏想:想必这就是她的姓氏了。起身欲行,此间恰逢一对觅食的黄莺返巢,悠然地啪嗒着翅膀,一低一高的吟唱着自然与天伦。崔氏遂为她取名“婉晴”,希冀她如黄莺般旧雨转晴,自由自在,与世无忧。

    这云端虽然战功赫赫,如今又提任河西巡抚,可对自己的夫人相当疼惜,更何况三年前喜得麟儿,更是对崔氏体贴有加。遂下令收养楚婉晴,并留卫兵将那对夫妇合葬立碑,以便楚婉晴长大知道真相,便于祭拜。后来的崔昊又来到甘州,故而云、崔,楚三人关系十分密切

    。崔、云二人也对楚照顾有加。

    崔昊胡乱摸着自己绯红的脸,看样子有些尴尬,回了回神,道:“婉晴,原来是你啊,怎么今天火急火燎的,差点叫我摔个趔趄……”。

    话还没说完,“昊哥哥,我大哥被义父带走了,听说这会在祠堂,母亲也赶过去了,大哥今天肯定倒大霉了,你快过去陪我看下情况吧!”这崔昊一肚子的牢骚,本打算向楚婉晴吐诉,不料被楚婉晴中途打断。看着婉晴那着急的样子,心里倍感怜悯,“好,快走”,这会把刚才的不堪已抛到九霄云外。

    崔昊、楚婉晴刚拐过庭院,就听到祠堂的大声喧嗤:“混账东西,我平时怎么教你的,你从小养尊处优,让你读书习字,颂文论经,是想你也有朝一日光耀门楣……”

    两人一步步的蹒跚到屋外,谁也不敢出声,周围一片死寂,就连自己的心跳声都似乎听得一清二楚。

    终于云稹打破了氛围,伴着稚嫩的童声道:“爹,我不想读书,你都做官到这份了,还要让我怎么光耀……”云稹嘀咕道。

    “啪!”

    屋内传来一个响亮的耳光声音,吓得屋外二人一惊,四眼相向,无言。

    “孽畜,我云氏三代将门,个个丁当好汉,一直为那皇帝家镇守边关,可是俗话说得好‘一入侯门深似海,明争易躲暗难防’。现今朝纲涣散,官宦结党营私上行下顿,简直一团糟,弓马再熟,若真打起仗必是处处掣肘,忧国难报。”

    云端喋喋不休地唠叨着自己的苦衷,似乎还没能解气,道:“云稹,记住‘武力这东西虽可以征服天下,却难以治理’,为父让你读书,并非真的全是图个功名,倒真希望你日后能在那混浊的泥潭中引进一股清流,方不负我云家男儿”。

    云端说话的声音越来越沉,到后来更是无语中竟带了点叹息。

    “老爷,小心说辞,被那些长舌头的听到,不知又要掀起什么涛浪”,一旁的崔氏小声提醒道。

    “涛浪?我云端半生戎马倥偬,五岁习文练武,十四岁参军,十八岁封将,二十三任河西巡抚,三十已是河西节度使。从还没怕过什么,更何况那些腌不堪的宵小之流。”说着云端一掌狠狠的拍下,桌子登时裂开。

    一旁的云稹此时脸已蜡黄透顶,只听见母亲对着门角一旁的崔,楚二人喊道:“进来吧,你们俩快将稹儿带下去,还有昊儿你和稹儿梳洗一下,看看你们成什么样子!婉晴唤秋菊过来,给两位少爷找件干净衣服。”

    楚婉晴道了声:“是”。

    崔昊心里有鬼,瞟了一眼气急败坏又心事重重的大将军云端,听了姑姑的话,赶紧闷着蓬头垢面的脸,和楚婉晴各一边手扶着跪在地上的云稹,兔子遛弯似的奔向卧房。

    “大哥,你还好吧。你们换洗的衣服秋菊已经准备好了,你们先梳洗一番,待会儿她会为你们更衣,咿?大哥?”楚婉晴疑惑地盯着眼前若有所思的云稹。

第二章 不速之客

    云稹此刻心里有如翻江倒海,哪里还能听见别人的声音:难道自己以前对父亲真是误解了吗?又或者正如父亲所言,如今的朝廷已不是单单凭借弓马所能去解救的了,武将已无用武之地,更需要有人去发动变革,去打压权贵,引导朝廷步入正道。可我总觉得好男儿生于这个年代,就给拥有一身武功,仗剑天涯。

    楚婉晴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便将娇滴滴的小手搭在了云稹的肩上,刚搭上去,云稹“腾”地站了起来,这一举动整得一旁的崔、楚二人大吃一惊,便听得云稹昂首大声啸道:“从今以后,我云稹为那大唐天下也为我云氏一门,绝不自甘堕落,一定要出人头地,踏出一番盛世艳霞”。

    面面相觑的崔、楚二人一时也不知如何对答,三人傻愣愣地站在屋子中。许久,云稹垂下了昂者的头,看见另两个人的现状,自觉有些失态,一顿“嘿嘿”赔笑。

    “大哥,你刚才…..是怎么啦?目露精光,还真怔住了我和昊哥哥。”楚婉晴紧紧地攥着云稹的手,生怕他再发起疯来。

    “云少,你有病啊!今天整个人就好像不正常。不就被姑父甩了一巴掌嘛,至于么?神经兮兮地,竟瞎找些晦气。”崔浩没好气地瞪着眼前的云稹。

    云稹又作起一副无赖的表情“抱歉则个,婉晴,崔少!我们三人自小一起长大,关系自当非比寻常,要不说我受罚,你们会在门外偷摸等着,嘿!”

    “呸,不要脸,这会知道兄弟情谊了,谁是你兄弟啊?古道上你不和你兄弟跑得挺欢嘛!这会咋不帮你忙,哼!”,崔昊一想起今天的事就怒不可谒。

    “哦,说起这茬,我的黑星了,黑星,谁见着它了。”云稹慌忙地问到。

    “进门的时候,我看见张管家牵着它,说姑父要把它送给王大财主家看家护院。”崔昊一脸的不屑。

    云稹慌不择路,急急忙忙地跑向外面,过了一会气汹汹地进来,人未至声先到:“崔少,你姥爷的脆皮,你骗我”。

    崔、楚二人看着傻头傻脑的云稹,更觉莞尔。

    楚婉晴看着这两个同样狂妄不羁的少年,一脸雾水。云稹端起茶杯猛喝了一口,“哈哈”大笑道:“崔少,你怎么这么小家子气,自家兄弟还动真格的,有谁不知道我云稹就是这般顽虐,这秉性我是不准备改了。好,既然咱们崔大老爷今儿个觉得委屈,我给大老爷作揖、下礼”,说着,云稹半屈着身躯,甚是滑稽:“我错了,下次你和黑星跑,我给你们垫底陪你。”云稹强忍着,差点没笑出来。

    “噗”一旁的楚婉晴实在是忍不住笑出来了,脸通红通红的。

    崔昊自感被云稹又耍了,瞟了眼楚婉晴,随后翻着白眼冷淡的应道:“谁乐意它陪,看见他就仿佛看见了你,白白扫了兴致”。

    “嘿嘿,好,原以为咱哥关系铁,看来究竟还是输给了一条狗,世态炎凉啊”云稹看着被他气得脸皮紫青的崔昊,心里偷乐。随之,咳了咳,道:“说正经事吧,崔少,你我同年出生,已过幼学之龄,快入束发之虚。我们不能再这般虚度了,咱兄弟以后发奋读书,动会真格的,整出些动静来”看了看崔昊:“你姥爷的菜皮,别耷拉个吊丧脸,老实说,你是不怕了啊”,说完又大笑起来。

    “呸,谁怕谁孙子,你云少敢做的,我更不会比你差。”崔昊不屑一顾的说道。

    “好,你我兄弟盟誓,在这混浊不堪的世道,不创番业绩,誓不罢休。”说着,云稹右手举起示意崔昊击掌。

    “好,一言为定,誓死相随!”崔昊说罢,也伸出右手,寂静的屋里只听“啪”的一声,有谁能想得到,就是这一掌下去,日后便让那些官宦家族人心惶惶不可终日,同时也造就了他们各自的命运。

    云稹和崔昊梳洗过后,换上了新衣服。去了学堂听老夫子的讲座,中午饭后,崔昊经过昨天的折腾,早早的休息了,云稹可是闲不住,牵着黑星向大门外面跑去。老远就听见了争执声音。

    “去去去,走远点,看见这是啥地方了吗?这是河西节度使府衙,你这酒鬼赖这里,活腻味了是吧!”守卫大声嚷到。

    守卫老远的看见了云稹和黑星,急匆匆的上去行礼。

    “少爷,您来的正好,您给看看一醉鬼硬是不走,属下正想将他拘留起来”不耐烦的守卫向云稹解释。

    不等云稹回话,那躺倒地上的酒鬼突然问道:“拘留啊,好,里面有酒吗?”

    守卫正要上去准备踹他一脚,被云稹拦住。

    云稹上前仔细打量了一番醉汉,只见那是一位蓬头垢面,嘴角布满胡须渣子,左肩斜插一柄锈迹斑斑的铁剑,手里还攥着摔碎的酒罐碎片,闲不住的嘴巴还在吧唧吧唧的蠕动着,看似对于刚才的酒仍在回味。

    “老先生”云稹试探着。

    “滚开,我很老吗?”酒鬼嗔怒道。

    云稹略显尴尬,招手示意了冲过来的守卫,继续说到:“这位大叔,你跑节度使衙门有事吗?”

    “有”酒鬼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云稹。

    “什么事”云稹好奇的

    问道。

    “我要喝酒,在祥云客栈,大吃大喝了三天,酒保将我请了出去,我临走的时候,问他这里谁家府邸最大,酒最多,那个酒保……”说话间打了三四个嗝,“他告诉我,我要找的地方是前面朱门金字招牌下的那家,我就继续问‘那里的酒够我喝几天’,酒保说是一辈子,一辈子啊,哈哈哈”,说到后面狂笑不止。

    云稹听到这里也觉莞尔,猜想这厮肯定是去祥云客栈偷吃偷喝,被人拿住,还贼心不死还打听下一家,酒保骗他来了这里,河西节度使衙门闹事肯定得拘留,云稹心里暗骂这酒保圆滑,害怕闹事影响客人,不留声色的将这块烫手山芋塞给这里,云稹过了会说道:“大叔,祥云里的酒掺假了吧!”

    “咦,你咋知道的,哈哈,小小年纪不学好,行,像我的秉性,哈哈”醉汉在暖洋洋的太阳底下眯着眼睛慵懒的笑道。

    云稹也不愿去顶撞,只想快点将他打发掉,说到:“这河西方圆三十里的人家都知道,河西有三假”,说到这里,停留了一会,有意无意盯着醉汉。

    “哦?河西三假?愿闻其详!”醉汉起身靠在铜狮子旁惊讶的问道。

    “一看你就是外地的,连河西三假都不知道,三假便是那,祥云的酒假,祥云的肉假,祥云的人假。这祥云客栈啊,主要就沾外地人住宿、打尖上,大多数人反正就住一宿,随便糊弄下就过了,要长期住下去就能看到他们的本质了”。云稹掰着手指认真给醉汉解释。

    “肉假,酒假可以说的过去,为什么会说人假?难道他们不是人吗?”酒鬼完全被云稹的话语吸引了,坐直了继续问道。

    “哈哈,人假嘛,就是骗你白花花的银子,花完了,就轰你走”。云稹微笑着。

    “哼,对,人假,人假,那酒保更假!”醉鬼这会好像清醒多了,自言自语的嘀咕着。

    “大叔啊,今天我请你喝河西最真的酒”,云稹手指向东头,“东头有三家买酒,其中最烈的应该数中间的吴记,至今没人能喝过三碗”。

    “小子,年纪小小的,不学好,竟天花乱坠的骗人”,醉汉仍然眯着眼睛应道。

    “哪有?千真万确,我们府里的老李头是这附近最能喝的,也就能喝八分满的两碗”。云稹继续吹道。

    “哼,吹牛!我不信天下还有我喝不过三碗的”,醉汉边说边起身,摇摇晃晃地行走了几步,回过头来对云稹说:“要是你骗了我,我天天呆到你家门口,烦死你!哈哈……”

第三章 过往天门

    第二天,醉汉又来了,云稹拿了他全部的私房钱给他。

    过了半月醉汉站在门外指名要见云稹,这次醉汉不“醉”了,反而站得笔直,肩上斜挎的锈剑也握在了手中,虽然还是邋遢倒也有份掩藏不住的英雄气概。

    许久,云稹出来了。

    “大叔,你不会又没钱了吧”,云稹实在有点沮丧了。

    “你跟我来吧!”——‘醉汉’缓缓地向前移动着,偶尔间歇地停几步回头看会云稹,好像生怕云稹不会跟来。

    走了好长会时间,两人一老一少,一前一后来到了城楼最高处。

    “大叔……”云稹有些不解,问道。

    “你叫云稹?”

    “嗯”

    “你这人,不错。”

    “大叔,咱们来这里干嘛?”

    “不急……我是一个不论清修的道人。”

    “哦,“道”本是放在心上论的,并非嘴上,清修不清修,不打紧吧!”云稹“吧”字拖的很长。

    “哈哈,难怪我怎么看你都顺眼,原来你我心中同道啊!”‘醉汉’大笑,表情极为开心。

    “大叔,我还是不明白你带我到这干嘛?”疑惑的云稹再三的追问。

    “哎,我名字叫做裴松,本是天门里一个喜欢云游四海的道士”,裴松解释到。“你请我喝了二十多天的酒,我想离开这里了,临行前,看你有什么我能帮你完成的心愿没有,知恩图报嘛!”

    “不用,我也是好酒之人,酒就像千里马,本该拥有伯乐,放在酒缸挥发,实在可惜,你喝我喝,终归是一样的”,云稹打趣地笑道。

    “好大气魄,好个千里马遇伯乐,哈哈……”裴松狂笑接着说:“今天时间还早,你陪我坐会,给你讲些外面的故事给你听,总比你古道遛狗强的多”。

    云稹听到这里,脸皮一热。幸而云稹脑袋转的快,高兴地笑了:“好啊,好啊,我最爱听奇人异事了”,赶紧回了一句,遮掩羞赧。

    “来,坐下,我这里还有一壶酒,是吴老汉临行前送给我的,你我既然皆是好酒之人,那就一起饮吧”,裴松大袖一挥,各自就地而坐,一旁的云稹接过葫芦,也了一口。

    那裴松乘着酒兴起身,摇摇晃晃地挽起锈剑来回穿梭、阵阵生风,吟道:

    “丘山黄土傲,云天信翁空。秋君为我,斟酌明日萧瑟。好笑万年桑槐,徒忆百岁黄花。瓦砾玲珑并指冲天而立,陋室寒窗何曾书声云端,面青髯生又是谁家叔伯?

    意气风发,牵黄引苍,震天弓弦惶惶,破空碧箭葱葱。欲借足下神风,平定四海三山。睥睨西北天狼,徒伤!醉里挥刀苍穹,怎奈梦醒,扶首黄粱。”

    云稹暗思这道人剑法平平,远不如父亲的凌厉,可是这平淡无奇的剑招却有一种让人无比压抑的气势,可是看

    着或悲或喜,又哭又笑的裴松,又完全不知所云。

    裴松过了会,深吸一口气,若有似无地望着天空,叹道你我虽是同道,可毕竟不是同心,我经历的一切你这未经世事的孩子终究不会明白,萧索地说“那我开始给你讲故事”。

    云稹自小就喜欢听人说江湖轶事,此刻拼命地点着头,聚精会神地盯着裴松,生怕自己错过某个环节。

    裴松道人清了清嗓子,讲道:“这个故事发生在本朝玄宗时代末,当时安禄山逆反作乱,玄宗又亲信小人被杨氏兄妹糊弄的团团转,一时间怨气沸腾,但敢怒不敢言,致使民不聊生、匪患四起”,裴松说着又喝了一口酒,看了眼听得认真的云稹,继续讲到:“就在这期间,江湖上出现了两位少年英雄,谁也不知道他们来自哪里,只知道他们好善乐施,百姓非常爱戴,都认为是上天神仙看不惯人间疾苦,派下他们特来救助”。

    “这两位少年,一位叫做天和,一位叫做天聪,二人均是百年罕见的不世之材。不过天和人如其名,生性平淡随和,一心以救助天下万民于水火为己任,对那些厚禄高官自是不屑一顾,勤勤恳恳地安抚难民,慢慢的天和在民众眼里威望远高于天聪。然而天聪,哎,他极端地偏执又自负,眼见万民漂浮,苦不堪言,看着天和与大家相处融洽,久而久之不由地嫉妒师兄天和,觉得同是出山救人,凭什么他就能比自己高出一等,这到底凭什么,怒不可谒的他不甘示弱,于是萌生了:天下之大,无非是弱肉强食,任他四海分裂,终会能者居上,越来越开始享受,贪迷起财帛。一天二人不知因何事起了争执,天聪便将心里整个的压抑喧嚣给天和:‘你我二人同是救人,可众人心中却只记住你天和,我天聪算什么,你不是铁心陪他们。那好,我就偏不让你们如愿,咱俩看看谁的本事强。’天和听完之后认为天聪太过于自私自利,与其割席绝交,并让他回祁连山找师傅请罪。此时的天聪已是怒到极点,师兄弟二人反目,大打出手,只十余个回合,天聪就败在了天和手中。”裴松说罢长吸口气,接着说道:“落败后的天聪,更觉师傅有心偏袒,交给天和的武功更为精妙,于是负气出走,天和望着怒气冲冲,渐行渐远的天聪背影,开始悔恨自己也太过于冲动,再回忆起孩提那时师兄弟一起探讨武功的情节,眼角湿润,百味杂陈。”裴松说到此处沉默了一会儿,空荡荡的握着手中的葫芦,若有所思。

    “接着了,接着了……”云稹听得入迷觉得还不过瘾,急切的问道。

    裴松回过神来,继续道:“之后嘛,嘿!天聪越想越气,辗转投入狼子野心的安禄山账下,从一名无名小卒,做到前军校尉,不知是偶然还是有意,有天巡视军营,被安禄山看中,深的赏识,听说还被收做义子呢”。

    “啊?那他和那个天和不得……”云稹惊叫。

    裴松

    默许道:“说的不错,他二人终归为了天下做了宿命仇敌。刚开始二人数度交锋,天和自认为有愧于师弟天聪,处处让着不忍伤他,以致二人交锋,总无疾而终。至于后来,不知那天聪从哪里学来一种天下邪功——血魔神功,这种武功能扰乱人的心智,以致迷失自我,试问一个麻木的人还会有什么觉得可怕,但凡习武之人大多稀罕追求强大、超越自身极限,到最后会出现一个心魔,那些一直想通天登顶的武者大多数避免不了走火入魔而终,百年来集此大成者也是寥寥无几!”

    “那天聪怎么……?”云稹很是好奇。

    裴松放下酒葫芦,捋须说道:“天聪,本是那天底下数一数二的聪明人,常人所做的事,他自然不会照做,必然要想出不同的法子去做,也许这就是聪明人的自负与偏执吧!或许这其中也有些机缘,具体就不得而知了。”裴松想了想,接着说:“天聪一心的唤魔、入魔直至最后控魔,人魔一体,已是登堂入室不可同日而语,如果你是他,武功大成后第一会做什么?”

    “天和?”云稹担心的说到。

    裴松面色略显愁容,苦楚地道:“是啊!天聪的武功修为进境,比起那天和已是百尺竿头,青越于蓝,他约天和于蜀道绝顶,为各自的心中天下一战。于是天和守约乘着月色踏雪而来,此时的天和以对反复无常的师弟天聪厌恶之极,不忍万民受苦受难,一心想着清理门户,二人一朝反目亦是决绝,师兄弟出手均是杀招,天和怎么也没想到,天聪已学会血魔功,比起以往的功力提升了十倍有余。百招后,天和兀自暗觉吃紧,天聪倏然收手,天和眼见一剑要将其封喉,又心生不忍,一个回旋翻身落在丈高崖石上,此时只觉得额头岑岑汗珠滴落,浑身犹如千百只爬虫穿来穿去,痛痒难当,他并指如飞,‘唰唰’封住浑身八大要穴,抬头只见天聪在对面冷冷地讥笑,模模糊糊的传来:‘师兄,你败了,知道你输在哪里了吗?我告诉你,你输就输在你那伪善的仁心上面,我曾说过,天下之大,物各有其主,弱肉强食,日月更替,这是亘古不变的天道。你逆天而行,自不量力与我抗衡,我今天就送你去极乐世界,师兄别怪我,怪我只能怪,我没那么多的善心,哈哈哈’,天聪此时自封穴道,专神以自身浑厚内功逼出血魔之力,只觉迎面一股热风袭来,自身内功随之土崩瓦解,飘飘荡荡,竟向崖底落去”。

    “后来了?”云稹一心投入,殷切地催促道。

    裴松起身欲下城楼,又恢复了以前惫懒的雍容:“傻小子,走,出去活动会,打个野味,正好下酒。故事嘛,慢慢跟你说。”

    云稹一脸不情愿,还想听故事,不过自己不争气的肚子,咕咚咕咚的响了起来,便出去和裴松打了只野山鸡,处理一番,架起火堆烤了起来。

第四章 大道若缺

    云稹看着依靠大树,正独自饮酒的道人,好奇地央求道:“道长,现在反正还得一会,你接着讲吧”。

    裴松道人眯着眼睛,道了声“哼”,接着说:“天和自师弟打落山崖后,被崖壁上凸起的崖石碰的跌跌撞撞,全身无法运气抵御,血魔之力进入天和的身体里也是东拼西窜,无意之中被其冲破玄焦三关,神识自清。天和趁着黎明的曙光,瞅中一块凸起的石头,反手抓住,深吸一口气,一跃而起,到了上面的平台之上。此时血魔之力还在要穴乱窜,天和索性盘腿在崖台上打坐起来,运功逼出残余毒功,逗留了些许时辰,余毒基本清理的七七八八,睁开眼睛,已是冬阳初泄,周围积雪浮云一片银白,好似仙境一般,当下心情大好,环顾四周,并无什么可以下腹,顾不得许多抓起一把崖壁积雪,吞了下去,提了提神,运气自如,清笑一声,双脚一登携云而上,只四五个翻落,已到崖顶。天和垂首下顾,只见下面云雾缭绕,深不见底,兀自心惊”。

    “什么味道?喂喂喂,小家伙翻动一下野山鸡,那边已经烤糊了,哎,暴殄天物!”裴松嗅探着骂道。

    云稹也红着脸,赶紧将架子反转起来,嘿嘿赔笑。

    “后来了”云稹边弄着,边问道。

    裴松没好气的怒道,“哼,看着那只鸡”。

    云稹也嘀咕道,“它又飞不走,看它做甚”。

    “哈哈,你这小子”,裴松被气的干笑,道:“好,接着来,可是你也得专心烤啊”。

    云稹拼命点头。

    “后来?说哪里了”,裴松微微有些醉意。

    “说到天和登上山顶了”,云稹急忙回应。

    “哦,是是是,那天和登上崖顶,只看的积雪皑皑,空旷无殷。天和玄焦三关已开,耳聪目明自然非比从前,突然听见有人高和‘噫吁……,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天和倏得奔向崖对面,稳了稳神态,只见空荡荡的崖面上,一人一毛驴,一晃一晃,甚是滑稽。”

    “喂,那只鸡!哎”,裴松时而不时地提醒着。

    “没有事,我一直翻着了,接着说,接着说”,云稹顽皮地笑道。

    “哼,那天和性情冲淡温和,在这空旷的地方能遇见人,也算是机缘巧合,飞速奔去那边。不曾料到,没近那人周围一丈,毛驴已开始嘶叫,那人也不回头,恣意随性的一掌排出,卷起层层积雪涌向天和,天和躲已不及,生硬的提起真气拍向雪浪,可是无论怎么拍打,总无法离开,心里暗叫自己太不自量力,今天看来非的亡命于此。天和索性眼睛闭了起来,只觉一股浑然真气涌来,神识一清,已被人带出了那片雪海,转头一看,那人身单影只,似微有醉态,散发随风而起,一种叫人说不出的仰慕。天和向那人道谢,下礼欲拜,可仿佛被一股气浪拖

    住,怎么也下不去身子,心中不觉暗凛。心想:这份内功和气度,遍寻四海也只有师傅能与之较衡。天和问道:‘在下对前辈折服不已,前辈名讳可否相告’,且听到那人信口吟道‘哈哈哈,天子呼尔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天和大惊:原来是太白先生,难怪有这等气度。随之微微行礼,太白也任其自由。”

    “太白先生,就是那个杨贵妃磨墨,高力士提鞋的李太白?他也会武功?”云稹惊讶的看着裴松,生怕他说醉话。

    “哼,当然,太白好击剑,游戏风尘,自然很少有人知道。”裴松不以为意的说。

    云稹好奇的问到,“那后来……”

    裴松若有所思的想了想,“后来嘛,你那只山鸡好像真的能吃了”。

    云稹莞尔。

    二人就这美酒,吃了那只野山鸡。

    裴松接着说到:“二人比剑,斗阵法,博弈,直至第三天,天和自认不如,太白哈哈一笑,抖得崖壁老松上的积雪,簌簌滴落,小伙子,你是后辈,我此次是以大欺小了,说罢,拾起桃木剑,飞足于崖上斜划,天和一脸茫然,只听桃木‘嘎’的一声,太白翻足掉落,天和不由迟疑,迎了上来,只见那太白不为所动,只离地面不到一丈,砰砰砰,向地下扶了三掌,接着衣脉飘飘,在地上扶了一衣袖,径直立在了平台上。天和看着如此惊心动魄的动作,汗水直流,暗叹到:太白真仙人也。只听得太白先生说道:‘天和小友,崖壁上的字慢慢去参悟,对你的剑法大有裨益。我先行一步,你下山之时,有劳将我的朋友带下来,我在崖下岳记酒馆等你们’,听到这里天和直视前方,还哪有太白的影子,天和暗自心惊,这身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武功,师傅老人家和他能拼个一二,但这身气度放眼天下,堪当古今第一,师傅也望尘莫及啊!”

    裴松中途喝了一口酒,吁了口气,道:“再看那崖壁上的字,似道非道,似方若圆,似正若邪,令人实在无法琢磨,天和再看下去,眼前倏然多了一剑,再看下去太白的影音又出现了,又多了一剑,一直看下去,总共不多不少正好九剑,天和将这路剑法连贯起来,试了一遍,尚有些阻塞,第二遍的时候,中间稍作了些停顿,第三遍的时候想练,却怎么也想不起招式,再看崖壁上的怪字,正在和上面的积雪簌簌掉落,突然听到太白先生的声音:‘天和小友,就老夫打酒的片刻功夫,不想你已经掌握了老夫的青莲剑意,看来你不是有过人的天分就是咱俩有非凡的机缘’,天和哪知道已领悟到什么太白剑意,一脸雾水,想到:就算我花了这些时间学会了剑意,可太白先生能从崖底折一个来回,才是了不起。又对太白先生增添了些许敬意。雪地里两人盘膝坐在崖边喝酒吃些肉干,二人畅谈人生得意之时,听到天和如何帮助民众,如何与天聪反目,如何落崖,太白由衷赞叹天

    和是人间真大义真豪杰;听到太白如何戏耍高力士,如何辞官游戏风尘,天和赞太白真性情,古今气度无与并肩。总之二人互相赞赏,谈论甚是融洽。后来太白先生又说到青莲剑意,让天和就地取材,演练一下。天和自称早已不记得,正欲请教,只听太白言到:似有若无,若无似有,你闭眼想刚才的剑招,天和闭眼,四周慢慢变得静止了,脑海中只有他一人,一招,两招,一直演到九招,但他开始睁眼的时候,慢慢的所有招式都不记得了。他很好奇的问太白出现的怪事,可是太白捋着胡须,微笑说到:‘你把你从前的剑招再使一遍看看’,天和蒙蒙地又使了一边自己天云剑法,这一动才知道‘一剑西来惊天地,神龙收尾泣鬼神’,只见天和每一剑卷起层层叠叠的雪浪,滚滚气势,磅礴无比,较之以前已有天壤之别。天和收了剑招,向太白拜谢,再问起剑意的事,太白只言到:‘此法可意会,不可言传’。夕阳垂暮,二人一驴缓缓从蜀道渐行渐远。”

    云稹听到这里,再也抑制不住了,天和学会了青莲剑意,也冲开了玄焦三关,他们后来倒底谁厉害。

    “都很厉害,可是他们谁也制服不了谁,天和与天聪后来相抗衡了十余次,始终不分胜负。直到……”裴松语音沉重的说道。

    “嗯?直到什么?”

    “直到我师祖天行带来了祖师用祁连寒铁所炼的天行剑,后来二人在华山大战,互拆三百招后,天聪从身体中幻醒灭世魔神,天和大骇,渐渐不敌,也许是对战次数多了,天和先前是中过血魔之力的,之后从中慢慢也悟出一门心法——九渊心决,专门克制血魔功,但是不幸的是祖师也没想到天和能自创九渊心法,那九渊心法与天行剑同属极寒的武功、兵器,二者不可并兼,一旦相合,就会产生莫大的威力,当然自身最终也逃不过寒毒侵蚀。”

    “那天和他最后岂不是……”,云稹眼角湿润问道。

    裴松缓缓说道:“天和那时也并不知情,只是事后与师祖谈起过。好了这事以后再提,且说二人大战中,天和手携天行剑,运起九渊心决和青莲剑意,只见二人所经之处不是惊涛气浪,就是石卷卷,他并指如飞拆到第九招,再也没那么多不忍,一剑封喉,随之天聪整个人也被冻结成了冰块,碎裂,天和愣在当场,迟迟没有移动。三天之后华山绝顶独留着那把天行剑,在夕阳的照耀下,闪闪烁烁的发着妖异的光芒”。

    云稹也被这场战斗完全吸引了,久久不能平静,吸了一口气,道:“天和呢,天行剑又在哪里?”

    裴松继续讲到:“天行剑被带去帝都,再也未离开过,天和自知深重不解寒毒,将九渊心法传于我师祖,云游四海,不知所踪。有人说和太白先生下东洋找晁衡去了,也有人说他不久就坐化了”。

第五章 顽石醒目

    云稹默默地坐在一旁,盯着裴松。

    裴松沉寂半晌才说道:“小兄弟,你知道吗?自从天和时代消逝后,我的师祖天行创立天门,他们师兄弟一死一伤唯独留下他一个,他看透了师兄弟间的自相残杀,自那日规定,天行门只能一代接一代单传,并且要在半甲子之内找到传人,每一代传人须受上代传人的九渊心决,这种心决只能在三十岁之前用,而且九渊心决是以拥有者为宿主,厉经一代接一代天行门人得滋养,是以这种心决传的越久越厉害越可怕,若过了半甲子,或者和祖师伯天和一般染指天行剑,必将被寒毒反噬。我天行一门的宗旨便是永远守护天行剑和防止血魔功重返人间,以培养下一代延续天行有常为己任。”

    “我今年也年近三旬,转眼间,快到自己的天行劫了,所以我只能找个天行门传人,把这种大任延续下去。小兄弟,人死并不可怕,但是若有一天血魔功重返人间,必是生灵涂炭,天下苍生又是一大劫数。”裴松道人语重心长地说道。

    云稹若有所思地问道:“为什么非要你们天行门去做这些事?”

    裴松苦笑:“想那天聪固然可恶,不过毕竟也算是我祖师伯,血魔功源于天门必然得终于天门。”

    云稹听着纳闷,不解地反问:“天聪不已死于天行剑下了吗?难道还能死而复生不成。”

    裴松醉眼迷离地望着云稹,担忧地说道:“死而复生倒是不能,不过谁敢断定,天聪不会将血魔功传于他人,若真如此,血魔功消失匿迹百年之后,想来那种力量应该与九渊心决差不了多少。”

    云稹听到这里,暗暗赞赏这天门中人匡济天下的志向,点头说道:“我很佩服天行一门的担当,也坚信邪终究不能胜正”。

    裴松打断了云稹,略有尴尬地说道:“小兄弟,其实我还有个不情之情,你为人聪颖脱俗,性情洒脱不羁,这些颇合老夫脾胃,况且又生于将门,将来定然会......你能否……哎!算了当我没说”。

    云稹大概能听出了几分裴松的弦外之音,双手托住下颚思索半晌,说道:“我明白你的心意,天门的过往与所作所为,我也听了七七八八,很是感动,只恐自己力所不能及,徒增笑柄。”

    裴松听了这话,眉飞色舞俯仰大笑道:“哈哈,笑话,你若能在我天行门下,倒也真是天行门的福气。不瞒你说,其实从那天你和崔昊打猎开始,我就一直跟着你们,你父亲对你说的话,我也听见了,不过你也不用瞎想,我并没有恶意。说实在的,我一直徘徊在在你和崔昊之间到底选择谁做天行弟子更为妥当,你们两个都是人中的佼佼者,只是我不能违背天门单传的门规。也许是我存了私心,你的性情更合我的脾胃些。考虑了好久才决定,今天带你出来活动,让你了解这些,这其中缘故颇多,我也不跟你讲了”。

    “什

    么?你竟然跟了我们那么长时间,我怎么没发现?”云稹不由好奇地发问。

    裴松却苦笑了起来,自觉一时激动失言了,对云稹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两人僵直地坐在火堆前任凭秋风下的火星四溅,相对无言。过了一会儿,裴松转了话题,一反常态地凝神起来,郑重地说道:“你先前没学过武功吧?”

    云稹摇了摇头,道了声:“没有,我......”,本想向那道人解释个中缘由,想诉说他父亲如何拒绝他习武云云,不料还没来得及张嘴,只听到那裴松点头说道:“好,那再好不过了,若你有些破底子,倒还真个麻烦了些”,嘴里虽说着“好”,可是脸上为挂出一丝高兴劲,倒是有三分愁容。

    云稹从始至终都觉得裴松道人说话、做事总异于常人,不过一则他少不更事,对奇人异事颇感崇拜,二则他在西北偏远边境已生长了十多年,其性子也大多是些豪爽居首,随性居右,故而对裴松带来的疑惑一转眼也是烟消云散。

    “好了”,随着裴松闷沉沉的声音,云稹也猛地回过神来,瞥了一眼邋遢不看正在兀自直勾勾目视自己的裴松,看着那双在不羁狂放神态下分外清明有神、甚至望穿一切的眸子,云稹稚嫩的小脸上也泛起了红晕。那道人微笑着道:“小鬼,想什么了,你真的愿意去投我天行一门吗?你可能服从天行门规?”

    云稹若有所思,沉了半晌,点了点头,又拼命将头摇了起来,稚嫩地问道:“天行门的传人以后能娶妻生子吗?我可不愿意年纪轻轻做什么道士,徒惹我母亲伤心。”只听裴松“呸”的一声,随后又接道:“谁给你说天行门的传人就一定是道人,要娶妻生子那得看你有没有那本事,管道人家屁事,我师父以前还是刺客出身哩!不管怎样,不违初心就好。”说完又仰天“咕咚咚”地大喝了起来。

    云稹本想问个实情,不料裴松话语中连消带打,丝毫不避讳情面,刚刚还未完全褪去红晕的脸面又起飞霞,闷着头道了声:“哦!”

    “咦?不对,不对,大大的不对啊,你小鬼头有心上人了,对吧!”裴松邪笑道。

    “没......有,但总会有的!”云稹支支吾吾的解释。

    “哈哈,看你那表情肯定是有了,容我一猜。哦,是了,是那天在门口和崔昊偷听你父亲教训你的女娃儿,是吧!”说罢,裴松笑得更开心了。

    云稹心里暗骂老家伙不厚道,连我受罚的这些事情都知道,更气人的是他什么都不知情还敢乱点鸳鸯谱,晚晴明明就是我的义妹,无论怎样这一生注定就是这样了,当下给裴松解释了一遍。

    听到此间,一直作笑的裴松突然傻傻楞楞的,目视着远方,手中的酒壶在夜晚篝火的辉光中摇摇曳曳,似乎此时也若隐若现地看见那个曾每天黄昏都站在江边等他的义妹,嘴里不由自主、含含糊糊、若有若无

    地唤着:“我也曾有个义妹!小渔...是大哥...这一生...负了你啊!”此时的裴松完全沉浸在过往的回忆之中,神态显得极度悲伤。

    “小渔?小渔是谁?”云稹自忖这道士心里装的故事倒也不少,于是向正在感怀前尘的裴松问道。

    裴松收敛了下神识,自觉失态,深吸了口气,瞪着眼睛大喝道:“关你什么事,看好你自己,什么都问,扫兴!”

    云稹白白地讨了个没趣,不想自己的好奇心惹恼了裴松道人,正要起身说声抱歉。

    此间恢复过来的裴松道人抢先说道:“云稹,对不起啊,本不应该冲你发脾气的,刚才我着是想起了些难以释怀的往事,不由自主......我承认我的心神乱了,才没了分寸”,又长吁了一口气,接着道:“你既然愿意拜入我天行门,我天行门入门也没那么多讲究,你就划破右手食指、中指,俯首朝天九拜,再向东面九拜,可算是天行门下弟子”。

    云稹无奈,依着裴松照做之后,好奇心大起便问原由,裴松耐心讲道:“自我祖师天门创立之后,虽也实属道宗一脉,但从无那么多的礼节束缚,都是崇尚自然、随性的先河前辈,故而拜师行礼只以精血祭天。后来,三大弟子下山,到最后唯有天行回到祖师身边,祖师得知天和、天聪同门手足相残,看着天行手中捧着的天聪骨灰,不由地开始悔恨自己教出天聪这等败类,又得知大弟子天和身中寒毒,不知所踪,瞅着身单影只的天行,心里翻江倒海,满不是滋味。心灰意冷的他决定云游四海,无论生死也要把天和带回师门。临行前嘱咐天行将‘天门’改作‘天行门’,并让天行闭关三年,潜心悟道,中途不得下山,而他朝东而去竟是一去不复返。三年后师祖出关立派,便多了一条入门前向东方九拜的规定,也不知是拜天和还是拜祖师,亦或是那把天行剑”。

    云稹愈听愈对天行门一脉由衷钦佩,深吸一口气,不吭声又“乓乓乓”跪地朝裴松拜了三拜,裴松拦之不及,索性负手而立任由云稹拜了。云稹拜完后,叫了声:“弟子云稹,拜见师父”。

    裴松只是微笑,将云稹扶了起来,叹气说道:“唉,稹儿,瞧你红尘终是难断,以后还是以俗家名讳自称吧,夜已深了,今日权且在此休息一宿,待明日我先传你九渊心决”,云稹道了声:“是”。裴松仍然不放心他的酒葫芦,多饮了几口,暗叹道:这次我选对了吗?过去错过好多,已注定无法挽回,这次若是......他还是个孩子,可是入了天行门便再也身不由己了,何况还有我一直不敢告诉他的地宫!罢了,命中注定的事你我都无法逾越,选择面对吧!不再多想,盘膝在一旁打坐。

    云稹倒是实在依着大树树干,在摇曳的篝火下,早已闭上了沉沉的睡眼。

第六章 九渊爻变

    次日醒来,已是晨曦时分,秋日的景色在晨光下竟毫无一分的萧瑟,反而多了些说不尽、道不明的生机。

    裴松道:“稹儿,昨晚休息的可好?”

    云稹起身答道:“我还好,师傅,你了?你怎么样?”

    裴松一哂:“为师四下漂泊、居无定所,这样的日子早已习惯,罢了,闲话不提,我现在给你传授九渊心决”。

    云稹点了点头,二人相向盘膝坐了起来。

    裴松道:“数,分九而作一,化一又分九,实以有穷之数演无穷之奥妙,不可不谓之玄。波流九变,皆不过:有归于无而有,无归于有终无;是故水入渊而静,入川而动。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冲,其用无穷,心高志坚,法御万物”。

    裴松望了眼听得云里雾里的云稹,继续讲道:“天行有常,万事万物各有其运转之法门,是以不变为定,以变作数,梵而得之运。地广物博,绵延不绝;海阔天空,波涛汹涌。其有乐静者,悠悠然而自庄严;有乐动者,汤汤兮而显浩瀚。动静合,则万物定;动静分,则祸端见,诚可谓:‘观水有术,必观其澜’。稹儿,你能否听明白几分?”

    云稹想了想,说道:“师傅,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懂了多少。我的理解是:世间万物,相生相克,真正的高手应该有海纳百川,胸怀天下的气度,正所谓:水满则溢,月盈则亏,额......若是自满狂妄终究是成不了什么气候的。”

    裴松大感欣慰,神采飞扬地道:“说的好!不错,一位真正的武者不单单应该有高深的武功修为,而且更不能少那份坚定的意念和不凡的气度。你能明白这一点,着实难能可贵,那九渊心决虽说也是武学心法,若明白不了这些,任你再怎样苦苦参考也是无用”。

    云稹听到师父如此夸赞,谦逊地说道:“师父过誉了,我也只是信口说说而已”。

    裴松微微一笑,道:“信口一说,稹儿你也莫谦虚,为师相中你做天行门弟子,并非只是你与我投缘,更难能可贵的是你这般年纪已有常人不及的气度和才智,现传你九渊心决入门心法,仔细听着”。

    “始鲵旋若清,止水难浊,取流水为意,滥水杜冲,聚沃水相合,再折水之渊,行雍水之潘,避水之泉,末汇于肥水之眼,是为九渊心决焉;此法浩浩汤汤,无所不能其及;浑浑噩噩,万法莫左其右。孕育于天地,跨分五行之爻合,包囊四时之变化,更兼其行云流水涌之不绝,今各门各派心法各有不一,然言及大之大者,实属世俗莫能罕见耶!”

    “此中‘鲵、浊、流、滥、沃、、雍、、肥水’,本取自《列子黄帝》,其中以此九水为潘,又以潘作渊,是谓九渊。它们分别代表人体中的‘内关、曲池、合谷、后溪、少商、神门、膻中、太冲、风池’九大要穴,故而九渊心决实质就是要九穴互通,此

    后体内真气自然循环互补、悠悠不绝”。

    “另外人体经脉大致可分四大经:手三阴经、手三阳经、足三阳经、足三阴经,也有医者称作‘正经’。其中手三阴经指的是手太阴肺经、手少阴心经、手厥阴心包经,手三阳经指手阳明大肠经、手太阳小肠经、手少阳三焦经,足三阳经指足阳明胃经、足太阳膀胱经、足少阳胆经,足三阴经指足太阴脾经、足少阴肾经、足厥阴肝经”,裴松说罢,从怀中取出一张泛黄的人体图,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红蓝点,还有两条红蓝线在褶皱的羊皮纸上显得分外清晰。当下师徒两人开始口说心绘,不到正午裴松已给云稹授完人体十二经脉。

    裴松了口酒,看着独自一旁琢磨羊皮纸的云稹,笑道:“稹儿,凡事也莫要太好强,只要勤奋领悟、摸索,以你的资质也不会用太长的时间的。哦,对了,图上面的那红线和蓝线分别代表着人体的阳脉和阴脉,你切莫要着急盲目练习,九渊心决有其特殊的经脉走向,更需要有强大的念力去护卫心脉,若不然徒伤自身,后患无穷。你先自己领悟,我去打壶酒来,再整点吃的,下午回来我再传你奇经八脉的修炼方法”。

    云稹只是点了点头,还是聚精会神地盯着泛黄的羊皮纸,若有所思。

    裴松欣慰地一笑,转身向城内走去。

    甘州城内,云家正在集结人手找云稹的下落,守城官兵瞅了眼懒懒散散的裴松,颇有些不以为意,就放行过去,故而一路倒也没什么麻烦。

    裴松进入城内,找了块地方,惫懒地晒着太阳,对着阳光下的空酒壶想道:“身无分文啊!偷?这个......太不......侠义了,云稹这孩子说的对张记酒家的就好,可人也好,上次叨扰半月有余,他们态度还是非常友好的。比起那祥云客栈,哼!”

    裴松灵机一动:“对啊,祥云客栈坑人无数,河西三假俱全,偷他去。唉吆!不对,应该是劫富济贫,劫酒肉济裴松,哈哈哈”。裴松口中的偷窃瞬间变成了行侠仗义,再也没有心里的纠结,径直走向祥云客栈,环顾四下无人几个翻落已到了后院。

    裴松眼疾手快,先去厨房包了两只烧鸡,一时没把持住的裴松,进入酒窖拿起一罐烈酒“咕咚咚”的饮了个痛快,之后喘了口气又撕扯起烧鸡一顿乱啃。

    日落西山,一只鸡没了,空酒罐子多了又多,满的只是裴松腰间的葫芦和他的肚子。裴松眯着醉眼,走了出去,瞅了瞅太阳,暗叫糟糕,自己整饱了他那徒弟还在挨饿,随之急忙提起油纸包里的烧鸡,翻出墙外身影一窜已到了城门,出城盘问的时候,又东倒西歪地蹒跚着,官兵主要是寻找云稹,不想浪费时间,随意问了几句,就放出城外。

    裴松回到大槐树下扔下吃的给云稹,自己喝起酒来,也没看云稹。只道:“赶紧吃点东西,饿坏了可不行,今天我去了祥云客.

    .....”

    这时候,裴松才感觉不对劲,只看云稹盘膝而坐,双手环抱,面色一会暗沉沉的,一会又红彤彤的,额头的汗珠噌噌落地,表情十分古怪。裴松急忙放下手中的葫芦,为云稹把脉,但觉此时云稹体内有两股真气东拼西窜,对此甚为不解,也想不得许多顾虑,并指一屈点向云稹要穴,暂时封住两股真气,微微一掌对向云稹的背部,缓缓渡入自身九渊真气,引导它们遨游三关,行周天运转,再导入丹田。大概一盏茶的功夫,云稹脸色渐渐恢复起来,裴松猛地提起真气,大喝一声,云稹“哇”一口黑血喷出,人疲倦地倒向了裴松怀中。

    过了许久,云稹在摇曳的篝火下费劲的睁开眼皮,醒转了过来,道:“师傅,我这是怎么了?”

    裴松莞尔一笑:“你怎么了,我还想问你我出去之后你搞了些什么鬼!”

    云稹专注地回忆,道:“也没怎么啊!师傅你走之后我一直盯着那副图纸,慢慢看着看着,说来也奇怪看到图上一个点,我身体的那个部位也就动一下,不一会儿那些红点、蓝点全被我试了个遍,接着我又看那条红线,不久身体里就感觉有股东西走动,浑身也变得炽热难受;我就不再看红线看着蓝线的时候大致也是这样,不过不再热了,开始倒是说不出的舒服,看得久了又感觉被冰封了一般,我灵机一动,开始看那条红线,如此周而复始,我身体一会冷一会热,索性闭起眼来,但觉那两股东西似乎打架般越动越快,到后来他们有一回时间不知怎么就不动了,过了不一会它们慢慢地又转动起来,不过这次好像有股劲牵着它们似得,转了几圈,很是舒服,它们越转越慢,到最后不知去了哪里只感觉浑身一空,之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裴松闷了半晌,声音微微嘶哑,安慰道:“真是匪夷所思,我行走江湖几十年也从未遇到过这种现象,你也不要过于害怕,我已替你把过脉,你身体并无大碍,倒是真气充沛,畅通无阻,也许真是天赋异禀。不过你刚才说心里一阵寒如冰封,一会酷似火烧,那是气机运转不当使得体内阴阳脉失去协调,实乃走火入魔之兆,幸而你心无杂念,等得为师回来,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可喜的是如此一来你倒已领悟了些九渊心决的奥妙,也算是小有所成。不过亲身的体验虽高于理论参考,可练武功这东西不是闹着玩的,以后这种事尽量与为师商议,切不可任性胡来。”

    云稹捏了把汗,唯唯称喏。

    裴松气机微弱地说道:“你还没有学奇经八脉,今日天色已晚,你吃些东西,早点休息,待明天再传你这些。”

    云稹吃了只鸡腿,饮罢几口酒,早早睡去了。裴松兀自思量着云稹今天身上发生的事情,却怎么想也想不通,无奈至极便仰天对着葫芦口一顿狂饮,缓缓闭起双眼,昏沉沉地睡去。

第七章 登堂入室

    第二天早上云稹醒来,精神大好,一声清啸激起阵阵群雁纷飞。裴松看着爱徒如此,笑而不语任其顽闹。

    过了一会儿,云稹问道:“师傅,您怎么了,今天气色不是很好啊!”

    原来昨天裴松帮云稹用九渊真气引导阴阳二流时,不但自身九渊真气被二流包裹合为一体,之后一去不复返,而且生怕自己的真气过于强大伤及云稹心脉,不得已又以自身修炼的真气去疏散它们。现在想起昨天下午的事情,裴松暗觉心惊,稍有差错,师徒二人均有丧命的危险。

    裴松才微笑道:“无妨!稹儿,我现在就教授你奇经八脉的修炼,奇经八脉是指督脉、任脉、冲脉、带脉、阳维脉、阴维脉、阴脉、阳脉这八脉的总称。它们与正经不同,既不直属脏腑,又无表里配合关系,‘别道奇行’,故称‘奇经’。以人体正下方双腿间的会阴为起点,从身体正面沿着正中央往上到唇下承浆穴,这条经脉就是任脉;督脉则是由会阴向后沿着脊椎往上走,到达头顶再往前穿过两眼之间,到达口腔上颚的龈交穴。”

    裴松边指便说道:“我前日给你说过焦玄三关,三关具体指的是尾闾、夹脊、玉枕三大穴。三关若破,任督二脉通,则八脉通;八脉通,则百脉通,进入通明境界。任脉主血,为阴脉之海;那督脉主气,为阳脉之海。是故习武者三关若通,自身的修为将会提升很大一个空间。”

    裴松接下来的几天生怕云稹再出差错,在云稹练功时寸步不敢离开,这下倒好,云稹无大碍,可自己喝不到酒一天比一天的难受。

    半月之后,裴松好不容易等到云稹对九渊心决有了基本认识,修炼途中也没什么大问题,急忙道:“稹儿,你可以回去了,你这些天的不辞而别应该让家里人急坏了,回去后记得勤加练习心决,我实在受不了了......”

    云稹看着来回跺脚的师傅,坏笑道:“师傅,这几日你不喝酒,憋坏了吧!其实祥云客栈的就也不错哦......”说着故意舔着嘴皮。

    裴松白了云稹一眼,道:“要是没你掺和,那葫芦酒我自个还能喝几天。小混蛋,独自回去领罚吧,记住:切不可向别人说起你跟我学武的事情。祝你好运咯,我去也!”裴松说罢,大袖一挥,云稹只觉阵阵生风,环顾四周还哪有师傅的踪影。

    云稹暗自嘀咕:师傅也真是的,自己丢下我畅快去了,我回家还不得被父亲......想到这里再也不敢想下去。进城之后,但觉城内乱哄哄的,好像都在搜寻什么,不过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搜索目标并不是自己,云稹顾不得许多,闷着头皮向城内缓缓走去,越往家门踏进,心里越是七上八下,乱作一团。他兀自考虑着怎么向父亲交代,心里开始很顺口地编造起了谎言:那天出去散心路上遇见了一头野狼,然后就跑上了山,山上树林茂密,时间久了,狼跟我跟丢了我,之后,我跟丢了路。想到这里云稹好像回忆起什么事来,之后又傻笑了起来,倏地神情凝住:不对啊,我父亲何等人,秋天的河西府哪能有茂密的树林,不都是风吹干树上的叶子,叶子没入

    地上的黄沙吗?还有是什么样的狼把我能封在山中半月?云稹眼瞅着就到了家门,想起这些他父亲肯定会问到他的绝题,过了半天,得出了唯一的解释就是:我遇见的那只狼实在是太可恨、太可恨了!

    云稹是铁了心要把答应师傅的事情不说去,看着丈高的围墙,放弃了翻墙的冲动。于是挺了挺胸,深吸了几口气,昂起头捂着脸向节度使府衙走去。

    “少爷,回来啦......少爷回来啦......”一个精瘦的卫士老远看见正独自捂脸闷走的云稹,激动地大喊着跑向府衙。另几位则都涌向云稹身旁,叽叽喳喳吵个不停,此时云稹内心里真是一万个你姥姥的菜皮有余,可是一时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孔,竟急忙发不起火来,只好闷着头问东答西。

    “少爷你这半个月去哪里了?”

    “那边。”

    “遇见什么奇珍异事了吗?”

    “额......还好!”

    “城外听说开了家酒肆......”

    “前几天王财主家被洗劫一空,大家一夜没睡好觉......”云稹面对着这些平日安安分分,今日却一反常态的属下,心里已然崩溃,心想道:姥姥的菜皮,冤啊!我还没被父亲“处死”,倒被这帮人抢先替他开了刀。

    “咳咳......”突然隆重的一声咳嗽声,打破了原本的热闹,反之带来的不是祥和,却是一股冷冷的森寒之气。

    “云将军好”几位卫士整理了下形态,笔直的站立着,异口同声的喊道。

    “嚷嚷什么,是不是你们嫌最近事情不够多,巡逻还不够累啊!军人就该有军人的样子,你们以为我这节度使府衙是赶集的吗?”说着瞅了眼一旁灰头土脸的云稹,继续说道:“他是做什么的,犯事的先收监,要饭的便哄出去吧!这些琐事还用得着我教你们?”

    “爹,是我!是稹儿啊!”云稹遭父亲数落,硬着头皮喊道。

    “还真是你啊,行,能耐了啊,你先给我滚进来,哼!”云端气汹汹地喝道并转身进门,随后只听到远地里传来:“管家,带他梳洗之后来祠堂,我不想他白白污了我云家先祖神灵”。

    “少爷,回来就好,回来了......就好,你一声不吭半个月杳无音信,老爷屡次派人寻找你的踪迹,直到前些天出了些事情,才不得不停了下来。还有夫人、小姐、表少爷每天都在为你祈福哩!”张管家神情激动地拽起云稹的手臂,“走,回家就好。”

    云稹听到这些从小带他到大的“家人”们如此关心,暗觉惭愧,一时无言回答,任由着老管家挽着手臂,走向内堂。

    “云少,你回来了”,崔昊笑道。

    “不高兴啊”,云稹没好气地说道。

    “嘻嘻,哪能啊”,一边说着一边走向云稹,闻到云稹身上的味道,一下子捂住鼻子,喊道:“云少,你掉粪坑了,浑身这味真让人难受”。

    云稹看了眼崔昊,甩开张管家进了卧房。不由心想道:老管家说崔昊还陪母亲、婉晴替我祈福,得了吧!一个血亲的表兄弟

    还远不如衙门里这些人和管家。我是不是上次作怪于他,他还对我有不满吗?得,我去他姥姥的菜皮,他怎么开心怎么做,我今天能不能活着还另当别论,别为这些小事徒劳伤神。

    “少爷,洗澡水给您兑好了,赶紧趁热去洗洗吧!秋菊姐姐正在准备您的衣服,一会就送过来了”丫鬟冬梅说道。

    “知道了,你先快备点吃喝的东西,要快啊!我可不想饿着肚皮受罚,当然得瞒着我爹”,云稹向冬梅吩咐道。

    “嘻嘻嘻,我的少爷,婉晴小姐已经给您备好了,一会就送来,你这样再唠叨下去,等会洗澡水凉了伤身子可不好”,冬梅娇滴滴地笑道。

    “咦?冬梅姐姐也学会关心人了,奇怪,奇怪”云稹故作疑问的向冬梅回道。

    “哼,蹬鼻子上脸,爱洗不洗,我这就告诉婉晴小姐,别给你这小白眼狼送吃的”,冬梅边说边关上了门。

    “喂,开个玩笑嘛!至于吗?”云稹说着边歪了歪嘴巴,一边走进浴桶,暗自嘀咕道:我好像真有点坏,嘿嘿嘿,不对,实在是太坏了!师傅要在就好了,一起用餐,多好啊!

    “哈哈哈,稹儿,难得你有这番心意”,云稹听见裴松的声音,回头起身却怎么也找不见他的踪影,正在猜疑最近是不是练功没休息好,出现幻觉。这是那声音又出现在耳畔,“你不用找,我用的是隔空传音的功夫,我的声音其他人听不见,你也小声些,以免别人猜疑。为师实在放心不下你,就尾随你来到这里,用餐就不必了,婉晴那丫头对你真是不薄,她为你细心准备的东西,我已尝了个遍,着实不错,哈哈哈”,云稹听到这里,是既羞涩又莞尔,说道:“既然如此,师傅您先少歇,我一会在父亲那边若有困境,还得指望您提点了”。

    云稹等了半晌,也不见回音。只听得门“吱呀”一声开了,随后传来秋菊的声音,“少爷,新衣服给您放在桌子上了”。

    “大哥,我吩咐厨房备好了饭菜,你快点用些,要是义父知道就坏了”,楚婉晴隔着纱窗关切地说道。

    云稹听到楚婉晴的声音,顽皮地回应:“太麻烦你了,你和秋菊先回去吧!替我向母亲先问声好”。

    “嗯,大哥,你尽量快些,否则......”,楚婉晴依依不舍地提醒道。

    “嗯嗯,知道了,回去吧!”云稹低声说道。

    又听见“吱”地一声,云稹的卧房门紧闭了起来。云稹洗漱完毕,换上了新衣服,期间也不少喊几声“师傅”,终没人答应。一时间诧异无比的云稹,瞥了眼桌子上的饭菜,和裴松说的大致不差芙蓉莲子羹、火烧焖乌鸡、清炖鲤鱼、还有几张葱油卷饼,这样的菜肴的确不错。云稹拿起筷子夹了张葱油饼,扯起一只鸡腿,囫囵地吃了起来,不一会儿焖鸡少了两腿,鲤鱼失了头颅,葱油饼被扫了个一干二净。云稹舒了口气,洗了洗手上的污渍,捧起那碗莲子羹,灌了几勺,突然听到:“少爷,洗漱好了没有,老爷在祠堂等了半天,催促着要见你,快点啊!”

第八章 青云之巅

    云稹一听就知道是张管家的声音,便装作累兮兮的样子:“快好啦,换衣服了,马上,马上......”

    张管家道:“好的,少爷,我先过去了”,故意声调作高,好似有意说给别人听,却非云稹。

    云稹出了卧房,沿着庭院走向祠堂,远远地就看到正在气急败坏地来回踱步的父亲,一旁的母亲拽着他的袖子,似乎正在乞求着什么。云稹想到:我云稹也算是个男子汉了,每次出事总不能都让母亲抗吧!于是挺起胸,走进了祠堂。

    “你终于来了,大少爷!”云端挖苦道。

    “嗯,对,我......来啦”,云稹硬起头皮回道。

    “说吧,你这次又跑去那里疯了,给出个合理的理由,不然有你的好受”,云端大喝道。

    云稹不假思索,一边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说道:“爹,稹儿那天出去玩,途中遇见一直饿狼,浑身灰毛,绿眼睛,尖耳朵,我当时被追的无路,就跑上了山坡......”云端恶狠狠地打断了云稹的说辞,接着说道:“是不是,山上树林茂密,之后,狼丢了、路没了啊?”

    “爹爹英明,这事听这么你一说,好像你都见过一样”,云稹嬉皮笑脸地说道。

    “啪”一巴掌过去,云稹脸上感到火辣辣的疼,只听云端骂道:“哼,我说的像是见过一样?你怎么不说你死心眼,记吃不记打。上次你去吴记酒肆醉了三日,小厮们把你抬来,你原原本本的生编借口,今日又一字不差的重新道来,你以为云家上上下下都如你这般猪脑袋吗?来人,把这个孽畜,轰了出去,就当云家没这个不孝的忤逆子”。

    崔氏忙上前拜倒求情,楚婉晴也上前扶住云稹,气急败坏的云端无论崔氏怎样乞求,阴沉沉的脸上没有一丝改变。

    云稹忽然又听到师傅的声音:还不快向你父亲说点好话。随后“嗖”的一声,破空一指弹在云稹小腿上,云稹不由对着云端拜倒,此时又惊又气的云稹无奈只好认命,慢腾腾地向父亲赔罪道:“孩儿自小顽虐,处处惹是生非,这次又一声不吭,失踪半月,害得爹爹、母亲担心,是稹儿该死,任凭爹爹处罚。”

    云端怎么也没料到云稹会主动承认错误,想着以前云稹犯错那真是“宁死不屈”,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瞬间大感意外,竟一时语塞,脾气端的发不起来,过了一会说道:“稹儿,你还知道这些啊!你一个人搅和的府中上上下下一团糟,起来吧,也罢,今日便看在你母亲和婉晴的份上,不与你计较,不过得罚你七天之内不许出门。”

    “啊?”云稹无辜的叫道。

    “啊什么啊,要不就给我滚出云家大门”,云端怒道,稍微缓解了一会心态,又说道:“最近半月的功课,你找崔昊温习,七日之后我亲自考核。要是不会,有你好受”。

    一旁跪地的崔氏急忙搀扶起儿子,道:“谢谢老爷,今日就罢了吧,我和婉晴前

    些时间为这孩子许下了愿,如今他也回来了,我想带这几个孩子去趟清云寺,待还愿之后,再让他温习功课吧!稹儿,还不快谢谢你爹法外开恩”。

    “谢谢爹爹开恩”,云稹嗡嗡地说道。

    云端看着这一对好像把一切早已谋定好了的母子,无可奈何的说道:“唉,就如夫人所愿吧!你在路上可不要让他在出岔子,要不然......哼”,云端抚了抚衣袖,大步流星似得跨出了祠堂。

    楚婉晴看见云稹化险为夷,激动地上前搂住云稹的脖子,泪汪汪地叫道:“大哥,你没事了,没事就好”。

    “咳咳......”崔夫人故意咳嗽道,佯嗔道:“这俩孩子,都这么大人了,还搂搂抱抱的,一点也不知羞”。

    楚婉晴急忙放下云稹,娇滴滴的脸上已然通红。一旁的云稹也是如此,毕竟二人还在懵懂的年龄,彼此虽然喜欢,却碍于关系谁也不敢开口。云稹嗅到楚婉晴身上散发的少女香味,那颗心儿早已“扑腾扑腾”的跳动着,此时又听见母亲不折不挠地挖苦,更是瞬间火辣辣的难受:“母亲,去清云寺吗?啥时候动身?”云稹灵机一动,随口打破了这尴尬的氛围。

    崔夫人“哼”了一声,偷笑着也出了祠堂。

    楚婉晴拉起云稹的手,忙道:“大哥,你先回去和崔昊收拾,我过去那边陪着母亲,先去了啊!”

    不等云稹回答,楚婉晴扭头就跑了出去。云稹暗自嘀咕:他姥姥的菜皮,去那里,都带崔昊这小子,真个是大煞风景。爹爹还让我跟他温习功课,姥姥的,宁可挨顿板子,也不愿他陪,边嘀咕着边奔向卧房。

    等到午后,楚婉晴过来找云稹,推开门,道:“大哥,收拾好了没有......”进门瞬间怔住,乍一看眼前的云稹,秀发冠束,银簪素裹,白净的面皮上两柄星目剑眉,一双大眼睛乌海深邃,加之唇红齿白,腰间悬着晶莹玉佩,手中折扇轻合妥妥一位风流倜傥的王孙公子相。楚婉晴一时间看得痴了,心花怒放,俏脸又裹上了层飞霞。

    “喂,想什么呢!没见过这么俊秀的公子哥啊!少见多怪......哈哈哈”云稹顽皮的笑道。

    “切,哪有?我是从没见过这样的大哥”,楚婉晴莞尔一笑。

    云稹牵上楚婉晴的手迈出卧房,道:“你愿意看,以后大哥每天都这样,让你看个够”。

    楚婉晴轻轻捶了云稹一拳,道:“不要脸,竟说些傻话,这哪有看的够啊!”

    二人挽着手臂,倒真是一对天造地设的金童玉女,郎才女貌无不羡煞旁人,站在大门口的崔昊看见二人嬉闹,心里大不愉快。

    “崔少,怎么了,拉个大长脸”云稹开玩笑道。

    崔昊转身进了马车,道:“快走吧,我和姑姑等了老半天,你可真是属乌龟的”。

    “你......”云稹有些恼火了,一旁的楚婉晴拽了拽云稹,娇

    嗔道:“算了,表哥也是好意,快走吧!母亲该着急了”。

    “婉晴,磨蹭什么了,再不走回来就晚了”崔夫人问道。

    “母亲,这就来了”,随后拽着云稹也进了马车。途中崔夫人和楚婉晴指点着沿途风景,有说有笑。崔昊、云稹二人就像闷葫芦似得,一路相对无言。

    清云寺距府衙并不远,沿着古道沿途上了山,两炷香时间左右已经到了的青云山山顶。而那清云寺就在清云山石阶之上,四人带着随从及礼品,缓缓而行直奔清云寺。

    进了寺庙之后,崔夫人考虑到毕竟是佛门清修境地,就让随从在外候着,自己带了三个孩子进去还愿。崔夫人见了主持不免些寒暄,楚婉晴陪在她身旁,云稹拽着一路长脸还没短过来的崔昊出了大殿,哪里闲得住,早去寺院里瞧瞧这碰碰那的,一溜烟功夫人二人已没了踪影。

    突然听见:“阿弥陀佛,二位檀越何以到此,老衲慧空有礼了”,云稹回头看了看,原来是位不起眼的老和尚,看面相差不多年已花甲。

    “大师,你好,我二人是前来陪母亲进香的,之后一路走过来看看佛门境地,也想沾些仙气,不料打扰了大师清修,实乃罪过,我兄弟二人这就离去”云稹急忙回道。

    崔昊站在一旁也点了点头,似乎默认了云稹的话语。老和尚微微一笑:“檀越,好一副利齿,既是来了,也算是缘分。你们是兄弟?我看你二人面目也终究不是凡相,多逗留会,无妨,无妨......”

    崔昊惊讶道:“大师,也会相面之术?”

    云稹嗔道:“清云寺也算是卧虎藏龙,真是少见多怪!”崔昊脸色微变,碍于慧空和尚在此,不好发怒,吃了个闷亏,一言不发。

    那和尚还是微笑,说道:“檀越过誉了,老衲也无非懂个皮毛而已”。

    云稹顽皮地笑道:“大师谦虚,反正也无事,你索性给我哥俩看看面相,断下红尘咯!”

    慧空叹道:“红尘茫茫,怎可能被老衲一语断定,不过看你二人性格也不难道破你们的前尘”,说着走向崔昊,道:“檀越,你性格深沉,凡事循规蹈矩,有红尘之相,唉,不过......”

    见慧空顿了顿,崔昊担忧道:“不过......如何?”

    “全权红尘,难得难舍。舍而舍得,舍得不得。阿弥陀佛......”一介说罢,又缓缓地走向云稹。

    云稹顽皮的问道:“大师,我呢?”

    慧空继续道:“檀越你性格冲淡而又不乏张扬,豪迈且夹杂些偏激。我也赐予你十六字谒语‘是是非非,伏起浮沉。缘生缘灭,终误桃花。’天意难测,老衲也是凭空揣测,不可全权当真,阿弥陀佛”。

    “二位哥哥,你们怎么跑这里来了,让我好找,母亲要你们收拾准备下山”,楚婉晴埋怨道。

第九章 苍龙啸月

    云稹拉着楚婉晴走到慧空面前:“那你看她的面相如何?”

    楚婉晴傻愣愣地不知所措,看着对面的老和尚微微一笑,略低了低头。

    慧空看着云稹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又看着崔昊也摇了摇头,叹着气,步履蹒跚地走向禅房。

    云稹不依不饶地问道:“喂,说话呀!究竟如何?”

    慧空进了禅房,掩起了门,只听见一屡悠悠不绝的回音出来:“缘聚缘散,生之若离。黄粱梦醒,花魂即逝”。

    留下三人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云稹看了看楚婉晴,只见她脸色发白,香汗淋漓,不由攥紧了楚婉晴冰冷的玉手,和崔昊三人各怀心事,两前一后离开了禅院。

    崔氏看着三个孩子低头沉默一路无言,以为是走路累了也不多事坐在车里打起盹来,夕阳西下,众人徐徐下山,不多时间已到节度使府衙。“母亲,到家了”楚婉晴关切地唤道。

    崔氏听到叫唤声惊醒了过来,揉了揉眼角,笑道:“这丫头,怎么这时候才叫醒我”,眼角示意着车外的云稹和崔昊。

    楚婉晴嗔笑:“一路看着母亲睡得太熟,实在不忍打扰,两位哥哥也未免小题大做了些。”

    云稹也勉强笑道:“母亲,累了早些进去休息吧!深秋季节,天气也变了,别着才是。”一旁的崔昊也点着头称是,道:“姑姑,你最近没休息好,今日定是累了,早点休息吧!”

    崔氏在云稹失踪的大半月里,茶饭难以下咽,日日夜夜担心自己的孩子,加之深秋季节山顶凉气过重,不觉有些头昏,眼看着三个孩子为自己担心,心里却是暖洋洋的一片。崔氏在三个孩子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摸着云稹的头:“行了,稹儿你和昊儿先去洗漱,待晚饭过后,要用心复习功课,不然你父亲真饶不了你。”

    云稹嘟啷道:“孩儿知道了”,顿时无力地转身进了大门。崔昊也向崔氏打了招呼,跟着找云稹去了,剩下的楚婉晴陪着崔氏进了后院。

    云稹、崔昊用过晚饭后,来到书房。

    云稹念道:“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抓脑挠腮了一会,哈哈大笑道:“这孔夫子定是嫌时间去的太快,天黑的太早,摸不着路回家了,是不是啊,崔少,要不怎么舍不得,哈哈哈。”

    一旁练习书法的崔昊也忍俊不禁,二人相视,尴尬地笑了起来。

    云稹又笑道:“还有这句‘朝闻道,夕死可矣’,这真是大大地不对矣。”

    崔昊好奇地问道:“如何不对啊?”

    云稹捧腹大笑:“你这呆子,早上明白道理,晚上却死了,还不如不明白地好,云稹曰:好死偏要赖活着哉。”说着学起夫子开始摇头晃脑。

    崔昊看着云稹那副举动实在受不了,二人兴起,挤在一起歪七扭八地翻解着论语。

    崔昊笑道:“云少,你说夫子听见咱们这些高论,如何?”

    云稹捂着肚子,一口接一口老气横秋地模仿道:“咳咳,竖子敢尔?斯文,有辱斯文,气煞老夫也,咳咳咳......”

    “两位少爷该休息了”,管家在书房外喊道。

    二人各自回卧房去了,留下张管家收拾书房。云稹和崔昊的卧房隔着一个拐角,二人道别后,云稹哼着调子也推开了房门,点起灯的时候,惊奇地发现他的师傅却正躺在椅子上饮酒,欢喜地叫道:“师......”

    裴松耳聪手快,捂住了云稹,低声道:“嘘,小声点!”

    师徒二人相对坐下,裴松道:“稹儿,为师这次深夜来访,主要是跟你道别的。”

    云稹忙道:“师傅,你要去哪里啊?怎地这么匆忙?”

    裴松了口酒,叹道:“还记得以前给你讲的故事里那把天行剑吗?”

    云稹给师傅倒了杯水,点头道:“记得啊!不是在帝都吗?”

    “是在帝都,不过就在刚才,为师夜观天象,只见紫微星周围云雾笼罩,迷茫难视,两旁的太微、天市摇曳不定。忽然一股寒光奔‘三垣’而来,耀眼夺目,四周的密云也随之消散。为师思前想后,必是那把天行剑护主而出,天下宝物除它之外,还真找不出如此强悍的寒气。虽说懿宗在位,朝野狼藉,可咱们天门中人还是得担负起守护天行剑、匡济天下的职责,天行剑今发出如此强光,想必是其仇家出世了。唉,这世道终究逃不过血雨腥风啊!稹儿,你要勤加修炼九渊心决,还有为师现将天云剑法秘籍传于你。此剑法虽招式灵活、飘逸,但其中蕴藏着无上剑意,各种体会还需你仔细斟酌,再说以你现在的修为修炼九渊心决已无大碍,我先去帝都查个究竟,回来再定,毕竟大任终究要你们这代人担负。”裴松义正言辞地说道。

    云稹拉起裴松的手,挽留道:“师傅,再过些天走好吗?腊八节那天是我的生日,过完再走也不迟啊!还有以后稹儿武功练的不当,就没人救我了。”

    裴松抹了把胡须,道:“稹儿,你如今年龄不小了,天下苍生还在等你去挽救,别再小孩子似得任性,想咱们那位祖师出道也和你年龄相差无几。不过到你生日了,为师也没什么厚礼,这块天门祖传玉佩先送与你作为生辰贺礼吧!反正迟早是要交给你的”,说着拿出一块玉佩,且看那玉佩绿里透青,黑夜中散发着阵阵白光,上面镌刻着一条苍龙,一弯弦月,苍龙口齿猛张似要吞掉那晶莹的弦月。

    裴松瞧云稹对着玉佩发呆,却微微一笑,道:“稹儿,别小看他,此玉来历不凡,与那把天行剑同日‘出生’。它是师祖的好友从天山采觅而来,后传于天和祖师辗转传于师祖天行,上面的图腾名为‘苍龙耀月’,寓意也不难理解:弦月本照耀苍龙,这里却取名苍龙耀月,本是一种逆生长,它代表着人敢与和自然相抗衡的傲决精神,至于祖师当年镌刻此图腾的心意,为师始终悟不透,也不敢妄

    加揣测,只能留于你日后慢慢端详,或许它真在期待有缘人,天门传言它与《长空赋》有关,至于那本《长空赋》是什么,百年来谁也不曾见过,就不得而知了。”

    裴松喝了口酒,接着说道:“罢了,夜已深,为师也该离开了。”说完,拎起酒葫芦起身几个翻落,消失在黑夜尽头,云稹挽留已是不及。

    云稹回头环视桌上,已多了本泛黄的剑谱,上面是隶书写上去的几个大字,隐隐约约能认出“天云”二字,其余的已模糊不全,翻开细看,内容确实保存完好。

    云稹回忆起师傅刚才所言,黑夜中对着晶莹的玉佩阵阵发呆,闷声自语道:“苍龙耀月?明明看起来是这只青龙明明张着嘴巴似要吞掉弦月,管叫它苍龙啸月还差不多。咦!这玉佩真奇怪,摸着它怎么时间越久心跳的越厉害,它发光就越强,师傅也没说过啊?算了,还是把它留下日后慢慢参详吧。”

    云稹待自己心平气和之后,看着那块玉佩的白光也淡了下来,起身将它和剑谱藏于一个精致的小匣子中,累了一天之后无力地躺下去,阖上了双眼。

    日上三竿,迷迷糊糊的云稹觉得有人一个劲的晃动着他,却怎么也不想醒来。突然一声大吼,云稹吓得直立起来,却看一旁的崔昊笑的不可开交,道:“云少,该醒了吧,你刚才手舞足蹈地瞎折腾活像个没头苍蝇,真是奇怪!”

    云稹纳闷:“手舞足蹈?崔少,你说清楚点,我一点也没察觉到。我只觉得好累,累的连睁眼都睁不开,要是没你一声吼,我可能还得睡个把时辰。”

    崔昊楞在当场,道:“吼声?不可能吧,我一直就在你胳膊上推着,并没有大吼啊,就算有大吼声,我也能听得见不是,你是不是作噩梦了。”

    云稹看着一脸正经的崔昊,怎么看他都不像在匡他,暗自琢磨道:难到他说的是真的,那刚才的吼声是从哪里来的?还有我一直醒不来,究竟在做什么梦,怎么一点也记不清楚。不对,那声音好像不是人的声音,是一种闷沉沉的,却带股雄厚的劲,就像那条玉佩里的龙鸣,对,就是它。想到这里不觉打了个寒颤,猛地一清醒。

    “云少,你怎么了?自从你回来之后就怪怪的,整个人好似变了一般。你可别吓人,不舒服的话,咱们找个郎中去看看”,崔昊关切地说道。

    云稹听罢之后,怔怔地望着崔昊,想着以前种种对这个兄弟的奚落和误解,心里满不是滋味,道:“崔少,我......”

    崔昊催促道:“糟了,你别磨蹭,夫子今天的授课时间到了,你和我要是再不去,肯定没什么好下场,快点起来洗漱收拾。”

    云稹猛地醒悟道:“对啊,父亲还说几日之后要考核,坏了,要是在这节骨眼上再出档子事,可真的够我兜着走。”于是急忙跳下床来擦了把脸,和崔昊跑向学堂。

第十章 迷逢破晓

    云稹二人瞅着老夫子飘来摇去的长胡子,好不容易忍耐到他说了声“授课结束”,一溜烟似消失地无影无踪。用过午饭休息的时候,云稹看了眼静静躺在匣子里的玉佩默不作声地只将那本剑谱拿了出来,环顾四下无人翻了正页出来,一边看着一边手指学上面的身影拨动着手指。越往后练习,自己感觉每一指挥霍出去都带股劲风,并且还有点控制不住的趋势,仿佛自己体内有一股真气在带动着自己。云稹试完一遍,额头上涔涔汗珠布满,屋子里已被他整的一片狼藉,瞧着那本“天云剑法”一时语塞,赶紧埋头将室内恢复原状。云稹坐在床榻之上,仔细端详起剑谱,瞬时觉得那些招式在脑海里一连贯的涌了出来,就好比是自己与生俱来的一般,看着第一个动作,第二个动作已出现了,心里的怪异无以言表。

    云稹收敛了下心神放下剑谱,拿出那块名曰“苍龙耀月”的玉佩,时间久了,那玉佩又泛起了邪异的白光,云稹心神也被吸引无法自拔,只感觉四肢被一股气浪游来游去如掏空一般,麻木酸痛难当。云稹刚开始有些不舒服,到后来慢慢享受了起来,索性任其游走周行复转,一炷香时间过去了,云稹脸上的汗一股股地流着,却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它停下来,不由暗叫糟糕。蓦地想起裴松那日对他传授九渊心决时的情景,默念道:始鲵旋若清,止水难浊,取流水为意,滥水杜冲,聚沃水相合,再折水之渊,行雍水之潘,避水之泉,末汇于肥水之眼。说来也怪,体内那股乱哄哄的气流,瞬时好像能听懂似的,顺着内关、曲池、合谷、后溪、少商、神门、膻中、太冲流转一周,到最后在风池滞留了一会,倏得一下消失地没影,随之云稹也清醒了过来。醒转过后的云稹只觉得体内充沛似有用不完的力气,神清气爽,虽然汗流浃背却是说不出的惬意,想到:幸好关键时刻我记起来了师傅教我的口诀,要不然......顿时一颗心提到嗓子眼里去了。

    此时的云稹一点也不知道他已经完全将裴松的九渊真气收为己用,只顾低下头打量着玉佩,只见它的白光已快消失殆尽,直至白光完全消散,才发觉它和平常普通玉佩没有任何两样。

    云稹一边默默嘀咕:他姥姥的菜皮,小爷就是福大命大,任凭你们怎么捉弄,到最后终能化险为夷,一边慢腾腾地将玉佩和剑谱收了起来。

    此后几日云稹得了技巧,每天晚上先练习剑法,后参详“苍龙耀月”,起初就如婴儿出生刚学走路,有说不出的愉快而且精进异常地迅速。可他忘记了习武跟学走路一样是急不得的事情,就算是路再平刚开始学走的快了,总有跌倒的时候。

    七日之后,云端测试云稹,在一旁的崔昊明里暗里的帮助下,竟然含糊过去了,二人心情大好,左右一句“他姥姥的菜皮”急急忙忙出了府门,打猎去了。

    当天晚上,云稹掩门遮窗,一如既往地又开始着魔似得拿出玉佩和剑谱。这几日下来剑谱已经烂熟于心,瞥了眼剑谱直接扔在床上,只拿起玉佩开始玩弄,云稹从不知那股真气是怎么来的,只知道好像只要玉佩在手中就能把他们引导出来,不一会儿就觉得体内的真气浑厚充沛,自己有些挺不住了,不及遐想遂用起九渊心决,可是无论怎么去默念,却始终毫无作用。云稹体内控制不住的真气,就如拖缰的野马四处游走不定,不停反复撞击着五脏六腑,时间已久,云稹的心神似要奔溃般,神情异常痛苦。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云稹又听见了前几日的那种吼声,说确切点是龙鸣般地吼声,随之整个人索性入定了起来。脑海中泛起零散的几句口诀:“水入渊而静,入川而动。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冲,其用无穷,心高志坚,法御万物。”

    云稹顾不得许多,站了起来并指作剑,将体内的真气就着天云剑法使了起来,二者相辅相成恰似“剑光落魂盖日月,神影重叠撼山河”。云稹越使越快越转越疾,突然感到身体一空,跌倒在地,“哇”地吐出一口黑血,随即人也晕了过去。

    原来以前云稹练功先习剑法,九渊心决以天云剑法为载体,宣泄殆尽后,再运行真气得以补充,一切如常并无大碍,倒觉得体内充沛,活力非凡。谁想今日云稹自认为剑法已经熟知并不去练习,体内的九渊真气得不到宣泄,又去强加练习,正如月圆必缺,水满则溢,一下子体内的九渊真气爆满,失去平衡四下流动,九渊心决也是于事无补,无从引导。幸而后来运气相汲,大难临头之际明白过来:“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冲,其用无穷”的道理,将体内的真气包含于天云剑法中散尽,得以解救,不然长久下去,五脏六腑必损伤而亡。

    云稹心里暗道:你姥姥的菜皮,差点小爷就被整残在这里了!嘻嘻,这叫福大命大,我才没有那么容易倒下。不过这练习这门心法内功门道颇多,以后再也不能这般莽撞行事了,这心法中包含着许多玄黄之学,待明日有空去书房找些书籍再定。

    主意笃定的云稹,大致将自己凌乱的房子收拾了一番,昏沉沉地倒在床上睡了过去,一如既往晚上又梦见那龙啸声音,反复折腾一宿。天微亮的时候,云稹揉醒惺忪睡眼,苦道:“这究竟是什么功夫,练功稍有偏差会有性命之忧,现在就连休息的时候也有莫名的龙鸣声音,这样下去我不走火入魔,也得心力交瘁而死的。如果师父在身边就好了,话说师父不知现在是否已到长安。”

    一大清早,张管家急急忙忙地跑向云稹的房门方向,敲了半天门也不见开门,便硬着头皮推开门,走了进去只见屋内一片狼藉,却无云稹的身影,急忙喊道:“少爷,少爷又失......”

    “喂!老张头,你是不是瞧上次

    我父亲责备太轻,变着法儿让我受罪?”云稹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倚在门槛上,慢悠悠地地邪笑着说道。

    张管家瞧见云稹满头汗珠,面色略显憔悴,稍有迟疑,又听到云稹挖苦自己,慌忙解释道:“少爷,老奴一片忠心日月可鉴,老爷说快要到少爷生辰了,邀您过去和夫人、晚晴小姐商量,该如何操办!老奴不敢迟疑,进门见如此情景故而慌张,以为少爷您又失踪了!”

    云稹听着老管家解释的说辞,不觉莞尔,笑道:“我觉得今天天气不错,就出去在花园里溜达了会,你过去通禀母亲,我洗漱一番即可过去请安。”

    张管家奉命离去,耷拉着脑袋,似乎是在嘀咕这些什么。

    云稹瞧他走远之后,“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掩起房门,顾不得收拾,盘膝坐在地上,效仿裴松那日给自己运气疗伤,引导真气游走在诸身要穴。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云稹的脸上多了些红润血色,长吁道:“好险!差点就在管家面前露馅了,这生日过的敢情倒像是忌日。罢了!我还是收拾下屋里,免得生出事端。”

    云稹洗漱之后,换上干净衣服走向客厅,崔氏娇嗔道:“你这没心没肺的孩子,瞧瞧这时辰已是日上三竿,怎地就睡不醒了?你父亲近日出去巡逻治安不在家,不然又要你好受!”

    “母亲大人啊!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云稹瞥了眼管家,转向崔氏,脸上赔笑道。

    崔氏无奈地摇头道:“好吧!你啊,真是被惯坏了,以后一个人出门叫我这做娘的如何省心。”

    云稹跑到母亲背后,一边替她捶背,一边笑着说道:“放心吧,保证让您呐,处处省心就是。”

    楚晚晴笑道:“大哥,总是这样!有事情了就跑在母亲背后,消停了之后,他若出去,母亲便再也找不见人影。”

    崔昊也莞尔笑道:“我最想看到的就是他一天绕着姑姑转悠,那样猜都不用猜,就知道他又在哪里创下了祸端!”

    崔氏看着这三个孩子你一言我一语地闹腾着,握着云稹的手,想到:十年,就这样过去了,这三个孩子转眼间都长大了,就连稹儿也不再是那个惹了是非就哭鼻子的孩童咯,真想一直这样陪着他们几个,那该多好!

    楚晚晴眼尖,看到崔氏面有愁容,道:“母亲,你想什么了?瞧,两条眉毛都挤到一块去了。”

    崔氏白了楚晚晴一眼,苦笑道:“就你这丫头眼神好!也没有什么,就想着你们转眼都这么大了,今年你和稹儿的生日该怎么过,说起来一点思绪都没有。”

    云稹放下了捶背的双手,两手一翻扮了个鬼脸,顽皮地说道:“怎么过?得过且过呗!”

    顿时引得堂上侍女、管家以及众人欢笑不绝。

第十一章 泰来否极

    崔氏疼爱云稹和楚晚晴这两孩子,这生日宴会少不得半点马虎,所以提前一月就已经商量如何操办。

    楚晚晴虽是拾遗孤儿,但云家上下从未看不起她,向来她的生日都是和云稹在腊月初八这一天同时过的,每年这一天总少不得些达官贵人、亲戚高朋来此相聚,热闹非凡。

    北方的冬天来的似乎很早,去的也很迟,这段时间似乎人们都是聚集在火盆前度过的,给人的感觉只有冷。当然,地处西北的甘州更是这样,由于气候干燥,冬天的寒风似乎能刮破人的每一层皮肤。

    云稹围着火盆正在书房读《道德经》,桌上的茶热气腾腾的洋溢着,任由火盆中的木屑霹雳作响,也不闻不问。一股寒风袭来,云稹自然地裹紧了身上披的银白色的裘衣,说起这件裘衣还是崔昊打猎时觅得一麋鹿,从其身上所得,二人各执一件,云稹甚是喜爱。

    云稹自言道:又是一年的冬天,这火盆的温度都难以抵御透骨的寒意,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的特别。说罢,在火盆中又添了几块木屑,抿了一口热茶,继续研读起《道德经》。

    云端推开门,道:“屋外下着那么大的雪,你母亲的风寒之症又发作了,你不过去探视,倒是在这里很会享受!咦,这是在读什么,竟这么用功?”

    云稹起身穿上鞋子,答道:“回禀父亲,孩儿最近正苦读《道德经》,对其中所述哲理,甚是赞同。一时间竟忘了母亲这档子事,孩儿这就过去,陪着母亲。”

    云端大手一挥,道:“不忙!你既然说是在读《道德经》,那你说说看其中的心得,好让为父知道你是断章取义还是真有所悟。”

    云稹放下手中的书卷,回答道:“回父亲,《道德经》通篇以‘道德’二字为中心,论述了有关修身、治国、平天下及养身之法,其中大多述及政治,文意深奥,无所不包,真可谓是‘万经之王’,不可不读。”

    云端默默点头道:“没想到你这顽皮的人,也读起这晦涩深奥的书籍,罢了!去西厢房陪陪你母亲吧,晚晴也在那边。你母亲整日愁容,我实在不忍,你平时鬼点子不少,定会有取乐她的法子,兴许会对你母亲的病情有所帮助。”

    云稹顽笑道:“父亲,你既然这般体贴母亲,又怎么不亲自过去啊,嘻嘻!您过去肯定事半功倍。”

    云端被云稹一时捉弄的脸色发紫,怒道:“混账东西,哪里学来的这些不正经的东西,刚夸你几句,便不知好歹!”

    云稹感觉事情不妙,急忙赔笑道:“得得得,父亲,切莫动怒,孩儿这便过去就是了!”

    云端斟了一杯热茶,坐在火盆旁边拾起云稹落下的《道德经》,忽听到云稹探头说道:“父亲,不和我一起过去吗?”抬头一望云稹正在看着自己,不由训斥道:“滚!滚!滚!”

    云端看着云稹笑着跑出书房,放下茶盅,

    将手中的《道德经》凌乱翻了几页,自言自语道:“什么治国、修身、平天下的,这上面根本是些别扭的句子,读起来都费劲,没想到云稹......”想到自己的孩子竟开始学习这样的书籍,心里不由偷乐了起来,殊不知云稹只是为了自己以后练功的时候,能够多明白“九渊心诀”的真谛。

    云稹出门后瞬间再次裹紧了裘衣,暗道:“崔昊这家伙已经走了,不然这天气出去玩也别有一番滋味。”说着叹了口气,加快了脚步向西厢房走去。

    “母亲,您好点了吗?”云稹隔着纱帘问道。

    崔氏在楚晚晴的搀扶下翻起了身,命秋菊卷起纱帘,道:“老毛病了,每年的冬天都似乎特别难熬。稹儿,我近日身体难支,心力交瘁,不能为你们操办宴会。你没过去看看管家他们准备的如何!明天就是你和晚晴的生日,且不可马虎。”

    云稹拦道:“母亲,还是休养身体为好,每年都这样过的,也不必太放在心上。”

    “胡说,你是无所谓的,我不能亏待了这聪明伶俐的女儿!”崔氏说完,咳嗽了起来。

    云稹怕惹母亲不高兴,向崔氏作别转身就去大厅。此时的大厅已被下人们装饰的花红灯彩,与这冷清的皑皑雪景,甚不相配!云稹想:母亲倒也真是,这么大的雪,每年为我们都操办生日宴,一家人吃个团圆饭不就行了,也没必要这么兴师动众。这么大的雪,想必明天也是不会放晴的,又有那些客人会来!

    张管家瞧云稹若有所思的样子,以为哪里布置不周,凑过来问道:“少爷,您看我们准备的如何,夫人有令,无论是什么样的天气,您和晚晴小姐的生日,决不能怠慢。”

    云稹苦笑着说:“谢谢你,大家有心了!今日如此风雪天气,布置好之后就让大家伙回去烤火吧!待明日宴会各有赏赐。”云稹说完之后便一步一步消失在风雪之中。

    云稹行至走廊拐角处,听到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崔昊闷声问道:“云少,张管家他们准备的怎么样了?”

    “就那样吧,挺好的!多亏他们有心冒着风雪天气,还为我置办宴会,说实话,心里真的挺感动......”云稹一边回答着崔昊,一边仔细盯着崔昊,觉得今天的崔昊似乎有些不对劲,“崔少,你怎么了,又拉个吊丧脸,走!我近日苦读《道德经》,可谓是颇有心得,比起老夫子的《论语》,那是有天壤......”

    “云少,我......其实......我......”崔昊支支吾吾的打断了云稹的说话。

    云稹不解,进一步问道:“崔少,你今天怎么了啊,出什么事情了?”

    “也没有什么,只是刚才我父亲来了......”崔昊低着头解释着。

    “什么?舅舅来了,好些年没见过他了,他现在在哪里?我怎么没见着他?”云稹听说他舅舅崔焕也来甘州,

    顿时异常兴奋,边拉着崔昊向前走边问道。

    崔昊被云稹硬拉着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云稹大为皱眉,只听崔昊半天鼓足勇气说道:“父亲他和姑父在书房......他是......来接我回去的。”

    这句话对云稹来说,简直就是个晴天霹雳。

    半晌,两人立在庭院之中,任由风雪拂过,一时竟然都不知如何开口。

    “云少,你别这样了,我也不想回去,可我终究是要回去的。”崔昊不忍地说道。

    云稹怔怔地说:“我去找舅舅问清楚,他怎么能......”烈风吹落了云稹身披的裘衣,可他此时再也无心去拾起,径直向书房疾行而去。

    崔昊拾起裘衣,喊道:“云稹,你站住!我有话对你说。”说罢,崔昊跑过去给云稹先披上裘衣,说道:“云少,我父亲当年因为朝廷党派之争,怕祸及于我,就将我安置在你家。十年过去了,咱们都认为晚晴身世可怜,可我呢!我也一样,十年了,我这次才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生父。还有我母亲,十年了,我连她是什么样子也记不清楚,每当你犯错,姑姑在姑父面前袒护你的时候,你知道我心里有多么羡慕,甚至嫉妒!我也想有父亲严加管教,更想有姑姑这样的一位母亲,在我犯错的时候庇护。你懂吗?”

    云稹从没想过这些,今日第一次听到这些话,也不知怎么跟崔昊宽解。心想:难怪这些年他做什么都是小心谨慎,对我父母更是百般顺从。哎!换做是我,我还能做到这些吗?他这么不容易,我还一直嘲笑、作弄他。崔少,你这一走,给我留下的不只是思念更多地是歉疚。

    云稹想完这些,一声不吭,任凭崔昊呼唤,也不作答,在这场凄厉的风雪之中,不得不反转方向,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卧房。

    冬阳终于出来了,不过终归是迟了些,摇摆着斜挂在西陲边际。

    “稹儿?你就是稹儿吗?都长这么大了啊!真是越来越男子汉了,来坐在舅舅身边,让我好好看看!”崔焕看到崔昊和一银袍少年并肩走进客厅,心想这必是外甥无异,于是离开座席,拉起银袍少年的手问道。

    云稹单膝跪地,道:“舅舅,多年不见,您和家里都还好吗?稹儿,给您请安了!”

    “好,好,都好!稹儿,长大了,我和你父亲是真的老了。”崔焕言辞之间,说不出的凄楚。

    云稹、崔昊各有心事,饭席间虽是强颜欢笑,可两人均知在这场即将放晴的风雪里,他们终归再也很难在一起嬉闹。

    腊八,风还在吹,似乎比起昨日风更大、更冷了些,雪却已经停了。不过和云稹所想大相径庭,云府来往的人群络绎不绝,府中上下一片欢声笑语。

    云稹蜷生在角落,这凄寒的艳阳下,第一次莫名地理会到了离别前夕的亲情滋味。

第十二章 生之若离

    “十里长亭酒余樽,千丝垂柳愁醉容。深秋孤鸿飞似梦,何来悲啼向长空。”云稹听到远方有悲雁的啼鸣声,又想到与崔昊相交相伴十年,言语间甚是不舍。

    这长亭是云稹与崔昊外出游玩后的必歇之地,不想今朝在次作别,心里更是苦楚。

    云端与崔焕在长亭里握手作别,崔昊从言语中听出云稹心里不快,上前安慰道:“云稹,人嘛,有聚就有散,还是不要太过在意的好!”瞧着眼前充耳不闻的云稹,崔昊又吟道:“昨日风吹云聚欢,山花笑语漫连天。忽如一夜秋风咸,云散浓雾易水寒。”

    云稹握住崔昊的手,不情愿地唠叨:“崔少,你有空一定要回甘州看望我们。要是你忘恩负义,瞧我怎么收拾你!”

    崔昊看了云稹身边的楚晚晴一眼,羞涩地说道:“放心吧,我们从小到大一起生活了十年。虽说是即将分别,可总有想见的时候,你云少不是男子汉大丈夫吗?怎么今天变得这么婆妈,也不怕晚晴笑话!”

    楚晚晴心里明知他两人在一起时,总少不得些口舌之争,可云稹太重兄弟情义,此刻心里定时千万般地不舍。又见崔昊眼神迷离,时而望向自己,心想:我这两位兄长对我都很好,谁想昊哥哥就要离去,我该怎样去宽解他们。

    “驾、驾、吁!”正当楚晚晴还想着怎么劝解云稹和崔昊的时候,一队劲装骑士携卷着黄土滚滚而来,须臾已至长亭之下。

    为首的是位白净的汉子,一副书生打扮,马上斜挂着把宝剑,一旁的是位虬髯客,手握一把重钢刀,双目炯炯有神,其势逼人。白净书生身后还有数十喽,在一旁耀武扬威地吆喝着。

    虬髯客指着凉亭里的云端道:“呔!兀那汉子,你可是统领甘州的头子。我们清风寨跟你有笔账算,既然咱们狭路相逢,那便痛快了结了吧。”

    云稹第一次听有人这么对父亲不敬,上前训斥道:“你这人也太无礼,就说狗咬人也要看主人的手势,怎么着今天在你们这里倒像是换了身份。”

    白净书生面皮一热,立即呵斥下了似乎要动手的虬髯客,纵马上前对云稹说道:“小兄弟,大人的事情可不是动不动就换尿布的琐事,你还是回去等明白些再回来参与。”

    云稹恼火,双拳紧握。

    “退下!这里没你的事情。”云端和崔焕一齐从凉亭走了出来,轻哼道:“我甘州与你清风寨素无瓜葛,你那手下有些蛮横了吧!不问缘由,就兴师问罪,就不怕我起大军平了你那山寨。”

    虬髯客轻蔑地笑道:“你何不试试!”

    “雷布,退下!”白净书生喝退手下虬髯客雷布,下马拱手道:“我乃清风寨寨主莫玉聪,适才手下鲁莽,一是冲撞了云将军,还请莫怪!”

    云端怒气稍解,问道:“你们如此般大张旗鼓来我甘州,所为何事?”

    莫玉聪道:“前几日,王大财主家的事情,想必云将军也颇为上火吧!”

    云端剑眉耸动,道:“难道此事是你清风寨所为?”

    “云将军切勿多想,此事并不是我们清风寨所做,虽然我们一直秉承劫

    富济贫为理念,可也不会大老远跑到甘州做事。只因此次犯事之人与我寨中有些夙怨,故此前来消除。”莫玉聪给云端做了一番解释。

    云端惊疑道:“你既然这般说,定是知道此事是何人所为是吧!”

    莫玉聪牙关紧咬,说道:“此人便是关中大盗廖天鹰,他曾在洛阳盗走我清风寨赈济黄河灾民的十万银两。虽说这批银两来路不算光彩,可毕竟是民脂民膏,也算报之桃李了。可他取我信任后,竟私自吞并,全然不顾灾民罹难,此恨不解,至死难休!”

    云端冷笑:“莫大寨主,好一副仁义心肠,可这些事是你们的私人恩怨,与云某无关,你只要别在甘州兴风作浪,任你乘风蹈海,云某也毫不吭声。”

    莫玉聪一愣,随即脸皮一红,道:“不,以前无关,现在有关系。那廖天鹰洗劫王大财主,想必与云将军也有些说不明、道不尽的责任。”

    “哼!云某只是秉承法纪,责任嘛,也算不上。就算是有一点,那也不用寨主替云某操这闲心,云某自会了解!”云端对莫玉聪也是初见,可并无好感,不免冷嘲热讽。

    “那便得罪了!”莫玉聪说罢,反手抓向云稹,云稹猝不及防被逮个正着。云端一行人因云稹落入莫玉聪手中,不免投鼠忌器,束手无策。莫玉聪纵马行了些距离,回马转身笑道:“云将军,贵公子的周全,就看你的行动了。哦!对了,我想要的是廖天鹰的首级。”

    崔焕急道:“妹夫,赶紧召集人马去救稹儿啊!你楞在这里干嘛。”

    云端无奈,只能眼巴巴地瞧着这对人马离去,跺脚大骂道:“怎么救?这孽畜向来逞能,迟早得丢了性命。由他去吧!”嘴角上这么说,可心里比谁都担心这个从小娇生惯养的独子。

    云稹因曾答应裴松,不肯轻易显露武功,再者云端向来不愿云稹学武,恐惹来江湖争斗。因此,云稹只能一路隐忍不发,装作被莫玉聪擒了去。云稹环顾周围,估计众人一时半会难以追上,“腾”地一跃,稳稳地落在地上。

    莫玉聪在马上仍然立着,呆若木鸡,反应不过来。半晌道:“你原来会武功?我怎么一点也没看出来。”

    雷布早已按捺不住,率先跃马而下,提起重钢刀向云稹劈去。

    莫玉聪本想拦截,可为时已晚,索性由着雷布犯浑,自己也好在一旁看清云稹的武功来路。

    雷布先是一招“力劈华山”下去,云稹不慌不忙运气九渊心诀,避开了这一击。雷布见一击不中,不由心中急躁起来,连番使出“峰回路转”、“残红断江”、“釜底抽薪”等绝招,都被云稹凭借一身内功化解去了汹涌的攻势。

    雷布本就是一介莽夫,只因有一身蛮力,更加上他那雄劲的刀风,在江湖也能混上二流末等席位。不想今日倒被这初出茅庐的少年连番躲避,丝毫不能近身,大口喘气,甚为恼火。

    莫玉聪心想:我原以为这云稹是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却没想到他不显山不露水,竟有这么一身好武功,见这般光景,休说是雷布,就是我亲自与他对敌,也难有胜算。莫玉聪在马上盘算了一会,跃下马,开

    口喝下还要拼杀的雷布,道:“雷布,你且退下,你不是他的对手。”又回过头来,欠身道:“哈哈!云公子受惊了,我等只是无奈出此下策,只想你父亲能看在你的份上,助我一臂之力,并无它意。还有你这武功身法奇特,敢问令师是何人?”

    云稹收敛内功,道:“算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就是想以我作为人质,胁迫我父亲,可你想过没有,解决事情的方法有很多,你这般未免有些下作。至于我师父,我曾答应他不可告知外人,见谅!”

    莫玉聪一时语塞。

    云稹接着说道:“莫寨主,天下有有情有义之人,便有无情不义之人,无论何事都要讲理,消除匪患,本就是官府之事。你又何必淌着浑水,图惹麻烦呢!”

    莫玉聪见云稹虽是少年却为人处世,说起话来倒很老成,不由笑道:“我不曾想在这人烟稀疏的甘州地界,也有你这等少年英雄。你说的不假,那天下豪绅固然可恨,也不应由我等惩治,可是如今官绅一体,我实在不愿咽下这口气,故而才走这条路。”

    云稹肃然起敬,道:“莫寨主,你的清风寨我素有耳闻,你们行侠仗义,我亦很钦佩。可是有些东西,你我终归无法改变,就像腐烂的果实我们可以削去表面,却难改实质。”

    莫玉聪真难相信这话能从一位少年口中说出来,顷刻之间对云稹的武功、人品大为叹服。

    云稹面对众山匪头目,起初还有些心怯,后来言辞越来越激昂,接着说道:“你回去吧!从哪里来的回哪里去,我相信我父亲不会对关中大盗廖天鹰不闻不问。否则,不免兵刃相见,两家伤了和气不说,空让亲者痛仇者快。你说呢!”

    雷布走到莫玉聪面前,拱手道:“寨主!”

    莫玉聪嘴角一扬,眼睛死死盯着云稹,对雷布说道:“雷布,你怎么想。”

    “回寨主,他说的好像有些道理,我们这样下去,确实有些吃力不讨好。要不......”雷布说道,见莫玉聪脸上阴晴不定,也不回答,就接着说:“一切全凭寨主做主,雷布上刀山下火海,别无二心。”

    莫玉聪嘿然一笑:“好啊!连你雷布都认为该退,我要是再这么执着,空要别人笑话。撤吧!”说罢,与云稹作别,什么也不说,翻身上马,率先离开了古道。

    古道上空留下雷布和云稹,雷布拱手道:“云少爷,且莫见怪!我们寨主就这脾气,你若有空就来我清风寨,我们再一起讨教武功。”

    云稹点头,作礼,目送这一干人离开。心里大叫糟糕,赶紧往回去跑,还未行一盏茶的功夫,只见云端领着上百人迎面疾驰,大喊:“父亲!”

    云端听见云稹喊叫,不由虎躯一震,提在嗓心眼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行至云稹旁,翻身下马,对着云稹就是一个耳光,怒道:“你这畜生,竟是给我惹事!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云稹被云端一个耳光打了个趔趄,翻起身默默跟在他们身后,徐徐徒步前行。回家之后,得知崔焕和崔昊一行人已离开了,心里空荡荡地黯然回屋。

第十三章 蜀道硝烟

    《暮春~殊归》

    树静风欲起,叶落方驰骤。万丈晴空,千层乌云秀,徘徊未就!风起,落凡尘盈袖,怎堪残柳?不因春瘦。

    有道是春无丝愁,遥看!浓雾斜风后,独问残昼?何以情难久。伫听长夜奔雷,推杯换盏。终了浮生、归殊若梦!

    正月,帝都,大明宫含元殿百官朝集。

    唐懿宗三日来莺歌燕舞,不问朝政,憔悴地道:“唉,成天憋闷,开岁已过元宵节将至,哪位卿家替朕谋个新花式,总重复着以往的套路,实在是无聊透顶。”

    顿时朝野上下,除了有几个轻微叹气的,其余大多数已经开始喧嚷了起来,懿宗斜躺在龙椅上开心地笑了。

    突然群臣中冒出一人,道:“陛下,恕老臣冒昧,昨夜老臣夜观星象,紫微星光芒微弱,恰值子夜时分,只见南方一团黑云压至淹没紫薇星,忽然又见帝都内一道白光冲天直奔黑云而去,将其击散。老臣张慕枫执掌星官司仪三十余年,也不见此等奇事,遂起身卜了一卦......”

    懿宗惊悚地问道:“张爱卿,卦辞何解?速速道来。”

    张慕枫唯唯道:“老臣卜得一困卦,上兑下坎,兑为泽喻悦,坎为水喻险。水渗泽底,泽中干涸,是以陷入困境,才智难以施展,但若能坚持正道,自得其乐,亦可成事。陛下,南方将有祸乱啊!虽可转危为安,但也不可不察啊。”

    懿宗颇不耐烦,碍于他是重臣不好言辞,正要下令派谁去南方巡视,忽闻一声疾报喊至。

    近侍道:“陛下,成都八百里加急连夜送来的文书。”

    懿宗接过醒目细观,龙躯大震,晃了晃许久不作声响。

    左相刘瞻进言:“陛下,何事?”

    懿宗面无血色,沉沉地说道:“成都出事了!昨日南诏派军十万,已攻陷定边军,西川百姓涌入成都,现如今已是风潮疾雨,人满为患。”

    听闻南诏十万大军,朝野大臣纷纷惊慌。唯有刘瞻性格刚毅,沉声道:“陛下,恕微臣直言,倘若裴松犹在,那区区南诏何止于此。”

    右相路言与刘瞻一向不合,趁机谄媚:“左相言过其实了吧,南诏进犯岂能全是圣上之过,谅一不识时务的裴松裴松又能有何作为。”

    一时大殿之上二人各抒己见,相持不下。

    懿宗摇首言道:“两位卿家不用争执,如今事已至此,唯有商议破敌之计。左相,你可有良策?”

    刘瞻讥讽道:“陛下,我大唐自陛下执掌以来,国泰民安,军队久不经战阵,早已军备废弛,难堪大勇......”

    懿宗大怒:“刘瞻放肆,朕忍你许久,你真是不知好歹。朕姑且念你年老体迈,这月不用早朝了,回家休息吧!来人,将他拖出去。”

    外边的金吾卫士兵接到命令,将喊叫的刘瞻押了出去。

    路言看见眼前之景,满心欢喜:“微臣识得彭州刺史

    王岳,善使一柄开山斧;泸州刺史贺兴更使得一对铜锤,二人皆有万夫不当之勇,陛下用此二人定能成事。”

    懿宗听取路言的建议认命彭州刺史王岳、泸州刺史贺兴救援成都,又开始了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的荒唐生活。

    王岳、贺兴授命以来,招兵造具,精挑死士三千余名,号称“突将”,大军浩浩汤汤并发成都。

    刘瞻被叉出宫门之后,怒气冲冲地回到府邸已是晌午。

    小厮向刘瞻说道:“老爷你回来了,有人要见你,现已在书房等候。”

    刘瞻本就心里怄气,刚要说声“不见”,听到小厮之言后不由分说训斥道:“你也不小年纪了,没经我允许怎将外人随便领到书房,来人可曾告知姓名。”

    小厮唯诺道:“未曾告知。”

    “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将他领进来了,你不用干了,明天收拾东西回老家吧!”刘瞻说完拂袖将去。

    却听小厮又战战兢兢地絮叨道:“老爷,不是小人带他进来的,他自己熟门熟路的,进了书房还要这要那,感情和自己家没什么分别。还告知小人......”

    刘瞻不耐烦地道:“一次性放完,之后领账滚蛋。”

    小厮喘了口气,微红着脸道:“他说老爷见到他,不但不怪罪还会赏赐。”

    刘瞻心想到底是何人,难道是......不由分说疾步走向书房,边走边抱怨着跟在身后的小厮。

    二人刚到书房门外的石阶下,却听到屋里传来:“刘兄,一别十年未曾想到你还是这等暴脾气。”

    刘瞻满心欢喜,大笑道:“我就说嘛!天下除君之外,谁敢闯我书房。”走了几步,回头对着身后的小厮说道:“你辛苦了,回去自个去领赏吧!”

    小厮迷茫问道:“老爷,我不用收拾滚蛋了?”里面的客人大笑起来,只听刘瞻大声吼道:“滚!”

    小厮会心一笑,立马飞似得跑得无影无踪。

    此时,书房门也“吱呀”一声打开了,开门的正是邋里邋遢的裴松,裴松拱手笑道:“刘兄,别来无恙否?”

    刘瞻把住裴松的双手,激动地说道:“贤弟,果真是你啊!如今怎是这般模样,自十年前你留书罢官之后,愚兄真是日夜思念。哦,快快进屋,慢慢叙来!”

    刘、徐挽着手进入书房,分宾主坐开。二人分别已久,各自倾诉自身的经历、过往,不经意间已到黄昏时分。

    刘瞻叹气道:“贤弟,你有经天纬地之才,伏魔降怪之功,此次来到帝都无论如何也要帮助愚兄收拾这零碎河山。”

    裴松苦笑:“刘兄有所不知,懿宗追杀小弟十年之久,此恨可谓不死不休。再者我也曾发下重誓:此生绝不再干涉朝廷纷争,望刘兄体谅。”

    刘瞻无奈地叹道:“贤弟既是执著于此,愚兄也无话可说,不知今日此行又是为何?”

    “刘兄,别再挖苦小弟,小弟前些天看到

    天有异象,怕是与天行剑有关联。再怎么讲我也是天门中人,来此的目的就是暗中查看一下天行剑。”裴松正经地说道。

    刘瞻沉声道:“你说的不假,今日早朝就传来疾文,南诏叛乱现已兵临成都城下。我欲举荐云端担此大任,不料那奸佞路言谄媚圣上,陷我于不义,可恨啊!”说罢一怒之下摔破案上的茶具。

    裴松也唏嘘不已,想起一事猛然反应过来,问道:“刘兄刚才举荐的人是否是现任的西北节度使云端?”

    刘瞻诧异道:“正是此人,贤弟何以相识?”裴松长叹:“说来也巧,我数十年寻到的天门传人正是那西北节度使云端之子云稹,小弟与云端也无非是‘数面之缘’。”

    刘瞻欣慰中带着惊奇:“哦?贤弟已收了高足吗?哈哈,真是可喜可贺!但不知云稹比起云端又将如何?”

    裴松捋了把胡须,悠悠然道:“虎父无犬子,此子聪颖解人,实乃百年不遇之材,若稍加以历练他日定能有一番作为。”之后,便将与云稹之间的种种师徒际遇讲与刘瞻,刘瞻不时点头,似是对云稹的举措颇为认可。

    刘瞻听罢,兴奋地说道:“恭喜贤弟,听君一言,此子倒颇具其父之风,如此人物,他日在贤弟的熏陶下定能重振大唐河山。”刘瞻环顾裴松,只见他愁眉不展似有难言之隐,遂接着言道:“贤弟,觅得如此高徒,应该开心才是,何以......”

    裴松摘下葫芦,了一口酒,答道:“云稹那孩子虽说天赋异禀实属罕见,不过其顽心颇重大智难开,小弟虽能传授道理,可是世间的尔虞我诈终究是要他自己去体会的。”

    说道此间,裴松猛然一计涌上心头,道:“刘兄,小弟刚想到一主意,说与兄长听,还望兄长从中指点迷津。”于是起身走到刘瞻身边,对刘瞻说出心中所想。

    半晌,刘瞻才回过神来,说道:“贤弟啊!说到行军布阵算无遗策,君之材十倍于我,可此计虽好,愚兄却觉得始终有点......唉!贤弟,你可要想清楚真的非要如此吗?”

    裴松郑重地说道:“此机难逢,那路言所举荐二人皆是庸碌之辈,言过其实。兄长静候消息,败报不日将传来,到时候我还需刘兄助一臂之力,万务推辞。”

    刘瞻顿了顿首,喊道:“罢了,罢了,愚兄一切依你就是,你瞧天色已晚你这分明是要饿死我嘛,幸亏明日也不用早朝。哈哈哈,贤弟,今日我们为十年后重逢不醉不归。”

    裴松本欲拒绝,打算趁着夜色去宫中暗访天行剑,又眼见刘瞻此等忠君爱国之士却不得重用,只能紧闭四门郁郁寡欢。也许是英雄相惜吧,本已经到嘴边的“不用了”,却怎么也说不出口,索性任刘瞻挽着直奔客厅。

    晚餐过后,二人饮酒大醉,刘瞻击打着酒樽高歌“七绝圣手”王昌龄的《从军行》,裴松也挽起锈剑和着歌声舞了起来,或抑扬顿挫,或激昂悲壮,一文一武相配合,甚是融洽。

第十四章 楚囚相对

    次日清早,寒冷的正月里太阳晒的正暖,院里的积雪还未融化,裴松留了书信,不告而别。

    七日后,大明宫含元殿,大小宴完毕的唐懿宗临朝,龙案上奏章堆积成山。

    懿宗大怒,面对着跪倒的百官道:“平日里我大唐文武栋梁人才济济,不料今日奏折如此之多,尔等却哑口无言,真是一群废物、饭桶。”

    百官群道:“陛下息怒!保重龙体!”

    懿宗翻来翻去都是关于南诏围攻成都之事,遂平了平怒气言道:“众卿家,有谁能告知朕,此役究竟战果如何?朕的左、右相何在?”

    众官面面相觑,唯有老臣子张慕枫跪上前答道:“陛下,左相刘瞻七日前已被陛下逐出宫墙之外,右相路言却不知怎的今日突然病了。”

    懿宗揉着太阳穴,昏昏沉沉地道:“朕怎么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刘爱卿怎么能被朕逐出宫门了?张爱卿,战事如何了?”

    张慕枫双手握着玉,环顾了满朝唯诺的百官,叹息一声硬着头皮道:“陛下,恕老臣直言,正月初五,南诏叛军兵进眉州,抵达新津;十一日,南诏攻陷双流;现如今叛军已抵达成都城下。”

    懿宗大惊失色,道:“朕的数万大军,难道如此不堪一击?”

    张慕枫理直气壮地答道:“据老臣所知,我大唐万余兵将刚与定边军残兵汇聚;定边节度使汪植因怕陛下责备,谎报南诏兵力已达数十万之众。援军大将王岳、贺兴犹豫不定,进退失宜,才错失良机致使南诏叛军有可乘之机,如今大军驻扎成都与叛军相持不下。”

    懿宗大怒道:“朕想起来了,难怪左相称病不朝,那二人不就是他所举荐的吗?他何不病死?”

    张慕枫劝诫道:“陛下,此间头等大事是如何退敌,何不启用左相刘瞻,他定有良策。”

    懿宗大喜:“爱卿,赶紧传旨啊!并将路言给朕抬进宫,顺便让御医诊断是何大病。”

    张慕枫领命而去,先到刘府陈明利害,晓以大义,刘瞻才换上朝服随其入宫面圣,又命亲信去宣路言进宫商议。

    懿宗看到跪在眼前的刘瞻,颇有愧疚之意,再看跪在一旁的路言始终不敢抬头,便道:“刘爱卿,快快免礼。可有破敌之策?”

    刘瞻心中赌气,瞪着路言甚为不悦,良久才道:“退兵不难,如今形势已显危急,可分兵三路,应能力挽狂潮。”

    懿宗满心欢喜:“哦?那三路?”

    刘瞻不以为意地道:“第一,臣闻听西北节度使云端素具威名,上任以来治理甘州数十郡颇有政绩,更兼之刚勇罕见,宣宗年末亦曾平定三王之乱,故微臣力荐此人担此大任。”

    路言抬头,上前谏言:“谁不知道左相与云端有管鲍之交,我大唐人才济济,此次左相未必也有点用材唯亲了吧!”

    刘瞻大

    怒:“混账,亏你还提起管鲍之交,可记得管仲、鲍叔牙皆有不世之材,至少不像尔等小人迂腐之见。再者君命臣言,臣不得不言,右相你趁机争锋相对是何居心,难道要陷我大唐于危难之境,方可罢休。”

    懿宗大拍龙椅,吼道:“够了,右相退下,一切军政要务全凭刘爱卿定夺,起草文案后,供朕批阅。”

    刘瞻拜倒:“陛下圣明,微臣哪怕肝脑涂地也定不负圣上之托,臣性情耿直,举贤量才皆是能者居之,望陛下明察,休听他人蛇腹挑唆。”

    懿宗眉开眼笑:“爱卿何出此言,快快平身。朕若不信任爱卿,怎会将此大任交于你手,速速讲破敌之策。”

    刘瞻起身道:“今南诏倾巢而出,仅凭云端一己之力无法与之抗衡,微臣再保两人可成此事。”

    懿宗好奇:“何人?”

    刘瞻拱手而言:“第二路便是陛下的禁军首领左神武将军延庆复,此人勇猛众所周知,可堪此任。武将此二人合力,大事可行。”

    懿宗点头称是,随口道:“爱卿,听你口气这第三路并非武将咯?”

    刘瞻笑道:“陛下英明,孙子曾曰:‘上兵伐谋,其次伐交,最后伐兵’。大难临头之际唯有伐兵时随机而变,这第三路必觅一能言善辩之人,去伐交,是故武将不能担任。”

    懿宗思量着,看到跪在地上的路言便道:“路言,你此次举材不明,延误战机,本已罪无可恕!朕念汝昔日功德,给你将功补过的机会。不知爱卿可愿意伐交否?”

    路言虽然一脸的不情愿,望着懿宗坚定的眼神,只好认栽称喏。

    懿宗笑道:“刘爱卿,你看右相可去否?”刘瞻再次跪拜,道:“陛下圣明,右相口才非世间之人可比,他若愿去,我大唐定然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路言咬牙切齿瞪着刘瞻,碍于懿宗皇帝却只字未敢提,默默认命。

    懿宗抚掌大笑:“哈哈,南诏小儿莫狂,识吾大唐左相刘瞻乎?刘爱卿,起草诏书封云端‘天下兵马征讨指挥使’,赐蜀锦丝袍一件,良马千匹,造镶黄金匾,真要亲书‘国之栋梁’送与云端。另赐延庆复汗血宝马一批,银盔战甲一副,金枪一柄,并敕封其为‘东川节度使兼天下兵马招讨副使’,右相路言带朕御札即日启程,前往诏安。朕今日高兴,大宴三日,大军再征讨南诏。退朝!”

    刘瞻疾道:“陛下......情势危急......”

    唐懿宗却不闻不问,率先走出了大殿,众臣叹息的叹息担忧的担忧,只好各怀心思走出含元殿。

    开岁将过,甘州却连日霭雪绵绵,等得晴天之后云端下令将领们集合在练兵场集合演练,以备暮春三月丛林狩猎时将士们不至于弓马不熟。

    云稹自和崔昊分别后,也许是无趣吧!整天将自己关在房中参详着那本天云剑法

    中所包含的经世治国之道,此时云稹无论剑法或是内功已初有小成,在江湖上也能算是个人物,可是自己浑然不知。自从无意从剑诀中悟通大道后,平日里最讨厌书籍的云稹竟不可自拔地反复钻研起了天云剑法,正如天云中所记载:剑、兵、政者,可救人亦可害人。何为侠者?青光一出,救于危难之际数十者,剑客;沙盘演阵,攻城围而不杀万余者,将军也;羽扇纶巾,解救水深火热黎民者,真仁义耶!

    云稹突然听见屋外匆忙的脚步声,急忙收起剑诀,打开屋门。

    营门卫士拱手道:“少爷,宫里的钦差到了,命府中上下人等去大厅候旨。”

    云稹应了一声“哦”,独自满腹狐疑地走在前面,心想:开岁期间,这皇帝搞什么鬼?自我记事父亲就从未和宫中有什么交集,此次......云稹穿过两侧的铁甲卫兵走入大厅,只见庭院里摆着香案,从未见过如此阵势的他,只好向前先对父母亲施礼。

    一旁的云端引荐道:“钦差大人,这位便是犬子云稹。稹儿,还不拜见钦差大人!”

    “云稹拜见钦差大人”,云稹上前作揖道。钦差仔细瞥了瞥,道:“嗯!果真虎父无犬子,真是俊俏的后生啊!”倏地,向云端询问道:“将军,人到齐了吧!准备接旨。”

    云端点头后随即拜倒,随从及家眷庭院里外皆屈膝跪地。

    只听钦差读到:“奉天承运,大唐懿宗皇帝诏曰:大唐自朕登基以来,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今南诏无端起兵造次进犯成都,朕闻卿先前曾处变不惊,平三王之乱;后居甘州管辖西北数十郡,相安无事,实乃栋梁之材。眼前国家蒙难,还望卿能复当年智勇提兵御敌,现敕封卿为天下兵马征讨指挥使,赐蜀锦丝袍一件,战靴、银盔银甲各一副,战马千匹,特赐‘国之栋梁’黄金匾;封内室崔氏为一品诰命夫人,赏蜀锦百批,北海进贡夜明珠一颗;封长子云稹为御前侍卫兼太子伴读,待卿平叛归来走马上任,今赐天山雪莲,日后还有封赏;封长女崔婉晴“长乐郡主”,赐凤冠霞帔以备出嫁之用。战事紧急,望卿替朕排忧!钦此!”

    云端激动地说道:“末将领旨谢恩!云端何德何能,承蒙陛下错爱荣及家室,哪敢不竭尽心力,定当以死报君,不负皇恩浩荡。”

    说罢,起身打赏钦差,其中不免招待一番。次日,云端倾尽西北大军三万之众南下,不进帝都,直接带病南下,直捣成都。

    云端授命之后率领三万大军,日夜不歇地开进成都,抵达汉州恰遇彭州刺史、泸州刺史不及战败就已经后撤的残兵。云端本就武将出生,听闻朝廷万余兵力在成都城下不战而退,顿时悲愤交加,唤来二位刺史细细数落了一番,整顿定边军、甘州军及泸州、彭州几处兵马,整合六七万大军,催马疾驰,傍晚已至成都十里开外。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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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空赋介绍:
一曲长空饮悲赋,千里黄沙血拂尘。天地空积百年怨,星罗纵横落春秋。 杯中酒香寒蝉噤,哪知新月已初晴!九渊寒光谁堪度,入了空门佛伴灯。长空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长空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长空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