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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荆柯守     赝太子txt下载     赝太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十四章 与子偕老

    苏子籍迫不及待想要验证一下自己猜测,恭送李主薄离开,匆匆赶赴下一个讲堂。

    果然这一课,缓慢的经验让他不由一叹,还不死心,又转了去一个,也是差不多。

    “汲取的经验一下锐减,和自己读书的强迫性经验差不多,看来到了17级,太学也难汲取经验。”

    “按照我对现在水平的评价,15级就可中进士。”

    “所谓的大家,也仅仅是16或17级。”

    “18级的话,或就能挤身于儒家列贤之列了。”

    苏子籍沉着心思暗想:“想要在会试前抵达18级,不,哪怕殿试前也不太可能了。”

    “会试殿试,其实17级就能保证中进士,至于夺取头名,这是有多种因素的事,并不仅仅看学问。”

    “虽然中进士就已是很好,但既要做,自然要做到极致,方能高调亮相。”

    既是没有根基,就索性剑走偏锋。

    苏子籍一面在心里想着,是不是趁这段时间,私下搜集一些珍贵的手写书籍,可转念一想,自己虽有三千两银子的家当,可要买这等古本珍本,怕是没有买几本就消耗完了。

    苏子籍沉思的出了太学,寒风一激,神志清醒了些,见太学门口牛车云集,都是租的,当下喊了一辆,说:“到清园寺居士院!”

    这地方没有人不知道,车夫一声吆喝,牛车动了,回来没有几天,就到了三月之中,古人说二月春风似剪刀,其实以京城看,三月才是春风似剪刀,雪不见了,风也柔和些。

    路上,看到几个贵女乘坐装饰华丽牛车迎面而过,听着她们清脆笑声,苏子籍想起来一个人。

    “新平公主没再出来,也不知是不是受了教训。”

    “这京城的贵女,有活得和新平这样任性肆意,也有周瑶那样悲情,细细想来,都不如不悔,虽是长于小城,却通透聪慧。”

    但思及不悔偶尔也会钻牛角尖,苏子籍觉得,自己要找个机会,好好提醒一下不悔那丫头。

    可千万不要在京城待久了,就也跟着学起了本不适合她的举止言行。

    看着别人悲情也好,欢喜也罢,也不过是感慨一声,与自己无关。

    可自己的娇妻也学着这样,自己就舍不得了。

    牛车到了居士院,就径直进去,直达小夫妻住的院落,还没下车,就看到野道人正从不远处折身回来,看到他下车,顿时一喜。

    “你等了一会儿了?”

    野道人别看在别处十分随意,可对主公的女眷,却丝毫不敢造次,宁愿在这里来回溜达,也不愿自己就这么进去。

    苏子籍直接招呼:“进来说话。”

    敲了几下门,就听到一人一狐快走过来的声音,随着门被打开,先是一只狐狸一跃而起,窜到了苏子籍的怀里,然后是在闻着什么。

    发现没找到想要的东西,顿时就唧唧叫了两声,又闹着要下去。

    接着就是叶不悔惊喜的小脸:“夫君,你回来了!”

    哪怕苏子籍已回来多日,可每次归家,叶不悔都会十分高兴。

    苏子籍其实也喜欢看到自己的女人这样笑呵呵模样,乐得她这样,自是随她去了。

    撸了几把小狐狸,就将它送还给不悔,带着野道人进了屋。

    野道人喝了一口热茶,只觉得身上暖了起来,这才对苏子籍正色说着:“主公,我得到消息,刑部刚刚审过钱之栋,已押入了死牢。”

    “听闻,其实也不是没有人说情,期希望恩出于上,又拖延到秋季,或有转机,结果被驳回了。”

    “虽尚无正式旨意,但处决或在旦夕了。”

    言谈之间,野道人有些唏嘘,转眼之间,一个二品大将,就落到了这个份上。

    “看来,他的确是在劫难逃了。”苏子籍呆呆的捂着茶杯,吩咐:“一旦拍卖了,你留心桃花巷的那一处小院,把它买下来。”

    “中了进士,就得留京,我们也得有一处房子,不能总住在这里。”

    这话是对,但特意指着桃花巷的那一处,就有问题了,不过野道人虽以前算的上老奸巨滑,但传统教育也不是吃素,认了主,定了名分,态度就完全不一样了,俯身应着:“是,主公。”

    “罪官的房子有霉气,又不是巨宅,上面看不上,下面又不愿意买,搞定它没有多少难处。”

    “还有邵家和周家的事……”野道人其实也只是顺手查一下,邵思森的事说到底,与苏子籍有着关系,也怕这里再出什么事,影响了苏子籍。

    结果这一查,查到的竟都是些儿女情长之事,让野道人也有些尴尬,但还是认真将调查的结果说了。

    “周小姐真是痴人……”野道人把情况一一说了,不由摇头而叹:“据说为了使父母开心,还去学了琴,可谁不知道她的心思?”

    “邵家原本想探望,可邵母说,别又钩起了她的心思,故仅仅送了些补药邵家也不愧君子之风。”

    虽大郑继大魏,风气相对开放,但也有人希望儿媳妇守节,邵家这样处理,是不想耽搁她的婚姻。

    这些,苏子籍还真不知道。

    “夫君,路先生,尝尝我新学着做的枣子糕。”

    正说着,叶不悔已是端着热腾腾新蒸的精致糕点进来,看她微红眼圈,竟是听到了刚才讨论的事。

    苏子籍不禁叹了口气,在她放下点心,突然对她说:“不悔,我可不愿你和周瑶那样。”

    叶不悔一怔,看着苏子籍。

    苏子籍起身,在厅内转了转,缓缓说:“邵家宽宏,周瑶情深,都可以传出一段佳话,可我宁可你从来没有它。”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每段佳话,其中悲欢离合,都是拿贵瓷打碎给人看。”

    “不悔,我只希望你我平平淡淡,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样就好。”

    叶不悔听了这话,一下子抬起螓首来,二人瞬间四目相对,刹那间,野道人觉得她光彩夺目,又有些尴尬。

    “啪啪啪!”恰在这时,有人敲门,野道人忙起身,朝屋外走去。

第二百十五章 三大贤

    门一开,一个看清秀的少年,就冲着野道人一笑。

    “这里住的可是苏子籍苏公子?”

    野道人见身后无人,只有不远处停着一辆牛车,点头:“是,小兄弟找我家主人有何事?”

    这个十三四岁少年听了,松口气:“我是谢府派来,听说苏公子在西南立了功,让我奉上薄礼一份,向苏公子道贺,请您务必转达一声。”

    “逢云,来的是谁?”就在野道人打算再追问,身后传来脚步,苏子籍出来问着。

    “是谢府来给您道贺送礼。”野道人说着。

    苏子籍迟疑:“谢府?”

    野道人就明白了:“您不认识?”

    苏子籍摇头。

    野道人转身看向少年。

    少年不慌不忙解释:“虽不认识,但我家主人素来倾慕少年英才,更佩服苏公子这样去了西南,还立下军功的读书人。”

    西南?谢?

    野道人想了下,脑海中一闪而过,打量着这少年,试探问:“难道小兄弟你是镇南伯的人?”

    少年含笑回答:“是,我家主人正是镇南府的人。”

    见苏子籍要拒绝,少先解释:“真仅仅只是一份薄礼,您先别忙着拒绝,等我取来,您一看便知。”

    说着直接转身,朝着牛车而去。

    苏子籍与野道人对视一眼,因不知道葫芦里卖什么药,没有拦着。

    提起谢府,苏子籍还真没反应过来,这京城里姓谢人家不少,光朝堂上,就不止一位谢大人,但提到镇安伯府,苏子籍立刻想通了其中的联系。

    也不奇怪野道人立刻猜到了是这一家,说起来,镇南伯府与西南,的确有不少渊源。

    当年谢家家主是西南人出身,跟随太祖起兵,曾经在年轻时平定西南,后来得了伯爵,对西南的局势,镇南伯府未必就毫无触动,不过却这代家主,没有能获得资格去领军平乱。

    而苏子籍以随员身份去了西南,还立了功,现在镇南伯听闻西南已平,差人送礼过来,不算是毫无缘由。

    但苏子籍就是觉得这里面未必没有别的原因,正想着时,少年已捧着一个不大的木匣子重新走过来。

    “苏公子,里面是几本书册,我家主人说,并不算是值钱的东西,只是觉得,苏公子你文武兼备,这样书册送与公子,就如宝剑赠英雄,也不算是辜负了它们,请您务必不要推辞。”

    说着,就将木匣子双手递上。

    野道人想先接过来,被苏子籍下意识一个眼神阻止了。

    苏子籍自己双手接过,并轻轻一按金属机关,啪,木匣打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匣子里面是几本书册,看上去很旧,哪怕能看出拥有者已尽力保存,可那种古旧书籍的味道,还随着匣子一开,从里面散溢出来。

    只看了一眼,苏子籍心下一动,这是可汲取的手册实在是有些瞌睡了就遇到了枕头,正盘算着收集一些古册,竟就有人将古册送来?

    目光落在最上面那一册靛青色封皮上,更一下子就怔住了。

    “簪花文集?”

    苏子籍忙将这一册小心翼翼翻开,果然入眼的是极熟悉的前朝大贤孟忠青的字。

    作为前朝三大贤之一,就算到本朝,县学府学里,也常常有着孟忠青的仿写字帖,让学生练习。

    苏子籍对这位大贤的字迹,算得上是一见就识了。

    而这书册的古旧,莫非竟是真迹?

    苏子籍震惊不已,忙又小心翼翼翻了下面四册,除了两册是《簪花文集》的中下册,还有三大贤中两位文集。

    徐少良的《听海集》以及张仲庸的《柏溪文集》上册。

    前朝三大贤,竟一个没落下,就仅仅缺了张仲庸的《柏溪文集》的下册,不过这没有多少关系。

    汲取文思,其实就是当事人在写作时的才学,以一观十,一册就可得张仲庸的精髓,缺了下册有损失,但也不大。

    少年就这么看着,直到苏子籍小心翼翼合上匣子,看向他时,才带着歉意解释:“对了,苏公子,我家主人说,这三套文集,少了张仲庸大贤的《柏溪文集》的一册,因年代久远,又经过乱世,一时找不到,等以后找到了,会再奉上。”

    “这礼物归于贵重了。”苏子籍叹的说着。

    虽心中十分喜欢,且这五册对于不识货的人来说,的确不贵,但从另一方面来说,可谓是价值连城,哪怕少了一册,让读书人知道,怕也有人愿意捧上千金来求。

    他与谢府的人素不相识,就算自己去过西南,在那里立了功,可能得了镇南伯府这样的重礼,还是拿着烫手。

    但是这对自己价值的确非常高,一时又舍不得。

    少年笑着:“对于您来说,自然是贵重的,可我家主人说,谢府都是一群粗汉,这样对读书人来说珍贵的书籍,留下可就是埋没了。”

    “您呀,就收下吧,若我带回去,怕是又要被堆放在库里,不知道什么时才能被翻出来!”

    看着是仆从,可这人说话实在是爽利,苏子籍不禁多看了两眼。

    垂眸略想了想:“既是这样,我就却之不恭了,请替我谢过你家主人,若有时间,我会登门拜谢。不知,他可是伯爷?”

    少年笑着道:“这个,倒是不好告诉公子你了,登门拜谢却不必,我家主人并不会久留在京。”

    野道人听了,忽然说:“小兄弟,有劳你跑了这一趟,可要进去坐坐,喝一杯热茶?”

    少年笑着婉拒:“不了,我家主人急着等我回去回复,既是苏公子这里差事完成了,我就先告退了。”

    说着,就直接转身而去。

    苏子籍一直目送着上了马车,这才与野道人回身进了院落,门被关上。

    “这谢府也要麻烦你去查一查了。”苏子籍表情收敛了,对野道人吩咐说着,神色有些深沉。

    突然送这样大礼,哪怕少年表现得爽利无害,苏子籍也保持着警惕。

    毕竟自己的身份,无论是真的那个,还是假的那个,一旦暴露,都是个晴天炸雷。

    镇南伯府虽算是武将起家的勋贵,可族里未必没有读书人,少年的说法,并不可信。

    而且其主人始终不肯露出真身,到底是不是谢府的人,还不一定。

第二百十六章 镇南伯

    “是,主公!”野道人立刻应了下来。

    “等下,简渠现在住客栈,你去送些薄礼,生活用具就可。”说到了礼物,苏子籍突然想起了这事:“顺便把钱之栋的消息告之。”

    简渠平安抵达到了京城,由于苏子籍自己住在出租房,又是夫妻住,自然不好打搅,于是就住了客栈。

    并且这时举人云集,好的客栈都住满了,只得去了一家差的,苏子籍看过一次,觉得连被子都是潮湿,于是吩咐带上生活用具。

    野道人满口答应了,又商量了几件事,野道人随后告辞。

    苏子籍这才找了机会,倚窗而坐,再次打开木匣,取出五册,快速读了起来,只听“嗡”一声,半片紫檀木钿就浮现。

    “发现孟忠青的‘簪花文集’,是否汲取?”

    “发现徐少良的‘听海集’,是否汲取?”

    “发现张仲庸的‘柏溪文集’,是否汲取?”

    随着苏子籍答“是”,每读一位文集,会有一股清凉直灌下来。

    “【四书五经】17级,12626/17000”

    上次升到17级时,升级之后,只有109的经验,而后面听课,陆陆续续,才只涨了50点经验,称得上是缓慢了。

    而这一次,几册下去,一下就获得了1万2千多点经验,饶苏子籍早有心理准备,仍忍不住又高兴,又有点遗憾。

    “果然,前朝三大贤这级别,估计也在17级左右怕是以后再也没有这种经验了。”

    前朝三大贤那样的人,一个皇朝才出三个,哪里就能再遇到这样的机会?

    就是有,也多半被当做家族镇族之宝,轻易碰不到了。

    而且,就算是三大贤,也不能使自己升一级,别的圣贤之书,经验也不会很多了。

    “这时,智力18,带来的强迫经验+3或+4,就更可观了。”

    “虽现在读完一篇才有一次经验,可贵在源源不断,升18级,甚至20级,就全靠它了。”

    苏子籍这里叹着,之前少年上了牛车,一个四十多岁男人,刚刚睁开眸子,从静坐中醒来。

    牛车这时已在行出一小段路,重新停下。

    “你回来了。”他淡淡看少年一眼,“看到苏子籍了?”

    “回您的话,看到了,的确传闻所说,是个翩翩佳公子。”少年此时十分乖巧,与方才爽利活泼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嗯。”男人点首。

    少年恭敬地捧着又一个木匣子,双手递到男人面前,并小心翼翼打开。

    这男人从匣子里取出薄薄一册,不是别的,正是刚才少年对苏子籍说,久寻不到的,张仲庸的《柏溪文集》下册。

    男人只用手在书册上轻轻一抚,靛青色的封皮上,竟就这样出现一个光影,可隐约辨出是一个人。

    而随着光影渐渐清晰,苏子籍在里面倚窗而坐的模样,就这样出现在了男人的眼前。

    男人看着,轻叹:“京城施法不易,连我都得用着媒介。”

    第一眼见了,也忍不住叹着:“此子姿态之佳,连我都得赞叹,当年太子仪表不凡,宛是玉树,此子不在太子之下。”

    又凝神观察,蹙眉沉吟:“此子气数的确有些,只是和他的身份比较,却还稍嫌薄了些。”

    “咦,似乎又有些眼熟。”

    男人捋着胡须,回想:“我以前看见钱之栋时,给我的感觉就差不多,虽属龙种,却还未成气候,最多算是一蟒。”

    “而欲要成龙,蟒蛇到蛟,蛟化为龙,看着简单,实则隔着天堑一般,极难变化。”

    “可仔细分辨,又不是,这已经是一条幼龙!”

    “只是这幼龙又好生眼熟。”

    还要细看,苏子籍身上骤起一处白光,遮掩了所有的异相,让这个男人一惊,惊叹:“此子文气,何以如此之盛,简直差一点就可入圣!”

    整个皇朝才出来的前朝三大贤,若论文气,也就是这样了吧?

    或浓一些,但也是真正老年桃李满天下时文气凝聚,而无关本质,这个苏子籍才多大,过了年也才十七岁而已!

    心中的惊讶,简直令他的心,都有些乱了。

    中年人忍不住掀开车帘,朝皇城方向看了下,轻声:“五六年,怕此子来不及成为太孙,可惜了。”

    又冷冷一笑:“皇城里那位,夺了儿子的天命,还想夺儿子的寿命,这哪可能?要是早早把天命还给太孙,自己当太上皇,或能延寿几年……”

    现在就看是要命,还是要权了,才想着,木匣子里的书就无火自燃,一下烧了起来。

    中年人闷哼一声,取出了手帕咳嗽下,手帕上就一点血。

    少年惊讶看着,捂嘴才没出声。

    “反噬这样快,看来是上次受了教训了,走吧。”男人可惜说着,一挥手,快速燃烧完的纸灰,就被风卷一样,直接飘起窗外,随风而去。

    前面驾车的人应声,牛车随即离开,眼见着那点纸灰直接飘到一里外落下。

    “……真人,你去哪?”少年又问着。

    “去镇南伯府。”中年人无所谓的说着:“我原本不得不分化三尸,才避过了天谴,但也不得不隐藏身份,十几年不能见天日。”

    “现在一尸已遇劫,消了罪孽,我就可以活动下了。”

    “镇南伯本是我的同族血裔,现在第三子似乎叫谢曜文?”

    “是,二子是庶出,谢曜文是嫡次子。”少年立刻应着,说到了这里,觉得有些毛骨悚然,竟浑身打了个寒颤,低眉说着。

    “就选他了。”中年人冷冰冰说:“若不是我的支持,当年一个潦倒之人,哪能逆天改命,当上镇南伯?”

    说到这里又有点可惜,不过也没有办法,让人当到伯已经是极限,再上就太显眼了。

    “现在就是镇南伯府还债之时了。”

    “你去准备下,先下了暗手,现在年纪不符合,要是能消了三尸,我的年纪就和他差不多了。”

    “太子之事我参与,太孙,我也总得参赞一二,不能让太孙唱了独角戏。”中年人带着笑:“这也是我对你帮我消了三尸之一的回报。”

第二百十七章 主考官

    下午时分

    这处是望鲁坊,坊不大,只有六七十户,但多是院落,更有铺店肆栉比鳞次,煞是繁华,显这里住的都不是普通人家。

    只是虽没有雪,但细雨连绵,等闲人谁也不敢在雨中跋涉,这时代染了风寒,就是无可救药,更不用说,街上尚有数骑奔驰,在两侧本来少的行人,纷纷躲避到檐下。

    能在京城奔驰,非是勋贵就是有司,一个都冲撞不起。

    郑应慈是第一个,二个月不见,似乎经过了培训,原本苍白消失了,闪着健康的神采,这时紧抿着的嘴,凸出下颔,显出了坚毅。

    “师傅!”

    后面的是刘湛,翻身落地,就看到不远处熟悉的身影,一位四十岁,气质极佳,修眉凤目的中年人。

    “烟霞真人,又见面了。”刘湛见中年人正在闭目站在树下,似乎对自己到来毫无所觉,便自己过去,笑呵呵说着。

    俞谦之本来追查妖人气机到此,只看到点点纸灰,一方面让人去调查附近人家都是谁,一方面在这里查探着气息。

    刘湛的到来,其实早就察觉到了。

    但俞谦之的性格,给人一种不急不躁的假象,此时睁开眼睛,温和一笑:“真人这次倒来的慢了一些。”

    “不比烟霞真人你,一直居于京城,能时不时见到宫中那位,可借龙气修行,老道我可是到处游荡,又才受些伤,自然在洞察方面,远远不如了。”

    刘湛看似好脾气的回答,让俞谦之笑了笑,不再暗藏机锋。

    “你既来了,倒证明我的判断没错,这里的确有人施法。依你看,可是他?”

    京城乃是天子脚下,一国枢纽,自然有炼丹士在这里时刻监查,免得让妖魔鬼怪或不服管的炼丹士进来作乱。

    地界上更可压制妖力与灵力。

    当然,这只是针对暗处之人,手持皇令,奉诏干活,顺应人皇所指,自然还有着一定助益。

    刘湛与俞谦之,就是两个不同派系人,一个几乎时时刻刻驻扎在京城,一个则在外省巡查。

    相比下,俞谦之的学问更受皇帝信任。

    刘湛也不好不给面子,况且,自从十七年前搅动风云又消失不见的人再次出现,刘湛这心里始终隐隐不安。

    他有心与俞谦之合作,态度比前些年已好许多,听到俞谦之这样说,就也不掩盖,说着:“我怀疑,就是那个妖人。”

    “我也是这样的感觉,那气息分明就是他。”俞谦之沉吟:“但也可能只是障眼法。”

    当年,那人暗中借邹秋玉之口搅动风云,使今上登基,又借邹秋玉陷了太子,直到今上杀了邹秋玉调查,才抓到了蛛丝马迹。

    皇帝震怒,派有司巡找,可就算偶尔有了进展发现,都被发现只是那人设下的迷阵。

    那人就像是一只恶劣的猫,戏耍着他们。

    偏偏自己这一边也是各怀心思……看一眼刘湛,对此人,俞谦之始终带着警惕。相信刘湛对自己,亦是如此。

    本就在实力上不如那妖人,己方又并不团结,也难怪十七年过去,连那人的影子也没抓住。

    久了,对此人的忌惮,以及知情的人,都越发多了。

    刘湛皱眉:“不管是不是他,在京城施法,先抓到了再说。”

    就在二人低声交谈的时,一人从远处疾行而来,对俞谦之行了一礼,报告:“俞大人,已查过了,附近房子是几位朝中大人,分别吏部周大人、贺大人,以及刑部的蒋大人。”

    顿了下,又补充了一句:“淮丰侯府也在这一带。”

    俞谦之微微蹙了下眉,随后舒展开了。

    “盯着他们,看看他们最近有什么异常。”

    “是!”

    等那人退下了,俞谦之沉声对刘湛说:“这事皇上或已知晓了,宫中也有着炼丹士,你我没有抓到这妖人,需先进宫请罪,同去?”

    “同去。”刘湛点头。

    俞谦之朝远处打了个手势,一辆牛车很快行来。

    赶车的车夫沉默不语,俞谦之自己走过去,掀开车帘,微笑对刘湛说:“真人,请。”

    “真人,请。”刘湛也笑呵呵一让。

    二人俱是摇头而笑,轻盈步上,同时上了牛车。

    相对而坐后,俞谦之说着:“走吧。”

    车夫顿时一扬鞭子,牛车缓缓行了起来,此地距离皇宫不算很远,二人坐在车内,皆是不语,闭目养神,连说话的兴趣都没有多少。

    一个是尹观派掌教,尹观派是最早的道派之一,历史源长,可以说隐隐在诸道派中执牛耳。

    一个继承了玉灵阳的道统,强调三教合一,主张儒、梵、道三教平等,提出“三教一祖风”的论点,获封烟霞真人,但论到合乎皇家,却是第一。

    两人辩经都辩腻了,这里又没有外人,自然宁可养神入定。

    等牛车停下,两双眼睛几乎同时睁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无论俞谦之,还是刘湛,都有了一种微妙的感觉。

    皇帝身体微恙,又想到十七年前的那场事由来,二人对视一眼,越发沉默走了进去。

    因着二人是皇宫常客,守门侍卫验过了令牌就放行,一路算是畅通无阻,有太监一直领着到了殿外等候。

    两人到这里不知来过多少次了,几重明黄重幔垂下,地上方砖光可鉴人,回廊过道上,一重重门前都站着宫女。

    门口站了八个侍卫,都是目不斜视,向里看,屏风两侧躬身侍立着五个太监。

    此刻,大殿内隐隐有说话声。

    二人都不是普通人,耳力过人,自然立刻就听清了。

    会试?

    俞谦之垂眸,看似在看着不远处的瓷瓶,端详着花纹,实际上正听着里面皇帝的说话。

    皇帝神色疲倦,说话的声音很平淡。

    “会试乃是朝廷抡才重典,事关取士选才,卿等既是这次的主考官,不可有半点疏忽。”

    “这是考题,朕已亲自封好,你们带回去。”

    “既负责这会试,你们三人就要担负起这重任。”

    “办得好了,就是有功,要是有舞弊,不要忘了前朝大学士肖从波。”

    说到最后一句时,殿内老者,虽声音平静,令下面站着三个主考官都瞬间后背湿了。

第二百十八章 问寿

    前朝元亨八年,出了科场舞弊案,主考官等十七人被处死,大学士肖从波是什么人物?

    不仅出身大家,更与皇帝有半师之恩,结果因被牵扯其中,也被押赴刑场,当场就斩首。

    与肖从波相比,他们三人,虽也算是重臣,但论起权利、影响来说,都远远不如。

    那样的人被牵扯到舞弊案,都死的不能再死了,这事被他们赶上,怕一家老小都千里流放罢?

    三人都在心里泛上一阵寒意,连忙叩拜:“国家抡才重典,臣等岂敢见利忘义,以身家性命儿戏?”

    “必不负皇上信任,让这次会试顺利,不会任何舞弊之事。”

    皇帝听了,也就点了点首:“朕之叮嘱,是为了全君臣之义,休得白刃无情时,谓言之不预也!”

    一挥手,太监银盘上有一个书简,由封皮封了,封口可以看见钤上玉玺,看着这个,主考官双手高捧接过,等退出了,才敢擦一擦额上的冷汗,不由面面相觑苦笑不已。

    虽说能主持会试,代表自己的学识威望都达到了一定程度,也能证明自己是清贵文官,结束时更能与一科进士都结下善缘。

    可这所担的风险,也同样不小。

    “到我们了。”俞谦之与三人都认识,在殿外互相点了个头,谁都没说话,等他们过去,又有太监进去通禀,俞谦之才轻叹一声,对刘湛说。

    刘潭也叹一声,能怎么办,进去认错罢,恰好小太监出来,请他们入内。

    二人心中都有些微微苦恼,进去后,立刻谢罪。

    “陛下,臣有罪。”

    “臣有罪。”

    “汝等何罪之有啊?”皇帝此时坐在案后,不喜不怒的淡淡问着。

    俞谦之一听这语气,就知道皇帝怕是刚才忙于会试的事,并不知道妖人出现的事。

    只是之前他们就失利过一次,那次后,皇帝对他们就有些不满。

    但这一次,仍不敢隐瞒,他只能低着头,将妖人再次出现,并借助媒介施法的事,与皇帝说了。

    “……虽牢记了妖人的气机,几次追查,但始终没有抓到……”

    “无能!”

    皇帝脸上一阵红青,突然暴怒,一袖扫落面前案上的折子,提高了嗓门:“妖人销声匿迹,查不到也就罢了,现在屡屡在京城现身,你们竟还没抓到!”

    折子散落一地,皇帝霍地站起身来,气急败坏来回徘徊,又怒视二人,气得甚至有些失态,咆哮着:“平时个个都是高人,我看你们竟被一个妖人耍得团团转!”

    “你们身负皇恩,又怎么报答朕?”

    “别的事都可以放放,这事必须抓,这是陷害太子的罪魁!”

    说完,皇帝自己喘着气,又狠狠拍了一下案几:“绝不能轻饶!”

    可见是恨得狠了。

    皇帝怒吼时,下面二人虽都是有道之士,还是不由脸色雪白,心神震颤,都低头垂眸,不说话。

    待皇帝在暴怒中清醒过来,突然之间觉得身上发软,向椅上颓然坐下,呻吟:“朕的头好疼。”

    “皇上!”惊得众太监“唿”围了上去,唯有赵公公见机快,立刻遂将怀里水晶瓶取出,抿了一口药酒,才喂给了皇帝。

    皇帝喝了一口,大约过了一刻,渐渐回过颜色,粗重喘了一口气,显得憔悴怠倦,仿佛一下老了十年,说:“朕是老了……老了……”

    又看着二人,问:“刚才这事姑且不管,你们都可以看相,来,都抬起头,看看朕还有多少日子。”

    “你们要说实话,朕不怪罪。”

    刘湛跟俞谦之都奉命抬头,目光落在皇帝的脸上,刘湛认真严肃:“陛下受命于天,哪是臣等能窥探?”

    俞谦之亦是赞同:“刘真人所言不假,陛下您是天子,并非凡夫,焉能以凡夫之相术来观陛下的命格?这真龙之气,不仅可以震慑妖邪,亦是能扰乱相术推算,非是臣等不敢,而是臣等不能。”

    “你们……胆小怕事……”皇帝失望挥挥手:“罢了,既是看不出,那就算了,你们且先退下吧。”

    “臣等告退。”二人齐声说着。

    见二人退下了,大殿内静悄悄,虽有宫女太监,都仿佛不存在一样,一声不吭静立在暗处。

    皇帝忍不住叹了一口:“要是怀慧在,必不会敷衍我。”

    所以他死了,被您亲自赐死了。

    耳力过人的刘湛与俞谦之在大殿外,听到了这一声,二人对看一眼,皆在眼中看到了讥讽,随即头也不回地走了。

    怀慧,叫着这般亲,还不是被一杯毒酒给赐死了?

    而这位萧怀慧萧真人,明知赐给自己的酒是毒酒,竟也不得不喝了。

    这实在可悲!

    就算是平时忠贞一片的刘湛,也不想做第二个萧怀慧,萧怀慧出身桐山观,其实跟刘湛还有些渊源。

    论起洞察天机的天赋,刘湛远远不如这位道兄。

    也因萧怀慧的暴毙,让桐山观一脉受到了严厉打击,十七年过去,到现在桐山观还没缓过这口气,逼的这代的观主惠道,下令永毁天机术,使得后辈求当奴才而不可得。

    现在皇帝却这样感叹!

    一直到出了宫门,二人才松了口气,回看着宫门,目光一碰。

    俞谦之伸出一只手,轻轻一晃。

    刘湛则朝比了个六。

    得了,不是五年,就是六年,这也就是最后时间了。

    二人就像是学生考试后对过答案,发现与自己推算的差不太多,各自心事重重了。

    “唉,一入侯门深似海,这对你我来说,有些不适宜,只是这一入宫门深似海,却恰到好处。”

    “你说,在里面,要是皇上下令拿下你我,要几个侍卫?”

    “侍卫?哼,在里面的话,我看在场的太监,说不定就可能拿下你我。”

    两人相视而笑,转身各自离开,而在大殿内,赵公公悄无声息又出来,并不出声,只垂首站在一侧。

    龙椅上的皇帝,此刻看着只是面沉似水,并无暴怒狰狞,甚至隐隐还有了一丝颓态,可赵公公熟悉皇帝,哪里能看不出,此刻皇上,心情可没比刚才暴怒时好多少。

第二百十九章 际天所覆

    一个小太监见地上散落着折子,跪爬过去就要收拾,突然被不知何时起身走过来的皇帝一脚踹倒。

    “朕没有叫你收拾,你敢如此放肆?”

    小太监吓得浑身发抖,就要磕头求饶,赵公公瞪了一眼,做了个让他滚去一旁的无声提示。

    小太监忙将即将脱口的求饶声又咽了回去,悄无声息跪爬退到一侧。

    正陷入某种回忆中的皇帝,果然没有多去理会。

    与其说,刚才话是在呵斥小太监,倒不如说是在说给自己听。

    早就过了知天命的年纪,皇帝的内心深处,却并不服,瞰着殿内,自己夺得大位,也并不轻松,可以说是呕心沥血,机关算尽,甚至博上了性命才获得。

    初尝了大位,朱笔一摇,生死贵贱都在手中,更有一纸诏书颁下,天下风云变色,实在让新登基的自己,夜不能寝。

    皇帝的眼前,仿佛再次出现了那个曾伴着自己多年的清隽身影,逆着光,对自己说:“陛下,既您问了,那臣就不再隐瞒,您……只有三年帝命。”

    三年帝命……不是寿命只剩三年,而是做皇帝的时间,只有三年了。

    若及时退位,让位给太子,那他还能作太上皇,继续享受着荣华富贵,继续活下去。

    可依旧要占着龙椅,三年一到,不是突降大病让他不得不退,就是有事发生,让他不得不松开紧握着权利的手。

    那时的皇帝,听到这话,顿时怒不可遏,但随之升起则是难以抑制的恐惧。

    是的,恐惧。

    那种滋味,他从不曾想过,会在成为帝王后再次出现,且让他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太祖固是英雄,可平天下时日太少,仅仅在位十一年。

    这是非常的危险的数字。

    边疆尚未清平,国内诸将未尚剪除,如果自己仅仅三年,朝野怎么看大郑?

    历代皇朝,开国之初,都必须有二三十年有为之君才算稳固,自己如果仅仅三年,向来贤德,或者说太过贤德的太子,能不能坐稳皇位,会不会大权旁落?

    而且,朕并不是庸碌之君!

    皇帝自认是太祖儿子中最有才干的,权利一旦掌了,再让放下,比得不到还要让人痛苦。

    因此,成年且有着贤名的太子谋逆了。

    接着,赐死萧怀慧。

    再者,多年恩爱夫妻一朝离心,让他痛心疾首又无可奈何。

    再给皇帝一次重来的机会,是否还会这么做?

    皇帝一动不动,其实仔细看,发觉人瘦得可怜,满脸皱纹一动不动,诉说这位皇帝一生的忧患和功业。

    承寿元年十二月,慕容靖谋反,被平定,灭族。

    承寿二年三月,灭昌国、其王被抓到太庙献俘,皇帝命其在朝堂献舞。

    承寿三年十二月,赐死卫国公罗顺,其族男女数百人流放。

    承寿五年正月,大郑节度使张仲武出兵大破西域,烧帐十万,杀其汗,传首京城,枭之四方馆门,又取羊牛三万,辎贮五百乘,献捷京师

    承寿七年三月,西域十姓来降

    承寿十一年七月,灭徐国

    到这时,除草原尚有方、鲜二部,而西南部尚有林国,可所谓际天所覆,悉臣而属之,薄海内外,无不州县,其中看似顺当,不知道有多少布局,多少筹谋,多少杀伐果断。

    “万岁!”赵公公轻声叫着,见皇帝毫无反应,又近前一步,小心翼翼:“万岁,您站的久了,还请休息下,保重龙体。”

    皇帝的喉结动了一下,睁开的眼扫看着四周,忍不住再次暗叹一声。

    “怀慧,不要怪朕。”

    “朕也是受到了蛊惑,被妖人给蒙蔽了。”

    “而且,朕对不起福儿,却对的起大郑,周疆已清,列将剪除,大郑帝业已稳如泰山,不会三世而亡。”

    怀着这样心情,皇帝却心中浮现出悲哀,只觉得口中又苦又涩,不理会赵公公的话,地上散落着的折子,被他随手拣起一份,打开看着。

    赵公公虽沉默着,但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皇帝身上,此刻眼皮就是一跳。

    这些折子在被送到皇帝手里之前,就先经过了这个首脑太监的手。

    没有比他更清楚这几份折子里内容了,无它,都是关于苏子籍的折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齐、蜀二王这次终于学精了,还是鲁王又跟着蹦了起来,潜伏着的人,反其道而行之,除少数折子是怀疑苏子籍立功一事,觉得别有真相。

    别的皆是先对皇帝歌功颂德一番,又将苏子籍夸成了一朵花。

    少年英才、文武全才、智勇无双都用上了,更提议给苏子籍实权,让其能早日进入官场,好一展抱负才华。

    赵公公暗暗冷笑,这虽是反其道而行之的捧杀,可还是不小心,皇帝当政十八年,什么没有见过?

    真为苏子籍,怎会说这样的话?

    希望他能早日进入官场,一展抱负?

    会试在即,以苏子籍之才,一个进士跑不掉,还用得着直接封官,绝了科举入仕的正途?

    不过是一些不入流小官,被人当成棋子,什么都不知,就以为可凭借这样讨好了主子。

    却不知,皇帝最忌讳,其实就是这种试图挑战自己权威的事。

    但不得不说,就算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也的确有着一点效果。

    见皇帝的脸上浮现出冷意,赵公公心里一叹。

    皇帝连看了几份,将几份折子俱往地上一扔,冷冷一笑。

    “科举的事,你给我盯着,朕不允许有人,包括几个逆子,插手此事。”

    “还有苏子籍,他的卷子,到时递上来,朕要亲自批阅。”

    “对了,殿试完,再测试一下他的血脉,明白么?”皇帝沉沉的说着。

    “是,老奴一定办好这差事。”赵公公弯腰,只是口中应是,心里想:“到现在了,测了已不止一次,陛下仍有一丝怀疑?”

    但不管测几次,只要皇帝吩咐,他自然只能照办。

    看着他退下,渐渐远去,皇帝一挥手,令人将地上折子收拾了。

    又过了一会,才又说着:“来人。”

    “奴婢在。”有人从暗处走出,跪下。

    “朕要见辩玄,请他入宫。”皇帝徐徐说着,似乎半月前大怒,呵斥辩玄闭庙思过的并是自己。

    “遵旨。”

第二百二十章 祭祀

    三月临化县

    此时的临化县,虽算不上春暖花开,可也冰消雪融,一路行来,树枝已有了嫩绿,有风拂过,也在微寒同时,略带暖意。

    这正是一个乱穿衣的时间,有些人畏寒,仍穿冬服,有些人则已换上稍薄些的春服,行走间自有一派风采。

    牛车往来不断,临化县虽和京城相比,自然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可也是县城,在去年广陵省部分府县闹水患时,这里太平无事,被一些人认为是宜居,比去年还要热闹几分。

    “干爹,这里是临化县了。”

    跟着于韩出宫一路来到临化县,是两个小太监,已拜了干爹,三人一路行来,乔装打扮,并不敢声张。

    齐王、蜀王两王势力最强,而鲁王虽势力单薄,母妃仅仅是个昭仪,但既已封王,却不可小看,就算是尚未成年的皇子皇孙,也未必就真无害,只是按照大郑的规矩,十五岁出宫,一般是赐蕃宅封国公,待得年长些,看身份和宠爱再封王。

    作娘娘的亲信,于韩自然不想节外生枝。

    幸娘娘这十七年来都是守着宫殿,除了必须皇后出面的事,几乎从不与外人接触,娘娘又早就没了家族支持,宫中的妃嫔虽对她占着后位不满,可是没了儿子,也无孙子,只是一个皇帝可能打算遮丑的傀儡罢了,不值得多关注。

    这才能带着人轻易离宫。

    掀开车帘,带了些老态的白净面皮上,露出些许感慨。

    “这就是临化县啊。”于韩轻叹着:“过去可不是这个样子。”

    “干爹曾来过?”

    这次说话的,并不是前面赶车的于穗,而是陪着于韩坐在牛车内的于果。

    于韩略带一点怀念笑笑:“多年前事了,曾打这里路过。”

    随后就不肯再多说了,只是看着这普通的小小县城,心里很有些不是滋味。

    虽说这里不是真正的乡野之地,可太孙何等尊贵身份,若不是当年的祸事,现在正是顶尖尊贵,出入都需要宫女太监簇拥,很可能一生都不会到这里。

    但又想到当年事里死去的三岁皇孙,又随后带上了庆幸。

    若非这里远离京城,是极普通的小县,又焉能顺利藏了太孙近十七年?

    这么一想,对这地油然而生了一丝好感。

    “干爹,眼看着天黑了,我们先找家客栈住着,我去打探一下叶先生坟地所在,等明日一早再去祭祀。”

    这天黑去祭祀,也有些不合适。

    于韩点首:“就这样吧,明早过去。”

    有这两个伶俐的干儿子跟着,这些小事,于韩并不操心。

    等牛车到了,稍停了片刻,入住临化县客栈的事,就都被办得妥妥当当了。

    在外人看来,这不过是带两个小厮路过县城的略有薄财的普通老爷,看上去就平平无奇,丝毫引不起别人的好奇与注意。

    等吃过晚饭时,于穗跟于果两个小太监就已将事情打听得明明白白了。

    “干爹,已问清楚了,叶先生就葬在城外一处坟地,附近是山岗,不远处有座庙宇,等我们到时出了城,一直往前走,就能看到庙宇,再拐过去找,能找见叶先生的坟了。”

    于韩听了,点点头:“先休息,明早出城。”

    当夜无话,次日一早,城门刚开,就赶着牛车出了城。

    果然行出不算太远路程,就看到远处有山岗,再走就看到了一座梵庙。

    因并不难找叶维翰的坟,没有惊动任何人,直接就驾车过去了。

    到了时,太阳也就才刚刚升起,清晨微风吹拂,郁郁青青环境,令人觉得心情不错。

    “是个吉地。”哪怕对风水并不怎么了解,于韩也有一些眼力,起码这地给人的感觉颇好,寻常人见了,怕也会艳羡能在百年后葬于此地的人。

    太孙身是女婿,为叶维翰选了这样一处地方,看得出,这是用心了,及到不远,就看见了墓碑。

    这是用砖石垒砌而成一个坟包,有石碑,简单写着叶维翰之墓,下面有着叶不悔跟苏子籍之名。

    叶维翰就埋在这里,三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上了前,都是不语。

    “叶维翰原名叶度,出身官宦之家,是正四品礼部侍郎叶敦诚之次子,投入了太子门下,太子出事,树倒猢狲散,有的还反戈一击。”

    “只有叶度消失不见,朝廷也曾追查过,只是以为是畏罪逃离,又清点没有少了重要人,也就算了。”

    “怎么想着,是改了名字,还携太子一个外室而逃,她怀孕,谁也不知道。”

    “现在终于给太子留了后。”

    于韩默默想着,感慨万千,现在有了反推,自然查明这女叫沈宜媛,原本也是官宦之女,因父罪充入官妓,开馆前被人送给太子,因身份低微,也没有入得太子府,不想却逃出了视线。

    有了她,就有了苏子籍,皇后,终于有了盼头,透了一口气,缓缓说:“取出来罢!”

    三人是秘密而来,虽没有通知地方官府,可随身带着皇后懿旨。

    三人在坟前站住,于韩将提前买好的糕点、酒肉、水果都一一摆好,于韩收敛了表情,正色展开皇后的懿旨,轻声读诵。

    说是懿旨,其实就是盖了凤印的宣纸,还有着皇后亲笔感谢。

    读完,冥冥中,似乎有什么突然变得不一样了,于韩又接过酒杯,斟酒,朝坟前空地上一撒。

    “叶先生,你应该清楚,太孙虽给你隐名埋姓,给保全了下来,但这也意味着,太孙尚没有名列宗谱,还不是皇家的人。”

    “故太孙第一步就是复姬姓,列玉谍。”

    “只要皇上承认了这点,他是太子唯一的儿子,太子太孙,名正言顺,自然有人投靠。”

    “第一步最难,望你在天有灵,请庇佑太孙此次顺利考取进士,这样才能进行下一步。”

    “这是皇后之愿,亦是我之愿,更是太子之愿。”

    “这里不能久留,我就只好用三杯酒,来敬你忠义了!”

    说着,又斟酒,再撒,连撒了三杯,于韩对两个小太监说着:“我们走吧,心意已经到了,现在就看太孙是不是争气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汤圆

    京城

    三月十五这一日,整个京城气氛都一肃。

    科举取士,对大郑朝廷来说是重中之重的事,对于百姓来说,也不可谓不关心,这可是百姓能青云直上的独木桥,谁不寄以希望?

    尤其京城的百姓,或做着小买卖,或开着旅店,都随着政令而受影响。

    举子齐聚京城,不说别的,光数月的花费,就足以让这些本地人赚个盆满钵满了。

    更不用说,天子脚下的人,能在放榜后看到进士游街这一热闹。

    普通百姓平时娱乐少,提前这么久,很多家里有着孩童妇孺,就都暗暗盼着这一天的到来了。

    但对家中有要去考试的举子人家,就又是一番情景了。

    清园寺居士园

    钟声响了,由于太近,少了些悠扬沉浑,多了些洪亮,就有一道纤细身影偷偷爬起,临着一看,大殿灯火亮起,接着听钟声木鱼声,又有沙弥齐声诵经:“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与大比邻众等千二百五十人俱,尔时,世尊食时,着衣持钵……”

    听声音有上百人,叶不悔知道,这是僧人每日早课,与寅卯(凌晨3点到6点间)齐集大殿,诵经礼拜。

    原本是很讨厌,因每天打搅清梦,但今天却很高兴,因不需要担心自己睡沉了,又看了一眼外面,只见外面街道一带黑鸦鸦乌沉沉,还没有多少灯火,连忙去灶上忙碌。

    “唧唧!”因怕吵到了还在熟睡的人,叶不悔动作极轻,脚上同样早起了的小狐狸,正眼巴巴抬头看着。

    “小白,别闹,等一会做好了汤圆再给你吃,乖。”叶不悔随口安抚,像只小陀螺一样忙碌着。

    苏子籍醒来时,一股淡淡的香甜味道,已弥漫开来。

    叶不悔这时正好看过来,见他撑着身子醒了,立刻招呼:“夫君,快洗漱,好一起吃汤圆!”

    “今天吃汤圆么?”苏子籍因这几日睡的都很好,今日起来,心情也不错,穿衣服穿鞋下地,随口应了一句。

    外面传来叶不悔的声音:“对,且有两种馅,芝麻跟豆沙,你喜欢哪一种?”

    “各来一些吧。”无论哪一种,其实苏子籍都不算喜欢,但也不讨厌,偶尔吃吃还是可以,特别是今天。

    等出来,才看到堂屋已摆了满满一桌,原本以为只是做了汤圆,结果这么一看,十几道菜,汤、皆有,汤圆只是其中一样,也不知道叶不悔忙碌了几个时辰,才弄好了这些。

    苏子籍忙去洗漱,等回来,招呼叶不悔一起坐下。

    他先从煮好了的一小汤盆汤圆里,用汤勺舀了几个,又盛了汤递给叶不悔,接着是自己动手,给自己也盛了一小碗。

    “好吃。”咬破一口,香甜口感瞬间在口腔里弥漫,苏子籍见叶不悔都顾不上自己吃,只看着自己,心中好笑,嘴上不吝啬夸奖说:“不悔的手艺就是好,这汤圆比我过去吃过的都好吃!”

    “那就再尝尝芝麻的。”看见苏子籍第一个吃了是豆沙馅的,叶不悔又笑盈盈催着。

    其实但从外表看,隐约也能辨出里面的馅儿来,苏子籍又吃了个芝麻馅,再次点头称好。

    “汤圆代表着吉祥如意,但早饭不能吃太多,我也没煮多少,你再吃些别的。”叶不悔满意地看着他一连吃掉了两个汤圆,连忙说。

    苏子籍看出她今天心情很不错,明明前几日时,这丫头还一副心中紧张却努力压着的感觉,怎么一觉醒来,反轻松了许多?

    苏子籍边夹起一个春卷,慢慢吃着,观察着她。

    片刻,吃完最后一口春卷,问:“你今日怎么心情这么好?”

    叶不悔想了下,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心情这么好,就是心里高兴,觉得说不出的轻松,想必是你就要金榜题名了,我这里就先有了预感!”

    苏子籍顿时笑了,赞同:“的确,天下英雄谁第一?今天可见分晓了。”

    临走前,小狐狸还唧唧叫了两声,朝他点点头,亦是一副等着凯旋而归的模样。

    苏子籍笑着朝它与叶不悔挥手,登上了牛车。

    大郑会试考场位于贡院,历是朝廷抡才大典最要之地,为了防止私下内外勾结,还建有高墙,沿正道而入,左中右三座牌坊,顺着三层牌楼再进去,一条路直通集合的空地。

    而在牌楼前,苏子籍和别的到了举子,都纷纷下了牛车,任由贡院门前士兵检查全身是否有着夹带。

    凌晨还是有点气寒,仰天能望到满天星斗,因能来参加会试,基本都已熟悉了考试的流程,从苏子籍被检查到进去,都没有发生发现问题被拦截的举子。

    举人穿着厚厚的几件单衣,提着的篮子里,也只有笔墨,从大郑太祖开始,来参加会试的举子,就有一些优待。

    跟之前考试一样,无需自备食物与清水,并且只考一场,一场三天,只要不是臭号,身体强健,熬完会试,并不是太难的事。

    不过苏子籍目光搜过人群中一些头发花白的半百举子,以这些人身体情况,考完一场,能顺利走出来,怕有半数就不少了。

    “苏贤侄!”刚进贡院,就听到身后传来轻唤声。

    苏子籍回身,就看到许久没见的方文韶快步走来。

    “方伯父。”苏子籍等他走近了,才一起并肩而走。

    “此次会试,你可有把握?”方文韶不知为何,突然问了这一句。

    苏子籍自然不会说一定有把握,只是说着:“谁能有把握,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是啊,尽人事,听天命。”方文韶叹着点了点头,他看上去,头发带了白丝,虽保养得好,可到底上了年纪。

    看一眼走在身侧的少年,正是风华正茂,没记错过年了才十七岁,比自己儿子还小的年纪,却与自己一同进入贡院。

    要是自己侥幸得中,而苏子籍也得中,往后就只能称呼同年,而不能以伯侄相称了。

    要是不中,少年中了,自己还得打揖行礼,方文韶油然而生一股复杂心情,之前从不认命的他,此刻也多出了一丝颓然。

    “要是此次还不中,就回去不考了,安心当个县绅!”

    “好在惜儿已知用功,寄希望于惜儿也是一样。”

    带着这样复杂心情,二人与数不清的举子,一同朝着可以鱼跃龙门之处聚集。

    天下英雄,谁能文中夺魁,只看这会试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求告无门

    几乎同时,临化县城外小路上,一辆牛车正朝前行去,坐在车内年轻人打了个喷嚏,给自己唬了一跳。

    “可别是受了寒吧!”他忙将车帘放下,不去看外面风景了,擦了擦鼻子,暗暗想着:“等到了余律家,可要让他先备上一些姜汤喝了,真是受了寒,这罪可是不轻。”

    “公子,余府到了。”随着微微晃动的牛车,方惜差点睡着了,刚要入睡,牛车就停了下来,外面传来了车夫的声音。

    “喂!醒醒!”方惜自己要下车时,才发现跟自己过来的小厮居然比自己睡的还香,没好气推了推。

    “啊!公子!到了?!”小厮一下子就惊醒了,差点跳起来磕到脑袋。

    “是啊,你个懒货,竟还要本公子叫你。”方惜没好气地说。

    不过小厮也不怎么怕,毕竟一直服侍着他,知道他并不是一个对待下人严苛的人。

    “公子,小的扶你下车!”小厮嘿嘿笑,手脚上利索起来,先一步下车,替方惜掀了车帘,小意奉承着。

    方惜果然那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尤其看见余府管事笑着迎出来,就更是将刚才的郁闷抛于脑后了。

    “我又来了,张贤弟是不是也到了?正在我表弟的院内读书?不必通禀了,我自己直接过去即可。”

    这里可是自己姨母姨夫的家,余律又是自己表弟,方惜来过不知道多少回,将自己当成另一个家一样,自然是毫不客气。

    管事的自然是点头应是,虽是如此,还是吩咐了一个仆人跟着,好随时能听着差遣。

    方惜带着小厮,径直就奔了余律的院落,但见院落内花树随风而动,淡淡清香,沁人心脾,倒是十分符合余律的喜好。

    方惜虽对这文人风雅之事没那么乐衷,也停脚欣赏片刻,这才进了正屋。

    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就听到了朗朗读书声,一进去,果然看到余律、张胜正在捧卷读诵。

    此时正轮到张胜读着,余律倾听。

    这方法,还是因苏子籍而起,当时他们就觉得这读书方法颇为有效,后来苏子籍一路顺利,竟成了本省的解元,不少人打听到了这读书方法,也跟着学起来。

    而最早的两人,余律、张胜,自然更坚持。

    “你可算是到了,快坐下。”余律这时抬头,看到了方惜,立刻就是招手唤其坐下。

    张胜也停下,终如愿戴上童生头巾的他,此刻再不复当初一听读书就隐隐头痛的姿态,现在捧着书卷若读上瘾了,甚至连吃饭都能偶尔忘了时。

    方惜之前就听说了张胜成了童生的事,这次见了就是拱手道喜。

    张胜本就心中高兴,被这一夸,忍不住就夸下海口:“是吧,我也觉得学习大进,明年四月也要中秀才,后年要和你们一起考举人,再进京!”

    这志向,被还拿老眼光看待张胜的人听了,怕是要笑痴心妄想。

    毕竟这童生,张胜就考了不止一次了。

    余律听了之后,点头鼓励:“你这想法甚好,有子籍托人送回来的读书心得,肯定能行。”

    就连方惜,也连连点首:“表弟说的没错。”

    之所以二人有这样的反应,并不是只因对张胜有着信心,更多的是对苏子籍托人送回的读书心得有信心。

    方惜有着一个举人父亲,家里也有着一些底蕴,自然更有这个底气来评价这些心得。

    “子籍够朋友,这三套心得给了我们三个,不知道花费了多少时间。我将我得的那份与自己家学比较下,发现他给的要胜出不少,哎,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学的,竟这般厉害!”

    说着,又遥望京城方向:“现在京城已到了会试之时吧,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定是已在考场之中,希望子籍能顺利高中!”三人遥想主人公现在,不由神往。

    作为读书人,谁不想金榜题名,谁不想打马御街前?

    “定是能中。”余律说着,看向二人:“我们也不能落后,都别闲聊了,继续读书,张胜,你继续从刚才的地方往下读。”

    不久,屋内便再次响起了郎朗读书之声。

    皇宫永安宫

    其实是规格最大,就算是太后居住的宫殿,也略小了些,只是冷冷清清,一眼望去,都能看出一种萧索气息。

    今天凌晨,皇后的女官朝霞很早就起身,看了看卧室果然空空,就立刻转入了佛堂。

    说是佛堂,其实里面仅仅就是一尊白玉菩萨,就听着皇后喃喃祈祷:“菩萨,佑我孙儿中得进士,我好拼了命,将他复归宗谱。”

    “皇后娘娘……”朝霞跟着叩拜,见皇后面带泪痕,默默添香,也不作声,待着她有起来意思,才连忙扶着。

    大概是跪久了,皇后到了墩子上安坐了,脸色有点苍白,良久才苦笑:“当年萧怀慧萧真人有天眼异术,能洞穿九幽,说到了梵教,曾经说过。”

    “皇帝受命于天,一朝受命,就为天子,龙御归天之时,神阶尚在梵祖之上,更勿论诸菩萨。”

    “就连我等皇后,论位阶也在大半菩萨之上。”

    “他是在劝我,天下岂有上拜下之理。”

    “更不要贪图梵土转生这等外道,我们内宫与龙气相连,纵是天天念菩萨,又岂能转生梵土。”

    “自有上天所赐龙气福田是我等归属。”

    说着,皇后苦涩一笑:“我原本也信了,想着百年后,我与夫君、福儿同在一处,心里就欢喜,可是现在,我不拜菩萨,又能去拜谁?”

    “上天,皇帝是它的儿子,它能帮衬我?”皇后喃喃的说着:“大郑的列祖列宗,它们能为我说公道话?”

    “日月星辰、风云雷雨、岳镇海渎,哪个不是天子兄弟或臣属?”

    “思来思去,只能求着菩萨。”说到这里,皇后不由哽咽,眼泪蜂拥而下:“我只恨自己无能,什么事都办不了,只能求菩萨庇护,佑我孙儿中得进士,我好拼了命,将他复归宗谱。”

    “这样,我死了,见我儿时,也没有惭愧了。”

    “娘娘!”这话听得撕心裂肺,朝霞不由泪流满面,也对着菩萨重重拜下:“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第二百二十三章 二三分足矣

    “县考难,府考难,省考尤难,会试易,殿试尤易。”坐在考号内,苏子籍看着环境,不禁发此感慨。

    前朝时或不是这样,但本朝从太祖起,能走到会试这一场的举子,数量就不是很多,也因此对待这些举人,往往要宽松一些。

    这并不是指在纪律上宽松,而是在环境待遇上要强出许多。

    不同于地方考试,能参加贡院会试,但凡考取了,无一不是朝中官员的未来同僚。

    而文人虽彼此相轻,可在某些事情上又容易物伤其类,会试取士改革,在一开始没有遇到阻碍。

    虽然随着时间推移,读书人渐渐多了,朝中出现一些声音,希望会试重新回归前朝,但也都被皇帝无视了。

    当今皇帝,随着年龄增长,圣断之势越强,会试原本定在二月,但是思及登基以来,每每二月都会遇到落雪,实是春寒料峭,便下旨改成了三月。

    现在这天气就好多了,起码坐在只有三面隔板,头顶遮阳遮雨,前面一览无余的号房里,苏子籍并不觉得寒冷。

    而目光所及之处,坐下了的考生也大多表情如常,并不见瑟瑟发抖之态。

    今日天气也好,此时太阳还不曾升起,但贡院内,抬头向前方半空看去,依稀能看到清澈的天空。

    “看着似乎是个好天气,是个好兆头。”舌尖还有着汤圆微甜的味道,苏子籍心情颇好,坐着等发卷,以及考牌的出现。

    但随后出现的士兵,手里捧着的东西,出乎了苏子籍的意料。

    “竟然不是考牌?”

    见有人挨个号房发桑皮卷袋,苏子籍接过卷袋,打开一看,明白过来。

    “一人发一套考卷,考题直接已经印在了上面。”

    “数千人的考卷,墨印尚新,这是临时印刷的卷子,这可是大工程,还要防备着有人在过程中泄题。”

    “也就是会试的主考官,能有着这样魄力了。”

    “不过,也可能只是皇帝的要求。”苏子籍不过随便想了下,就将注意力放在了考题上。

    到了会试,已经没有任何小题,一共七张卷子,七道题。

    这一卷袋里放着,除了答题的卷子,剩下的就是草稿纸。

    草稿纸倒管够,足足十几张,不过这都是不能带出去,收卷时,要一起收走,封存。

    所以一般在会试答题时,便是草稿纸上,考生们也不敢随意落笔,都要深思过后,才后落笔再写。

    “后面四道题,相对来说是小题。”

    苏子籍浏览了一遍后,已做到了心中有数:“前三题相对重要,而最重要的是首题了。”

    “天步唯艰矣”

    凝神一看,苏子籍不由变了色,这首题让人一看,胆小的人怕是会直接冷汗落下来。

    这题目,简直大到没有边。

    “什么是天,天就是上天,但朝廷不可能让考生揣摩天意,这是大忌讳,谁审题到这个份上,肯定完了。”

    “所以天只能是皇帝又或朝廷。”

    “天步唯艰矣,可以说是朝廷经太祖到今上,三十余年,民生恢复,渐渐鼎盛,不出意外就是一朝盛世,而生业繁衍,渐渐也到了顶点。”

    “这已经中了主题,可是私下一想,真正盛世怕还在下一代,这天步艰难,是不是指皇帝本人老朽了?”

    苏子籍沉默了。

    这事就算有人想到了,又有几个敢这样答?

    再鲁莽怕也不敢。

    号房内一时安静,隔壁考生翻着卷子声音,以及不远处考生叹气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谁都知道,这题不好答。

    “天是指朝廷或皇帝,但加个步字,就不仅仅是皇帝个人,而是整个朝廷的发展。”

    “朝廷治理就是爬山,起步爬,无论朝哪走都是上坡道,最多就是过程多了曲折,而一旦到了山顶,再走,无论多呕心沥血,多厉精求治,都是走下坡道,这是古今历朝都明证了。”

    “或者说,这就是兴衰律。”

    “只是古人称之气数天命,周而复始,其实是一回事。”

    “盛极而衰,天步就跨不过去。”

    “所以这天步唯艰矣,其实是皇帝感悟兴衰,还没有真正抵达极盛之世,却担忧着盛极而衰,月圆而蚀、器盈而亏了么?”

    “这真的是很有远见,只是实话实说,每一朝,明君名臣总觉得自己能超脱兴衰律,可历史证明,这是自古谁也没有办到过的事。”

    “其心可叹,其志可痴,只是作当事人,就得尽人事,多延一分国祚,就证明了自己存在的价值。”

    审题已清,可直到太阳高高升起,一阵风吹来,将卷子吹得哗啦啦响。

    苏子籍才有了动作。

    他举手到最高,缓缓落下,到了头处,就暗暗摇首,哪怕压抑些,这样写,还是非死不可。

    手压倒胸,再次摇首,问着自己:“太子太孙何以为德?大抵太子之职,在于日奉朝请、问安视膳而已!”

    这是前朝名臣的话,意思是,太子的责任不是治政,而在于向父皇早晚问安,问问膳事(吃饭)罢了。

    又压到了腰处,想了想:“压到这样的程度,或才气不那么锋芒了吧?毕竟我还不是真太孙,必须有所表现。”

    “自古猜忌之深,莫如父子,文可十二分,才只可二三分足矣!”

    只是这样想,苏子籍突然之间觉得自己过于世故。

    就算事实是这样,也不能随便说呀,会惊着不少阿草阿花可爱的心灵。

    苏子籍笑了笑,这才收手,拿起笔,在草稿纸上一挥而就。

    这一题,写完了,太阳已高高升起,腹内咕噜噜响,不远处有梆子的声响,这是要送饭送水来了。

    苏子籍才恍神,竟已到了中午。

    将卷子好好放进卷袋,挂到一旁,免得一会被污了,又起身,在号房内慢慢走动着,活动着四肢关节,免得酸痛不适。

    不到一会,就有吃食送到了他这里。

    两个士兵一个将煮过的清水用木壶装着,尚冒着热气,放到木板横着桌上,又有一篮子熟食,都是易存放的饼子,有着五种,含着五谷,这是个吉祥寓意。

    之所以在地方,还能在号房里自己煮饭,到了会试这里,却全都由着贡院按顿统一发放,一是体恤考生,二则是怕出事。

第二百二十四章 难道只能有一分

    庆武三年,曾有前朝复辟党,混入贡院,试图引火,酿造惨案。

    虽没成功,但从此以后,在会试时,不仅仅多了好几个水缸,随时可以灭火,还直接掐灭了个人失误造成火灾的可能不再让考生自己做饭。

    苏子籍对此是十分赞同,数千个考生,但凡有一个不小心引火,贡院古色古香,木料建筑到处都是,一旦着起大火,比地方考场还难救援。

    他可不想考一次试,还要受一番惊吓。

    况且,这由着贡院统一发放食物与水,但凡在这方面出问题,无论是舞弊还是中毒,都能直接找到负责人。

    相关人员,为了自己活命,也会加倍小心。

    苏子籍借着一点放凉了些的清水略洗了洗手,就捏起一块饼,吃了起来。

    吃完了,中午又睡了一小觉,下午醒来,先在自己这号房内解决生理问题,随后捏着鼻子,将前三道题的两道都写了。

    落笔时,发现天已经黑了下来。

    贡院这里给每人都发了蜡烛,共三根,苏子籍将卷子收起,借蜡烛的光,吃了晚饭就睡了。

    不过是蜷缩在狭窄的木板床上。

    但比之以前还需拆了“桌椅”来拼床,这次好了许多,直接备了一张毯子给考生。

    因着身上穿的还算厚实,夜晚时,号房无遮挡一面,并不是风吹过来的方向,勉强睡着了。

    但这滋味,也的确不算多好受。

    尤其是第一天下来,各个号房内多多少少都有了一些尿骚味,虽是三月,不是热时,可这味道也有些冲鼻。

    苏子籍暗暗庆幸自己第一天就将最难写的三道题写好了,后面四道题,想必今日就能写完,明日再检查一下,就可交卷。

    不像有些人,第一天状态最好时先写简单,可第二天休息不好状态略差时,再去写前三题,哪里还有第一天的灵感?

    听着附近传来的叹气声,苏子籍再次净了手,吃完了士兵送来的饼,又喝了一些热水,这才收拾干净了,将昨天写在草稿上三道题,检查一遍,润色过,仔细抄录在了卷子上。

    又检查了两遍,发现一点错污都没有后,待墨迹干了,小心翼翼收到卷袋。

    接着就是准备写下面的四道题。

    这四道题,无非就是策论、作赋之类,不到一日,就在草稿上匆匆写完了三道题。

    虽错估了时间,第二天没有写完全部的题,但相比别人,苏子籍的时间也依旧是充沛。

    这还是十分悠闲状态下所写,并不紧着时间。

    依旧是按部就班的吃饼子、睡觉。

    第三天,苏子籍早上吃过了饭,又净了手,才慢慢抄录三道题。

    但不知是不是受了寒,这一天,不仅是他,附近号子里的考生,不少都咳嗽着,状态不佳。

    苏子籍虽没到生病的程度,可听着附近此起彼伏的咳嗽声,也觉得嗓子有些发痒。

    有些考生前两日没有写出多少,这一日有些急火攻心,在中午时,午睡了片刻,就是被一阵哭嚎声惊醒。

    接着就是脚步声,监试衙役毫不留情把他拖出去,他还想嚎,结果被塞住了嘴,呜咽的拖了出去,吓的周围的号房考生瑟瑟发抖。

    “又一个崩溃了。”

    苏子籍侧耳听了听,叹一口气,继续写最后一道题,写完,直接将已写好了的内容抄录到卷子上。

    接着,对全部卷子看了看。

    “唉,现在才知17级的可怖。”

    科举有许多诀窍,首先是朝廷法度相对稳定,学此可得主流,违时之文难合时代之辙,写的再好也没有用,这点上,野路子就吃亏太多了,而太学生,本身就是主流,占了许多便宜。

    说实际,简渠虽参与了考试,可以他的思想和文风,十之**还是不中。

    当然,一味合于时风,就泯于众人,吸引不了考官的目光,方文韶不仅仅是在微妙大义上尚缺一点工夫,更在这处也是,他的水平,就得靠运气了,运气好,说不定就给低低中了,运气不好,自然一切休谈。

    因此考文,必须出新出奇,是故法度正大、和平、雅澹,不落时风,而必有二三分出新,以吸引考官的目光。

    而17级的水平,虽仅仅是二三分的新奇,但“文”方面,却淋漓尽致,使人有着多一字臃肿,少一字太瘦的感觉。

    就算是苏子籍自己,也有着墨无有修删的感觉,只是看完,唯一的疑惑:“二三分新意,是不是太多了?”

    苏子籍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这感觉,但转眼一想:“要是二三分都嫌多,难道只能有一分?”

    想着就哑然失笑,昨夜没睡好,抄录完,苏子籍就蜷缩在后面睡着了。

    这次醒来,不知道沉沉地睡了多久,又听到了清脆的梆子声。

    苏子籍惊醒,下意识就去捞卷子,却摸了个空。

    不远处再次传来哭声,苏子籍揉了揉眉心,爬坐起来。

    “到时间了?”他抬头看向外面,发现外面的天有点灰蒙蒙。

    虽是考三天,实际上,是三昼两夜,第三天夜晚,随着梆子声响起,会试的时间就结束了。

    “这便是考完了。”苏子籍忍不住发了会呆,听着不远处走来脚步声,将之前收起来的卷子,摆好,连同草稿,都放在了桌子上。

    不一会,就有考官带着士兵,依次号房收卷,不过,如果还没有答完,允许蜡烛点完。

    点完了,黑幽幽,也看不出字,考官也不会再给时间。

    走到苏子籍这里时,有人眼睛一亮,却不作声。

    苏子籍和前面的考生一样,将卷子递过去,眼见放好了,离开了,他这才整理了一下已皱巴巴带着一点味道的衣服,收拾笔墨,朝着外面走去。

    贡院外不到半里处,有着一座等候亭,其实这里更有一片空地,此时停着不少牛车、轿子,都是来接考生。

    苏子籍走过去时,雨蒙蒙而下,天地之间一片苍茫,望着远处正举伞朝着走来的野道人,不由一笑。

    “主公,考场怎么样?”

    “【四书五经】17级,14588/17000”苏子籍垂眸看了一眼,不想这三天考下,增长了500经验,笑了笑。

    “要是我再不中,我就信简渠所说,朝廷科举黑暗,无寒门立椎之地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将来恐犯天怒

    至公堂

    此时一片灯笼,十八房考官,还有礼部以及内宫派来的文吏,弥封、受卷、供给、对读、誊录吏员,总有二百人都鹄立在堂侧,个个鸦雀无声,一派紧张肃穆。

    一个上了年纪太监,这时神色平淡的带着带刀侍卫,静悄悄进来,虽未发出声音,存在感极强,有考官没忍住,看一眼,结果立刻被侍卫发现,冷冷扫来,让考官忙避了过去。

    就听着“进香盟誓”一声高呼,三位主考官率十八房考官,排队至铜盆里盥洗了手,又向“万岁万岁万万岁”的龙牌,以及“大成至圣先师”牌位恭行三跪九叩大礼,共声进香盟誓:“我等为国家社稷秉公取士,不徇私情,不受请托,不纳贿赂有负此心,神明共殛”

    这是几百年一成不变的规矩,人人耳熟能详,但人人都严肃,无它,这世界可真有鬼神。

    盟誓完,考生卷子则由着有品级的文吏不断运来。

    当所有卷子都一一摆在宽敞的大厅内,这二十一人各自肃然端坐,参加会试的考生,是鱼,是龙,命运基本就决定在这些人手里了。

    两扇大门呀呀关闭,等待着主考官发话,主考官钟凡之略点了点首,目光一扫,沉声说着。

    “诸位,虽是老生常谈,我还是要说下,皇上对这次科举非常重视,派来的人,是赵公公,我相信大家都认识。”

    文吏不敢稍动,而众人颌首,来的是谁,三位正副主考官,以及十八房考官,没有一个不认识。

    赵公公,在皇帝面前有些颜面的首脑太监。

    他过来,这明显就是巡查监督。

    虽说以往会试,皇帝也都重视,可这次连赵公公都派来,率侍卫巡查监督,明显较之往常更重视。

    怎能不让他们不加倍小心?

    “义理大家都是宗师,我就不多说了,我只想说一句各位有幸成为考官,无论点了谁,以后见了你们,都得施半师之礼。”

    “因此,你们再想构私舞弊,值么?不仅仅个人功名和身家性命付之东流,还祸及家族。”

    “阅卷还没有开始,想想汝妻汝子。”

    主考官话说完了,转身对着赵公公:“公公有话说么?”

    赵公公收敛了惊讶,说着:“钟大人这话说的透彻了,咱家其实一直奇怪,为什么有考官舞弊?”

    赵公公的话在厅内响着,带着丝丝金石之音,众人面面相觑,又听着说:“虽朝廷有规矩,主考官只取一任,万无连任之理。”

    “可哪怕一任,取士三百人,以后都是朝廷命官,见你们都得行礼,这里面有多少好处,不用我多说,为什么还有人想着为了点银子舞弊呢?”

    太监口气很惊讶,的确是想不通。

    是,大郑很讨厌师生结党,取的榜生也不可能终身不得违逆师命,但师生情分总避免不了,三百个未来命官的香火情,哪怕每人出一丝,汇集起来是多大的运数?

    已经得了最大的好处,还要点银子?

    副主考官盖景胜听了颌首,肃然一揖,庄容说:“所以我等,何敢辜负圣上谆谆厚望?必克己谨慎,为国选拔真才!”

    赵公公听了尖笑:“好好,咱家等着看你们选出来的真才!”

    说着,退了出去,就见主考官钟凡之沉声:“阅卷罢!”

    三千五百份卷子,从中要择出三百份,这就是贡士的人选了。

    按照大郑会试的规矩,三位正副主考官与十八房考官,有半数以上画圈通过了,且无人认为不可,便算是通过初审。

    这些卷子的考生就是贡士,无意外的话,起码能在殿试落得一个三甲同进士之名。

    而二十一位考官全部通过,这便是可以进入下一轮,去竞争会元,这样卷子,每次会试往往都只有二三十份。

    但今年,却似乎较往年更多一些。

    “妙,妙啊!”本已被前面全票通过了几份卷子晃花了眼,一位房考官惊讶出声,拍手称好。

    他的反应,立刻引来别的考官的注意。

    今日不同往日,有首脑太监在场监督,还能忍不住失态,这卷子得好到什么程度?

    一位考官遂将卷子取来,只看了几行,就难以抑制露出赞赏,待看完,居然亦是称赞。

    “纯正博雅到不带丝毫烟火气,没想到,会试竟能遇到这等文章,我这个做这考官,惭愧,惭愧啊!”

    三位正副主考官都被吸引,也纷纷来看这份卷子。

    “这……”钟凡之虽看过内容,觉得几乎无懈可击,连这样沉浸文海多年的人,竟都难改一字,但又觉得考生所写内容,颇有些过分,谈不上哪里不对,就是觉得过分。

    钟凡之犹豫了一下,问着副考官张绣:“你觉得如何?”

    张绣蹙眉:“这文章才华十足,但锐气太重,看来是个年轻人,将来恐犯天怒,如果没有,恐怕是良相。”

    盖景胜也点评着:“的确这样,你们看他的文章,总觉得锋芒太露了,这是才气太足的原因,得挫磨一下性子……”

    说着,三人面面相觑,都不由苦笑。

    而有几个考官,已经给这卷子上画了圈。

    有人试图看出这是何人的文章,但因都是抄录了送到手里,并不能从字迹上辨出是谁。

    这十八房考官中,亦有三王的人,但因着对这次会试,三王都没有下达必要达成的任务,里面的几人,也都并不一定非要揪出所谓举子苏子籍来。

    “王爷只是说,顺其自然,能发现苏子籍的卷子,看情况可令其不中。”

    “发现不了,也不必在意。”

    “这卷子这样出色,真是苏子籍,怕也难以令其不中,倒不如装聋作哑,只做不知。”

    不得不说,刚才警告,还是有点效果。

    见众人面色各异,却都没有反对,主考官钟凡之亦是暗想:“我与众人意见不同,本是一片爱才,可这文章实在太佳了,要是阻挡,怕反要落得一个嫉贤妒能的恶名,罢了,都同意,我何不也顺水推舟?只是这文章,还是才气锋芒太露呀!”

    “不过就算是陛下,也不会因肺腑之言,就直接无视了才学。”

    想到这里,钟凡之也提笔,在卷子上面画了个圈,不由一叹:“也不知道是提拔了他,还是害了他。”

第二百二十六章 扣心自问

    “初审完,一同通过二百三十三份考卷。”二天二夜奋战,仔细筛选,最终被纳入贡士之列,共有二百三十三人。

    “休息二个时辰,再进行二审。”随着吃食、热水送进,被圈在里面不得最终结果不得外出的考官们,进入了临时的卧铺,呼噜睡觉起来。

    赵公公令人搬了把椅子,就坐在门口闭目养神。

    二个时辰,考官们净水洗面又净了手,再次投入到二审。

    这次,就要比初审时轻松许多了。

    但压力,却丝毫不小。

    毕竟,数千份考卷中,择取二百多份,这关系许多人的命运,同样二百三十三份考卷中,择取名次,也令人左右为难。

    甚至有考官因意见不同,哪怕有太监在场,最后也吵出肝火,差一点就要撸袖子上了。

    “公公,二审已审完了,一同是三十三份考卷。”赵公公初时还有些兴致看着文臣争执吵架,看久了就困了,直到昏昏欲睡时,被人忽然附耳说了一声,这才清醒过来。

    “审完了?”赵公公看了一眼,果然,虽有几位考官脸色不算好,但的确已是不再吵了。

    这些文官啊,可真是……呱躁。

    “您吩咐盯着的那位,也在这三十三份里面。”小太监低声说着。

    “好!”这次就可以去交差了,赵公公直接起身,尖声笑着:“既已出来了,那咱家就和三位大人进宫了。”

    “走吧,三位大人。”

    正带着卷子欲去见皇帝的三位正副主考官,虽不喜太监,敢怒不敢言,点点头,就一步迈步出去。

    赵公公则直接带着人跟了上去。

    就仿佛他来这一趟,就是为了督促审核,有了结果就可以去交差一样。

    剩下的十八房考官,彼此看了看,心里是怎么想的且不说,面上都尽量保持着平静。

    赵公公与三位正副主考官,贡院本就离着皇宫不远,这一路又有着侍卫开路陪同,安静下,给人感觉,转眼即到。

    “赵公公,皇上正在小憩,且待我去通禀一声?”一个太监见赵公公回来,忙小声说着。

    赵公公点头:“你且去,咱家在这里陪着三位大人。”

    太监立刻就走了。

    因着今天并不是上朝的日子,过来时皇上还没办公,这并不奇怪。

    要不是因在自己临走前,皇帝交代,有了结果立刻汇报,以赵公公的忠心,怕是并不介意在外面等几个时辰,只为让皇帝好好睡上一觉。

    总体来说,大郑对臣子还算优待,在侧厅处,三位大人喝小太监奉上热茶,与赵公公随便说话,而不是跪侯。

    “皇上驾到”喝到第二轮了,随一道太监的声音,在场四人都忙起身。

    “臣等叩见陛下。”

    “奴婢拜见陛下。”

    “都平身吧。”皇帝挥了挥手,让他们起身,他坐在了椅上,赵公公径直都到了皇上身侧,微微弯腰,站着伺候,这是家奴的本分。

    钟凡之上前一步,将这次会试的情况与皇帝说了:“臣等初审共择取二百三十三份考卷,由皇上定夺。”

    这是大郑历的规矩,点了会元,包括会元在内二百三十三名贡士都将参加之后的殿试,从中再分出一甲、二甲、三甲。

    “呈上来。”皇帝开口说着。

    都不用太监过来,张绣亲自捧卷,送到了皇帝面前,总共三十三份。

    皇帝从第一份看起,前两份并没有让他露出特别表情,但当他看到第三卷时,赵公公突然咳嗽了一下。

    皇帝的手一顿,将这第三卷展开,看了看字,还微微点头,对皇帝来说,11级的馆体字不算很差,尚过的去。

    “看来,尚算用功。”野生书法有这个不错了。

    看到破题时,顿时怔住了。

    “子子孙孙无穷匮也”,再观下去,大意是天步虽艰难,可子子孙孙无穷匮也,只要子承父志,励精图治,必能跨步前进。

    这其实是苏子籍在忽悠,兴衰律的可怕之处,并不是有着明君名臣就可以抵御,而是到一定程度,就算是每代都是明君名臣。国家也要衰退死亡。

    就拿人体来说,假如有一个人,处处按照科学保养锻炼,人就不老了么?

    肯定不是,朝廷也一样。

    但对绝大部分人来说,这理由就充分了,的确,有着只要子承父志,励精图治,必能天步无穷义理很充分。

    这也是考官打高分的原因。

    “可恨!”皇帝看完了,突然之间一阵烦躁,再取了两份继续看,这两份看完,越是不快,直接摆手不看,也不说话,只是起身踱步沉吟。

    见三位主考官面露茫然,皇帝心中更郁着阴火,这些不长眼的臣子,既将这卷子择取出来,并还放在择取会元三十三份考卷里,莫非也认同这观点,也觉得朕老了?

    只能等着子孙后代去完成朕做不完的事,而朕可以直接让位了?

    “你们主考官收了多少钱啊,竟将这样考卷也择取出来!”皇帝忍了忍,心中还是直冒火,直接冷冷说着。

    这一开口,三位正副主考官直接吓得跪下,两位副主考官还没反应过来,主考官钟凡之已经连连叩首,说:“臣等都久受皇恩,更蒙信宠,主持这次会试,岂敢为了点铜臭而枉法?”

    说着连连叩拜。

    皇帝一说话,就知道自己失态了,其实看的五篇文章,有的说只要亲君子远小人就可大治,有的说要整顿吏治就可延缓天命,都有点道理,都说不通,苏子籍还算是最中的一个。

    春来了,殿阶虽清理,还是隐隐见得苔藓,只是远处枯草和新苗并长,在风中瑟瑟作抖,心中越是难受,许久才粗重地透了一口气,倏地回身,回到了座位上,再拿出了第三卷细看。

    “文真理老,字字精当,连抄袭都抄袭不来。”

    皇帝本身文学素养不说,但每天阅读的全部是进士之文,可以说,就算是眼高手低,审美也培养出来,这种文字,当世第一流,不可能靠舞弊获得。

    天步这标题,本来就没有一定答案,这答的也非常不错,为什么自己看了,油然而生怒火?

    “是我嫉妒了么?”皇帝扣心自问。

第二百二十七章 十七年来一羹汤

    虽是难得的文字,可也不是绝无所有,身是皇帝,谁会嫉妒臣子的文学?

    文章写的再好,还能打仗不成?

    皇帝坐在墩上沉思,一时死一样寂静,这卷子是三位正副主考官所折叠,目光只是稍抬,都知道这是哪卷,就听着皇帝问:“这卷怎么名列第三?”

    这是说好,还是说坏?

    主考官钟凡之目光稍抬,就被皇帝寒凛凛的目光吓的一缩,连连叩拜:“第三卷文章虽佳,可以说纯正博雅,一字不易,论文典,不但考生,就连我等也似乎逊色一筹,但……”

    他不确定自己应该赞美还是诋毁,可皇帝不能等,就出口说着:“但似乎过于文雅,不食烟火,非为官所宜!”

    这话说完,其实这位正主考官的内心,也是十分忐忑。

    好在,皇帝就点了点首,哪怕沉默不语,但这大殿内的紧张气氛,却还是稍稍松了一下。

    二人见了,立刻就懂了,这是皇上不喜第三卷!

    正要跟着诋毁时,赵公公眼尖,看到外殿有着女官过来。

    在场的太监都露出诧异之色,毕竟在这等重要场合,皇上正与大臣在内殿议事,外面的人居然没拦住这陌生女官,也没禀报,直接让人进来了?

    有年轻的太监不认识这女官,立刻就想阻拦,赵公公却已小跑着从内殿出来了,将那人直接拦住,面露笑容,冲着女官说:“皇后娘娘可是有什么吩咐?”

    这竟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女官?

    之前要阻拦的年轻太监,后背冒出了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按照道理,皇后是三宫六院之主,与皇帝是敌体,不应该阻挡,可是十几年来,年轻一些的太监,虽听说当年皇帝与皇后娘娘恩爱,可没有经历过,甚至几乎感受不到皇后的存在。

    就连吴妃、梅妃也比皇后有存在感。

    可要说皇后摇摇欲坠,十几年来,凡是窥探皇后大位的妃子,都或贬或冷宫去了。

    这是拦,还不拦,又以什么态度?

    幸亏赵公公先上去了,得,看看态度,他是大太监,更清楚皇帝心意。

    只见赵公公面露笑容,女官朝霞福了一礼,笑着:“皇上操劳国事,实在辛苦了,皇后娘娘着实心疼,让奴婢送来了羹汤。”

    赵公公看去,跟在朝霞身后的一个宫女,手中端着一只大盘,还带着丝丝白气,并且宫女左右,还有两个小太监,都是外面守着,在他看过去时,两个人点了下头。

    赵公公便知,这已验过毒了。

    “让老奴端进去即可。”赵公公想着内殿正在议事,不方便女官进去,就笑眯眯说着。

    “那有劳公公了。”朝霞只要将东西送到了即可,又福了福,赵公公便亲自将羹汤端了进去。

    “陛下,这是皇后娘娘差人送来的羹汤,说是您操劳国事,辛苦了。”小心翼翼捧着羹汤进去,赵公公径直来到了皇帝身侧,柔声说着。

    “皇后派人送来羹汤?”皇帝听了,顿时一怔,转念的快,说着:“还是我的皇后想得周到,正想传膳用点!”

    说着,就打开一开,原来是鸡汤,在宫内是很平常,他也不说话,只用调羹舀着汤喝,喝着,也许是烫,额上有汗,赵公公忙取了手帕过去。

    皇帝不动声色,把眼角擦了。

    “十七年了,朕又一次喝到了皇后的羹汤。”

    十七年了,他仍记得这味道,这不仅是皇后差人送来,更是皇后亲手所做,可这是为了谁?

    一时之间,再看第三卷时,心情复杂至极。

    “传闻皇后因太子之事,与皇上闹了生分,现在看来,却未必那样。”就在三个主考官寻思时,皇帝喝完,又取出了第三卷细看。

    渐渐,皇帝体出味道了。

    “纯正博雅是不用说了,最贵的是,文字里有一种气度,一种轻王侯慢公卿的气度,似乎是王气。”

    “虽是淡淡,却非人臣所宜。”

    “福儿之子流落民间,据情报,一度过的清苦,甚至去年没有科举前,还借贷葬棺,却还没有去掉天璜贵胄的天性么?”

    这是穿越者天不怕地不怕的特性,就算尽力压制,还是流露出来。

    皇帝隐隐明白,或是年轻,或是这王气,一下触了自己逆鳞。

    “罢了,要是一点王气也没有,也不是朕的子孙。”皇帝舌上,似乎还有着那熟悉亲切的味道,终于叹了口气,改口道:“不通时务,多观政即可,此卷甚佳,就点为会元吧。”

    “皇上圣明!”三位正副主考官都有些发懵,不明白这是打的什么哑谜,怎么之前还看第三卷不喜,转眼间就换了个态度。

    但身为臣子的,这次能全身而退,本就是庆幸了,自然不敢多言,还要称颂一番。

    等三位大人退去,赵公公也暗松一口气。

    却见没有了外人,皇帝脸上浮现兴奋的血色,在殿内转了几下,突然问:“今年贡品,已经上来了么?”

    “上来了,您昨日吩咐按照旧例,还没有处置呢!”

    “快取来给朕看看,给朕看看。”

    “啊……遵旨!”

    皇帝多年不看这些所谓贡品了,这时一声令下,没有一刻时间,两个太监督着一群小太监抬着几个箱笼到了殿下打了开来。

    里面物品一色都用明黄软缎包着,有胭脂口红、犀牛木梳、镜子、玉如意,还有着钗簪环……

    皇帝走近了,细细看,连连吩咐:“这东珠不错,取十颗赏给皇后。”

    “还有虽春了,还有寒,貂衣朝衣也得多修一套。”

    “缎绸更不能少,赏一百匹。”

    “上次朕去皇后处,见得黑漆矮桌都旧了,宫内奴才是干什么吃的,竟然让皇后清寒至此,朕看得认真扫肃下。”

    想了想,又说:“皇后最喜春茶,连带玉泉水给她送过去这里怎么不见春茶?”

    “万岁,您忘了,现在才三月,春茶还没有贡上来呢!”赵公公连忙赔笑的说着。

    皇帝若有所失,说着:“那贡上了,立刻通知朕,先把这些给皇后送去。”

    “奴婢……遵旨!”看见皇帝这个样子,赵公公眼一热,差点泪都直接掉了下去,连忙吩咐小太监,才掩盖了,看着扛的小太监远去,一时惆怅,不由暗想:“苏子籍,你现在在干什么呢?”

第二百二十八章 不会不管

    清晨

    微风拂绿柳,朝露润春花,位于京城近郊贫民区,早在天刚蒙蒙亮,就有不少人起来为一天生计忙碌了。

    一辆牛车停在路边,有人往正下车两个人身上看,在看到少年时,不少人下意识呆滞,暗想:“哪里来的公子,竟跑到我们这种地方来了?”

    公子本不该出现在充斥着垃圾与污水的贫民区,但再好奇,被中年人扫一眼,也不得不收敛了目光,匆匆走过。

    这样明显带着家仆来,可招惹不起。

    “主公,穿过前面那条小巷,最里面一处就是了。”野道人低声对苏子籍说。

    目光落到前面左一个水坑,右一处洼地的泥土路,饶是曾经落魄多年不得不跟着县中帮派混过的野道人,也不禁微微蹙了下眉。

    =空气中弥漫着的味道实在算不上好,其实在接到消息来这里前,也不敢相信,钱之栋的女人跟孩子,竟流落到了这地方。

    但事实就是这样,在钱之栋出事后,虽谈不上奴婢成群也曾有人照料的女人,只能带个小丫鬟,与一个才出生没多久的婴孩,流落至此。

    甚至不是野道人先找到了她们,怕附近骚扰过她们的地痞,此时已得逞了。

    偷偷看一眼面沉似水的主公,野道人有点担心主公心里不好受。

    苏子籍虽沉默了片刻,只是淡淡:“走,过去看看。”

    “是。”

    等到了野道人所说的院落门口时,这里环境的恶劣,仍有些出乎苏子籍的预料。

    当初苏子籍未曾走出临化县,未曾恢复前世记忆时,所生活的区域,邻居也多贫寒,但跟这种位于天子脚下却更落魄脏兮兮的环境比起来,仍要好上不少。

    地面上甚至有着小孩与犬类的粪便,无人收拾。

    苏子籍看一眼就移开目光,从那扇破旧根本挡不住人的木门,向里面看去。

    就是这么巧,恰好看到一个背着婴孩的年轻妇人,正坐在一个水盆前,吭哧吭哧洗着小孩衣服。

    此时虽已是三月份,但到底不是暖春,这妇人最多也就是出月子没多久,可却仍要自己来洗衣服,可见处境艰难。

    她身上的穿着虽尚算厚实,却是半旧衣裳,只是荆钗布裙,难掩秀美,但沦落到这种处境,越是容貌出众,就越可能过不安生。

    一旁还有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正举着粗笨的铁斧头,一下又一下劈砍着柴木。

    除了这三人,破败院落内,就再无身影了。

    野道人在一旁低声解释:“原本还好,钱之栋将她送回来,安排了管事,光是丫鬟婆子就五六个,虽算不上大富大贵,却也无忧。可自从钱之栋被押送回京,消息传开了,管事就卷了银子走了。”

    “剩下的丫鬟婆子,有的被管事趁机卖了,有的则跟着逃了,最有意思的是,一个婆子,还想把主母连着才出生的小姐,都卖到青楼去。”

    “只剩下一个贴身伺候这女人的小丫鬟,被发现不对的这个女人一同带着躲起来,没被祸害了。”

    “现在,她们主仆二人一同带着钱之栋刚出生的女儿过活,我找到她时,她刚刚又搬了家,首饰基本变卖干净了,只能流落到这里。”

    至于地痞看她貌美,想做什么,差点就成功了的事,野道人想了下,到底是没提。

    苏子籍静静听着,想到还没有拍卖的桃花巷院子,心下微叹。

    显赫时,光是京城就有多处产业,可遭难了,却连曾经可以被信任的忠仆,都落井下石,也难怪钱之栋最终只能求到自己这个仇人的头上。

    他至少是没打算失言,甚至提前来见这女人。

    此刻见到了,苏子籍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沉默片刻,就对野道人:“去叫门吧。”

    野道人哎了一声,就去敲门,结果这门大概是被那些来骚扰的地痞给弄坏了,不轻不重敲了没两下,随手一推,“轰”一响,开了,不仅开了,门还歪歪烈烈直接倒靠在了墙上,好不凄惨。

    野道人:“……”

    “你们是何人?”门口动静,直接惊到了院内一大一小两个女人,她们一个背着孩子匆忙起身,去抓木棍,又一个双手握着铁斧,颤颤巍巍看着大门口,小脸苍白,怕再吓一下,就要哭出声来了。

    质问出声的,就是年轻女子。

    苏子籍无语地看一眼野道人,冲着这个疲惫警惕的年轻女人一拱手:“我因钱之栋而来。”

    肉眼可见,随着这话出口,这个容貌俏丽此刻却不施粉黛满脸疲惫的女人,眼就是一亮。

    “是他,是他派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不会不管我和女儿……”

    这些日子并不长,可恶劣的消息一个个传来,许多人说,钱之栋入了死囚,有人还说,钱家的人都抓起来,抄家一起砍头,也有人说没有那样严重,可流放少不了。

    女人总不信,总觉得堂堂一个大将军,到了难处,难道一个故友亲朋都没有帮衬?

    现在终于等到了,她将木棍往地上一扔,捂脸呜咽起来。

    而她这一哭,仿佛是个开关,她背着的婴孩,连同着小丫鬟,竟也跟着哭起来。

    一个猫叫一样哭着,一个眼圈泛红,喜极而涕。

    苏子籍在这不同哭声环绕下,表情有些发僵。

    不用去看野道人,就知道这位现在比他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两个大男人,就算是野道人这样曾经为了利益能干出哄骗人卖祖坟的人,面对着与自己毫无利害关系的两个弱女子,连同着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孩的哭声,也忍不住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但到底是年长一些,见过的凄惨事更多,野道人很快就从这种微微感慨中醒过神来。

    他看向苏子籍,发现主公这时已到了那女人面前。

    “不想钱帅身后落魄到此。”

    “这两张银票共二百两,还有这些碎银,你且收着。”苏子籍想了想,从怀里掏出早准备的银票,看一眼她与小丫鬟朴素单薄的穿着,又拿了五六两碎银一同递了过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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赝太子介绍:
紫檀木钿,指狐为妻,六大预言,谁是太子一个现代狸猫换太子的故事赝太子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赝太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赝太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