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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荆柯守     赝太子txt下载     赝太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五十七章 岂有铁板

    苏子籍可不是毫无阅历的新进士,在去西南时,甚至与太监、钦差、大帅较过力,可以说,这代表三种朝堂势力的顶尖人物,都给苏子籍上过一课,让苏子籍提前适应了官场共事。

    只是一会,他就发现了祁弘新虽对他看起来客气,但眼眸中却有着一丝轻视,明显是有些瞧不起。

    “或是因与我见过两面,以为我是畏惧蝗灾与亏空的事,迟迟不肯报道。”

    苏子籍想到这里,就直接说:“祁大人,下官这次来见您,除了宣读旨意、来府衙报道,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与您商量。”

    “苏大人指的,莫非是灭蝗一事?”祁弘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放下后,平静问着。

    显见着,不信苏子籍能有重要的事要与自己说。

    苏子籍也不介意,直接就从袖中取出卷着的纸。

    祁弘新见他这动作,才勉强多了一点兴趣,盯着苏子籍将一卷黄纸铺开,递到了自己的面前:“祁大人,请看。”

    这是什么?

    原本只是有些好奇的祁弘新接过手来一看,下一刻就猛抬头,就和看见老鼠的猫一样,眸光锐利锁住了苏子籍,问:“苏大人,这是何物?”

    古代这种矿图是机密,要不是眼前的人是新进士,代理府丞,立刻就要喝着拿下了。

    “祁大人,您应该已看出来了吧,这是顺安府境内的矿图!”苏子籍神情认真解释:“上面用黑墨标着,是在官府登记过的矿区,而红笔标着……”

    “是私矿?”祁弘新接话。

    “正是!这些正是私矿。”苏子籍点头。

    竟然是私矿?

    祁弘新在来到顺安府后,因亏空,就打过矿山的主意,特意看过官府管着的所有矿的分布图,与这份矿图上黑字标着的基本一致,却没想到,私矿竟被人隐藏了这么多。

    他的脸色渐渐难看下来,但相对的,那双眼睛却越来越亮。

    “这里不方便,去那边!你与我仔细讲解一下这矿图!”他们现在坐着,桌子不大,还摆着各种东西,生怕这张宝贵的矿图被茶水给浸湿,而且这明显是机密的事情,祁弘新忙招呼苏子籍去书房。

    苏子籍从善如流跟了进去,并用了大概一炷香时间,就将这张矿图上的标注,以及势力表,都与祁弘新讲解清楚了。

    听到这些黑矿里竟然还有金矿,祁弘新愤怒后,就是惊喜交加。

    再想到自己之前对苏子籍的猜测后,老脸就是一红。

    “苏大人,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他起身朝着苏子籍就是一揖到地。

    “祁大人何出此言啊?下官惶恐!”苏子籍忙将他扶起来:“你我既皆是新到这顺安府,面对现在府内的困境,该想的应是如何寻来银子,将蝗灾掐灭在萌芽,别的细节,莫说下官并不曾感觉到,就是有,也只是小事,在民生大计前,都并不重要。”

    “苏大人不愧是新科状元,果然是心明眼亮,比那等子只知道每日点个卯,就混日子的人强出许多去。”好在祁弘新高兴余,还注意着自己的言辞,不然就要当着苏子籍喷起别人是酒囊饭袋了。

    也怪不得他刻薄,实在是与苏子籍这个刚到的代理郡丞相比,其他人都被比到了尘埃里。

    他这样还没到地方就被人盯着的新任知府,想要暗中访查事情,就很难顺利。

    但别的官,尤其是那些矿区所在地的县令,难道就真的一直毫无觉察,对辖内的黑矿半点都不知情?

    真不知情,骂一句酒囊饭袋,也不算是冤了。

    “哎,祁某惭愧啊,苏大人你来此地没有多少时日,竟然就把消息摸得清清楚楚,若不是有你来了,怕是我还被他们蒙在鼓里!”

    祁弘新一想到在顺安府,竟隐藏着这么多黑矿,就露出了杀气。

    苏子籍叹:“虽是摸清了情况,但要将这些私矿收回来,却很难,以下官的情报,士绅介入也不小。”

    “就算是三大帮派,也是有人在支持,并非自发。”

    “而且三大帮派乃是地头蛇,又人多势众,经营多年,背后或还有更高的支持,想要一举收拾,并不容易。”

    祁弘新听了一哂,他并不傻,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但为了求到银子治蝗,连脸皮都不要了,之前更已下令杀了五十三人,早就有了觉悟,当下仰天大笑。

    笑完,就对苏子籍说:“你上任前,有人或告诉你,不罪巨室。”

    “可不说本朝,就是前朝,官府就有职责,拆分巨室,十顷牌挂在县里,百顷牌挂在府省,千顷牌挂在户部。”

    “对外说官府赐牌,以示褒荣,实挂了牌的,十顷牌还罢了,百顷千顷的都没多少年就烟消云散。”

    “连王府宰相都不过万亩(百顷),民间岂有千顷之理?”

    “又或者有人暗里告诫你,士绅铁板一块,得罪一个,就得罪全部。”

    祁弘新神色满是轻蔑:“本官让你知道,就算是久受皇恩的官员,都不是铁板一块,何况士绅?”

    “破家县令,灭门刺史,本官哪需要与这些人妥协周旋?本官立刻点兵,将这所谓的三大帮一举歼灭。”

    “已有矿图,想知道盘踞在何处,不过是一群江湖人,全部剿灭又有何难?苏大人,你就等着看本官收回私矿吧!”

    见祁弘新杀气腾腾,甚至在自己面前也毫不避讳这种狰狞,苏子籍不由无语,心想:“看来祁弘新杀了五十三人,已彻底放开了。”

    “不过这样也好,祁弘新打算带着郡兵去围剿,自己就不用担心此事,也不必当此恶人,也不必让曾念真多费力气在这上面。”

    “我正好可以做一做别的事。”

    想到这里,苏子籍就对祁弘新说:“既是这样,下官恭贺大人马到成功,不过大人日理万机,等收回了,这些私矿的处理,还请交给下官来主持吧!”

    听了这话,祁弘新又有些疑心。

    矿产的买卖,自然有笔油水,不过祁弘新之前误会了苏子籍,现在也难拒绝,听了苏子籍的主动请缨,这事交给苏子籍去做,也未必不合适。

    作郡丞,做这事是在职责范围内,而且苏子籍比自己来得还晚,也不用担心与本地的势力有太多牵扯,最重要一点是,矿图跟势力是苏子籍暗中走访摸清楚,也得讲究一个礼尚往来。

第三百五十八章 龙虎帮

    “这事可以。”祁弘新很快就点了头,又提醒:“但卖矿的银子必须交到府库,不能少一两。”

    “苏大人此事有功,本官必给大人请功,而且苏大人前途广大,不要给小人蒙蔽耽误了。”

    “下官自是不敢贪墨一文。”苏子籍一听就知,笑了:“祁大人看我吧,结果必使大人你吃一惊。”

    “那本官就拭目以待了。”祁弘新解决了心头大事,也捋须笑了。

    但因还需先围剿了三大帮派才能得到私矿,进而得到银子,二人商量完这事,祁弘新就立刻出发了。

    苏子籍随即告辞,出得府衙时,就已看到传令去军营的衙役已飞身上马,朝着城外去了。

    而祁弘新则稍后几步,也穿戴整齐,从里面出来,牵过急用时所骑的马,带着几人随后也朝着奔驰而去。

    “快马加鞭,这人真的是雷厉风行。”苏子籍目视着远去,不由感慨。

    顺安府城西

    有一家不大的道观,位于闹市区的一角,既无深山道观的仙气,也无京城之内道观的大气磅礴,只有一种闹中取静的闲适还算可取,可随着一位真人的到来,这种闲适也跟着消失了。

    凡是得用的道士,都被派出去打探消息,观主待在观内,但因是这位真人所在道门的弟子,能做的也不过是端茶倒水,精心服侍。

    “观主,刘真人可在休息?”这时一个道人急匆匆外面进来,正好看到观主在外面树下坐着,一副闭目养神模样,走过去压低声音问。

    “怎么,可是有妖怪那边的情报?”观主问。

    “的确是有,情况有些急。”道人回答。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一个道童从不远处一间屋里推门出来,对道人说:“陈师兄,真人请您进去回话。”

    这是听到他们的交谈了!

    道人哪怕早就见识过门中真人的惊人手段,因本身并没有什么修炼的资质,只能做个有些武功的寻常道人,再次见时,仍是免不了心中羡慕。

    而在内门真人中都算是数一数二的刘湛刘真人,在他眼里已堪比半仙了。

    往常的时候没想到,他能有一日,靠着打探消息灵通的本事,近距离接触这位半仙。

    “你是说,除了本府,别的府城都有人煽动闹事?”刘湛听了消息,在房间里踱了几圈问。

    陈道人恭敬回:“是,蝗神一说现在在整个省都已兴起,除了本府,因祁知府杀伐决断,直接就掐了萌芽,没有闹起来,别处都有乱事。”

    “有人煽动百姓,抗议官府扑杀蝗虫,要捣毁水祠,换上蝗神,官府大多僵持着,但已有几个迫于压力,知府软弱无能的,已经答应了。”

    “虽没有妖怪直接出面,但这背后的推手定是妖怪。”

    细听完这些情报后,刘湛令这道人退下。

    小道童就问:“真人,眼下这情况,我们该怎么办?”

    “哼,不过是狗咬狗!”刘湛冷笑一声。

    又说:“龙女这样有着前朝册封的妖神,我们都要处理,所谓蝗神,更万万不可容。”

    “不过,眼下最急的却不是我们,先坐看,等水府与众妖闹到两败俱伤时,再一网打尽!”

    才说着,又有一个道人急匆匆求见。

    令其进来后,就向刘湛禀报了知府衙门的动静。

    “什么?祁弘新去了郡兵大营?要集合兵马去围剿顺安府本地的三大帮?”

    这事,既然岑如柏的那些江湖朋友能调查到,刘湛这里自然也有着情报来源可以获知。

    都是些简练的情报,并不详细,直到派出的人从郡兵大营送了情报过来,刘湛才知道,这三大帮派里竟还隐匿着妖怪。

    “祁弘新此人,实在是一把易折却足够锋利的尖刀。”刘湛本身就已是性格刚强,说干就干的类型了,在又听了这位祁知府最近做的那些回后,忍不住感慨:“这操作猛如虎啊。”

    “真人,可让我们的人跟上?”小道童问。

    刘湛想了下,吩咐:“涉及金矿事,与我等无关,都不必掺和,但帮会内有妖怪,不能坐视不理,让人跟着,凡见到了妖怪,一概杀掉,妖魂不必去管,带上符咒,就能牵引去洞天。”

    “妖尸妖丹,登记入册,带回来。”

    “是!”小道童脸色不变,只是应声。

    洪平县

    地处顺安府东面,背靠着一片山脉,占地颇广,依山而活村落多,生活在那些村子里的百姓,在平原县城的人看来,都属于山野之人。

    但在洪平县县城这里,却并无多少外人所以为的山里土气,反是繁花似锦,有着各种在县都未必可能第一时间有的新鲜玩意。

    究其原因,是因洪平县不仅与一条河道靠近,距离码头不是很远,更有着几条陆路,直达外界。

    在这修一条路就需要花费不少银钱的时代,路多,就代表着商路繁茂。

    也因此,在这里,也滋生了一个本土的帮派,龙虎帮。

    脱胎于山匪的帮派,在战乱时崛起,渐渐成了规模,等郑朝建国,大杀大砍,死了大半,逃入山中。

    等到了承寿年,不知道得了什么力量,渐渐又死灰复燃,变成了连本地县令都顾忌的地头蛇。

    莫说是平时让衙役去约束他们言行了,在洪平县范围内,衙役遇见了配有龙虎帮标志的队伍,也只当不见。

    龙虎帮现任帮主,名唤江威,江湖人送绰号鬼见愁,已是这个帮派的第七任帮主了。

    据说他十几岁前曾是洪平县的一个寻常混混,但因机缘巧合,在十五岁这一年拜了一位江湖人为师,后来又江湖人士结交,渐渐武功高强起来。

    在进入龙虎帮后,更是迅速崭露头角,经过夺权,成为一帮之主。

    龙虎帮前面六任,大多不得善终,或被官府围剿,或被敌人砍死,或老就会被手下夺权。

    于是到了第七任时,帮众时舍得拼命的他,享受了帮主的荣华富贵,便惜命了起来,平时不仅除了大事从不出面,而且还有别的依仗保障着自己的安全,可以这么说,若是放任其一直这么下去,怕是还真能创了前六任的记录,活到个六七十岁。

第三百五十九章 狼神救我

    这一日,江威正在龙虎帮的总舵听戏,特意被叫来这里戏班子,在院内搭着的土台子上咿咿呀呀的唱着,坐在下面黑脸大汉,半眯着眼,一边微微摇头,手里打着拍子,嘴里还时有时无地跟着哼唱。

    在他的身侧,各有两个侍妾,正一个给他捶肩,一个给他捶腿。

    就在这时,突然从外面快步走来一个帮众,来到江威跟前时,江威恰睁开眼:“程半城,可是想通了?”

    “帮主,这是显而易见的事不是?咱们龙虎帮威名赫赫,您更是连县令都不敢得罪的大人物,程半城不过是个家里有着一些铺子的商人,哪里敢忤逆帮主呢?”帮众笑着奉承。

    江威满意地点头:“算他识时务!”

    “程半城为了赔罪,特意在迎客大酒楼的二楼置下一桌好酒好菜,要请帮主您过去,顺便商谈今年的矿场之事。小的已派人去查看过了,大酒楼今日不接外客,应是为了您,特意包下了一座酒楼。”

    江威突然一抬手,台上唱戏的一干戏子都立刻停下了,连两个侍妾都小心翼翼地收了手,退后一步。

    江威活动了下脖子,慢悠悠地起身:“既他这般有诚心,可以先让兄弟别动手,给的价码满意,他的那些铺子倒是可以让他继续开着!”

    随后又捏了捏两个侍妾的脸蛋,笑:“你们两个在家里好好等着,本帮主去去就回,等回来了,给你们带时兴的簪子。”

    两个侍妾见他高兴,应了声,一副情深义重的模样。

    但实际上这两个女人,都是他见色心喜,从街上抢来了良家女子,为了活命,在经过了一番折磨,一心寻死的都已死了,想要活下来只能忍下,不给家人惹祸。

    等江威换了身黑色劲装,接过有属下牵来的一匹枣红马,翻身上马,就朝着迎客大酒楼而去。

    远远注意到这一幕的人,忙回去禀报。

    郑朝律法规定,普通百姓甚至是官宦人家出行,不得骑马,只能以牛代之,但龙虎帮在这洪平县县城里已是肆无忌惮惯了,自然不会在意这一条律法,见有人骑着一匹枣红马一路行来,路上的百姓哪怕是没见过江威,不认识这位龙虎帮帮主的,也能立刻猜到身份,纷纷避开。

    这被人犹如躲避恶兽一样避着,江威不仅不恼,反有些洋洋得意。

    想他十几岁时,还是在城里被人鄙夷轻视的小混混,可现在,三十岁出头,就已是让县令都要退避的大人物!

    “不是老子生得晚了几年,还有皇帝老儿什么事?老子这样的豪杰,其实也能去够一够那皇位!”

    这样想着的时候,前方已出现了迎客大酒楼。

    这地方的饭菜还不错,虽然江威最喜欢的厨子,早就被半请半迫地弄到了自己的帮里,专门给自己做饭,但偶尔出来吃一顿,也不失为一件有趣的事儿。

    “听说那个黄县令有个女儿,刚满十六岁,可惜没跟着来赴任,否则的话,倒是可以勉强喊他一声岳父。”至今都没正式娶妻的江威,此时犹在做美梦。

    才想着,突然之间一惊,喝着:“快停下,快停下。”

    跟着去的兄弟哪能令行禁止,慌乱下才停下,问:“帮主,怎么了?”

    江威还没有来得及说下,前面转出一人,三声鼓响,前面的酒楼前,持长矛的县兵排列成阵,左右又蹲着弓手,箭上弦引弓待发。

    “好啊,这是酒无好酒,宴无好宴!”江威一怔之后,立刻就明白了过来,那张平时不怒时就有几分凶相的脸上,顿时露出一丝狞笑,吼着:“程半城,你这老儿居然敢联合官府给老子下绊子!”

    “等老子脱了身,定要将你程家满门给灭了!”

    又冲着这些对着自己的郡兵威胁:“你们知道老子是谁吗?老子是龙虎帮的帮主江威!人称鬼见愁!你们对着的人是龙虎帮的帮主,莫说杀不了我,就算是杀了我,我的兄弟们也饶不了你们!有一个算一个,你们这些人都得死!识相的,快给老子让开路!”

    正当他愤怒威胁,却见近在咫尺的酒楼中,一个穿着七品官服的人走出来,正半年前来这里赴任的黄县令冷笑着看着。

    “江威,你不过是个帮派头目,刀都快要架到脖子上了,居然还在说这样的笑话?”

    “是你!”见里面出来的人竟然是一向不敢与自己直面对上的黄县令,江威就扯了扯嘴角,不屑的神情显而易见。

    “怎么,这是请来了帮手,不怕老子端了你的县衙了?不过是个缩头乌龟,当老子怕你不成?”

    这话说得实在是嚣张至极。

    黄县令因是外派而来,这半年就是镇之以静,梳理县内脉络,加上江威还有不少人若有若无的支持,因此姑且搁置。

    黄县令是官身,自然有过相关培训,虽有武功,任何人也难逃箭雨的袭击,此时见这江威死到临头了,还这样嚣张,脸上也闪过一丝戾气。

    瞥一眼跟着自己出来,被吓得瑟瑟发抖的程半城,黄县令说:“原本以为你是草莽中的丈夫,不想却是个地道的蠢货,连破家的县令的也不晓!”

    说着,就是一抬手:“放箭!”

    随着一声号令,只听“嗡”一声弦响,十余支箭射了下去。

    “啊……”箭雨一下,对面立刻传出惨叫,五六个所谓的江湖豪强,才冲了几步,就听噗噗连声,跌翻了一片。

    “再射!”弓手接受的是三连射,就是说,短时间内连射三次,再多手臂也受不了。

    这时噗噗噗再次笼罩,这次有了防备,江湖豪强狂叫,纷纷闪避,抽刀拨箭,有些心中恐慌,脚下失闪,一不小心,脚下踏虚,向下一滑,跌翻在地。

    更多的却又跌翻在地,惨叫不己,有的运气差,射中要害,顿时当场毙命。

    就连江威,第一时间翻在马后,马匹连中数箭,马血飞溅了一脸,一眼扫过,带来的十余威风凛凛的兄弟,已经死了大半。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江威本来极藐视官府,觉得县令和皇帝都没有啥,还不如自己,这时却吓破了胆,眼见着第三轮对准了自己,江威瞳孔猛一缩,突然抬头大喊。

    “狼神救我!”

第三百六十章 烟飞云灭(上)

    这时只听到冷哼一声:“蠢货!”

    一个屋檐上跃过的一个道人,朝着砸下了一个巨大的头颅,这巨大的头颅顿时砸到了地上,咕噜噜一滚,在众人面前露出了真容。

    竟是一个巨大灰狼头颅!

    “妖、妖怪!”程半城本就因今日的事吓得不成,此刻看到了这颗巨大狼头,当下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尖叫出声,手脚并用向后直躲。

    黄县令也没有比程半城好多少,如果不是因这狼妖已死,他也早就吓得连连后退了。

    “龙虎帮里竟有妖怪!”

    “难怪前任县令不敢去动这龙虎帮,我上任后,觉得奇怪,因此小心翼翼。”

    “原本觉得是势力大,查了又不是,又疑心是厉害地头蛇,勾结甚多的缘故,没想到居然跟妖怪有勾结!”

    被吓得一颤的黄县令,忙抬头去找能杀了狼妖的道人,结果就这么一会,道人的身影就已看不见了,也不知道是走了,还是隐匿起来。

    “这定是祁知府请来的高人,不愧是祁知府,连妖怪事都提前知道了,还有办法解决!”黄县令对祁弘新佩服不已。

    “剩下的帮众,没了妖怪跟帮主,必是一团散沙,去围剿的人定能一切顺利,从此以后,洪平县再无帮派之患,实是让人心中畅快!”

    以上念头一闪即逝,现实中,黄县令只微微一颤,得意对着惊得面色土灰的江威说:“江威,你最后依仗也已没了,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还怔着做什么?放箭!”

    “杀!”眼见着弓手瞄准,江威突眸子一红,嚎叫了起来,拔刀出鞘,刀出鞘的震鸣尚未消逝,人已无畏冲锋。

    “射!”没有半点武功,但黄县令也命令着。

    “噗”十余支箭集射,江威不愧是能夺了上一任帮主宝座的人,虽十几岁才拜了师学艺,却有天赋,到三十岁,在江湖上已跻身于二流以上,算是高手了。

    单支箭并不能给他带来多少危险,但十数支箭齐齐射来,哪怕立刻用武器去格挡,也只格挡出两三支,剩下全都噗嗤一声刺入了身体。

    “杀……”江威还是无畏冲锋,黄县令不由变色,向后退去,只是江威冲了七八步,向前一仆,重重跌了下去。

    “大人,江威已经死了。”有人过去,查看了一下,向黄县令禀报。

    其实就算是不去查看,就看身上中了几十支箭,连胸口也中了一支,就算是道门真人也不可能再活命了。

    心腹大患被铲除了,黄县令顿时松了口气,吩咐:“将头颅砍下来,立刻送去张巡检那里!”

    有巡检司的巡检配合这次围剿龙虎帮,龙虎帮帮主伏诛,人头送过去,应该能扰乱一下里面帮众的军心。

    龙虎帮的总舵

    院墙很高,院门坚固,几重院子。

    “钱军师,官兵将前后两个门都给堵了,还架起了重弩,看样子铁了心要与我们作对,帮主现在不在帮里,我们怎么办,跟他们拼了么?”有人不安的说着。

    总舵有诸多防御,但这些都是在没有大批官兵围剿情况下才有用,官兵围剿的话,只靠这点防御,并不能抵挡太久。

    被问到了的钱军师,是帮主江威的亲信,但却不是身具武功的高手,而有着小诸葛之称的文人。

    人如其姓,在龙虎帮里主要管着钱财,因不会武功,只能靠着江威的宠信在帮里立足,反愈发被江威信任,在现在局面下,身帮会高层,自然需要部署,给帮里的兄弟里下命令了。

    他此刻捋着胡须,皱眉:“几位兄弟先吩咐人准备迎敌,我先去会一会外面的人!”

    外面,官兵个个戒备,上百支弩箭对准了大门,一个穿着巡检官服的男子,正与本地县尉交谈,忽见一骑从远处奔来,有人滚下马,小跑到了跟前,将一个木匣子双手递了上去。

    “禀两位大人!龙虎帮帮主江威人头在此!”

    “好!”带人协助围剿龙虎帮的巡检,抬手将这木匣子打开,果看到一颗狰狞的人头血淋淋躺在里面,顿时面露喜色。

    “江威已死,里面的人已群蛇无首,派人上前喊话,让他们立刻出来投降!否则格杀勿论!”

    这就要派人喊话,却听到里面先有了动静,一个嗓音洪亮的人在里面喊:“喂,你们是什么人!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龙虎帮的总舵,连黄县令都要卖我们帮主一个面子,你们这些人,难道想与我们龙虎帮为敌?有了什么误会,那就赶紧说开了,免得刀剑无眼!”

    “龙虎帮可真是嚣张啊!”巡检嗤笑一声:“明明大祸临头了,还能这样底气十足,威胁我等……来人!”

    “有!”

    “立刻将江威的人头用竹竿子高高挑起来,给里面龙虎帮帮众看一看,免得他们还不知道他们帮主已先下去探路去了。”

    “是!”

    随着这颗人头被高高挑起的,还有外面官兵的喊话。

    当听到他们的帮主江威已经伏诛,最初根本不信的帮众,就看到了墙外被高高挑起的那颗人头,大惊失色。

    “堂主!”跟着猛虎堂堂主谢孟广的帮众,大惊后,立刻追问:“现在应该怎么办?”

    谢孟广眸子一红,握着拳,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好好好!官府这是想要围剿我们龙虎帮!他奶奶的!当年郑朝没建国时,咱龙虎帮就已是在这一片称王称霸了,哪里轮得到官府走狗来这里狂吠!”

    “传我的命令,猛虎堂的兄弟们,都随我冲杀出去!”

    “既然官府不仁,就休怪我等不义,一旦冲出去,立刻杀向县衙,先杀了狗县令给咱帮主报仇再说!”

    “报仇,报仇!”猛虎堂的堂众,个个呐喊起来。

    而钱军师听到了外面喊话,又看到了江威的人头,顿时心里冰凉一片。

    跟着他的人亦脸色苍白,听着不远处已有人喊着为帮主报仇,就急急问:“军师,他们都打算为帮主报仇,我们怎么办?”

    “等等,先等等!”钱军师可不是脑子一热就要为谁报仇的江湖人,虽入了江湖,但要更谨慎一些。

    “立刻随我去库库,先去取了金……武器!”

第三百六十一章 烟飞云灭(中)

    钱军师眼见外面杀声渐起,时间紧迫,他在总舵多时,自然对形情了如指掌,一路而行,很快便来到一个仓库前,外面一道铁门紧锁。

    钱军师开门,众人进去都一呆,只见里面一个个箱子,打开一看,内中堆满都是金银细软,不远处还有一个武库,里面堆放的都是弩弓和铁甲。

    手抓了块金子,钱军师才露出点笑容,只听蓬一声,就被后一步赶到龙兴堂的堂主下令给直接围了起来。

    “吴峰,你这是何意?!”钱军师惊怒交加,面对多出自己这群人许多的人,质问。

    吴峰冷冷一笑:“钱军师,这话要问我才对,这库里的东西,是帮主所有,帮主不在,就是我们全舵所有。”

    “大家都在整军备战,你却伸手拿银子?”

    “钱军师,帮主没死时,你一个屡屡落榜的老童生,手无缚鸡之力,竟也好意思压在我吴峰头上,现在倒让你看一看,究竟谁才是这龙虎帮里的英雄!杀!”

    随着吴峰一声令下,立刻有人冲上去,钱军师喊着:“反了,反了,帮主在时,我位在你们之上。”

    “现在你才是以下犯上,来人,来人。”

    这时,听着叫唤,吴峰脸上浮起了冷笑,看着吴峰的表情,钱军师突然意识到什么,转眼看去,见跟随自己的众人个个静静不语,心更沉了下去。

    钱军师呆了呆,突然大叫一声,转头就往门口跑。

    一个人猛抽刀,当头向钱军师砍去,钱军师大惊,只堪堪避过要害,一刀己将右臂砍断。

    “啊……”血流如注,钱军师大声惨叫,不过生的渴望,还是让他拼命向门口逃去,只是才几步,一刀在背后穿入,直透出前心。

    钱军师仰天躺在门口,双目圆睁,似乎是死不瞑目。

    “着甲,我们和官兵拼了。”吴峰咬着牙说着。

    外面,巡检与县尉站着等,江威人头一挑起,果然里面就传来一阵骚动,但等呀等,却不见有人降。

    “既不肯降,传我命令,杀进去!一个不留!”县尉脸上的肌肉一抽搐,冷冷的说着。

    “是!”巡检应声说着。

    “轰”龙虎帮总舵大门撞开,外面官兵脚步齐齐朝着里面推进。

    只是才推进去,就听着里面有人喊着:“放!”

    “噗噗”里面的箭又狠又毒,射得奇准,顿时七八个官兵惨叫,就连在前面的巡检也是差点受伤,他向里张望指挥,有两支箭射来,一支箭矢射偏,还有一支自耳侧飞过,在脸上划了一道小口子。

    不仅仅如此,只听里面呐喊一声,五六个穿甲的人冲出,大砍大杀。

    “至少十副弩弓,五副铁甲。”县尉立刻变了色,郑继魏制,对刀(剑)的管制不是太大,但私藏甲胄一套,流刑;私藏三套及以上,绞刑;私藏弩三张,流刑;私藏弩十张或以上,绞刑。

    除非是皇帝赏赐或祖先留下的遗产,私藏甲胄相当谋反,前朝名将严以柳,功而封侯,就是因私藏了十一副甲胄而被问罪赐死。

    可见朝廷对甲胄和弩弓的重视。

    一见着弩弓和甲胄,两个官眼都红了。

    “龙虎帮,果然想谋反。”

    “幸亏祁大人未雨绸缪,调来了披甲郡兵。”

    “来人,上!”

    一声命令,穿着皮甲的官兵,以盾牌手为第一二三列,脚步声齐齐地朝着里面推进,里面果然放箭,弩箭,射到盾牌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直接就溅落在地。

    到底是江湖人,哪怕手里有着弓弩,当用时,也远远比不上官兵们训练有素。

    县尉发出命令:“射!”

    一场箭雨,就疯狂落下,也不管里面男女老幼了。

    都谋反了,还分辨什么?

    “噗噗噗”,就算穿了甲,近距离射击,也有中箭,贯入不深而已,没有穿甲的,发出连连惨叫,光这一次,就直接收割了十几条人命,帮派成员见了大惊,忙向后撤去。

    他们退,官兵进,一层层盾牌,将盾牌手后面官兵遮掩得严严实实,也是直到这时,龙虎帮这些人,才真切感受到了,什么叫武功再高也难敌千军万马。

    眼前的官兵都不到千军万马程度,就已让这些身上有功夫的江湖人没了办法,只能不断后撤,寻找机会杀出去。

    “杀!”吴峰喝令帮众冲杀上去,用轻功从侧面冲锋,想打开缺口。

    “集射!”盾牌后十几支弩箭直接射到,将他整个人射成个刺猬,就算有甲胄也抵抗不住,尸体噗通一声掉落在地。

    “兄弟们,跟他们拼了!”猛虎堂堂主谢孟广见了,振臂一呼,率众直接冲杀上去,因功夫了得,杀到了盾牌手跟前,狞笑一刀砍翻两个盾牌手。

    但下一刻,数根长矛,就从谢孟广的前胸及小腹捅了过去,随着一口血喷出,谢孟广跌了出去。

    三个坐镇总舵的堂主级人物都死了,比起帮主江威被杀,还要让总舵内的帮众惊惶,似乎一盆冷水泼下,刚才的勇气突然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为什么要拼命啊?”许多人生出了怯意,拼命后撤,一时间,人挤人,人踩人,不时发出惨叫。

    濮永滩

    距离洪平县县城二十里是一条依着大河而建的码头,在这里,江河帮与占据着一处码头跟所在水路的信义帮,都是与水打交道的帮派。

    码头上,大小商铺林立,河畔停着几十艘货船,船主不在船上或商铺,十有**是身处在不远处人声鼎沸的赌场里。

    “小小小,哎哟,居然是大!”一个矮胖男子见结果是大,顿时一拍大腿。

    跟他赌的青壮男人哈哈大笑:“老子就说,你这老儿肯定会输!你还偏不信!怎么样,现在服不服?”

    “服!服!”矮胖男人朝着这男子就是一拱手,讨好说:“不过,能输给赛江龙方老爷,是小人荣幸!”

    见此,江河帮这位在帮内身份不低的方舵主心情不错,正要问一问有什么事,就在这时,“轰”一声巨响,禁闭的大门,被人撞开了。

    大批官兵涌入,弩箭一个个对准了在场的众人,喝着:“缴械不杀,都跪下,跪下!”

    哪怕方舵主,也因根本来不及去拿武器,就被人直接用弩箭对准,吓得连忙跪在了地上。

    “误会,误会,我和桑县令有着交……”

    话还没有说完,铁尺重重打了上去,“噗”一声,牙齿伴随着鲜血飞出。

    方舵主昏迷前,只听着一声呵斥:“还敢胡说。”

第三百六十二章 烟飞云灭(下)

    信义帮总舵

    整个帮派都是在大船上,随水漂泊,这时有七八艘船并几十艘快船,将其团团围住。

    带火的箭,一支支射到了船上,随风起火,原本缩在船上打算逃走的人,不得不现身,一旦出来,不等跃入水中,等着他们的就是夺命的箭雨。

    被射成刺猬落入水中的高手,就有着好几个,他们甚至连砍杀一二个官兵拉做垫背都没有,就憋屈的死了。

    “那是什么!”

    就在信义帮帮主藏身的大船撞开一条路准备逃走,要堵截的快船才追上去,就被水中的一条巨大黑影直接撞翻,连连翻了船,让官兵攻势就是一滞,眼瞅着信义帮的人就要借助这不知名的力量逃走。

    “去死!”一道剑光入水,仿晴空落下了一道霹雳,“噗”一声,水面顿时翻滚,不一会就有腥血冒了上来。

    “壮士请留步!”不等惊讶水中的可能是妖,督战巡检,全部注意都放在了收剑欲走的男子身上,连忙打着招呼,试图挽留。

    男子却连瞧都不瞧一眼,几个纵身就直接离开了。

    见这人这样干脆利索走了,巡检不由沉下了脸色。

    身侧的一人看出了刚才打招呼时的异常,此刻不禁问:“张大人,此人到底帮了我们,您这反应,莫非怕这人以武犯禁?”

    张巡检淡淡看了一眼:“对,一切武力都应该掌握在朝廷手里,侠以武犯禁,为害甚烈,这些江湖客倨傲强横,莫说是帮了我们一次,就是救了一万次,也要杀头抄家。”

    “这就是我们为官的本分。”

    许多人认为立功可以安全,其实只要不在体制,不受控制,无论怎么立功,都在清理之列。

    区别仅仅是可能会给个加入的机会。

    “大人说的是,只是如果我没看错,此人我认识。”身边的人沉吟:“来前,他曾在祁知府面前过了明路,据说是新任府丞的门客,这种我们不好打杀了。”

    “府丞,新科状元?”巡检不由变了色,自己才从九品的官,府丞是正六品,就算是代理,也是从六品,相差整整三个大品。

    当下不由气馁,叹息:“就是有这些官的庇护,江湖客才这般猖狂!”

    “长久下去,祸国殃民啊!”

    顺安府

    一处空地,官吏足足数百人,正一刻不停忙碌,不时看了看悬在竹竿上的两颗人头,这人头新鲜,还有鲜血滴下去。

    而木桌上面摆放着是战利品。

    “黄金五两一根,总计一百根,五百两!”

    小吏仔细翻看面前这桌上摆的一根根金条,都是成色极好,五两一小根,也就是能握在小儿手心里的金饼子,整整齐齐码了足足一百根,点过了数目,坐在桌前有人提笔就记录了,随后有衙役上前将五百根金条入箱,封箱放到空地上。

    “白银一箱,十两一锭,共一千两!”

    “玉如意五对,水色上等,估价五百两!”

    “锦缎一百一十三匹!”

    “珊瑚摆件七件!”

    “白银六箱,五两一锭,共六千两!”

    “白银十箱,十两一锭,共一万两!”

    随着战利品一一记录入册,在场官吏虽又忙又累,却心里透着一股安心。

    顺安府无钱,亏空七十万两这件事,始终悬在这些人头上的一把利剑,只要还不上一天,他们升职就受到影响,这是履历上的污点,要在三年一期的官员考核时被减分的事。

    更不用说,官府做事,哪一样不需要钱?无钱寸步难行,眼下灭蝗大事,就因无钱,而只能扣扣索索的进行。

    而现在,战利品就有不少,并且收了这些小矿,到时卖出去,又是一笔收入,而金矿掌握在官府手里,一年能产金五百两,等于白银五六千两。

    不仅可以立刻缓解顺安府各部门的缺钱危机,能有钱办事,而且做官也不必束手束脚了。

    虽这样想,目光又瞟向了祁弘新,以及上面挂的人头。

    这并非是匪徒,而是小吏,清点财货,趁乱就拿,不想就给祁弘新伏在人群的眼线看见汇报没有话说,立刻当众正法了。

    “这些都是从三个帮派的总舵搜来?已登记入册的有多少了?”祁弘新过来时,正看到一箱箱的白银被摆成了小山一样高,心下一松同时,问着只在这里监督着的苏子籍。

    在顺安府,除主管各种事务的知府,也就苏子籍这个刚刚上任的府丞适合主管钱粮事务了。

    郡尉,也即是府尉是专司点兵的官,虽官阶不低,却也一般不会插手这种登记战利品的事。

    苏子籍因刚上任,又只是代理,所以初时并不被这些官吏看在眼里,但随着轻松支使任务,叫出每一个官吏的名字,这里的人就渐渐收起了轻慢之心。

    听到祁弘新的询问,苏子籍笑着:“黄金五百两,白银记录则有二万五千六百两。”

    顿了下,又说着:“这些占据着三帮派库房三分之二,还有三分之一是一些珠宝、字画、丝绸,换成银子,应该也能有七八千两。”

    “至于名下的土地,却是论功分配。”

    水至清就无鱼,现在顺安府要的是银子,土地这种并不稀罕,但官吏以及郡兵,都更喜欢土地,两者都欢喜。

    要不是这样,挂的就不是二颗人头了。

    说完这话,果见祁弘新表情一松:“黄金五百两,白银三万三万左右?倒可以勉强解了现在府城无银的困窘局面。”

    “可惜,还是远远不够。”

    但这也是没办法,当初他从苏子籍里得知三帮派跟私矿的事时,就已经做好了只能收缴了私矿,并不能得到多少战利品的心理准备。

    三帮派不可能只靠着自己的力量就在顺安府扎根这么深,让官府都刻意无视,他们必然是有着后台。

    而每年从各种私矿上得的金银,必是源源不断流向了背后势力,能留在手里未必能有多少。

    现在能收缴了这么多,已算是意外之喜了。

    “大人!”就在祁弘新心情刚刚好了几分时,跟着祁弘新来到顺安府就任的师爷,脸色有些难看拿着一个册子:“这是刚刚从一个箱子里搜出来的,您看看这个!”

    祁弘新见师爷露出这样表情,就将册子接到手里,只打开看了一页,脸就跟着黑了下来。

    “混账!”

    “这些人简直该死!”

第三百六十三章 一番操作猛如虎

    祁弘新说完,直接对师爷说:“你留在这里!”

    就甩袖子大步流星走了,看怒气冲冲的气势,很像是去杀人。

    苏子籍见祁弘新连招呼都不打就直接匆匆离开,料到必是出了大事,才能让这位祁知府失态。

    “不需要去调查,就清楚,这册子,必是写着和三帮勾结的官吏的证据。”

    “曾念真都给了我副本。”

    “这是大案,牵连府县上下,别说是你祁弘新,就是总督也不能用军法杀了,真要这样,锁拿问罪的钦差,立刻就派出了。”

    “你又怎么处理?”

    苏子籍从笔筒中抽出一支狼毫,醮饱了墨,对着不断送上去的账目一一批示,师爷不由暗暗佩服:“不想这少年竟然也懂公文处理。”

    苏子籍写完一段,就笑着:“你看看,有什么纰漏没有?还请指教下!”

    “指教不敢,只是大人处理的甚是得当,没有什么大纰漏,就是这处注解,按照公文规矩,却是要这样写,似乎更适宜……”

    听着说不敢,苏子籍略有点失望,不过也没有关系,在师爷的陪同下,将收缴来的战利品都入了库,账册一式三份,自己这里留一份,祁弘新知府里收一份,剩下一份留底封存。

    这时,花厅处,不断有官进去,神态都是不安。

    “有一个县令、二个县丞、一个县尉,余下也是有品级的人,看上去有十一二个,而出来时,虽神色凝重,却也消除了几分不安。”

    苏子籍若有所思,才忙完,就看到了这些有品级的官出来,面面相觑,突然之间地位最高的县令喝令:“来人啊,将这些吃里扒外的人全部给我拿下。”

    顿时就有衙役上前,帮忙同僚,一个个捆成了粽子,在士兵不客气呵斥下按倒在地。

    “韩县令,这、这是怎么回事?他们这是犯了什么罪?”有人看到自己的小舅子竟然也在其中,顿时唬了一跳,忙去问神情冷酷的韩县令。

    韩县令狞笑一声:“宣读这些人的罪状!”

    刚才还沉默站在一侧的文吏,立刻就上前一步,将一本册子打开念了起来。

    “安平县吏房蔺承值,在承寿十一年六月,收银九百两,承诺给予信义帮庇佑,令其水路畅通……”

    “洪平县副巡检何弼,在承寿十三年一月,收白银一千两,承诺给予龙虎帮庇佑……”

    这二十余人,在前三帮派还没有彻底控制地盘时,因受贿,或和前任知府一样,被背后的势力收买,最终串通一气,才促使本来只是地方帮派三股势力,发展到了敢于跟县城叫板的程度。

    这在别处,简直是难以想象的事。

    当初苏子籍生活的小县城,也有着地方帮派,可他们连动一动童生都要犹豫,一旦盯着的目标考取秀才,就等于有了护身符,让他们不敢再碰了。

    这才是正常情况,江湖帮派平时小打小闹不要紧,一旦触碰到不该碰到,这些地方帮派就立刻烟飞云散。

    哪像顺安府,三帮派简直成了土皇帝,这与有着前任知府支持,以及用银子打通有着很大关系。

    哪怕这些收了银子,都没想到,不过十年时间,三帮派就成长到了可以让他们也要顾忌的地步,这就是所谓的养虎为患了。

    等这册子上内容全部当众念完,原本还想质问跟求情的人都默默退了回去。

    而被按着跪在地上这些小吏,脸色煞白,浑身颤抖,大汗淋漓,显是知道罪行一被揭露,下场不会好了。

    “汝等罪状确实,还有什么可辩的?”县令冷冷的问着。

    大部分小吏都无话认罪,但总有倔强者,副巡检何弼虽没有入品,但也不是小吏了,算是官身,他突然用力挣着,喊着:“我不服,我不服,我收了一千两,你韩云溪收了三千两,还是我在场。”

    “我有罪,你更有罪。”何弼大声嘶叫着,人人都惊,看向了韩县令,以及在后面的祁弘新。

    何弼大声嘶叫,众官静静不语,脸上浮起了冷笑,地上一根针都能听见,何弼喊着喊着,声音越来越低,直到最后变成了哑巴。

    祁弘新冷冷的说着:“你喊完了?”

    “汝等与贼勾结,收受贿赂,本就犯了大律,本官本念着蝗虫将至,正是用人之际,还想留一线之机,不想你不思悔改,还贼咬一口,污蔑朝廷命官,实是丧心病狂。”

    “来人,洪平县副巡检何弼,勾结帮派匪徒,私吞金矿,罪如谋逆,证据确凿,本府心慈,就不将你送去京城千刀万剐,刀斧手何在?!”

    “小人在!”有人立刻应声。

    “此獠罪大恶极,斩立决,立刻执行!”

    “是!”

    “你这个老匹夫,你欺软怕……”何弼眼看着自己就要人头落地,立刻就喝骂了起来,就被一口堵了嘴,拖了下去。

    祁弘新神情冷酷,根本不为所动,眼见着这人被三人压住。

    “啊!”就算是毛巾塞住,还是有一声惨叫响起,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咕噜噜滚落在地,现场血腥一片,一些没见过这种“场面”的小吏,直接就捂着嘴,差点直接呕了出来。

    就算想大吐一场,祁弘新还站在那里,谁敢动一下?

    这与千余百姓被人煽动着闹事时不同,那时被杀五十三人,除为首的是举人,别的都是普通百姓,就算是举人,既没做官,也算不上是同僚。

    可刚刚被切瓜一样砍了,是昔日的同僚,前一天还刚刚说过话,哪怕可能并不和睦,但兔死狐悲之感却免不了。

    就见着祁弘新对喊进去的官说着:“这虽是诬陷攀咬,可你们平时也有监督不力的过错,现在蝗灾将至,汝等可要用心才是。”

    “下官明白!”这次,以县令韩云溪为首,在场的官一起向上官叩拜,恭肃应声,却是万众一心了。

    “观摩祁弘新理政,+1500,【为政之道】5级,95/5000”

    “智力+1,智力18→19(10)”

    苏子籍冷静看这一幕,不得不说,他其实也再次被祁弘新干脆利索又老道的操作给惊了。

    “三大帮牵连甚广,二十余个朝廷命官,三四百的官吏,要是全部披露,就是轰动朝野的大案。”

    “祁弘新敢披露,本来他处境不好,下场能革职回乡就是上天垂青了。”

    “更因兴大案,谁也无心公事,到时蝗灾怎么办?”

    “现在等于曹操烧了群臣私通的证据,又明目张胆杀了何弼以示决心,这些官的命门就把握在了祁弘新手中。

    “在这一刻起,治理蝗虫的班子,已团结在一起,令行禁止了。”

    “一番操作猛如虎啊!”

    在这一刻,苏子籍与同在顺安府的刘湛,发出了同样的感慨:“不过,看了这样多戏,是我出场的时间了。”

第三百六十四章 小人愿捐

    距离此地三里的一处院落,一只乌鸦刚刚从天空落下,正站在屋顶上,而在里面,两个黑衣人在屋内走出,它飞落到了其中一个黑袍人的肩上,唧唧的说着话。

    两个黑衣人不由变了色。

    “该死!”黑袍人表情难看至极:“这祁弘新简直该死!”

    “我们花费了多年扶持的帮会,渗透的士绅,收买的官员,这下全部完了。”

    “不仅是那些人类,刚刚收到禀报,我们妖族也有不少在这次官府围剿行动中殒命,堂堂妖族,居然遭遇了这样下场,实是可恨。”

    “本来就算这样,我们也忍了,毕竟现在蝗虫的事要紧,祁弘新兴大案,蝗虫就无人可治,至于那些根须,只要有我们在,就可再建。”

    “不想亏祁弘新号称刚正清廉,是最大的贪官,一下就庇护了郡县上下的官,动荡就没有了。”

    “这实是不可忍,难道我们就要忍下大亏,任由继续嚣张不成?”

    对面的黑袍人沉吟良久,没有说话,良久才叹着:“唉,人族多英才,非是我妖族之福。”

    “周围的蝗虫汇聚,已经到位了十之**,看来,必须提前发动蝗灾,不能任由祁弘新准备了!”

    顺安府余家酒楼

    这处算是有名的酒楼,最近两日生意极好,掌柜的连伙计,都眉开眼笑,忙上忙下,好不快活。

    二楼屏风相隔,西间雅座,伙计快速的上了八样菜,一桌客人眉紧锁,面带惶恐,没有心思享受。

    勉强举觞劝酒,一个脸上肥肉直跳的中年人,哀声叹着。

    “听说了府内发生的事么?”

    “副巡检何弼被当场杀了头,二十余个衙门的老差都被拿下,你们说,官府会不会……会不会也把我们给抓起来?”

    “毕竟龙虎帮横行时,可也年年收我们保护费,有些生意有了分红,也要给送去一份,真深究了,我们兄弟几个,怕是都跑不掉啊。”

    侧坐的身穿绫罗的干瘦男子,也是在顺安府有些铺子跟生意的商人,他更惨一些,不仅在生意上与龙虎帮有牵扯,当初为了走水路,还跟两个帮派有来往,每年起码送去二三百两的银子打点,现在也跟着一叹。

    “谁说不是呢!孙老哥,我也在愁这事呢!本以为我们算是被欺压的,总不至于围剿了三个帮派,还来找我们这些苦主的麻烦,对吧?可连当官,都咔嚓咔嚓地砍了,我们这些小商人,又算得了什么?”

    “听说,那些当老差的家里都被抄了,现在顺安府亏空几十万两银子这事,你们应该也都听说了吧?这事估计不假,不然官府也不会突然动了三大帮派,还不是因他们手里有矿,库里有银子?”

    “你说,要真为了银子,我们这些人能跑得掉吗?蚊子腿再小,也是肉不是?”

    对面两个坐着的人,听了这话,也脸色难看,眼角眉梢都带着烦躁不安。

    “哎!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难道我们还能左右了大人做事?就算是将来可能刀砍下来,脑袋搬家,起码现在我们没落到那个地步,就先吃好喝好吧?”

    “今朝有酒今朝醉,大家也都别舍不得了,让伙计将这里拿手好菜都上了,再来两坛子女儿红,我们今日啊,不醉不归!”

    “郑兄说的有道理,他娘的,爱咋地咋地吧,反正老子现在要先吃上一顿好的了,喝就喝!不醉不归!”

    随后喊了伙计,再加菜,上酒。

    不仅仅这样,隔了屏风,也能听见许多人在私下议论,震动且惶惶不安的人颇多,这桌商人,喝光两坛女儿红,饶酒量过人,也带上了醉意,言语间对官府的做法发起了牢骚。

    “当初我们被三大帮派欺负时,官府不管,现在三大帮派剿灭了,来找我们的麻烦,实在是没有道理!”

    “好、好了!嗝!我们今天就喝到这里吧!我看天、天色也不早了,也该、该回去了!走吧,再不回去,哈哈,我们家里的母老虎,怕是就要以为,以为我们是被官府给抓去了,哈哈!”

    姓郑的商人眼见越说越深,打着酒嗝,摇摇晃晃地先站了起来。

    三个人也借着这喝酒,发泄心中一些恐惧跟郁气,又吃饱喝足了,扔给了伙计一锭银子,也不用找零,结伴下了酒楼。

    他们来时坐的牛车就停在酒楼外的空地,车夫在车上等着,但没等四人摇晃着走过去,就突然被几个人给拦截了下来。

    “他娘的,你到底……”本来迷迷糊糊,差点一头撞到了对面的身上,勃然大怒的一个商人就要抬头呵斥,可是当他眨了眨眼睛,终于看清拦截了自己的人是谁后,顿时就吓得打了个激灵,酒一下子醒了大半。

    原来是两个衙役,穿着公服,手中还持着铁尺,正冷冷的看着。

    “官爷,您几位有、有什么吩咐?”

    “少说废话,我家大人要见你们几个,跟我们走一趟吧。”为首的衙役声说着,郡丞是有自己衙门,自然也有自己衙役。

    不过去的地方不是衙门,离着不远,转了几间就到了。

    本就心里发虚,又被这么“请”到苏子籍等着的地方,一进院子,看到身穿着六品官服的年轻男子正在台阶上站着,四个商人酒醒了大半,立刻噗通一声,在院中跪下了。

    “这是我们府丞大人!”带他们过来的衙役有人提醒。

    “府、府丞大人,小人冤枉啊!”姓郑的商人先反应过来,跪在那里就喊起了冤:“小人刚才只是随便说说,并不是真对官府不满,还请大人宽恕小人无心之过!”

    他这一哭求,三个被吓得全身颤抖的人,也要跟着嚎哭。

    “休得喧哗。”苏子籍忙抬手制止,无语看着下面四个身穿绫罗,但一见就跪下的人,心里感慨。

    商人有钱,但是地位低,的确是这样。

    行了几步,就说着:“本官叫你们过来,是为了顺安府亏空一事……”

    本就在酒楼提及过,他们这些与帮派有过接触的商人,怕就是第二批要被官府盯上的肥羊,才刚刚聊完这话题不久,就听到了本府府丞说起这事,对这四个商人来说,简直就像是听到了催命的鼓声。

    四个人立刻抖如筛糠,砰砰砰连连磕头,姓郑的商人反应最快,喊着:“小人愿捐三百两!”

第三百六十五章 小人信了

    郑姓商人喊完,几乎瘫在地上,这已现在账本上能挪用的所有活钱了,别的都在货物上压着,一时半刻也拿不出来。

    苏子籍听着,也不表态,表情淡淡。

    地上跪着的四人看来,这简直比直接发火还令人毛骨悚然。

    姓孙商人见这位大人神色不对,心跳如雷,高喊:“小人愿捐五百两!”

    话一说完,顿时心中绞疼。

    府里一栋两进三进的宅子,也不过是130两左右,五百两在府城里可以买二三栋不错的宅子了,他每年打点三个帮派数目,也不过二三百两,这一次直接就出了五百两,一刀割下一大块,甚至比零碎割肉还要让人痛苦。

    更有人见上面的大人还不动容,直接喊出了六百两捐款,这也是为了活命,什么都不管了。

    苏子籍看着他们,见四人都一副“小人为了活命尽力了”的表情,不由沉吟。

    农业时代,因对人的迁移有限制(限制不好就形成流民),以及交通信息实在不发达,不到没活路不会离开家乡,所以城市人口相对稳定,财富也相对稳定。

    苏子籍看过一个案卷,父兄都当官,自己是举人的戴中道,田产不过六百亩,城里生意,每年收入仅仅是100两银子。

    就算是商人,其实也就这点收入了,而且就算压榨出来,这些商人也只有破产了,十年都缓不过气来。

    前任知府激起民变,就是农民本来油少,一压榨就更少,遇到天灾就活不下去了,只能民变。

    苏子籍本意也不是压榨这几个商人,他笑了笑,直到这时,才慢悠悠说:“本官不需要你捐出五百两,只要你们每人捐出一百两纹银即可。”

    这话一出,顿时让在场的四个人都松了口气,这可比他们刚才的数额少多了,能少出血,当然不会不愿意。

    “小人愿意捐一百两银!”

    “小人也愿意,立刻派人奉上。”

    但很显然,他们松了这口气还是松得太早。

    见四人立刻答应,苏子籍就说:“但有个条件,你们得使全府,不,附近三府的商人及地主,人人捐一百两才成。”

    啥?

    让附近三府的商人以及地主都人人捐一百两?

    这事莫说是自己这样的商人,就是顺安知府,甚至总督出面,也不可能办成此事啊!

    在场的四人顿时都绝望了,一瞬间觉得,是不是这位府丞大人根本就没打算放过自己,所以才会说出这样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

    这根本就是猫抓老鼠,故意戏耍自己吧?

    他们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仅仅是有点声望和财力的商人,连大商人都算不上,怎么可能办成这件事?

    “大人,此事,小、小人根本就办不到啊,求大人饶命啊!”

    “求大人饶命!”

    “求大人收回成命,小人愿捐一千两。”

    四个人哐哐哐磕头,这次真是实在了,几下磕去,头皮都肿了。

    “你们休得喧哗,听本官说话。”苏子籍一摆手,冷声说着:“等本官说完了,你们再说办不到也不迟。”

    “你们放心,本官既是提出了这事,就必然是有着办法完成。”

    见这四人跪在地上,闻听这话,看向自己,表情很有些茫然不信,苏子籍也不准备戏弄他们,问:“洪平县的小渡山煤矿,你们知道吧,你们觉得,十年矿权值多少?”

    他随手指了刚才报价最高的人:“你来说。”

    这人沉思了片刻,勉强稳住心神,答:“根据以前的情况,年金可赚一千两,十年矿权的话,最多可出五千两,毕竟采矿还需要人工,总得赚些才成。”

    苏子籍笑着点头:“说的不错,这个价格的确是有赚头,原阜县的赉宁铜矿,十年矿权值多少?”

    见着苏子籍神色平静,郑姓商人也大着胆子说着:“这小人听说过,具体年金不清楚,但应该比小渡山多些,以小人之见,可出七千两。”

    苏子籍点首,又说:“现在本官手里,有三十七处矿,由官员分别写到签子上,与空白签一同放入一个大箱中,谁出一百两,就可参与抽签,这方法你们觉得,可不可以使他们都捐?”

    他说完,就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人,发现他们都一呆。

    一百两对有些财力地主跟商人来说,虽可能花了是有点肉疼,但不会伤筋动骨,为了争取每年可能赚上几百两的矿,多半会心动来抽签。

    这办法十分公平,人人都有着机会,只看手气,而在结果出来前,谁会觉得自己不会有这运气?

    关键是抽签,公平不公平。

    在场的人先不懂,但郑姓商人脑子转得快一些,最先明白了过来,立刻震惊抬头看向面前的年轻官员。

    三十七处矿矿权,其实小的几百两,刚才说的两处是最好的矿了。

    加起来最多就是三五万两。

    现在这搞法,怕是要收缴数倍?

    他暗想:“这位大人莫非生有七巧玲珑心?不仅仅能考取功名,这么年轻就做了六品官,居然在商事上,更比我强出百倍,不去当官,去经商,岂不是也能成为大商人!”

    想着,立刻点头如小鸡啄米:“能,肯定能。”

    余下三人反应虽稍慢一些,但既是经商,其实也慢不到哪里去。

    见同伴这样激动,转念一想,也跟着明白了,纷纷用惊诧的目光看向苏子籍,似乎看着一个怪兽。

    苏子籍也头一次被几个商人用这样热烈目光盯着看,唇角带着笑,说:“既是这样,这件事,就交给你们去办。”

    “你们不必大张旗鼓宣传,而是暗里串连你们认识的人,就说是暗里走通了门路,有着发财的机会。”

    “每交一份子,你们就可得5两回扣。”

    “给你们十五天,让全府,甚至附近三府商人和地主,都务必知道这件事,你们能办到吧?”

    “这……”

    四个商人原本不懂,可一细想就明白了,官府公开招募,许多人信不过,但说是暗里走通了门路,有着发财的机会,偏偏人人都信了。

    至于每交一份子,就可得5两回扣,20人就可有100两,要是多了,就能赚一笔,当下四人就磕头:“小人明白,小人这就去办。”

第三百六十六章 上下用心

    顺安府

    几匹老马在路上慢慢走着,坐在上面的人,安静看着四周,不出声,几乎与夜幕化成了一色。

    直到离着前方路旁挂着的油灯渐渐近了,这马上的人才渐渐露出了容貌,为首的正是顺安府知府祁弘新。

    他骑着的是从三帮里收缴来马匹中年龄最老的一匹,已不能再上战场,这种老马在独自外出公干时,有品级的官员,勉强可以一用。

    并不想坐着牛车过来,那样动静太大,容易惊动了人,祁弘新安静看着,似乎漫不经心问:“支林,你跟了我,差不多有十年了吧?”

    “是啊!”后面俞支林警惕的看着四周,答着:“那时我记得我还是承寿八年还是九年,有点忘记了。”

    “你忘记了,我没有忘。”祁弘新笑着说:“你当时还是还想杀我的年轻少侠!”

    祁弘新目光柔和的看着眼前的男人,这个少侠,自十年前就跟着自己,一次次护卫自己,拦截了多少次刺杀。

    十年了,耽搁了人家十年了。

    “那时我受人欺骗,说你是大贪官,大酷吏。”俞支林按着剑说着,扫射左右:“后来才知道,你是大清官,大好官。”

    “其实我不是清官,贪这个字也许还有商量余地,酷吏是名副其实。”祁弘新忧郁说着:“乡人受蛊惑,本官其实未必要杀五十三人。”

    “围剿三帮也就罢了,杀副巡检何弼过了,就算是按律该死,也要经过程序,而不是我来杀。”

    “我的确酷烈,只是我也没有办法。”

    “日暮途尽,故倒行而逆施之,一字也没有说错。”祁弘新真心是这样认为,他自己也发觉,随着第三任时,自己心态发生了变化,戾气和怨愤渐渐充满了心中,行事也渐渐偏激。

    “而且,这次明知那二十三个朝廷命官卷入,我也只能打一下给一枣,就凭这点,我哪算是清?”

    “谨独,哪有这样容易?”

    “噗,老爷说什么话,那些贪官污吏本应该杀,谈什么酷烈,至于那二十三个朝廷命官,当清官好官又不是当蠢官。”

    “掀了桌子,老爷不但当不成官,还要有杀身之祸,怎能再去造福一方?”

    “老爷,别人不清楚,我跟了你十年,看见的就恩泽百姓,加起来不下一百万了。”俞支林干脆回过首来:“老爷,你的心思我清楚,无非觉得浪费了我可我不这样认为,我入仕也无非是当个**品的武官。”

    “哪能及得上现在,护你一天,就能多救几千百姓。”

    “是么,你对我这样有信心,我可没有。”祁弘新笑了笑,没有说话。

    多少君主,先是英明,后是昏庸。

    多少臣子,先是贤明,后是贪暴。

    “我也是如此,不过,我老了病了,唉,应该等不到那一天了。”

    “这是好事。”

    随着进入到农田密集的地区,果然看到了越来越多油灯,一盏盏直通向更前燃烧着的篝火上,祁弘新就住了口。

    虫子大多都有着趋光性,这一点,蝗虫也不例外。

    嗡,嗡,嗡……

    从天上传来的声音,让祁弘新勒住马缰绳,抬头去看,就见在朦胧月色下,黑压压一片,从远方直飞了过来。

    “蝗虫来了!蝗虫来了!”不远处有人也因为听到了声音,抬头看到了这一幕,顿时惊叫出声。

    有老农跟着喊:“别慌!它们正向篝火飞来,拿起笸箩、扫把,准备扑杀!”

    祁弘新心就是一紧,这个办法能不能成功,是不是有效果,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他的眼睛紧紧锁住距离他稍近些的几处篝火,在夜色下,藏身在一旁的百姓,也都紧张等待,等着大片的飞虫扑飞过来时,除个别人惊叫一二声,别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声音提前惊走了被引来的蝗虫。

    嗡!

    直到一大片黑点直直落到了篝火堆上,又因火焰的灼烧而想要逃走,有人大喊了一声:“快!”

    一个两个三个……数道身影就直窜了过去,举起手里的工具,就朝着因为被火烧到而失去了飞行能力,或是反应迟缓了的蝗虫扑打了下去。

    刚刚想要重新飞起的大片黑点,噼里啪啦掉进了篝火里,不仅没有因它们的掉入而使火熄灭,相反,火势在黯淡了一瞬,就瞬间拔高了一倍还多!

    一股让人闻了食指大动的肉香味,更从篝火里飘了出来。

    如果不是知道传出这味道的,是令人畏惧厌恶的蝗虫,怕有人都要吞咽口水了。

    而更远的地方,人影晃动,显然跟着行动了的人,也不在少数。

    几万两的银子,已经可以使全府动员,扑杀蝗虫。

    这效果果然不错。

    祁弘新一直提着的心,终于落到了原处,只觉得额都因刚才的紧张而冒了汗。

    “只需再忙十日左右,就可以彻底扑杀了府内的蝗虫,地里的蝗虫卵也可尽皆除去。”

    哪怕篝火引来的一定还有着隔壁郡府的蝗虫,而几个郡府一文钱没花,就可以平白享受好处,换成别人定然不忿,祁弘新却觉得,这样也好。

    “哪怕不是顺安府的百姓,若是受了蝗虫之害,我也不忍心见,他们不管,那就由我来管!”

    “大人!”正寻思着,思考又被打断,祁弘新诧异的转过脸去,就见着俞支林指着:“你看。”

    “别的不说,要是老爷您掀了桌兴大案,满府命官现在都为了保乌纱帽,谁也顾不了正经事了。”

    “现在,看他们多用心?”

    “是啊!”祁弘新也不由露出了一丝微笑,转眼敛去:“不过动员这样多人,这几万两分布在全府七县,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走,我们回去,矿权至少要有三万两吧?”转了一圈,对这灭蝗行动十分满意的祁弘新,一回到府城,就召了苏子籍来见自己。

    苏子籍到了,他也不客套,直接就问:“苏大人,你负责矿场怎么样了?可有了什么章程?”

    苏子籍一笑:“都办的差不多了,正要等大人去看。”

    “哦?”

    这么神秘?

    这其实不是官场作风,哪有是这样回上官?

    而且祁弘新一贯是大刀阔斧的做事,不太喜欢这种故弄玄虚,可面对一到顺安府就给自己帮了个大忙的苏子籍,祁弘新还是有一些容忍度。

    “看来苏大人已是办好了这事?那本府就随你去看看。”

第三百六十七章 一字曰公(上)

    祁弘新就被苏子籍带上早就准备好的牛车,二人路上无话,等苏子籍说了一声“大人,到了”时,祁弘新才睁开了眼,从疲惫中清醒了过来。

    “到了?”他掀开车帘朝外看了一眼,这一看,顿时吓了一跳。

    原本以为苏子籍是带自己去酒楼包间,或临时落脚的住处,或是衙门,结果却是将他带到了府城最大广场。

    而整个广场,此刻密密麻麻全部是人,粗略一数,起码有上千之数。

    祁弘新当即什么疲惫感觉都没了,睁大了眼睛,去仔细看这些人是谁,生怕是又出了什么乱子,自己被蒙在了鼓里。

    而这一看,更是让祁弘新吃惊非小。

    “这几个人……他们不是府城几个酒楼的老板?还有那几个,似是绸缎庄的老板?”因这几个被认出的人,都是祁弘新刚到顺安府时,接风宴上曾来过的人,祁弘新记性极好,只见过一次,就已是记住了。也因此,此刻看了才会这样吃惊。

    而除了这些认识的,剩下那些不认识,也都是穿着绫罗绸缎,一看就不是普通百姓,至少是地主商人之流。

    “苏大人,这是怎么回事?”祁弘新呆愣片刻,急急转身,问。

    苏子籍笑着:“祁大人,这些地主商人,都是来参与抽签。”

    “抽签?”

    “正是。下官手里握有的小矿,会当众以抽签形式卖出去,都是卖十年矿权,而每个参与抽签的人,抽一次,需交一百两银子……”

    “每个人交一百两?”祁弘新倒吸一口凉气,他立刻就明白了苏子籍的意思。

    如果在场这上千人,每个人都交一百两来参与抽签,那就差不多十万两银子!

    而矿权本金才三万两。

    这苏子籍,脑袋是怎么长的?

    在这一刻,祁弘新也不禁产生了这样疑问。

    “大人,不如走近些,旁观一下抽签?”苏子籍给了祁弘新一点时间来平复心情,再次出声提议。

    “去看看!”祁弘新自然是愿意的,他也好奇,这抽签办法,到底是否可行,而现在广场上的这些人,是否只是来看热闹的,是否愿意真的掏出真金白银来获得一次抽签的机会。

    他们走到前面的时候,正好看到负责官员,正让衙役先检查了箱子,将开口朝着在场的这些人转了一圈,好让这些人都看见,这的确是空箱子,并且没有任何机关跟猫腻。

    随后又请了三十余老秀才老举人走上前来。

    这既是给这抽签造势,提高一下逼格,同时这些人都是有功名有名望的人,都快活了一辈子,为了爱惜自己的名声,也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造假。

    这依旧是为了告诉在场的人,这次的抽签是可信,输赢全靠运气,毫无人工造假的可能。

    果然,看到了这三十余人,在场原本还有些犹豫,此刻也一颗心落回到了肚子里,心里期盼了起来。

    毕竟他们只知道三十余个小矿,是需要用一百两银子来购买抽签权,大家进行抽签抽取,但是该怎么抽却是个问题。

    他们很多人想破了头,也想不出应该怎么抽。

    这件事,其实之前苏子籍刚想到时,是想着用真签来抽。但为了更公平,改变了主意,用了新方法。

    而此刻,三十余个老秀才老举人,就现场演示了苏子籍后来想到的方法。

    只见他们每人提笔在一张纸上写了一个矿名,揉成团,当场塞进了箱子里。

    被合上盖子的箱子,只有盖子上有着一个可以伸手进去的洞,而每一个将纸条塞进去后的人,在手拔出来后,都立刻松开了,张开手掌,示意给在场的人看一看才退下。

    三十余个人全部将纸条一一塞进去后,就轮到了在场的人交银子了。

    祁弘新顿时屏气凝神,有些担心扫视了一圈,身着便服的他并不显眼,因人人的目光,都热烈落在了大箱子上。

    但即便是这样,随着官员的声音落下,顷刻之间,现场一片安静。

    “没人愿意做出头鸟第一个站出来吗?”祁弘新随即就明白了,但下一刻,就有一个声音在人群中响起:“我出三百两!”

    三百两?

    随着这一声,不少人都露出了困惑不解表情,不是说,只需要一百两?

    可当一个文吏当场写了三个一百两的字,并且填上了买款人的名字,再揉成团,当场塞进了箱子里,现场的人都不傻,立刻都明白了。

    原来是这样!

    除了三十余个小矿的矿名,所有出资的人,每一百两会多出一个纸团,这个纸团,其实也代表一次抽签的机会。

    假如有一千个人,每人出一次的价格,那箱子里除了三十余个有着矿名的纸团,还会有一千个抽到了也没用的百两银子纸团。

    虽然没有用,可每个纸团都是有银子和姓名,伪造就立刻露了馅。

    这简直公平到了极点,让在场人都立刻信服了起来。

    而且,通过这“出头鸟”出三百两,也能看出这次抽签,官府并不只限制抽一次,还可以多交银子,多几次抽签的机会!

    想到这里,在场的人脸上顿时闪过亢奋,都开始出价,有的出一百两,有的出二百两,有的出三百两,甚至有一个财大气粗想出三千两,这一声喊出来,直接就让现场都跟着安静了一瞬。

    有些人看他的眼神都带着不善了,这是打算一个人包圆所有小矿怎么的?

    “诸位,一人最多出五百两,五次摸签机会。”立刻有个主薄喊话,告诉在场的人,一个人最多只能出五百两,再多就不被允许了。

    苏子籍见刚才最先出价三百两的人朝自己这边轻轻点了下头,也跟着笑了下。

    “那是托?”祁弘新眼尖,竟然也见到了,此刻以极低的声音问。

    苏子籍回:“是。”

    然后就听不到祁弘新的回复了,往一看,就见原本还想说什么的祁弘新,此刻正把目光转向后面大厅。

    喊了银,是在大厅里交银,就算是乡绅,也没有胆子喊了银不交,这时都纷纷交割银子。

    见状,苏子籍觉得,祁弘新更看重银子,只得说着:“祁大人,我们过去看看吧。”

第三百六十八章 一字曰公(下)

    祁弘新听闻,颌首:“也好。”

    在苏子籍的引领下转到了大厅,正就赶上了挑库入银最热闹的时候,分成了十个办公桌,抽调了多个衙门的人员在办公。

    “施云维。”有一桌上的小吏喊着名册,在外面喊着银子的人,名字都会被记下来。

    听着喊声,一个中年人答应一声上前。

    祁弘新打量一眼,见中年人穿一身酱色袍,半新不旧,看起不似是乡绅,略一迟疑,就听着苏子籍低语:“这是施云维带来的人。”

    祁弘新立刻明白了,乡绅们也不可能自己带几百两银子,必是带了长随或管家过来,眼见着这中年人吆喝一声,一个年轻人捧着一个盒子过去,放到了桌上。

    小吏一打开,里面就是一块块的银饼。

    大概是看习惯了,小吏周围有人专门检银成色,又有人秤称,不久吆喝:“成色九八,重三百零一两七钱。”

    小吏说着,记录入册,又吆喝:“缪少岚!”

    “小人在!”又一个长随跟了上去,就见每喊一个,就有人捧白花花的银子走到登记一桌前,小吏检查过后,成色上好,足银足两,就会给其登记,又一个小吏则会按照交银的数额,来写一到五个纸条,揉成了纸团,塞进箱子里。

    而一捧捧的银子,都被装入木箱,整理摆好,祁弘新眼瞅着一个两个三个……已经快要记不清多少个的木箱被快速填满,封箱,沉甸甸被抬入后面。

    这里本就是往日交纳税款的地方,后面走廊连通着就是银库。

    没跟去银库,只看着这一个接一个被抬走装满了银子的木箱,祁弘新就觉得自己的心跳加快,呼吸也忽然变得困难了起来。

    尤其是站得腿都酸了的时候,一千多人终于全部交过了银子,小吏去外面喊了几遍,再无人进来,一直在忙碌官员这才在揉着脖子抬头时,看到了站在角落处身着就服的知府府丞两位大人,忙上前行礼。

    “这银子……总共算下来,入账的有多少?”祁弘新听到自己声音干涩问。

    官员却不知面前的这位知府大人的心情有多么紧张,他只看到这位杀伐决断的知府大人表情冷淡,心里就是一跳,生怕自己什么地方做错了,忙立刻回:“知府大人,一共入账白银二十七万八千六百四十一两九钱八分!”

    二十七万两?

    二十七万两!

    二十七万两!!

    虽早有预料,上千个士绅,每人交一百两,也就有十万以上,抽二次就是二十万两,抽三次,就是三十万两。

    但听见这数字,祁弘新顿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一直支撑着他的力量,随着这个答案一入耳二入心,直接就松了,让他再也站立不稳,就要瘫软在地上。

    捂着胸脯,祁弘新甚至觉得自己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二十七万两!

    他做梦也想不到,只是将这收缴来的三十七个小矿卖出去,就能得到这么一大笔银子!

    加上不久前收缴的现银,库存已超过了三十万两!

    治水衙门前在他催款时不得不许诺,说年底前必能将欠下的十七万两银子还了。

    这就等于今年至少就可以还一大半亏空,剩下的二十万两虽亦是不少,但跟之前的七十万两相比,已让人压力骤减了。

    “知府大人!”汇报账目的主薄被吓了一跳。

    苏子籍忙制止他去喊人:“大人只是一时激动,你且让人奉茶上来。”

    “是!”幸有府丞大人在,主薄心里庆幸,忙令人上了茶。

    苏子籍也与本就暗中保护着祁弘新的亲兵,将其扶到不远处的椅上坐了。

    这时有人将茶奉上,祁弘新喝了两口茶,砰砰砰乱跳的心才慢慢恢复正常,而那股子惊喜与惊吓并存带来的昏眩,也缓了过来。

    祁弘新忍不住看向了苏子籍,再明白不过,这次的事,乃苏子籍一手主导,这样的本事……

    “还请大人批准摸签。”不等祁弘新细想,苏子籍已再次恭敬请示。

    前面出钱的事已经完成,总不能让人就这么等着。

    几千个纸团被塞入大箱里,先混在一起,被人带出去,当众搅拌,又将箱子放在明处,好让那些出了钱的放心。

    祁弘新只能打住思绪,对正等着自己吩咐的主薄说:“这事你们办得很好,准备令那些人摸签吧,务必维持了秩序,不可造成混乱。”

    “大人放心就是,下官已请了郡尉派一百郡兵来维持秩序。”苏子籍笑着说。

    这准备的还算充分,祁弘新心想。

    但对于接下来的摸签,他依旧有一点点心提着。

    虽然银子都已入库,无论外面闹还是不闹,他都是不可能再让人将银子吐出来,但如果闹得太过,引起了民变,这也不是祁弘新愿意看到。

    “摸签了,喊到名字就上台摸签。”广场上现在临时搭建了个高台,主薄出去站在高台上宣布可以摸签了。

    跟方才一样,祁弘新与苏子籍依旧是站在角落处,望着摸签的过程。

    “顺安府洪平县程福来,摸签一次!”

    “顺安府清河县万有栋,摸签三次!”

    “江华府百里县郑奉,摸签二次!”

    …………

    一个接一个被喊了名字就上来,将手从箱子上方圆洞伸手进去,因眼睛看不见,只能凭手感去摸,在几千个纸团中摸出自己想要的那个,的确是要看手气。

    反正上去的每一个人,都是表情凝重,一副屏气凝神,仿佛自己正在进行着某种神圣事情的模样。

    能磨蹭多久,就磨蹭多久。

    直到有小吏催促一声了,这才会犹豫着将手抽出来,手里往往都会捏着一个纸团。

    “并没有中!”随又一个摸签的人将纸团打开,里面只有“一百两”和一个陌生的姓名在内,顿时叹一口气,带着一点丧气地走了下去。

    虽然没摸到矿权的人,都有点心疼白白花出去的一二百两银子,但想想,这摸签从一开始就说了,是在赌自己的运气。

    摸不到就摸不到,反正真正能摸到,也不过是三十七个,大多数人都跟自己一样,就当把银子献给官府了,这些人心里自我安慰着。

    这已经是第十一个上来摸签的人了,至今还没有人能摸到矿权。

    底下的人群顿时有一些骚动,倒不是在后悔,而对自己能否能摸到矿权渐渐产生了怀疑。

第三百六十九章 何德何能

    祁弘新低声对身侧的苏子籍说:“摸签这事,没有托吧?”

    苏子籍亦是低声说:“这事是按照流程来,并没有什么机关,也没法用托来带动情绪。不过,无论早晚,总能有人摸到矿权,请大人不要担心。”

    毕竟前面的人很快就将矿权摸走,后面的人都没了机会,才是麻烦事。

    摸签的中后段才将矿权全部摸出来,最后的人没了机会,这倒是无所谓,毕竟事先就已声明了,早报名,机会更大,交钱登记时犹豫,落到了最后面,那自然怪不得别人。

    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祁弘新点了下头,眼睛却紧紧锁住又一个上来摸签的人。

    因着前面十一个都摸签落空,就连祁弘新都跟着有些期望值降低,没有像最开始那样,从第一个开始,就觉得对方大有机会。

    那个摸签的人大概也是这样复杂的心情,反倒没像之前那些人那样犹豫,只是将手伸进去,搅合一下,随便摸了一个纸团,就拿了出来。

    果然,第一个纸团上也只有“一百两”,以及一个名字。

    随着小吏看了,念诵出来,在场的人都跟着又叹了口气。

    这个人交了二百两,他又接着抽出了第二个纸团。

    相比于第一个时,他的心态就更稳了,几乎不抱希望了。

    展开时,也心态很平和,可随着纸团展开,目光落上去,这个身材魁梧看着不像是个富人反像是庄稼汉的男人,顿时脸色大变,将纸团忍不住凑近到眼前,仿佛要仔细看一看,这是不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而这反常的举动,顿时让旁观着人一惊,随即哗然。

    一旁的小吏见状,忙走过来,从这男子手里几乎半劝半抢将纸团拿过来,也跟着仔细看了。

    随即,小吏眉开眼笑:“恭喜这位江华府河沟县庄木林,抽到了顺安府清河县溪阴山煤矿!”

    哗!

    本就在男子神色有异就有了猜测,此刻小吏确定,直接将现场的气氛推到了一个**。

    终于有人真真正正摸到了矿权!

    二百两,就能得到一处煤矿,哪怕是小矿,十年矿权,也算是一本万利,真正是发财了!

    而在这个人第一次摸签失利就陷入沉思,没再继续关注的祁弘新,被轰一下热闹起来的声浪唬了一跳,这才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目光投向到了摸签的高台。

    就见之前被他认为同样会失望下去的黑脸汉子,此刻眉开眼笑,刚刚才签了字,从官员手里接过了契约,还十分凑趣将契约举起来,在众人面前晃了晃,虽这并不能让在场的人看清楚契约上都写了什么,却引起了又一阵喧闹声。

    “怎么是外郡的人摸到了,不会有花腻吧?”立刻有人私下议论起来。

    “江华府河沟县庄木林,名字似乎有点熟。”

    “是我亲家,有什么花腻?”有人连忙上前恭喜:“恭喜亲家公了,得了这矿权,不过怎么挖矿,我们还得计较下。”

    在场的人都是郡县的乡绅,彼此联姻不少,当下就立刻喊出了中奖人的底细,熄灭了不少人的疑心。

    更重要的是,小吏的声音:“休得喧哗顺安府清河县昌成济,摸签三次!”

    昌成济立刻紧张的上去。

    眼见着人人争前恐后,虽然抽签的顺序本就是按照交钱的先后顺序叫的,但每每再有人上来,台下的人都越发的紧张,生怕在自己上来之前,矿权就先被人抽光了。

    这热闹的场景,哪怕是没摸到的人,也根本没想着闹事,而回到人群中,同样好奇继续盯着台上的人。

    祁弘新毫不怀疑,官府允许再开放一批抽签的资格,这些先前没摸到矿权的人,绝对会第一时间冲上去交钱,重新进入到等待摸签的队伍里。

    这样的模式,这样的手段,这样的办法,别说从没见过,祁弘新为官这么多年,甚至连听都不曾听说过。

    他的脑子嗡嗡响,等回过神来时,摸签竟以极快的速度完成了,三十七处矿场,全部有了主人,没有摸到的人虽然失望,也没有想闹事。

    甚至最后面一小群没有轮到就先没了机会的人,也只是扼腕自己交钱时速度太慢犹豫太多,错失了机会,他们深信自己能更踊跃一点,说不得就能也摸到一二矿权。

    这样的结果,比祁弘新之前预期的,已好出太多了。

    以后顺安府有了别的营生,继续按这种摸签方式来办,估计来的就不止是这一千多人,而可能是来更多人了。

    最重要的是,结果比正常的模式,要强出太多。

    这些私矿,十年矿权,哪怕抬高一些价格,原本也只能卖出几万两银子,现在平白无故多出二十万两,极大弥补了亏空,这是何等令人惊骇的敛财能力!

    祁弘新只要一想,这件事短期跟长期都可能带来极大的好处,看向苏子籍时,就忍不住直了眼。

    他组织了一下言语,声音干涩的问:“苏大人,可否告诉本官,你是如何想到这办法?”

    苏子籍笑了,他能说,这根本不是偶然,而是一个“贪官怎么在现实情况下填补亏空,全身而退”的课题,并且学术几乎无所不能么?

    但这话不能对祁弘新这么说,那是傻了。

    他这时只是谦虚说:“大人,下官自到顺安府来,听闻巨额亏空,一方面考察府内的情况,一方面昼思夜想,夜不能寐。”

    “说实际,亏空的事,不是下官的责任,但接手这个亏空,却也是烫手的红炭团儿,先前的知县蓟弘义,也是承寿十三年的正经进士,由于运气不好,接手的是亏空大县,却是三年后不但不升,还降了一级。”

    “官宦中,办砸了差事,贬一级也是理所当然,只是下官还是有些不服气,总想要解决。”

    “平常解决,就是开源节流,这个太久,下官怕等不得。”

    “又或搜刮百姓,上任知府因此加税闹出民变,下官又不敢,苦于才思学浅,终不能解决。”

    祁弘新没言语,点了点头,这问题,二千年来,历朝历代都没有人能解决,眼前的少年何德何能,能将其解决?

第三百七十章 铺天盖地

    祁弘新细想,目光盯着,只见着苏子籍对天作了揖:“苦思不得,偶有一日,与凌晨之间,突然灵光一闪,就得了这主意,或是天意要大人治灾。”

    “天意么?”祁弘新张大了嘴,怔了许久才回过神,心里迟疑,转眼一想,除了这个,别无可能。

    果然,哪怕祁弘新这样的官,听了这话,面色也更好一些,轻笑一声,语气难得柔和地说:“苏大人不必谦虚,这一切便是有天意,也是靠着苏大人做事有方才能有这样的结果,你放心,本府回去定会上报奏章,为苏大人你请功。”

    口中说着,心里却忧疑。

    堂皇几千年,亏空窟窿无数,别说前朝,就是承寿十一年,皇帝派户部侍郎查库粮,后者发现舞弊惊人,然而尚未来得及禀告,一场大火将粮仓与粮食付之一炬,亏空自此无从查起。

    这就是火龙烧仓,当然这种方法,不但户部侍郎隐瞒不过,皇帝也清楚,故当事人连贬三级,不过总比清查出来,杀头抄家好。

    要是早知道这方法,大把的贪官就能靠这方法逃过大劫。

    眼前少年,想出这办法,与朝廷是福是祸?

    却听着苏子籍轻咳了一声:“其实这方法,也很难普及。”

    “哦,这怎么说?”祁弘新本累极了,有了银子,就觉得全身一松,正歪倚在椅子上,这时略一动身,直了腰问。

    苏子籍凝视着银库,转眼收回了目光:“其实这方法要成,首先就得士绅有钱,其次就是一个字公!”

    “公?”祁弘新目光一闪。

    “的确,下官这方法,要害就在于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一百两银子,换十倍二十倍的矿权,这就是巨利。”

    “本小而利大,因此不但本府士绅,附近三府都有人来。”

    这话听得祁弘新连连点首。

    “而抽签,最怕的是舞弊暗间,下官为了使他们相信没有舞弊,也是花了不少心思。”

    祁弘新想起刚才的种种方法,不由点首。

    “可良法出,一有私心,就必扭曲。”

    “官府再用这方法,怕就有人抬高到了三百两,五百两一签,这样本大而利小,参与的人就少了。”

    “又或者抽签的三十七矿,都是内定,那些士绅只是陪衬,也是极有可能。”

    “这样的话,没有几次,这方法就臭不可闻。”

    “为人要有公心,想着官府,官府更要公心,想着天下,一心为私,虽公也不公,怕是以后变成了横征暴敛的手法贪官污吏借以逃避罪责,而士绅不得不抽签。”

    “这就是下官的罪过了。”

    这话说的实在,以祁弘新经验,以后官员肯定这样搞,不由感慨,许久才点点头,说:“你说的很是,怕是以后会变成这样,本官也会细折禀告朝廷。”

    “不过,眼前的难关渡过了,本府就先回去,这里由你收尾……”

    因事情已了,祁弘新有事情忙碌,在此也不能久呆,很快与苏子籍一起出大厅的门,才一出去,就看到师爷帽子跑得都歪了,脸色难看急匆匆跑来。

    “大人,大事不好了,蝗灾爆发了!”

    这一句话,就寒冬里的冰水直接兜头盖下,让原本心里多少有些喜悦的祁弘新一下子就僵在了当场。

    他下一刻就抓住了来寻他的师爷的胳膊,急急追问:“蝗灾爆发了?怎么可能!已命全府扑杀蝗虫、灭除虫卵了,怎么可能还会爆发!”

    而且不止是爆发,还是突然爆发?

    能够让跟着祁弘新做事的见惯了大场面的师爷都失态,这绝对不是一般程度的爆发,必是一爆发就十分严峻了!

    “大人,我们还是先过去看看吧!”见祁弘新双目赤红,生怕这一位惊怒之下再倒下了,苏子籍忙出声提醒。

    祁弘新很快就按捺下了这股惊怒情绪,努力平复心情,点头:“你说的是!”

    “来人,给我备马,立刻叫起衙役,随我而去!”

    “还有,通知郡尉,这次给本官全数动员,维持全府安宁,谁趁机打劫,格杀勿论。”

    几个小吏忙不迭答应,传呼人手,备马,祁弘新又厉声命令:“银库更要盯紧了,谁趁机拿一两银子,我就杀他的头。”

    “知会府内各衙门,全数动员,都有巡视之责!”

    “是!”

    祁弘新不再说话,翻身上马,而苏子籍虽没有马骑,但也令人备车,牛车虽走得慢一些,但这不妨碍到了时,看到了漫天飞舞的蝗虫。

    饶是早有心理准备,看到这一幕,苏子籍仍立刻脸色凝重下来。

    “蝗灾。”

    这是蝗灾,漫天都是,灰扑扑,黑压压的一大片,铺天盖地,一眼看去,蝗虫正“嗡”的一声,俯冲下去,一片目光所及的农田,本是葱葱郁郁,就快收割了,现在一冲,没有片刻,就变成了赤黄一片。

    别说是地表绿色,就连露在地面的一小部分根部也不放过,嗡一群过去,只留下了光秃秃的泥土,似乎整个大地都在蝗虫群中簌簌发抖。

    苏子籍神色凝重,既已成灾,现在再挽救是晚了,这一茬儿的庄稼,只能等着再补种了。

    祁弘新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见周围的人都惊惶不安看着,顿时暴怒:“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升火,扑杀蝗虫!快去!”

    又立刻让人调来郡兵、衙役,甚至是当值与不当值的官吏,所有官民,都齐力扑杀现在到处飞的蝗虫。

    但是苏子籍站着没动,微微蹙眉,凝视着头顶眼前飞过的蝗虫,手疾直接伸手抓住了一只,捏在指间,仔细看着。

    “不对。”他低声:“这情况不对。”

    这次突然爆发蝗灾,绝不是蝗虫暴增导致,也不是自然的从别处飞来的饥饿的越界蝗虫,虽有很多一看就是从别处飞来,但按照蝗虫的生长期限,能造成这种程度蝗灾、如此饥饿不择食的蝗虫,体型不该是这般大小。

    这样大的规模不正常,这样体型的蝗虫也不正常。

    “公子,这蝗虫……体型忒小了些。”跟着一起过来,刚才也在皱眉看着的岑如柏,此刻亦是凑近了,惊讶说着。

第三百七十一章 斗蝗斗米

    苏子籍深深蹙眉:“祁知府原本布置,已经削减了蝗灾,现在这突然爆发蝗灾必有蹊跷,明显过于诡异了些,岑先生,你这就回去,立刻让你那些江湖朋友调查此事,看看是不是有妖怪从中作祟。”

    “再有,迅速去别郡县寻找粮家,不拘粗粮还是细粮,但是你们别亲自买卖,而是给官府的人牵头,明白么?”

    一买卖,就是泥烂在了裤裆里,说不清了。

    “公子放心,我明白。”知道这两件事的紧要程度,岑如柏就要走去找人办事。

    看得出,在治蝗灭蝗的事情上,祁弘新足尽心。

    可惜虽有想法,但此情此景下,已无力回天,半天下去,苏子籍眼见着他嗓子都喊哑了,发动百姓捕杀蝗虫,身先士卒,仿佛不知疲倦,可即便这样,随着蝗虫越聚越多,百姓也从一开始的惊惶愤怒,变为了现在的畏惧跟绝望。

    “大人,情况不对!”接到一个游侠的耳语,苏子籍转身追上了祁弘新,祁弘新擦了一把汗,阴沉着脸问:“苏大人可是有什么发现?”

    “是的,有人趁机在人群中散播谣言。”

    “对着百姓说你们还敢捕杀蝗虫?没看到眼下这蝗灾就是蝗神的报复!”

    “之前你们按照官府的要求,扑杀了那样多蝗虫,可结果怎么着?还不是越杀越多?现在接着杀,再种庄稼,就算长出苗来,就会来更多的蝗虫,让你们颗粒无收!”

    “大人,这种言论,在灭蝗有了初步成效却随即引来漫天蝗虫的情景下,极有说服力。”

    说着,苏子籍一指:“您看!”

    祁弘新放眼看去,本就因民间流传的说法,对蝗虫有着本能畏惧的百姓,听到这样的言论,再看到这样蝗灾景象,都被吓得脸色苍白,手里工具一个个的被扔到了地上,甚至不少人跪倒在地,朝着天上飞舞的蝗虫磕起头来。

    当然,也有不畏惧谣言不害怕所谓蝗虫神的,但因庄稼几乎已完了,官府又不给什么奖励,所以也阳奉阴违,不肯卖力了。

    “可恶,可恨,谁敢传这谣言,来人,立刻勘察,将其立刻正法。”

    “大人,现在民情绝望,沸腾如火,您令人捕杀,百姓可不知道是奸细,一有煽动,怕会有民变!”

    苏子籍一惊,这时顾不得藏得锋芒,大声说着。

    见祁弘新全身一震,又缓和了语气:“您先前布置,本很是妥当了,现在这蝗虫的情况,很是诡异,怕是难以解决了。”

    “我说句诛心的话,百姓原本的田里庄稼完了,就不肯灭蝗了。”

    “催促也是无用,这才是他们罢工的真正原因。”

    “你有什么办法?”祁弘新立刻问。

    “蝗灾之下,不但本府粮食颗粒无收,更会导致别的郡县也遭殃,下官建议,为了激发百姓的积极性,可实行一斗蝗换一斗米。”

    “百姓是迷信,但只要有利益,别说是蝗虫,就算真有蝗神也杀给人看。”

    “而且粮食颗粒无收,又青黄不接,百姓无食,容易激起民变,一斗蝗换一斗米,不但可促使全民参与灭蝗,还可以安定百姓,等于救治饥灾……当然这要耗费大量银粮,可现在正巧有了二十七万两。”

    不等苏子籍说完,祁弘新立刻明白了:“你不用说了,这方法甚好,本官立刻命令告之百姓,一斗蝗换一斗米。”

    “还有,县库府库的粮食不要怕损失,本府立刻派人去别的郡县购粮。”

    “大人,官方购粮,速度未必快,可以向民间购粮,或允许民间购粮来,只要不超过市价三成,就可成交。”

    “蝗灾既有,涨价是必然,三成是必须,没有这钱,大户不会卖粮,总不能在这节骨眼上又强征吧?”

    苏子籍提醒,祁弘新立刻醒悟,吩咐师爷与几个官吏:“拿着本官令牌,立刻采购粮食。”

    “市价三成内都可成交。”

    “还有,谁敢囤积粮食,高价待售,本官就拿他正法,府内粮食,一概只许高出三成。”

    “是!”

    随着命令传达,本已绝望的百姓,突然之间打了强心针,欢呼起来,不仅仅这样,躲在屋里的女人孩子老人,都蜂拥而出。

    不断有篝火点燃,不断有人用网用布扑杀。

    “对于靠天吃饭靠地养家的百姓来说,畏惧所谓蝗神,其实是一种无奈之举,亦是卑微之处所诞生的信仰。”

    苏子籍没继续留在祁弘新那里,而又去了别处,看到这些场景多了,阴沉的脸渐渐多了些笑容。

    “只有利益,才能真正动员百姓。”

    想要靠道德或义务来打破本就扎根在人心中的这种与生存息息相关的信仰,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别说百姓,就是官府也一样,换了别的知府,一旦本府农田被蝗虫吃光,怕是立刻会停止拍打,任凭蝗虫去别的郡县因为假如只有自己被吃光,重重处分少不了。”

    “可周围几郡全部吃光,官员反而无责了。”

    “这就是为什么官府无所作为的原因。”

    “唧唧!”正想着,忽然脚边有毛茸茸的东西拱了一下自己,低头看去,就发现这段时间不知道跑去哪里浪去了的一大一小两只狐狸,正皮毛溜光水滑围着自己转圈,还讨好抬头冲着自己唧唧叫。

    虽然一直都听不到狐狸的语言,但也就只有饿了讨要吃食时,两只狐狸才会一致这么乖巧了。

    苏子籍有些无语地看着它们:“你们两个,只知道跟我要吃,却不干事,难道真把自己当宠物了?嗯?”

    “唧唧!”狐狸不干了,都争先恐后地叫起来。

    苏子籍忽然想了下,示意它们跟上自己。

    赶车的所谓车夫,就是被岑如柏特意留在身边的曾念真,此时正驱赶牛车,就跟在路边上,苏子籍也不用避着他,跟一大一小两只狐狸相继上了牛车。

    在车上,放着书,苏子籍将书递给两只狐狸,让它们指字发言。

    果然,狐狸们显然是不承认自己是吃干饭,它们这次居然也没争抢,而是在嘀咕了两句,由大狐狸翻书,指了几个字,连起来一读,竟然与这次的蝗灾有关。

    “你们是说,这次的蝗灾,是从帮派中逃出的妖物在作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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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檀木钿,指狐为妻,六大预言,谁是太子一个现代狸猫换太子的故事赝太子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赝太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赝太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