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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荆柯守     赝太子txt下载     赝太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七十二章 龙

    “唧唧!”两只狐狸都同时点头。

    “果然是这样。”苏子籍在听到这个答案时,就有一种“果然如此”之感,毕竟这种诡异的事,人为可能性本就小于妖怪作祟。

    前面的曾念真耳力过人,虽听不懂狐狸的话,但苏子籍那句话,却听到了。

    曾念真拧了下眉,这个江湖剑客虽混迹江湖,看似不羁,但蝗灾的事,造成的影响太大,危害也太大,一听是妖怪所为,不由脸色一冷:“可恨,我之前没有将它们斩尽杀绝,让它们逃了,结果危害人间!”

    就听到苏子籍问:“曾先生,可愿意随我去斩妖?”

    “公子,曾某自是愿意,只是妖怪很是警觉,要是有兵抵达,怕是立刻会逃窜。”曾念真说着。

    “不带兵,就我们去。”苏子籍摸了摸剑,对曾念真无所谓,要是给官人看见了,问题也不笑。

    “这……大人是万金之体。”曾念真迟疑了。

    “莫非你认为我战力不行?”

    “当然不是。”曾念真想起了苏子籍搏杀林国公子的过程,心中释然。

    眼见的人,不但是官人,也有一身侠气。

    这很好,很符合剑客的审美。

    顺安府洪平县

    郊外一处小园,前榆后桑,看起来平常,院内两人正在说话。

    两人看起来,都是三四十岁左右,一人穿绸袍,看起来富裕,或是个商人,一个穿一身浆洗得褪色的青衫,透着点书卷气,也许是读书人。

    “你走科举妖这条路,可有心得?”

    “难,太难了。”读书人连忙摇头:“我花了十年,才会读书写字,又花了十年,才勉强能写文章。”

    “现在能背诵了,可硬是写不出文章,到现在都是个童生。”

    “扑哧,那还得努力,虽我们受人道排斥,难度提高,但总得中个秀才。”商人笑着:“看我,虽不算富豪,也大小算个人物了。”

    读书人颌首,不过心思不在这里,朝府城遥遥望着,不自禁打了个冷颤,有些担心的转了话题说:“我们这样搞,是不是有些动静太大了?会不会被人发觉?”

    这顺安府里,可是不仅有一个实力强大的道士,随时可能出手,而且还有着可以一剑杀死同伴的高手,有这二人在,他们这样高调,万一引来了这二人中的一个,那不是找死吗?

    商人就是一笑,安慰:“你放心就是,我是龟妖,最能有灵感,所以才能捕抓商机,杀机也一样,有人要害我,必会引发我的心血来潮,且天机妖也有一符在这里,它比我更敏锐,真有人来杀我们,也会突然自燃,以示警告之,足我们及时撤离的,放心吧。”

    读书人听了,放下点心,才想说话,突然之间变了色。

    只见着厅门处人影一晃,化成了淡淡的影子疾冲而入,剑光一闪。

    这读书人怒吼一声,突然之间手变成爪子,只听“铮”一声,剑在千钧一发之中架住了剑,反应之快骇人听闻。

    还没有来得及幸庆,“噗”一声,几乎同时,一剑自右肋贯入,就算是妖体也经不住,剑尖直透穿出,血飞溅。

    读书人发出一声厉叫,跌在地上,直到死,脸上还带着一丝不敢置信,仿佛想不明白,明明已准备周全,怎么会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就这么不明不白被人给杀了?

    “怎么可能,为什么有敌人来我却不知?!”见与自己刚刚还在交谈的同伴顷刻间丢了性命,龟妖大骇,根本不及细究这个问题,转身就逃,虽是龟妖,但速度极快,几乎一瞬就到了墙上,却听身后冷冷一声:“雷!”

    晴空万里无云,但是龟妖只觉得轰一声,整个妖都被震撼,一时动弹不得,想要回身去看是谁呵斥出这一声都不能,心中的惊骇与不解,简直与恐惧的情绪不相上下。

    “果然可行!”在身后,其实根本没有雷光,苏子籍看到了它僵立一瞬,心下顿时一定。

    斩杀这只妖怪还在其次,反是这次对【绛宫真篆丹法】的使用效果,让苏子籍很是满意。

    虽并非真雷,只一声,就让妖怪几乎束手伏诛,这等于让苏子籍又多了个好用的杀手锏,自然心中高兴。

    但高兴归高兴,手下可丝毫没有停,在它停下瞬间,一道眩目的剑光直刺,只听噗一声,剑光倏敛。

    龟妖鲜血泉涌,但却不重,龟壳天然的防御,使得穿入不深,剧痛之下,映入眼中的雷光顿时消散,就要逃亡。

    “噗”一剑不中,接着一转,龟妖才想动,视野却突然拔高了,随后就看见了无头的尸体,在变回原形,顿时意识到,不是自己视野拔高,而是自己的头颅被人一剑斩落,飞了出去。

    龟性生命顽强,虽斩首,可一刹那,汹涌的灵机在生死之间爆炸,龟妖看清了杀了自己的是谁,有最后一点妖力还能再坚持一瞬的妖头,顿时大喊一声:“龙,你是……”

    后面还想说什么,已是生机彻底断绝,人头落地,咕噜噜一滚,与跌落在地的无头尸体最终挨到了一起。

    “龙?”

    苏子籍蹙眉,却是不解。

    “这是何意,难道是在水府龙宫传承时得了机缘,修习蟠龙秘法,让这个妖怪认错了?”

    曾念真却并不知这其中的事,这声“龙”,让他有些诧异,目光也忍不住地落在了苏子籍的脸上,但闷声没去问,只是说着:“公子,杀这二个很顺利,快去下一个吧!”

    “要是拖延,怕是那些妖怪,有了警觉。”

    “你说的不错,我们立刻就去,不过,得先处理下这些尸体。”因用着雷法,苏子籍突然之间想起了尹观派的核心机密,这就是尹观洞天,能把妖怪转化成灵气,因此缔造了鼎盛。

    “我是没有这条件,但龙宫,算不算一处洞天?”

    “记得先前和妖怪搏杀时,曾带着妖怪下降到龙宫,杀了妖怪,就被幼龙吃掉了,现在或也可以废物利用。”

    想到这里,苏子籍换了下心法,伸手向着妖尸摸了过去。

第三百七十三章 雷法的疑惑

    苏子籍有些惊喜。

    原本他仅仅是试下,但随着一按,妖尸突然之间起了变化,淡到透明,一副即将消失的模样。

    “成功了。”苏子籍猛然间灵光一闪,又有了新的想法,手快,一把就抓到距离最近妖尸。

    果然,别的都在下一刻全部消失了。

    “居然都消失不见了?”曾念真哪怕见过妖怪,甚至亲手杀了不止一个妖怪,这样场景还真是头一次见,不禁微微睁大了眼睛。

    见他好奇,苏子籍索性将尸体扔给曾念真:“先拿着,用牛车运回去,我们赶去下一个目标。”

    苏子籍钻入了牛车内,看着堆放在角落处的妖尸出神。

    因妖怪尸体被带上车,导致一大一小两只狐狸都必须要挤在一起,才能坐得下,都唧唧叫着,像不太高兴。

    苏子籍被它们吵得回了神,却没有安抚它们,而是盯着它们看了片刻,在两只狐狸被盯得即将炸毛前一刻,才开口问:“听说狐狸有了修为,多半会幻术,你们两只应该也会吧?能不能把这妖怪变成巨大蝗虫?”

    一大一小两只狐狸对视了下,唧唧着,似乎在商量着这事,片刻才向着苏子籍比划了起来。

    见苏子籍一时没看懂,忙又扒书,翻着,好不容易才让苏子籍明白了它们的意思。

    “能变,但是只能维持一炷香时间?”

    明白了,按照这时代的计算时间方法,半个时辰为一个小时,一炷香一般是指代半小时。

    也就是说,这幻术最多维持半个小时这么长。

    “唧唧!”

    “还要求十只鸡加餐?”苏子籍又看到后面的要求,顿时笑了:“这不难,此事能办成,二十只我也出得!”

    “唧唧!”

    成交!

    顺安府白云道观

    城东麓白云山,离城仅仅六七里,有一小山,一泉涌出垂下,是府内胜境,山上除了梵寺,还有一座小小的道观,香火不多不少,并不引人注意。

    刘湛此时正和道士在说话,道士叹着:“开元寺的悲田,实际是信众向梵寺捐赠田地,号称收容贫苦无依的孤寡残疾,才叫悲田。”

    “供父母的思田、供梵僧的敬田、供贫穷的悲田,也许这本意是好的,可和尚不亲自耕种,变相租给佃户耕种,田产由原本三十亩,变成了一百七十亩。”

    “这实是可忧。”

    说是可忧,也不是忧国家,还是忧道观。

    刘湛却不以为意,笑着:“我也读过梵经,与外道别开一格,的确精妙,可是只要没有显圣之力,就不足为患,只是假道罢了。”

    “什么都是假的,只有力量真实不虚,要是仅仅想获得信众,我们一些咒水就可以招揽。”

    才说着,突然之间刘湛身体一震,听得远处雷声隐隐滚动,似有电光闪烁,但片刻就停了,就转了口:“你可听见雷声?”

    “雷声,真人,现在晴朗,哪来的雷声?”

    “这不是真雷,而是有人施展了绛宫真篆丹法?”因心中存疑,刘湛朝着那个方向皱眉望去。

    道士见他表情有变,问:“真人,可是出了什么事?”

    “似是本门道术被人施展了,我去看看。”刘湛说完,人影一晃,就此消失了。

    绛宫真篆丹法是本门核心秘法,只有掌门和掌门弟子才能学得,怎么流传到了外面去了?

    这届的掌门弟子,自己还没有确定,不可能是掌门弟子。

    “……”

    刘湛出了去,就出示令牌,征了一匹马,出城顺着他分辨的方位,又似乎有着秘法,很快就到了妖怪藏身的院落。

    “有妖气!”果然闻到了还没有彻底消散干净的妖气跟血腥,但显然他来得太晚了,那个似乎用了本门道法的人,已早走多时了。

    “本门的绛宫真篆丹法,实际上并非是真雷,但所中者,都觉得自己看见,甚至被命中了雷。”

    “这等牵引天地精神的秘法,别门可没有。”

    “虽尸体没有了,也感觉不到施法的痕迹,但我的感觉肯定不会错,在本地突然出现,且能使用本门核心道法,造成这等威力,可不是初学人,会是谁呢?”刘湛暗暗想着,浮现出了阴影。

    虽任何门派的绝学,都不可能完全不泄露,但这看保密程度,普通入门,学习的人很多,当然很容易泄露,可核心只有一二三的密法,就很奇怪了。

    “难道是罗景?”有人就有斗争,传承上,当然也有本定了掌门弟子的人失位,或被杀,或叛逃,是有可能泄露。

    “而且,应该不止一个,他本身,或身边人,实力很强,且是用刀剑的人。”只看地上的妖血,就能看出,死去妖怪并不只是被用到道法,还被兵器杀死。

    虽他奔来时,脑海中曾经闪过苏子籍的面孔,但他可是与苏子籍打过交道,二人更近距离接触过,并不曾在身上感觉到修炼过道法的痕迹,对自己的眼力,刘湛还是相信的。

    但除这个人让他格外记住了外,别人还真的没有入了刘湛的眼,自然也就无从找起了。

    带着一丝郁色回到道观,没等进屋,就看到一个道士急匆匆从外面进来,一眼看到他,顿时眼睛一亮,跑了过来。

    “真人!”

    “怎么,有什么新的消息?”刘湛问着。

    却不料道人禀报:“真人,是关于龙女的事!”

    “弟子刚才回来时,发现有一群百姓,边走边议论,说有消息传出,龙女怜悯世人,亲自击杀蝗虫神,还将蝗虫神尸体放在了顺安府府城外十几里龙女庙里……”

    “龙女庙?呵!”刘湛听到这里,就一阵冷笑。

    原本水祠,百姓都不知道供的是哪位水神,后来被叫做蝗神庙,现在又被叫龙女庙,且不说百姓这叫法何等多变,就说这事背后没有龙宫势力作推手,他就将自己的脑袋给拧下来!

    再有,有没有所谓蝗虫神,他会不知道吗?

    这世上本就不曾有过这种妖物,若有,早就因它们的生生不息而成道门的主要捕杀对象了,哪里还需要什么龙女动手?

    回过神时,见面前的道人因他的冷笑而停住了,刘湛皱眉:“说下去!”

    道人忙继续往下说:“传闻一出,许多百姓要前去水祠观看,弟子估计,至少不会低于上千之数。”

第三百七十四章 龙女万岁

    “没了?”

    道人忙说:“没了!因要急着向您禀报,弟子听到了这消息,就先回来了。”

    “我知道了,退下吧。”

    挥手令其退下,刘湛站在原地,想了想这几日前后发生的这些事,可任由怎么串联这些事,都依旧是仿佛有一团乱麻将真相隐藏在其中,让无法看清。

    “可恨,真的是乱成一团了。”刘湛不是一个喜欢让事情脱离自己掌控的人,尤其还是涉及到龙女信仰,一旦这事真办成了,那能直接影响到龙宫局势,涉及到道门的利益,不可能不亲自去看一眼。

    等刘湛赶到了水祠,才知道向他禀报的道人不止没有夸大其词,甚至还是往少了说了。

    在场的何止是一二千百姓,这将附近道路都全部堵满了,连附近屋顶上、树上都站满了人,没有五千,也有三千了。

    刘湛没有从人群中挤到前面,而学着那些往高处站的人,也跟着几下爬上了一棵树,在更高枝杈上站着,朝下面观看。

    这倒一览无余了。

    就见水祠前面的一片空地上,有许多柴木堆积着,一只巨大蝗虫,足足有着一米宽三四米长,身体与翅膀都栩栩如生,看着就跟放大无数倍的真蝗虫一样,被安置在这堆木柴的最上面。

    因架得足够高,有些挤不到前面去的百姓,踮脚抬头,也都看见了。

    “娘啊,好大一只蝗虫!”

    “原来这就是蝗虫神?!”

    “呸!什么蝗虫神!害得我们庄稼全没了,也配称神?没看被龙女给杀了吗?那是妖!蝗虫小妖!”

    “对!是蝗虫小妖!”

    被惊得尖叫了的百姓热烈讨论起了龙女杀蝗虫妖的事,现场人挤人,很多后面的人试图往前面挤,好能近距离看一看这妖怪是什么模样。

    因有几名郡兵拦着,维持着秩序,想到之前在这里曾有五十三人死于非命,看到这几个郡兵,百姓立刻就怂了。

    人群就像风起时的麦浪一样,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在拥挤的同时,还保持着一种诡异的秩序。

    “难道竟是我孤陋寡闻了,这世上真有蝗虫妖?”唯有刘湛,在看到巨大的蝗虫,陷入到了一种自我怀疑中。

    为了看清楚一些,他不得不几个纵跃,从树上闪身下来,踩着人的脑袋,到了人群的前面,因速度够快,落下后又藏匿在了前面人群中,纵然有人捂着脑袋叫着“谁踩我”,倒没引起什么骚乱。

    而刘湛也如愿地上前,近距离看清了巨大蝗虫妖的真面目。

    “这不是一只狼妖么?”

    离得近了,幻术对刘湛这样道门真人不起作用,他蹙眉看,发现柴木上架着不是蝗妖,而是一只没了脑袋的狼妖。

    而这幻术,他也察觉出,似乎出自青丘一派。

    恰在这时,随一阵骚动,一道熟悉身影从水祠内出来,却是苏子籍。

    “这样巧合,这样配合,难道苏子籍和使用雷法的人有关,甚至还跟青丘一派扯上了关系?”

    刘湛脸色微沉,立刻疑心了,可凝神仔细查看这个年轻人,可之前一样,无论怎样看,都觉得除了所谓蝗虫神是狼妖,乃被青丘的幻术所变,这一点可疑,别的都再正常不过了。

    “官气已聚,这不足为奇,是六品之相,并且贵人之气浓郁,怕前途广大,连我也看不透。”

    “但真修了道法,我不该毫无所察,除非他修为远远高过了我。”

    “苏子籍的出身清白可查,年纪无法作假,真早早就修过了道法,又何至在一年多前被小县城帮派哄骗借钱?差点连祖坟都被夺了去?”

    刘湛在对苏子籍有所怀疑,就让人专门去苏子籍生活过县城仔细搜集过情报,无论是从街坊口中,还是从昔日不远不近的同窗口中,得到情报都大同小异。

    无论怎么看,都只能看出这是一个有天赋有骨气有着进取心的读书人,而不是一个潜心修炼过的道法高手。

    而初学者,只要是学了本门道法,就不可能不带一点痕迹,刘湛自有侦查,但苏子籍的的确确是没有一点痕迹。

    不是高手,也不是新手,难道隐隐雷声,跟苏子籍无关?

    并不知道有人正在人群中仔细盯着自己,就算知道,苏子籍也不会在意,真这么容易就被看出端倪,那他早就死了。

    这时的他,身着六品官服,长身玉立,站在人群前面,先抬手,并往下按了按,示意闹哄哄的人群安静下来。

    “诸位乡亲,你们也都看到了,龙女已杀了蝗神,这是不争事实!”

    “从此以后,再不可能有蝗神报复你们,并且蝗虫乃是害虫,人人可杀,你们之前辛辛苦苦所种出庄稼,就是被它们祸害了,既杀之无罪,有血性的人,难道不该回赠它们一番?好出胸中这口恶气?”

    “再有,官府既答应收蝗虫,就绝不会食言,本官以自己六品乌纱帽担保,一斗蝗虫换一斗米,此事绝非戏言!”

    “乡亲们大可放心去捕!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等别人捕光了,你们落到了后面,换米换得少了,到时悔之晚矣!”

    说完这番鼓动的话,苏子籍就对衙役说道:“点火!”

    这几个衙役都早就举着火把了,听到这话,立刻将手里裹了油的火把,朝着干柴上直接扔了过去。

    而这堆得满满的干柴上,本也撒了不少油以及助燃物,随几只火把被扔上去,大火很快窜了起来。

    无论是蝗虫,还是狼尸,燃烧起来都有油脂,而这在大火包裹下,就更是很快就弥漫出一股肉香,不久这肉香在大火的快速烧灼下,就变为了一股有些难闻的味道。

    现场鸦雀无声,唯有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响起。

    看到这一幕的百姓屏住了呼吸,睁大了眼,这曾经让他们畏惧的蝗神,竟然真的死了,被龙女所杀,现在更在一声令下被点火烧了,也丝毫不动,足见是死得透透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纵然有着再难闻的味道,骤然一松带来的欢喜,也足以让他们欢呼了。

    “龙女万岁”

    “龙女万岁”

    随着一二人突然喊了一声,百姓都纷纷跪下,朝着水祠磕头,跟着喊了起来。

第三百七十五章 去衙门换粮

    刘湛皱眉看着,因周围的人都纷纷跪下,反把他给显露出来,对这样气氛十分不喜,索性一甩袖,转身离开。

    苏子籍盯着不断窜向空中的火焰,一切都如他预料,半个小时的幻术,足以让他完成将“蝗神”尸体摆放在这地方,让附近百姓都来看了,当众点火焚烧。

    哪怕这时时间过了,里面蝗神已变回了狼尸,但在这样大火焚烧下,也一切都尘归尘,土归土,再没有证据了。

    听着百姓自发的呼喊,他心情一松,转过身,面向众人,感觉到身体一松。

    “大事定了。”

    转身问着小吏:“现在,有人拿蝗虫换米了么?”

    不少人还是头一次见到苏子籍,听着问话,这小吏赔笑:“大人,以蝗换粮的事,通知乡里需要时间,许多人还不知道换粮的事。”

    “宣令的人还在整个乡,满片村跑。”

    苏子籍恍然,现在通讯困难,怕消息还没有传播出去,就算府里县里派人去通知,也不是一时能通达。

    “而且,知府大人下达命令,让粮从仓库运来,还只有二个时辰不到。”

    “运粮的事很烦琐,现在还没有到,按照道理来说,扑杀的蝗虫也有了,不过由于粮没有到,还没有人换米。”

    才说着,突听见了车轮的声音,一看,小吏连忙说:“您看,粮运来了。”

    苏子籍一看,只见道路处,果然有不少粮车,由牛车运来,上面满载的是米,近了一看,全是旧粮和粗粮,有的还发了点霉。

    不过这不算什么,苏子籍也没有发疯去挑刺,他是来办事的,不是来砸盘的。

    “就看谁来换粮了。”

    随蝗神被烧一事经过许多人亲眼所见,更多人听说,认可,就算有心人想再煽动百姓,散布谣言,也没有发酵的温床。

    一斗蝗换一斗米,这诱惑,在现在庄稼全完、青黄不接、粮食大大不足的情况下,更是翻倍增长。

    但与官府有关的事,哪怕心里极愿意,可第一个去出头的人,依旧是需要不小的勇气。

    名叫赵阿牛的年轻农夫,家住顺安府武安县赵家坡,这个地方的一大片农田,被蝗虫糟蹋得几乎不剩什么了。

    庄稼已经被吃了,农夫当然不肯扑杀蝗虫了,再扑杀也是帮别人,自己得不了好处,而且这很耗费体力,家里粮食不多了,要省一点是一点。

    赵阿牛年轻,旁观了火烧蝗神的事,他兴冲冲回了家,都没去跟爹娘打招呼,就自己取了工具跟笸箩,快跑去了农田上。

    正有一大群蝗虫嗡嗡嗡地飞过,似乎在寻找着可以下嘴的东西,赵阿牛人高,力气大,几乎只是几下,就用箩筐笸箩,扣下了不少的蝗虫。

    没有生火,等关严实了,提回了家,从深井里打上来两桶水,直接将箩筐、笸箩浸入水中,不一会,里面乱撞的小玩意儿就都没了动静。

    这样一次两次三次,在他爹娘终于发现在干什么后,赵阿牛已将起码一斗蝗虫的尸体收集完了,甚至还有得富余,拔腿就往外跑。

    身后则跟着他爹他娘,在后面拍着腿大骂:“你个混球儿!那可是蝗虫啊!你也不怕蝗神降罪!”

    赵阿牛跑远了,还不忘回头对这没去现场旁观蝗神被烧一幕的老两口解释:“爹!娘!蝗神早就被龙女娘娘给弄死了!尸体都被烧成了渣渣,它还能来降罪于我,尽管来就是了!跟粮食比起来,这又能算得了什么?”

    说完,就跑了。

    径直跑到了兑换点,就见着七八辆牛车,周围是全部发了配刀的衙役,因这兑换粮食,基本上是各县粮库附近兑换。

    当然这粮车是为了让百姓相信,特别开辟的入乡点。

    赵阿牛回来之前都问清楚了,但此刻近在咫尺,看着虎视耽耽的衙役,他又心里有些打鼓了。

    像他们这样的普通百姓,遇到什么事,能自己解决,就绝不上衙门,对当官跟当差的,有着一种近似本能的畏惧。

    此时此刻,赵阿牛有一种预感,暗中一定有着不少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他的腿肚子有些发颤,但还鼓起了勇气,一步步走向了衙役。

    本以为张嘴会很难,但没想到,不等开口,见他过来就眼睛一亮的衙役,就立刻走出一个,热情问:“你可是来用蝗虫兑粮?”

    这可是等了这么久,来的第一个,再不来人,上官就要拿他们撒气了,毕竟这也关系着上官会不会被更上面的大人训斥!

    “啊?是!”赵阿牛被这挤出来的笑给弄得心里更怕了,可事到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几个衙役几乎是半迎半送将他带了进去,外面的人见到这一幕,都屏住了呼吸,直到片刻,神情恍惚的赵阿牛从里面出来,离开了粮车的范围,才终于有人凑上来,也不管是否认识,就直接问:“哎,兄弟,怎么样?衙门是不是真的一斗蝗虫兑一斗粮?”

    六七个人围着赵阿牛,让他顿时醒过神来,他警惕扫了一眼,将装着一小袋粮食的箩筐抱紧了一些。

    “是啊!我用一斗半的蝗虫,换了一斗半的米!”他说完,就忙趁这些人愣神的时候,从他们身边跑过,一溜烟儿跑远了。

    “居然真的给粮!”

    哪怕亲耳听到过官员承诺,还不止一次,可都远不如真有百姓用蝗虫换到粮食这种事实来得振奋人心。

    这六七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下一刻,都朝着家的方向撒丫子跑了去。

    路边现在还有不少蝗虫,趁着现在还能捕捉到,必须尽可能地多捉,好多换些粮啊!

    而有人真的用蝗虫尸体换了米的消息,大风一样,顷刻间吹满了整个顺安府。

    人们终于不再观望,而蜂拥出去捕杀,有人本是贫穷人家,差不多要断了炊,当天捕到的几斗蝗虫尸体,就真的换回了几斗米,省着吃,起码能救了命,多拖延一段时日。

    顿时成千上万的百姓,不断用各种方法扑杀,其中最快的还是篝火,引着蝗虫过来,火一过就烧了翅膀,就可以用网用布兜着。

    一斗蝗换一斗米!

    蜂拥的热情,使整整八车粮,只在半个时辰,就兑换完了。

    “乡亲们,去衙门,去衙门换粮!”衙役高喊着,本来畏惧衙门的百姓,也想出了办法,凑起了一袋袋,每袋一石蝗虫,去衙门换粮。

    整个夜中,到处是篝火和火把,照得乡间星星点点,煞是热闹。

第三百七十六章 并不亏

    顺安府粮仓

    城东北部有粮仓,砖铺顶面,四面共筑水道12个,并周砌女墙维护,不仅仅地面上有仓库,还有粮窑。

    粮窑口径10米,深10米,窖底夯实用火烘干,铺设草席木板储粮,粮入窑,上面铺席,用土密封。

    有刻字砖记载仓窖位置、粗粮来源、入窖年月以及授领粟官的职务、姓名。

    现在,人群排成了队伍,不断有人运来一石石蝗虫,又称了一石石粮出去,虽然经过了一夜,在凌晨时,还是人流不息。

    “这方法很有效,但太耗费粮食了,换的蝗虫又无用,长此下去,怕解决了蝗虫之患,亏空反越发严重了。”

    在苏子籍站在台阶上,望着不远处蝗虫换米的热闹景象时,有人走到近前说。

    曾念真手一下就按在了剑柄上,苏子籍则看了一眼,轻轻摇了下头,对过来的刘湛一礼:“刘大人,又见面了,只是大人此言差矣,请随下官到这里来。”

    说着,就是一伸手,做个“请”的手势。

    刘湛看了看,这附近都是民宅,不知道苏子籍要带自己去哪。

    当然了,他这样的高人,自然去哪里都不怕,心里提高警惕,跟着苏子籍以及一看就是江湖客的跟随,一前一后走了百米,到了一处木栅栏的空地上,可以看明白,这空地是吃光的田,栅栏还是新建。

    有一个老汉迎接,见是苏子籍,表情谦卑的一礼:“大人!”

    “你且去忙你的去吧,我带这位大人进来看看。”苏子籍说。

    往里引着刘湛走,解释:“这里是我租赁下的一处田地,里面养着猪与鸡鸭。”

    这事又与刚才自己所说有什么关系?

    刘湛微蹙眉,没有立刻询问,却是要看一看,苏子籍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等随着靠近,才发觉鸡鸭养的不少,只是由于夜里,鸡鸭都归了棚了,猪圈里的猪却还很活跃,刘湛似乎想到了什么,目光停留得稍微长久了一些。

    苏子籍轻笑一声:“大人,这些家畜养得如何?”

    “不错。”刘湛说着。

    苏子籍仿佛没看出的不耐烦,看了看天色,又问着鸡叫,对赶过来的老汉,以及一帮临时雇佣的农民命令:“开棚了。”

    一声命令,临时的鸡鸭棚都打开,片刻,一批批鸡鸭涌出,围的栅栏其实就是大草场,在上面奔着,啄着。

    “喂食!”又一整车的饲料,倾倒在地上,这些鸡鸭仿佛听到了号令一样,扑了上去,拼命啄着。

    “这里鸭鸡猪成群,每日需要饲料是不少开销,但因有了蝗虫,这些都不是问题了,大人请看。”

    他示意刘湛去看鸡鸭正在吃着的东西,刘湛蹙眉凑近看了,发现这些鸡鸭正啄着的,主体根本不是他之前以为切碎的菜叶,而是个头不大的蝗虫尸体。

    这顿时让刘湛愣住了,但他不傻,片刻后就反应了过来:“这么说,猪圈里也是……”

    “正如大人所想,蝗虫收来可以给鸡鸭吃,吃不了就晒,晒干磨成粉,搅拌在糠中给猪吃,猪也十分爱吃。”

    “这甚至比喂菜叶子、剩饭更好,鸡鸭以及猪,或还能长得更快些。”苏子籍笑着说。

    有人说,蝗虫营养丰富,人为什么不食?

    蝗虫必须炸着吃才好吃,现在哪有那样多油,这和不食肉糜一样了。

    换成鸡鸭猪就没有这问题了。

    “当然,这一斗蝗,肯定不值一斗米,但至少可废物利用,弥补下损失。”

    “再说,大人也别太担心了,所谓的斗蝗换斗米是称重,而不是体积,这府内的蝗虫就算以万万只论,其实也不过相当十万石罢了。”

    “虽也不少,却还承担的起。”

    “更救济了百姓,省的朝廷赈济灾民,这样算下并不亏。”苏子籍笑着:“对了,这些鸡鸭猪,也是官府所有,并非我的私财。”

    这样用蝗虫喂养,就名正言顺,谁也说不上错了。

    “此子居还有这样的办法,这么看来,竟一点都没浪费,还无懈可击,半点破绽都没有!”

    想通了这些,刘湛看苏子籍的眼睛有些发直。

    蟠龙湖水府龙宫

    淡金色天穹水波一样荡漾,有微光洒下来,照的重楼叠阁微明,只是仔细看,却还是到处是废墟,并且活动的水妖很少。

    上次海眼出现重新繁荣起来的龙宫,这段时间里又破败了下去。

    不仅仅是因突然出现的天雷,让宫殿受损许多,也有不少水祠被捣毁的损失,虽然龙宫力量来源不仅仅是香火,但也是很大的一块。

    虾兵蟹将也有些有气无力,有的在巡逻,有的靠在一角发呆。

    它们中的一些同僚,有的在天雷那一日就死了,剩下这些受的伤,则在龙女得到承认的灵气降下,就得到了恢复。

    若非如此,水祠被捣毁了那么多,最近又干旱,湖水下降,怕是让它们连继续保持人形都困难。

    就算如此,也只是勉强硬撑。

    “干旱不会持续太久,你们再坚持一下,等下了雨就好了。”贝女出来转了一圈,对水妖安慰。

    回到了宫殿,顺着长长走廊走到了其中一个偏殿,这里烛光明显昏暗了一些,正盘起来,在一张镶嵌着宝石的榻上酣睡的小龙,让贝女的担忧更浓了一些。

    自从龙宫灵气下降,幼龙就懒洋洋不动了,虽看起来身体并没有出问题,甚至还似乎胖了一圈,但事关龙宫存亡,贝女还是不得不打扰了幼龙的休息。

    “姬君。”

    其实不用她轻唤,闻到了她进来的气息,幼龙就已醒了,只是懒洋洋不想动罢了,此刻看她走近了,才甩了甩尾巴,娇声娇气叫了一声:“贝姨?”

    贝女被叫得心都软了一下,还要硬下心肠,说:“姬君,现在龙宫内情况越发不好了,继续这么旱下去,为阻止灵气再降,可能又要不得不暂时封闭龙宫了。”

    幼龙听她说到这事,只是用尾巴尖轻轻拍打榻,脸上不见担忧,还反过来安慰她:“贝姨不必担心啦,我老师会帮我解决这件事,肯定不会有问题!”

    贝女就是一噎,虽龙女的人类老师,贝女也很佩服,并无恶感,但这种事,一个人类如何能有办法解决?

    这真是孩子的发言,果然,是龙女年纪太小么?

第三百七十七章 一月之功

    “姬君,不仅仅是这个问题。”

    “我们龙宫灵气有所下降,但附近的水域,甚至陆地,灵气有所上升,我怀疑,是我们龙宫罅漏了灵气……”

    “这些事,靠人是靠不住,还得您用心才是。”

    贝女忧心的说着,只是才说到这里,突然之间,“嘭”一声,宫殿外就有重物落下声。

    贝女警惕着闪身去看,却身边掠过了一阵风,最近一直懒洋洋盘在床榻上不愿意动弹的幼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了出去!

    一出殿,见果然不是自己猜错了,是老师真送了好吃的下来,飞出宫殿的幼龙顿时欢呼一声,直扑了过去。

    几只妖怪的尸体都是尸身跟脑袋分开,龙女丝毫不介意,它小小身体,一下膨胀数倍不止,龙嘴一张,就跟刺溜肉冻儿一样,一口一个,进食干净利索,毫无血腥。

    等贝女出来时,就只剩下最后一只妖怪尸体还在,别的都进了龙女的肚子。

    龙女在贝女复杂目光注视下,将最后一只妖怪吞了下去,有些不满足抬头看着上方,眼巴巴等着新食物落下来。

    直到发现再没有食物落下,才叹了口气,已胖了一圈的幼龙,有点怏怏回飞。

    “咦?”就在这时,虽没有妖怪了,可有一股白雾下降,似雾又似云气,笼罩在幼龙四周,整只幼龙就深深吸了口气,如饮甘露,舒展了一下身体,发出一声清脆龙吟。

    而随着这一声龙吟,原本灵龙宫内气息瞬间一振,勉强维持着人形的虾兵蟹将也都跟感觉到了变化。

    贝女亦是如此,她知道,这不是吃了几只妖怪能带来的好处,必然是有原因。

    “可是香火恢复了?”贝女忙问。

    幼龙摇头:“不是,是祭祀!”

    它想了想,伸出一根爪子,强调:“一月!”

    贝女立刻明白过来,心下一安,地面上有祭祀,能抵一月之功?

    这够了!

    她就不信,再过一个月,还能不下雨,只要下雨,湖水得到了充盈,灵气自然而然就会恢复了。

    这已比贝女算过的情况好多了,她不是没感觉到,有许多恶意正窥探着蟠龙湖,等着龙宫在灵气匮乏湖水再降后显露出来。

    虽这显露,其实凡人还是看不见,但妖怪、道士、鬼神却可见,这就很危险了。

    现在有这一个月的延期,等于就帮了龙宫,怕也要让恶意之徒期望落空了。

    “唉,想当年,万川归流,就连沿海都在控制下,龙宫灵气来源从来不是问题,可现在,仅仅是蟠龙湖以及水祠充当来源,就显的处处困难了。”

    “这次匮乏的解决,难道真又是姬君老师所为?”

    这突然出现的妖怪尸体跟云雾是怎么回事,贝女还是有些想不明白,想到姬君的蟠龙心法就是人类所教,难道此人真有什么奇异,可以带给龙宫生机?

    正被贝女猜测着的苏子籍,此时全无从容风雅,因这段时间一直忙碌,精神一松,以身体强度也感觉到了疲惫。

    而且这疲惫大概是之前一直压抑,此刻突然爆发出来,分外疲倦。

    刚刚回到了在顺安府的住处,这一处岑如柏租下的两进院落,前面住着几个请的临时帮佣,还有一些客房是给临时过来的江湖人住的,因女主人没跟过来,苏子籍住着正房三间,分别是卧房、客厅以及书房,两排侧屋则是分别让岑如柏跟曾念真住下。

    牛车回来,停在了前院,见苏子籍下车后神情疲惫,岑如柏忙劝:“公子,您这几日一直忙碌,眼看着蝗灾的事解决,三大帮派也围剿了,亏空填补了多半,局面已被您全部控制在手,您也该歇息一二了。别的小事,我与曾念真都可以帮您盯着,真有大事,必会来通禀您,您大可放心去睡。”

    这态度,已更热切了几分。

    苏子籍所展露的翻云覆雨的本事,实在是让人佩服。

    都说是良才择木而栖,岑如柏虽是读书人,但只看结交了不少江湖人,就知道他性格方面颇有些野性。

    苏子籍来到顺安府的一系列举措,岑如柏亲眼所见,又跟着一起做事,心态自然而然就有一些改变,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倒是曾念真敏锐发现朋友的变化,但他本不喜欢多言,平时说几句,也不过是看不惯或不理解,但这一次的变化,曾念真却很理解,并且自己也忍不住用着新的眼光重新审视着这位年轻观察使大人。

    “那就有劳岑先生跟曾先生了。”苏子籍点头。

    但等走进了正房,还没进卧室,就听到身后传来小小响动,苏子籍没回头便知定然是那两只狐狸,也没管,他觉得自己的确需要好好睡一觉才成。

    两只狐狸鬼鬼祟祟跟在后面,低低唧唧叫着,翻译过来,却正在说起与前面的苏子籍很有关系的一件事。

    “唧唧!”

    真的能有?

    “唧唧!”

    不信就算了!

    “唧唧!”

    要是没有,看我怎么收拾你!

    “唧唧!”

    也不知道上次被我拍肿了脸的是谁!

    “唧唧!”

    明明肿了的是你!

    一大一小两只狐狸要不是顾及着一会就可能出现的好东西,怕立刻又要扑打扭成一团了。

    恢复了狐狸形态,且长期保持,兽性一面就会被最大程度展现出来,要是她们此刻都是人形,怕也不会这样放纵自己做出嬉闹的模样。

    但这样的形态,好处自然也是有的,那就是可以被苏子籍留在身边,可以吃到好东西!

    “来了!”

    就在两只狐狸闹时,突然一阵清香从卧房缝隙里溢出,两只狐狸顿时停下,脑袋齐齐地转向卧房。

    下一刻,就是大狐狸速度极快关上了院门,回首一看,顿时气炸了。

    只见小狐狸根本不等她,已疾扑上去,轻轻用爪子推开本就没有在里面锁着的房门,果然,一眼看去,就见着虽没有月亮,但房间里似乎隐隐有月光,万道金丝中,一颗颗金色的橄榄垂下,贯串。

    小狐狸不假思考,就朝着离它最近的那颗金色橄榄扑去。

第三百七十八章 全省水图

    “啪”

    大狐狸虽不是第一次见到金色橄榄,但上次进去撞见小狐狸时,金色橄榄远没有现在多,这样壮观!

    丝丝橄榄垂了下来,令两只狐狸都垂涎不已,吃了一颗又一颗。

    “唧唧!”

    我早就知道会有!

    小狐狸得意一声,捧着继续吃。

    大狐狸看它一眼,倒难得没在这事上争论。

    毕竟这次还真是小狐狸提醒,大狐狸才意识到好东西又出现了,果然自己来得晚,很多事都还需要好好观察才成。

    睡着的苏子籍,安静躺在床上,似乎白天累极了,除胸口微弱起伏,几乎一动不动。

    两只狐狸吃时偶尔抬头看看,见他睡得熟,连去抓橄榄并且啃食,都下意识的放轻了声音。

    这时的苏子籍,身体睡了,可一睁眼,发现自己站到龙宫宫殿内的走廊里,深深的呼吸了下。

    “咦?”

    苏子籍向上一看,见淡金色的天穹水波一样荡漾,有微光洒下来,整个深宫弥漫着一种淡淡的,空山新雨一样的清气。

    “但是似乎少了许多。”苏子籍疑惑丛生,获得了刘湛的“传授”,他知道了许多常识,知道过去灵气日渐消薄,就算有洞天福地,也只有少许存量,等闲不会允许吸取。

    可几次过来,都感觉龙宫灵气在增长,可这次明显稀薄了不少。

    苏子籍按照记忆,顺走廊往前走,走了一段路,果然豁然开朗,一个颇大的偏殿里,有淡淡的冷香,昏暗光线下,一条似乎比上次见到时肥了一圈的幼龙,正盘在床榻上酣睡。

    连人形都没办法保持了么?

    苏子籍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但又摇头:“应该不是这原因,应该是灵气下降后,觉得现在形态更舒服一些吧。”

    他刻意放缓了脚步,片刻幼龙果然睁开了眼睛,却不是因闻到了陌生人的气息,而恰恰相反,亲近的感觉让幼龙从睡梦中惊醒。

    睁眼一看,立刻就欢呼一声:“老师!”

    整条幼龙,就飞了过来。

    苏子籍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好在它快扑到近前时,猛又在空中刹住,变成绕着苏子籍飞了起来,还用尾巴尖兴奋戳了戳苏子籍的肩。

    “老师!你送的食物我都吃了!”

    食物?

    苏子籍只一想,就知道是指的妖怪,果然,自己收取妖怪尸体,就落到了龙宫里了?

    自己和龙宫联系这样紧密?

    苏子籍正想着,幼龙落地,化为一只罗莉,尚带一点婴儿肥的脸上满是认真,一本正经的说着:“老师,天气骤变,暴雨将至。”

    “暴雨将至?”苏子籍得知这消息,心中一惊。

    “才刚闹过洪灾,又闹旱灾,随后是蝗灾,现在又是暴雨将至?”

    “这苍天可真是让人意想不到,难以琢磨。”

    “之前还是大旱,现在却有暴雨将至,百姓何其无辜,要受这样折磨?”

    “蝗灾虽灭,但补种还没开始,要是再来暴雨,只怕耕种要出大问题。”

    想到这里,苏子籍问龙女:“这事你是如何知道?”

    龙女大概是觉得人形不太舒服,很快就又变回了一条,一边绕着苏子籍飞,一边回:“什么如何知道?”

    她不解:“我就是知道啊!”

    这种有点懵懂的茫然表情,让苏子籍都忍不住一噎。

    但该怎么向她解释自己问的话是什么意思,也让苏子籍有些头疼。因很明显,她大概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这件事。

    难道这是龙的特殊能力?

    这个世界的龙,与自己上一世听说过的传说中的龙,在能力上有很大不同,至少幼龙时,甚至不能驱动**,只能预告天气。

    苏子籍很快就有了猜测,幼龙却仿佛因见到了老师而开心不已,绕着他转了几圈,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嗖一下就飞了出去。

    片刻又一道白光,飞了回来。

    “老师,你看这个!”落地重新变回罗莉,她双手将一份图纸递了上去。

    “这是我父亲龙君留下图纸,就是为了应对洪水之事,说是既可以调剂全省水量,还可以增加龙宫的灵力储备,上一次事毕,我沿着记忆才找到。”

    幼龙抓了抓脸,迷惑不解:“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都是双赢,朝廷没有答应修缮,就放在那里了。”

    上一代龙君为了应对洪水之事留下的图纸?苏子籍不敢轻视,忙从龙女手中双手接了过来。

    本已是做好了心理准备,毕竟上一代龙君乃万妖之王,能让它特意留下的图纸,必然不是凡物。

    但拿过来一看,仍心里一惊。

    “这图纸上记录着的,居然是在蟠龙湖附近整个水系的分流?”

    “勘察得非常详细,是把全省水网都梳理了一遍,起码需要飞天遁地,以各种角度去看,才能最终定出这样的水图。”

    “这非是这时代的人力所能办成。而能想到这一点,更是不凡。”

    “这是龙君留下的智慧,凡人恐怕根本想不到还能这样做。就算要修,因着种种限制,也需要至少十年。”

    “按照这样修缮的话,全省洪水不溢、旱季不降,更重要是依据地形巧妙配合,有这图纸,二年就可修好工程。”

    苏子籍看着这详细至极,也巧妙至极的图纸,真是不得不感慨一声,这就是神灵和凡人的差距。

    “力量、智慧,终究有着不同。”

    “难怪古人敬畏神灵,而皇帝敬畏余,也有更多忌惮。”

    “而且换个角度看,这种修缮水渠,沟通水网,似乎隐隐成了天然的大阵。”苏子籍也是汲取过龙宫秘传的人,看得很仔细,沉思着衡量,半晌就能看出来,按照这大阵,隐隐有一个中心,这中心就是龙宫。

    “根据我读的史,龙君当时在朝廷是王爵,却又号令万妖,自封妖皇,尾大不掉,难怪朝廷宁知对全省有利,风调雨顺,也不许修缮。”

    一念于此,不知什么时淡金色的天穹有点阴,微风吹得细草不停摆动,苏子籍看了一眼懵懂的幼龙,自己也不必说的太透,却又立刻联想到了自己。

    “天下争龙,非成就死。”

第三百七十九章 非成就死

    “当年龙君,按照我汲取的情报看,与魏世祖关系极不简单,可一旦争龙,哪怕争的是妖龙,两者关系就疏远。”

    “现在情报,还不知道魏世祖驾崩前还是后,反正有据可查,大魏与它的关系全面转冷。”

    “龙君不久陨落,拼尽了性命,只给幼龙留下了封印,使幼龙一睡就是三百年。”

    一个能开辟出三千道的龙君,就不明不白的陨落了,要不是自己,怕幼龙还被控制甚至诛杀,可以说泯没掉所有。

    “我应该早有领悟,自我默认是太子血裔,就踏上了争龙之路,不成名正言顺的太孙,无论是蜀王、齐王登基,都会立刻赐下毒酒,到时不但自己死,叶不悔,我未来的孩子,还有跟随我的人,都会死。”

    “就和太子当年一样,不仅仅妻妾全部赐死,连几岁的太孙都摔死。”

    想到这里,苏子籍脸色变得有些苍白,目中幽幽闪光,只是沉思:“我本有觉悟,可顺安府的事,自我见到了农夫一样的祁弘新,就有点出了轨道。”

    “最近一连串事,我更是有点乱了方寸。”苏子籍脸上带着一丝解嘲微笑:“我是没有想到,祁弘新是这样的人。”

    “一个虽手段酷烈,却是真心爱民的好官。”

    苏子籍缓缓站直身,慢慢踱着,脚步橐橐有声:“直到我抵达龙宫,才似乎拨去了迷雾,醒悟过来。”

    “是谁在迷惑我?”

    他仰首望淡金色的天穹,隐隐感觉到,他和幼龙的联系,可不仅仅是这个“老师”,若有所思望着龙宫的景致,又看着转圈的幼龙,良久深深吁了一口气,下了决心。

    “我原本计划是,一方面解决太子最后一个敌人,获得圆满的复仇。”

    “更重要的是,向皇帝显示我的才能,这可能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展开治理才能,毕竟蜀王、齐王都没有这机会。”

    “先前弥补亏空,其实还是执行的不错,想必能使皇帝别眼相看,但是这还不够,真的不够。”

    “就加上这个治水罢。”

    “这张是全省水图,我自然不能主持,那得总督甚至朝廷主持。”

    “不过,仅仅顺安府的话,工程就不大,或二三个月?”

    “这样我就能趁机表现,能使未来的水患,缓和不小,就显出了我的光彩。”

    盘算了一番,要修好这工程,需要花费的钱粮、人力,以及让自己安排,又该如何安排。

    “我虽有心想用此图办好事,但这样的工程,非我一个六品府丞,又或观察使能决定,这事还得祁弘新参与。”

    “但贸然这样去找祁弘新,没办法解释这图纸的来历……”

    苏子籍心中一动,有了想法。

    他对龙女说:“顺安府境内的水祠,并没有捣毁,外地因所谓蝗神之死,也在重新水祠,你可托梦给所有水祠祠祝,告诉他们暴雨将至,等传言起了,我再推波助澜,促成此事。”

    “老师,托梦可不容易!”龙女有些为难,还是应着:“不过老师放心,我这就去给他们托梦。”

    “那就好,放心,我不会害你,你我是同舟共济的人。”苏子籍笑眯眯的说着,看着幼龙颌首,下一刻,苏子籍就觉得眼前一花,整个身体被一股力量吸去。

    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而靠着墙的那只手里,则捏着一物,转过脸去看,果然看到了一卷已重新卷起来的厚纸,回忆了一下,他笑了。

    “幼龙,还是知恩图报。”

    自己虽是帮忙,但实际上也同样是在帮着自己,可幼龙还是一口答应,并且将这样重要图纸,就这么轻易交到了自己的手上。

    “应趁着现在流言还没有传开,将这图纸尽量再弄出一份来。”免得没有备份,到时这一份再损坏了,那可就真是麻烦了。

    苏子籍目光垂下,幽幽一叹:“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中,现在,就是祁弘新了我要如何待你呢?”

    “是按照计划,将你击杀,还是……饶了你?”

    顺安府水祠

    府城十几里外的水祠,此刻孙老头见最后几个百姓在神像前上香,一时人俱散去,整个水祠立时显得空寂。

    孙老头拿起了扫帚清扫,但见满院铺上了清砖,砖上一色都写着“信民敬捐”字样,不仅仅这样,正中鼎炉中香火还在烧,袅袅升腾着蔼蔼烟气,一切都与以前不一样。

    “香火旺了啊!”

    龙女祠,这段时间,可着实经历一番动荡,从一开始香火不盛,到后来声势浩大的蝗神祠,再到现在的龙女祠。

    祠祝的孙老头,每每想起,就很是感慨。

    他是个孤老头子,平日里就住在水祠,每日打扫照看,直到前段时间突然跌伤了腿,不得不休养,而收的徒弟一跃成了祠祝。

    他那时不是没有意见,对侧殿修了供蝗神也有不满,但形势比人强,那时连当地的小吏都不敢去拆侧殿,他这个架空了的老祠祝,又如何有那样的本事?

    而且住在后面院中,还有个举人老爷,人家发了话,自己小小祠祝,也实在是不敢不听。

    直到徒弟被人忽悠跟着闹事,主张将水祠改成蝗神祠,孙老头才勃然大怒。

    他一步步的退,退到现在,既为了自己,也是为在这种形势下,保住几乎无人祭祀的水神香火不被灭除,结果自己教出来的徒弟,竟忘了本?

    一场争吵,徒弟就彻底翻了脸,他的日子也越发不好过了。

    再然后,就是水祠祠前五十三人之死。

    年纪不大的徒弟,没在这五十三人中,却因也参与了闹事,被派去做了劳役,他这老祠祝,因一直都维护水神,反在一切平静后又恢复成了祠祝。

    “龙女娘娘。”他擦拭着正殿供桌,一丝不苟:“身为祠祝,没能力保住水祠,差一点就让您香火断了,这是我的罪。”

    “您要怪罪,就怪罪我,是我没有尽到责任,我那个徒弟,你就宽恕了他吧!”

    孙老头有些浑浊了的眼睛里,啪嗒啪嗒流下眼泪,他没有儿子,这徒弟是真心当儿子看,哪怕闹翻了,也不愿他受龙女娘娘的惩罚。

    他甚至觉得,这一年来,顺安府风不调雨不顺,是不是就因自己对龙女娘娘不够尊敬不够虔诚,才会让龙女不庇护?

    孙老头这样说,其实也没想着能得到回应,在忙完后,眼见天黑了,他才慢悠悠转身,出了正殿,回自己的房间睡觉。

    可等睡着了,一个小小的白光,从正殿神像上飞出,左右扭动了一下,就直接朝着祠祝房间飞来,一头扎了进去。

第三百八十章 正是时候

    这日上午

    水祠离府城十几里,乡人不可能次次去府城上集,因此在离水祠不远处,形成了一处小市街,不过十几户商铺,卖的就是日用品。

    这里的生意并不多,靠东的摊位上,三四个人在议论。

    “喂,你听说了没有?孙祠祝昨晚做了个梦!”

    “龙女祠的孙祠祝?他做了什么梦,还值得你这么神神秘秘讲一番?”

    “做了寻常的梦,那的确不值得讲一番,但他梦到了龙女娘娘!”

    “不是吧?龙女娘娘?快给我们讲讲!”

    几个人在街窃窃私语,不远处正有个江湖人路过,听到这些话就停下了脚步,仔细聆听着。

    一处府邸

    “岑大哥,我们兄弟几个在顺安府挨着水祠转过了,都不必刻意打听,就听到了龙女传梦,暴雨将至的事,这传言已传得颇广。”

    听着一个江湖人的禀报,岑如柏点了下头,对此人温言说:“辛苦你们了,待事情办成,再请你们吃酒。”

    说着也不废话,直接就扔给一袋银子,这人一接过,掂了掂,就清楚有二十两银子,顿时露出了笑容。

    “这是我请兄弟们平日里花销,银子不够,尽管来告诉我老曾,可别客气!”

    这人顿时笑着应了,见着无话,告辞了出去。

    对这样的江湖人,岑如柏自有着自己的结交方式,这时屏风一动,苏子籍转了出来,却不言语。

    “公子,下一步怎么办,是向祁弘新要求治水么?”岑如柏问着,显是已经看出点虚实。

    苏子籍倒并不意外,毕竟当初岑如柏与自己第一次见面,就格外与众不同,有野性却是正常。

    他想了下,对岑如柏说:“我不宜亲自出面,却得找个人出面,你就帮我先核算下治水所需数目劳役,以及耗费的钱粮,这事能成,到时就直接可以用了,也不用到了那时手忙脚乱。”

    这事对岑如柏来说,自然算不得什么,只是需要费些时间力气罢了。

    “是,我明白了。”岑如柏应声说着,点了点首又笑:“要办事不成,要找个人出面先说说,这事不难,交给我来办。”

    第二日,苏子籍带着曾念真,从府衙出去,赶赴城外。

    从早上开始,知府祁弘新就去了田间视察灭蝗的收尾工作,大致去了哪里,打听一下便知。

    苏子籍乘坐牛车行过了一条有些崎岖的小路,就看到了祁弘新正在指挥灭除虫卵。

    “大人!”车上下来过去,苏子籍朝祁弘新一礼。

    “苏大人?”

    祁弘新刚刚才讲了一通话,此刻蹙眉,声音有些沙哑,回头看向苏子籍的眼神,也有着一种锐利,刚才被他这样扫视的人,都会下意识紧张起来。

    苏子籍却很从容在他的目光注视下,拱手:“祁大人,下官是在来禀告粮库以蝗兑粮的事。”

    说着,看了看天空:“大体上蝗灾已经减少,或飞去别的郡县,或已扑杀大半,现在换粮的已经少了一半,昨日仅仅换了七百石粮。”

    “现在仓库统计,兑的粮以预想的要少些,总计是七万一千六百七十一石兑换出去,本府百姓可以说人人有些粮,不仅仅青黄不接时的饭粥,就连补种的种子也有了,不会出现饥馑,无需朝廷赈荒,大人,您又作了一件大善功了。”

    听了这话,祁弘新难得露出些笑意,显的皱纹格外深,摆了摆手:“这并非仅仅是本官之功,是皇上和朝廷之天福,也是你们用心。”

    才说着,又有一个人过来了,突然之间叫了声:“祁大人,学生有话要说。”

    这打断了上官的话,很不礼貌,祁弘新转身看了看,看见的是一个举人,还曾接见过,认识,不由蹙眉:“曾齐,你有什么话说?”

    曾齐虽自称学生,其实已经四五十岁的人了,看上去有病,脸色苍白,显得很瘦,轻咳一声:“学生想着,龙女击杀蝗神,才使蝗虫稀少,这是对本府和国家有功,可谓大有灵验。”

    “现在有一事,学生一听说,就赶紧来报给您。”

    “何事?”知府祁弘新的眉皱的更深了。

    “有人传,水祠庙祝被龙女传梦,或暴雨将至,学生已去核实过,确有此事,龙女娘娘灵显昭著,此事不可不重视,话说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学生恳请大人准许修筑水利,以防御暴雨可能带来的涝灾。”

    祁弘新几乎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你说什么?”

    他诧异看这曾齐,再次问着。

    曾齐将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祁弘新这次简直怒极而笑了,不是在乡里,苏子籍又在一侧,此人又是县里有名的士绅,对治蝗很是配合,怕现在就要发作。

    饶是如此,他也没给什么好脸色,直接果断拒绝:“此事休要再提,现在蝗灾虽已快要除完,但田地之中还有虫卵,不得不防,否则蝗灾恐怕会再次席卷而来!再者,更有大片田地需要补种,现在这些,哪里不需要时间不需要人力?人手上本就紧缺,又怎么能因区区庙祝之梦,而修筑水利呢?”

    又严厉地呵斥:“你好歹也是举人,比读书人更懂道理才是,又怎能妄信这种传言?”

    “神灵就算有灵,也不能因神兴事,这是我辈读书人的道统。”

    祁弘新一挥手,“曾齐,你配合治蝗,有些苦劳,且回去忙你的去,等蝗虫治完了,本官会有嘉奖,下去吧!”

    这就已足够表明态度了。

    曾齐却没走,站在原地,冲着已转身背对他的祁弘新继续说:“大人,礼部遵旨议准,龙女灵显昭著,宜加封号,皇上都已封赏,又怎么能怠慢呢?”

    “虽现在灭蝗一事的确紧要,但水利同样是重中之重,不仅关乎农田,更关乎着一府百姓的安危。”

    见祁弘新停下脚步,似在倾听,曾齐继续说:“现在虽是旱季,但凡事都应该看得长远,若真等雨季到了,又如何还能再修筑水利?那时已晚了。这时修筑水利,正是时候!”

第三百八十一章 谄于神灵

    “大人请看,这是水利图,学生已有了计划,并不是一时冲动里找您说事,学生觉得,除蝗和水利并不矛盾,完全可以一起建设。”

    曾齐说着,还从袖中取出一份简易的水利图展开,递给已转身看向他的祁弘新。

    这时,周围也围上来一些官吏,都在好奇瞅着。

    有胆子大的,眼神好的,甚至还能看清曾齐水利图的大致模样。

    祁弘新却只扫了一眼水利图,没细看,而目光由曾齐转到了苏子籍的脸上,带着不满,跟一丝痛心疾首。

    这目光,就仿佛在看一个走入歧途的晚辈。

    “荒唐!”祁弘新皱眉对着曾齐呵斥:“子不语怪力乱神,非其鬼而祭之,谄也,何况用其政乎?”

    “你年过不惑,又乃举人,难道不知圣人对鬼神的态度?更怎能在这种关乎民生关乎百姓的大事上依靠鬼神之说?”

    “水利图本是官府秘档,本府姑且不管你水利图是从何得来,但本府必须告诉你,作官员,作读书人,绝不能因鬼神一言而行政!”

    这态度,就已是有些严厉了。

    苏子籍一怔,知道祁弘新疑心了,从公平角度来说,祁弘新还真不是胡搅蛮缠,而是按照儒学的逻辑。

    早就知道祁弘新性格刚强,不是那么容易被说通,在灭蝗一事上更投入了几乎全部的心力,怕不是那种会同意在灭蝗同时,修筑水利的人。

    毕竟从现在的天气看来,明显旱灾了,说是为防暴雨洪水,这在谁听了,都会觉得是扯淡。

    这也是必须要借助龙女传梦一说的原因,之前祁弘新在走投无路之时,去拜了龙女,而且龙女杀死所谓蝗神的事,祁弘新也是知情,也没法反驳龙女的存在。

    苏子籍觉得,曾齐拿出水利图,好歹看在这图的份上,也能有所考虑,却没想到,竟这样刚强难劝!

    “祁大人,你这话就有失公允,难道你能否认龙女杀死蝗神一事?那可是众目睽睽下发生,不仅是学生一人看到。”

    “龙女本有,既是有,传梦一说又岂能一律当无稽之谈?真有暴雨将至,到时起了洪灾,大人又该如何?是否现在这般,只能补救?”

    曾齐高声抗辩,虽句句用敬称,可这话也着实不客气了。

    苏子籍不由侧目,虽自己安排了托,可这个托太敬业了吧,顶撞一府主官,这是豁出了呀!

    岑如柏就上前低声耳语:“曾齐和先前被杀的段修文同是举人,素有来往,听说还有意招其为婿。”

    苏子籍顿时有所明悟:“这是祁弘新刚强,不经过程序就杀一举人,虽可以说民变在即,不得不处置,也恶了士林,就受到了反噬。”

    “当然,此一时彼一时,虽同是举人,可曾齐现在以为民修缮水利为理由,虽举的理由很荒谬,但却不能处置了。”

    “就算想剥夺曾齐的功名也不行,学政决不允许。”

    二人的争吵,许多人看在眼里,心里各起了心思。

    在人群中,有一人貌不惊人,乃一个府里的小吏,这次跟着上官来做事,全靠着记性好、下笔快,能快速记录上官交谈的话,回去后整理了,就能呈交给上官观看。

    而现在,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面展开的水利图上,看在心里,手里则快速记录着,那个原本只记录着对话的本子翻到了后面,竟记录着的全是各种点、线的简化图。

    因着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争吵着人的身上,无人注意到异样。

    祁弘新被曾齐的质问给气了个倒仰,可曾齐的话,却使不少人心有戚戚焉,他看着心里更怒,冷冷说:“本府刚才已说了,为官,最忌讳依鬼神一言而行政,本府不管你所言是真是假,此是府内大政,非你能涉及。”

    “就算要治水,也得考察地理,兼观天文,岂能当成儿戏?由祠祝之言而定之,这置我辈读书人和官府何地?”

    “你且退下,要不,本府就治你煽动人心之罪。”

    这话就很厉害了,一转眼,曾齐就变成官府和读书人的对立面了,见此,曾齐虽也满腔怒火,却也不敢造次,只得一躬退下。

    “哼,汝等好自为之!”祁弘新获得胜利,再次冷冷看了一眼苏子籍,一甩袖子,直接走了。

    见他这样,苏子籍不由沉思:“祁弘新反对的明显不是我,也不是修筑水利的事,而是依鬼神一言而行政?”

    “可惜的是,我和龙女缘分太深。”

    在场的人,互相对视一眼,都露出了几分茫然或不解。

    而祁弘新心里的郁闷,比之苏子籍,其实有过之而无不及。

    白天时冷着一张脸,有些小儿止啼的效果,而到了晚,他更在家里喝起了闷酒。

    府中亏空已填补了大半,没剩多少欠银,祁弘新并不矫情,不会连肉也吃不上,但这时却没有让妻子上小菜,就是一碟花生,一壶清酒。

    祁周氏陪伴在旁,见丈夫心情不好,柔声安慰:“心里有着什么难受的事,不如说与妾身听听?”

    本就心里憋得慌,很多话不能与旁人说,妻子一劝,让祁弘新重重一叹:“哎,你是不知,我今天很失望。”

    祁弘新皱着眉,似乎不胜愤慨痛心。

    “我老了,能办的事不多了,本以为新来的苏子籍,是本科状元,学问不用说了,为政也很老练,特别是解决亏空,是神来之笔。”

    “这还罢了,我看重是他的分寸,无论买鸭买鸡还是买粮,都是以官府名义,并不私下授受,很是清廉。”

    “这种有才情能权变又清廉之臣,以后必是前途无限,可为我大郑栋梁,日后的良相。”

    “没想到,他却谄于神灵。”

    “那个曾齐,本府一眼就看出,是受了苏子籍指使,想染指水利。”

    “苏子籍为给自己赚取一个功劳也就罢了,官之常情,想修水利,本官也会认真考虑,但他谄于神灵,依鬼神一言行政,实是大缺陷。”

    “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我老了,他年轻,这样能干,以后说不定能当得宰相,可是依鬼神行政,鬼神就能借此控制朝政,这就很有祸端了!”

    这也是祁弘新不管事情真假,先果断拒绝的原因。

    他不希望苏子籍依靠鬼神,走入歧途,越走越远。

第三百八十二章 拗相公

    祁周氏一听,细问了几句,就知道自己丈夫又在钻牛角尖了。

    他这个人,哪怕也知道对方提的事在理,但心里过不去这道坎,就很容易钻进去,爬不出来。

    这些年,她跟着老头子在各郡府辗转,早就习惯了狗熊脾气。

    可该劝时,还是要劝。

    不仅是为了让老头子心里别这么难受,更重要是,因一时偏见而耽误了民生大事,等祸事出了时,她家这老头子怕是要将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就当年太子之死一样,自己折磨自己。

    于是,给祁弘新又倒上了一点清酒,这次不肯倒满,显然不想多饮。

    她声音柔和分析:“苏子籍是新科状元,郡丞,不管怎样,将来前途广大,何必在鬼神一事上,与其怄气?”

    “你也说过,此人办事还算老道,并不是浪费贪污的人。”

    “这水利修建计划,妾身觉得很合理,也并不需要太多人和花费,只需要一些土石就可以。”

    “你这般反对,不过是因着鬼神一说,不合你的意,但涉及民生大事,无论真有还是假有,都没必要怄气而真否决不管了。”

    “到时真的暴雨来了,你难道就不会后悔?”

    “至于苏子籍以后当宰相的问题,那是朝廷和皇上考虑的事。”

    “妾身不懂大道理,只是苏子籍自一上任,就为您解决了老大难题,单是一个投之以桃报之以李,您也不能由着性子只当拗相公。”

    “还被外人说嫉妒。”

    祁弘新知道她的心意,迎着夜风,怅怅望着天空,只点了点头,只管喝着闷酒不说话。

    是,到时真来了暴雨,有了洪涝,祁弘新扪心自问,自己怕是会后悔。

    但同意更不成,正因为苏子籍前途广大,以后有入阁拜相的可能,才不能由得入得歧途。

    平常人入歧途,最多就是误了自己性命,毁了一家。

    可将相入了歧途,就很容易坏了百年之风,影响江山社稷。

    入夜上榻,因思索着这件事,祁弘新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难道我其实是有着私心,所以才会这样反对?”

    想到自己面对苏子籍的态度变化,祁弘新身体一僵,好一会才又翻了个身,平躺在榻上,望着床帐,自问:“难道……真是老妻所说,是因我嫉妒了?”

    “因苏子籍年轻,才不到二十岁年龄,未来可期可以青云直上,可以大刀阔斧的做事,有着足够时间跟精力去做事。”

    “不像我,已是日暮西山,时日无多了。我更无前途可言,想做什么,都受限颇多……这难道就是我嫉妒苏子籍的原因?”

    “不,也许有,但我对他还是期望更多一些。”

    祁弘新翻来覆去,胡思乱想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此时夜色晦晦,微风吹来树动草摇人影幢幢,祁弘新才想着,一个修眉凤目,娴雅俊秀的人进来,笑着:“你睡的沉了,走,我们去给太子请安。”

    “好,我这就去。”

    祁弘新下床趿鞋,出门问:“郑今瑶,你不是奉了太子的命出京了,怎么又回来了?”

    郑今瑶笑:“差事早办完了,回来给太子请安,倒是你,久久不来了。”

    祁弘新笑:“我不过是个二甲传胪,你可是探花,有你在,何必要我侍奉?”

    说着向东宫而去,却见草木凋零,又说:“现在是秋天了么,怎么凋零成这样,园丁是干什么?”

    “还好,不是您给送上些鲜花么?”郑今瑶指着一处说,祁弘新看去,是有一片花园繁花一片。

    正想说话,就看见东宫同僚大多都在,只有太子右卫率商宥鸣、黄良平、钱之栋等人躲在枯萎的树侧一处,并不上前,恍惚间祁弘新有些奇怪,进了一处宫室,光线不亮,那里一个冕服的年轻男子,正坐在提笔写着。

    似是见他到来了,忽然就抬起头:“祁卿来了。”

    “太子……殿下!”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仿佛从记忆中挖出来的面孔,祁弘新愣愣看了片刻,噗通一声就跪倒了,眼泪流淌而下。

    他似乎忘记了很多事,只记得自己像从很远的地方跋涉过来,似乎经过了千山万水,而眼前出现的人,是自己一直不曾遗忘的旧主,只是看着,就想落泪。

    “卿为何还哭了?快起来。”太子温言笑着,甚至起身,来搀扶:“你可是有什么困惑?只管说给孤听。”

    祁弘新忙起身,想说什么,其实也无法控制,就听到自己嘴里说:“太子殿下,臣这心里憋得慌,臣难啊!”

    “别的事不说,最近臣现在实在为难,不知是该应下修筑水利,还是遏制鬼神之说,将这事按下。”

    “应下,只怕会助长邪风,可为了压下而刻意反对,又怕到时还是苦了百姓。”

    祁弘新说完,就是叹了口气。

    太子听了他的困惑,忍不住笑了:“如无鬼神,祁卿怎么见孤?”

    “轰”忘记的小部分记忆,顿时一下子涌了出来,是啊,面前的太子,已是不在了啊!

    难怪他看见太子,就想要落泪,难怪他觉得自己像走了很远的路才走到了这里,原来,是因君臣已十八年不见。

    太子仍青年模样,可自己,已是老了,尽显老态……

    祁弘新猛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仍平躺在床上,身侧已睡沉的妻子,而他自己则在惊醒后,下意识摸了摸脸。

    不知不觉中,他已泪流满面。

    “这是梦吗?还是太子殿下在借梦来提醒着我?”

    正如太子在梦里所说,如无鬼神,又怎能再见太子殿下!

    做了这一个梦,祁弘新哪里还能再睡得着?虽仍有些疲惫,可已再无睡意,他小心翼翼批衣而起,趿拉着鞋,走到外面,看着天色,发现距离天亮还早,深深吸了一口气后,走到了隔壁书房,点了蜡烛。

    随明亮的灯光渐渐稳定下,他的心情,也稍稍得到平复。

    安静的氛围,让他想得多,可静下心来也要快得多,磨着墨,思索着昨天白天发生的事,又想着刚才梦里的情景,来回反复几遍后,叹了口气,拿出了纸细细写着折子。

第三百八十三章 一身凄凉

    “我是老了,以前总觉得别人顽固,没想到自己也变成面目可憎之人。”

    “这是太子托梦提醒,还是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不管是不是太子托梦,苏子籍依鬼神之说行事,这样不好,不说道门,就是传入的梵教,谁家没有小灵小惠,唯不是生民生业的大道,圣人弃置不论,这事我得仔细上折细说。”

    祁弘新独在孤烛下徘徊,喃喃而语,他到底是祁弘新,太子入梦的事击懵了,旋即又恢复了自己的判断。

    “苏子籍的功劳,我一分不贪,莫临到老了,反让自己看不起。”

    润色过,又将草稿废了,重写三遍,才算是满意。

    在奏折尾,耳听鸡鸣三声,仍毫无睡意,又写:臣侍二十年,于君父无所答报,于生民无所裨益,又累犯肝疾,委顿成废,惟有哀恳矜全,许乞骸骨,以使臣能还乡矣。

    乞骸骨是这时代官员请求辞职一种委婉说法,意思是,请求使骸骨归葬故乡,回老家安度晚年。

    反复几遍,等落下最后一笔,再抬头去看时,窗户纸已被晨辉照得透亮了。

    随着轻轻的推门声,祁周氏从外面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有一叠刚做好的热乎乎的饼,一碗黏稠的热粥,还有一小碟清爽咸菜,都是祁周氏亲手所做。

    祁弘新忙将桌子上的奏折放进匣子,这是等着回去密封,好差人送去京城,别的笔墨纸砚也都暂时拢到一旁,起身将送到跟前的吃食接过来。

    “吃吧,看你一早上就起来,怕是早就饿了。”祁周氏说。

    祁弘新满是歉意地看着妻子,自己老了,妻子也老了啊。

    奏折一旦递上去,有很大的可能,陛下会直接批准他回老家,不会挽留。

    虽然刚才他还想着,也许自己以后怕有后悔这么做时,可看着妻子无怨无悔跟着自己,颠沛流离,半生蹉跎,他又觉得,自己这么做是对的。

    已经辜负了太子的信任,用半生去偿还,还有余日,也该回老家,与老妻过上几日悠闲生活了。

    至于别的那些朝堂上的事,国家大事,没了自己,也会有后起之秀去做。

    “哎,至于兴修水利,可以给苏子籍办。”

    “但弊端不得不指出,我祁弘新一生得罪人,也怕多苏子籍一个。”

    顺安府民宅

    距离府衙不是很远的宅子里,此时此刻,苏子籍也放下了笔,轻轻活动下手腕,目光落在自己熬夜写下的水利文书上。

    劳役的数目以及除蝗人数,白天已让岑如柏收集并总结过,将数目写入了文书之中,清楚明点出了水利修筑并不会耗费太多人力物力财力的事实。

    又提到了一些短期可见到的好处。

    灌溉事宜也是水利工程的一部分,现在既是旱灾,修好水利,不止防止洪涝,也能灌溉良田。

    “虽因着水利图上所标的地方,灌溉良田也只能辐射四分之一顺安府,并不是所有,但也是收益远远大过此时的花费。”

    “祁弘新既不愿因将来可能会发生的事而劳师动众,那就将眼前可能短期受益的事写出来,给这水利一事加大筹码。”

    又看了一遍,见外面已亮了,苏子籍便将文书收好,洗漱,用过早饭,带着这份文书赶去了府衙。

    每天早上,祁弘新都是很早就到,今天也不例外,苏子籍从牛车上下来,让曾念真去停车,独自一人走进还有些冷清的衙门,有来得早,都与见礼问好,苏子籍也颌首回应。

    正与一个文吏交谈了几句时,就感觉到自己正被人盯着,一抬头就看到身着官服一身威严的祁弘新祁正站在不远处看着。

    文吏顿时吓了一跳,忙行礼:“知府大人!”

    “你先去忙你的吧。”祁弘新目光落在这文吏身上,淡淡说。

    文吏如蒙大赦,忙飞快走开了。

    苏子籍正也要找祁弘新继续劝说修筑水利的事,过去向祁弘新行了礼,将准备好的文书取出,递给:“大人,这是下官昨晚所写一份水利文书,涉及灌溉农田,还请大人一观。”

    本以为要劝说对方看一下也需要费一番口舌,毕竟昨日显然对此事很排斥,但没想到,祁弘新沉默了一下,竟直接将这份文书接了过来。

    当着苏子籍的面展开看了,看神情,颇是认真。

    只是看不出是个什么想法,表情淡淡,苏子籍暗想:“看来还需再加把火来说服祁弘新。”

    却在这时,听祁弘新说:“这件事,本府同意了。”

    苏子籍惊讶看过去,看到的却是一双带着疲惫的眸子。

    “苏大人,这工程既你出力这般多,交给旁人,本府也不放心,就交由你去办了。”

    这简直就是意外之喜,苏子籍真没想到,原本还刚强难劝,突然就回心转意了,他立刻应下:“下官一定办好此事!”

    祁弘新没有说话,只是不经意走着,附近的官吏都散开了,这时周围只有二人,阳光灿烂,庭院花木流光溢彩,浓绿得似乎要流淌下来。

    “大人,您还有什么训导?”苏子籍看着怔怔出神的祁弘新说。

    祁弘新没有说话,脸上毫无表情,漫不经心浏览着庭院,良久说:“苏大人,有些话,你可能还是不喜听,但我依旧要说。”

    “你前途远大,以后的路还长,千万要稳住自己的心,不要给鬼神左右,因此反削了你的命数。”

    “这次本府答应你,是因为我仔细看了,的确还有修一修的必要。”

    “可你谄于神灵这事,我已上折给朝廷!”祁弘新咬着牙,盯了一眼苏子籍:“你是不是觉得本官恩将仇报?”

    “你有什么话,这里就我们二人,不妨直说。”

    “……难怪这官的路越走越窄。”苏子籍暗想,觉与其与兜圈子,不如直说:“要是别人,的确有点,要是大人,我不这样想。”

    “哦?”祁弘新突转脸,眸子狐疑,苏子籍也盯视祁弘新,说:“大人这些年的折子,其实我已看了一些,的确不少是得罪人。”

    “只是按着性子来看,却全是秉人之公性,尽臣之孤忠。”

    “我虽很不舒服,不过也是心里佩服。”

    “你这话说的明白痛快!”祁弘新点头笑了,说:“不管你恨我好,佩服也好,我只禀着我性子行事你前途远大,非我所比,以后好自为之就是了!”

    说完转身而去,不知道为什么,苏子籍目送着远去,竟看出了一身凄凉。

第三百八十四章 猜疑

    京城

    一艘快船日夜兼程,终于在这天清晨赶到京城外码头,又换了牛车,行到了城外的一处大宅。

    宅子的大门紧闭,牛车上下来的男子,顾不上休息,就立刻上前叩打门环。

    “谁啊?”片刻,有人在里面问了一声。

    “我!阿四!”外面的人回话。

    大门立刻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里面仆人跟他关系明显不错,忙将他里让去,关上门,跟上来就说:“你这趟出去可是够久,有几个月了吧?可是回来见公子的?”

    “正是有极紧要的消息要禀报给公子知道!”阿四说着。

    “公子正在会客,你且等上一会,我先帮你去看看。”前者小声叮嘱一句,让阿四在正院一侧站着等候,他则进去。

    又过了一会,随着一阵笑声,曹易颜送一位友人从花厅里出来,直到将他送了出去,目送走远了,曹易颜才转过身,在仆人关上门,重新变回了这所宅子里的这些人心目中的大魏太子,表情威严,扫视一圈,首先是落在一个人身上。

    “你去应国一趟,怎么样了?”

    “公子,应国现在实行的是名义上挂着应王,实际上是宗室远亲担任,内阁诸老掌握大局。”

    “具体的情况在这里。”说着,呈上厚厚的一叠文件。

    曹易颜只细看了第一页,就隐含冷笑:“果然与我想的一样。”

    应国虽是大魏之国,事实上是亲军在边疆处起事建立,还有遗诏等待天时,但三十年过去了,再有步骤都瓦解了大半。

    事实上,要是自己赶不上这趟,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就算赶上这趟,也危机四伏,并不能简单就能掌权。

    这事不必细看,要未雨绸缪,一步步夺权,曹易颜目光落在了那个刚刚赶回来的阿四身上。

    刚才进去的人,此时恭顺地跟在曹易颜身后,示意阿四可以过来了。

    阿四忙上前见礼,口中说:“公子,小的有事要禀报。”

    所以不称太子,就是怕说惯了口,一不小心漏了口风。

    曹易颜淡淡看了一眼:“进来说。”

    对这两个属下之间的眉眼官司,倒并不在意。

    自手中有了人马,就有着许多人帮忙做事,像这样的人,他甚至都记不清自己手底下有多少个,想要博前程,在面前混个脸熟,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所以有些人从他身边这里入手,弄好关系,这在曹易颜看来,也在能容忍的范围内。

    但要让他真的看入眼,还是要凭着真本事跟功劳才成。

    坐在了花厅的主位上,曹易颜就直接问:“我没记错,你与一些人,应该都是出京去追查一剑春寒了吧?怎么,有曾念真的消息了?”

    下面站着的人忙回话:“公子,一剑春寒曾念真已被查明,是投靠了朝廷派出去的观察使苏子籍,现在正在这个苏子籍身边做事!”

    “苏子籍?”曹易颜本打算端着茶杯慢慢饮一口,听到这话,不禁怔住。

    怎么这曾念真,竟和苏子籍搅合到一起去了?

    这两个人根本就是风马牛不相及吧?

    哦,是了,苏子籍身边似乎已经收留了林玉清一个门客?那门客似乎与曾念真有过来往?

    想到自己之前得到的情报,曹易颜心下了然,可了然是了然了,心情还是有些微妙的糟糕。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与苏子籍天生犯冲,不少事情,本不该二人对上,却还是会对上。

    而之前的几次接触,曹易颜也并没有占到便宜,对苏子籍这个人,曹易颜看不透,看不透就会心中有着忌惮。

    此刻也不例外,听到了一剑春寒曾念真当初拒绝了自己,可此刻投靠了苏子籍,他更有一种“又被比下去了”的微妙不爽。

    “难道是大魏太子和大郑太孙之间的相克?”

    就听下方的人继续说:“……曾念真随着苏子籍到了顺安府,就一直当亲卫,我们的人轻易也无法靠近,也不敢靠近,毕竟有府丞担保过了明路的亲卫,就不能再以官府的身份去围剿,这很容易就会露馅……”

    “苏子籍现在在做什么?”曹易颜打断他要说的话,问。

    那人忙说着:“小的正要禀报此事。”

    他从怀里取出一物,像是一卷画卷,小心翼翼递了上去。

    曹易颜展开的时候,他退回到原位,解释:“这是小的收买了的人,在现场观看并快速描绘下来。”

    “苏子籍现在正组织修筑水利,据说就是按照这张图来修。不过,因小的收买的那人,时间有限,只记录下了半张图。”

    曹易颜的目光在这张图上停顿下来,本来,对一剑春寒曾念真这个剑客投靠了苏子籍,其实并不太在意,只是觉得有点不爽而已。

    但此刻看了这图,却让曹易颜心里一惊。

    “不对,有点眼熟。”

    曹易颜死死地盯着这明显有些潦草的半张图,可再潦草,也至少能清楚看出原本的水利图模样。

    对熟悉原本水利图的人来说,简直不要太熟了!

    是的,在曹易颜的手中,也有着这样一份水利图。那是从大魏宝库里拿到的宝图,在大魏时期流传下来。

    跟着这张水利图一起流传下来,还有早期就有的关于龙君的各种记录。

    之所以大魏时就有这份水利图,却迟迟没有用,是因包括皇帝在内的大魏朝廷,都防备龙君是异族,根本不愿意配合龙君修筑这样的一个水利工程。

    “为什么苏子籍手里竟然有这样一份水利?”

    慢慢捏紧这半张图,曹易颜脸上只是表情微沉,可心里,其实已是掀起了狂风巨浪。

    “难道苏子籍和龙女有关系?”

    “又或许,是有龙女一系妖怪和苏子籍接头?不然,在苏子籍还没有露出真身前,不过是小小新科状元,寒门出身,如何能弄到这样的水利图?”

    如果说,只是对苏子籍本人看不透,所以有着试探跟好奇,那现在因这份水利图,几乎已可以断定,无论是哪种情况,苏子籍此人,都与龙女一系脱不了干系了。

    而身为大魏后裔,同时也是刘湛大徒弟的曹易颜,对龙女一系的态度,那也自然十分复杂。

    但不管怎么样,这个苏子籍,他是必须要弄清楚了才会放心。

    “你这就回去,加派人手,主要盯着苏子籍,对他行踪进行监视,有异动,速速报与我知。”想到这里,曹易颜对下方站着的人吩咐。

    那人自然立刻应下。

第三百八十五章 瓷瓶钻洞

    顺安府灌崖滩

    一条河两岸上,蚂蚁的人群,正顶着升起的太阳忙碌。

    因每日管三顿饱饭,还有些工钱,在水利工程的消息一传出,主动报名来干活的人就不在少数。

    早早过来了的苏子籍,就看见一溜低矮的厢房,才到,就有人疾步走出,忙上前躬身:“苏大人!”

    这人是奚巡检,正九品官,巡检有佥点的弓兵,本有巡视之责,职权颇重,受所在县令节制,这时调到这里维持治安。

    “唔,祁大人今天来过么?”

    苏子籍上了河堤,但见虽有民工在挖掘水方,但巡堤的筛锣声不紧不慢响着,不时传来“平安无事”的响声,巡检赔笑的回答:“知府大人,已经数天没有来了,听闻是身体不安。”

    “身体不安?”苏子籍有些不信,不置可否的沿堤逐段细查一遍,查看着今日施工,有人见了问好,他也点点头,给予回应。

    但好脾气不代表着好糊弄,巡检司已执行过多次命令,将在敷衍做事,偷奸耍滑的人开除,至于伸手贪污的人,直接拿了押下去等着发落。

    在昨天一连发落了三个小吏,今日苏子籍再来看,所有人都是老老实实做事。

    干涸了的河道里,只有浅浅不到两米左右的水,虽是一条支流,可也能从这里的情况,猜测出蟠龙河跟蟠龙湖的情况了。

    一旦断流,长期不下雨,怕是连蟠龙湖都要干涸了。

    但接连下着暴雨,旱灾使人已放松警惕,很多河道沿岸怕立刻就会被溢出的水给冲了。

    抬头看看天色,依旧是看不出有暴雨将至的迹象,可苏子籍相信龙女不会胡说八道。

    “是的,听闻突然发病了。”奚巡检小心翼翼的看着苏子籍的脸色,就算正六品也不是自己能得罪。

    “是么?”苏子籍含着笑,最初祁弘新还有些担心,他虽放了权给苏子籍,也担心苏子籍还年轻,直接主导一个大工程,会不会有些勉强。

    但最初担心,在看到了一切都井井有条,终于放了下来。

    在此后,祁弘新就几乎很少在苏子籍面前露面。

    二人虽不是刻意避着对方,但只要各忙碌各的事,每日起早贪黑,就很少有机会碰头。

    说实际,上次的事,苏子籍也有些芥蒂,这人当官当成这样也是丧心病狂。

    “病了,或是尴尬,于是找些借口罢?”苏子籍才想着,又有小吏跑来禀报,同时还奉上了账册。

    “大人,粮食还只够吃三天了。”

    苏子籍仔细看过后,大笔一挥:“拿这张条子,去粮库提五十石大米。”

    等这小吏跑远了,又有人请示修筑水利缺了材料的事,苏子籍也一一问清楚,给予了解决。

    可以说,人在这里,虽没有下去干活,但各种琐碎的事情,却都要找他来最终下决定。

    涉及到了钱粮、材料、人力物力,虽零碎那些,下面人自己就可以处理,甚至岑如柏就可以处理,但汇总上来时,主要拿主意的还得是苏子籍这个府丞,毕竟他才是管着这个工程的官员,别人只会信他,而不会相信岑如柏这门客。

    也因为这个原因,苏子籍最近一直都待在施工现场,就在不远处搭了个办公棚,见暂时没事,就回到了办公棚,坐在椅子上,从岑如柏手里接过了杯盏,喝了一口茶水。

    “奚巡检,工程虽还不算大,也有五千人动用,你协助管理的井井有条,让本官也长了不少见识,以后还要多多指教。”

    “下官不……”奚巡检话到口中,还是立刻咽下去了,偷眼看了看苏子籍的脸色:“不,下官一点浅见能呈给大人,实是下官的荣幸。”

    见着苏子籍脸色转好,奚巡检不由抹了把汗,混蛋呀,怎么有这样的上官?

    据说你谦虚些,回“下官岂敢指教”,他不但不喜欢,还会发怒挑剔,要是现在这样回话,才会喜笑颜开。

    这,实在让奚巡检莫名其妙有些发寒发毛,见着无话,连忙退了下去。

    苏子籍闭上眼,轻轻呼了口气,苏子籍此时想着,却不是施工的事,这些事让岑如柏盯着就成,又有水利图,自己没什么可操心。

    “祁弘新,我该怎么处理你呢?”将茶一口饮下,苏子籍放下茶杯,起身走到不远处的桌前,这里文房四宝都是现成,可以提笔就用。

    他铺开一张纸,提笔在上面写了瓷瓶钻洞这四个字,若有所思。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何况祁弘新是有真的有过错,别的不说,擅斩举人,杀五十三人,就已经越权了。”

    “用省银六千两治灾,在朝廷明文不许挪用的情况下,也是个把柄。”

    苏子籍目光垂下,就看见半片紫檀木钿虚影窜起:“【为政之道】5级+50,3895/5000”

    这一阵进步这样快,不仅仅是处理公务,每处理一件公务就有+3或+4的经验,更重要的是请教周围的人,哪怕是小吏。

    “小吏最是奸猾不过,但得到的实际经验也不可小看。”

    “其中一项就是瓷瓶钻眼。”

    这是让苏子籍都略觉毛骨悚然的权术。

    瓷瓶钻眼的意思是,拿人不必抓大罪,死罪,有争论的罪,而是抓那些的的确确落实的罪。

    别的不说,就说挪用省银六千两,别管是不是治灾,在朝廷明文不许挪用的情况下挪用,本身就是罪。

    只要死抓祁弘新这点,任凭祁弘新怎么辩解,一概不问不听,只问:“你是不是违法挪用了?”

    “是的话,朝廷法度岂是儿戏?”

    别看罪小,一旦落实,就可以名正言顺问罪,就似乎一件完美无暇的瓷瓶,一旦钻了个眼,就裂了纹,渗了水,不再是金刚不坏,就变成了“罪人”,“坏瓷”,到时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

    “只是,祁弘新这瓷,别看外表完好,其实里面都坏了,到处是得罪人留下的祸端,一旦钻了眼,失去了清官,好官这个护身符,必会万蛇噬身,别说是回乡养老,就是首级和家小都不保。”

    “我要灭祁弘新满门么?”

    苏子籍凝视片刻,又上手将其揉了,在棚子里来回踱着步。

第三百八十六章 癔症

    苏子籍一向镇静从容,岑如柏是第一次看见他神情之间,竟隐隐有些焦躁,很有眼色没有开口询问,还拉了曾念真一眼,示意也不要开口。

    很明显,若是公子想问他们什么意见,必然会主动问他们,现在不说,那应该就是不打算从他们这里得到意见。

    这分寸的把握,其实也不好把握,但岑如柏就是有这种本事,可以揣摩到。

    “报!”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急急跑来,见到苏子籍,就立刻跪下,禀报:“禀大人!祁知府病重,请大人速速回府!”

    “你说什么?祁弘……祁大人病重?”苏子籍大惊,这不是装病?

    “是,听说突然之间昏迷了,医师治到现在都没有醒,因此府内官员,请大人速速回去安定大局。”

    苏子籍听了,不再迟疑,立刻起身,令着:“来人,给我备马,并且立刻叫起一队厢兵,随我回城去!”

    几个亲兵拉过马来,苏子籍不再说话,翻身上骑,泼风一阵狂奔,穿路直直入城,并且奔向衙门。

    等着苏子籍到了府衙后院,才到门口,就已是闻到了浓浓的苦涩药味。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大夫正带着徒弟在正房门外熬药,苏子籍先走到正房外间这里,隔着垂下的门帘缝隙,朝里面看了一眼。

    就见已是掀起了床幔的床榻上,祁弘新形容枯槁,正倚垫高了一些的枕头躺着,时不时咳嗽几声,一看就已是病得颇重。

    “祁弘新之前虽脸色不算好,有着病容,但也没这般难看,不过是几日没见,竟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看了一眼,心中疑惑,苏子籍退后几步,回到了正房门外。

    正在支使着小徒弟填柴木的老大夫,并不是军医,这里距离京城颇远,自然也请不到御医,但作顺安府府城里最好的坐堂大夫,也是有些名声,因着知府大人病了,就被请过来看病。

    苏子籍盯着药炉子看了一会,就问:“祁大人为何会突然病倒了,老先生你可能看出原因?难道是得了什么急症?”

    老大夫这才回神,发现面前站了个人。

    抬头见是身着六品官服的一位年轻大人问话,忙起身,恭敬回话:“回大人的话,知府大人并不是得了急症,而是以前熬干了心血,又积劳成疾,有多年的咳血老毛病。”

    “之前看着无事,那是他一股精气神在强撑着,似乎是蝗灾治成功了,一下子松懈下来,积压的那些,就发出来了。”

    原来是这样,苏子籍点了下头。

    之前与祁弘新接触时,对方的确偶尔会咳嗽几声,但因有手帕遮着,也不知道那几次是不是咳出了血。

    “你好生治疗,需要什么药材,府中没有,可以差人去寻本官,本官让人去别处采买。本官是顺安府的府丞,这府里的人都知道我在哪里办公。”

    这大夫自是忙应下。

    苏子籍随后回身看了一眼,他迟疑了一下,就决定进去了,毕竟来都来了,不进去探望一下就走,总归是不太好。

    这时见曾念真从外面进来,不作声靠近了。

    因为曾念真往日也是这样,跟着他时几乎寸步不离,十分尽职尽责的模样,苏子籍也没多想,默许了。

    外间冷冷清清的,府衙后院本该有一些仆人,可此时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苏子籍过来这时,正房这里并没有什么人。

    在里间卧房里,除了祁弘新,应该还有夫人跟一个丫鬟,他走过去时,那丫鬟正一挑帘子,端着一个痰盂从里面走出来,见两个男子一前一后过来,走在前面的是个身穿六品官服的年轻官员,先是一愣,随后就猜到了是谁:“您是府丞苏大人吧?”

    “我家夫人说,您若来了,直接进去便是。”

    苏子籍点了下头,表示明白。

    但等那丫鬟出去了,苏子籍却没有贸然进去,虽然知府夫人是这样说了,但他素来在细节上,能注意到时,也尽量不给人留下口实。

    自己就算不在意,别家女眷还讲究个清誉。

    “下官苏子籍,前来探望祁大人。”在门口,他说了这一句。

    免得里面的人没有准备。

    片刻,一个中年女子的声音响起:“苏大人不必多礼,请进便是。”

    苏子籍道了一声“叨扰了”,才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之前在外面透过门帘缝隙,就已看到了祁弘新面带病容,但此刻进来,才发现情况比自己认为的可能还要重一点。

    明明在前两日,他还听说祁弘新尚在办公,还呵斥了一个知县,结果现在整个人竟已昏迷的模样,嘴里低声嘟囔着什么,苏子籍耳朵尖,隐约听到了“太子”这样的字眼。

    曾念真就站在门帘,苏子籍没回头,哪怕不曾见过面,但在此时守在祁弘新床边的这个四十多岁,面显悲色的妇人,也不会是别人,必是祁弘新的妇人周氏无疑。

    苏子籍虽对祁弘新有着犹豫,但对妇孺,尤其这样看起来无害也无辜的妇人,是断不会做出不礼貌的行为。

    他对祁周氏一拱手:“周夫人。”

    祁周氏回礼,同时说:“你能来探望,夫君若知道,必会高兴。”

    苏子籍心里呵呵笑了一下,暗想:“那可未必。”

    走到祁弘新跟前,隔着两步,试探唤了一声:“祁大人?”

    结果,原本昏睡,额上有着湿毛巾降温的男子,眼皮竟真动了下,慢慢地将眼睛睁开了,带着一点迷茫的目光,在落在苏子籍的那张脸上时,瞳孔就是一缩:“太子?!”

    大惊之下,祁弘新竟就要挣扎着要起来,哽咽:“太子,您终于来了,微臣终于又见到您了!”

    “扶我起来,我要给太子见礼。”

    说着,就要下床跪拜。

    这周围人的一惊,实在是非同小可,难道是祁弘新患了癔症?而苏子籍一惊下,虽有所猜测,却万万不可受这个礼,连忙向侧避开。

    祁弘新妻子祁周氏眼敏手捷,一把死死扶住了祁弘新,嗔怪:“老头子,你糊涂了,你看看这是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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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檀木钿,指狐为妻,六大预言,谁是太子一个现代狸猫换太子的故事赝太子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赝太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赝太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