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章 望江怨
雨水噼啪,窗户还能看到树影摇摆。
之前查抄鲁王书房的人回来,手捧一个托盘,上面有一张揉皱了又被人展开的宣纸。
“公公,抄到了这个。”
鲁王下意识就要站起来,马公公却比他更快,伸手就从托盘上拿下了这张纸,这么一看,脸色就微变。
凭谁诉
一寸柔肠万千缕
春归何处所
满庭芳草连天暮
黯凝伫
独自有情怀
不堪回首觑
这是一首《望江怨》词牌的新词,要是深闺的少女或少妇写来,本是不错,借暮春之景,写出了内心深处的苦闷和忧愁。
全词一长三叹,语言优美,意境,有言尽而意不尽之美。
可是鲁王写的,又是这时间,这言尽而意不尽,就是怨望了,还是从鲁王书房里抄出来的怨望词!
这样的一首词,足以当做证据呈交上去了。
鲁王也已顾不得别的,凑上前看了,这一眼看见了,脸色大变,忙说:“这不是我写的,马公公,这是有人栽赃于我!”
马公公笑了笑,连忙收起这词:“六爷,请稍安勿躁,是不是您写的,自有人分辨。”
字迹辨别,这可是有专门的人员。
鲁王却心中很不安,这字迹足以以假乱真,他刚才看一眼,都恍惚觉得或真是自己写的,若有人害自己,真能查得出?
这时,霍无用进来,说:“六爷是皇家血脉,只是……”
凑到马公公跟前,耳语了几句,马公公一听,深深看了看鲁王,眼神里似乎有着怜悯。
鲁王更觉不妙,但马公公已吩咐了一句:“好生伺候鲁王,不得有误!”
说着,拔腿就走,正巧遇到了鲁王妃,还行了个家礼,向她一躬,才头也不回出了院,冒雨匆匆而去。
霎时间院子空落下来,在雨声中,鲁王独自呆坐移时,见着鲁王妃进来,才突然一扫,将不远瓷器扫的粉碎,一阵怒吼,到了口中,还是化成了嗬嗬声。
人在屋檐下,怎么不低头,这雨,是下得越发紧了。
深宫,没有谁说话,只有棋子微下,与君王下棋的赵公公后背全是汗。
这与皇帝下棋,既不能敷衍,不能输的太明显,也不能毫无顾忌只知道去赢,帝王的棋术必须最好,但人家让个奴婢与他下棋,是为了解闷,大多心情不好或无聊时,作必须输的一方,还要让皇帝尽兴。
这种分寸的拿捏,实在是不好把握,但对赵公公来说,不是难事。
难的是现在这复杂的局面。
尤其今日,竟可能有皇子要魇咒皇帝,若此事真查出证据,怕京城又要迎来一场血雨腥风,光想一下,赵公公都觉得喉咙发干,后颈发凉。
才想着,有着脚步声,殿外小步走进一人,正是被派去鲁王府的马公公,马顺德。
见他回来了,皇帝一推棋盘,起了身。
“不下了,收拾了吧。”
“是!”赵公公顿时松了口气,忙小心翼翼捡着棋子,收拾残局。
马公公忙上前跪了,向皇帝禀报了鲁王府的事,又说:“根据霍真人的检测,鲁……六爷血脉无异,只是,似乎母系血脉,有点问题。”
这事,事关重大,不仅要听马公公的回禀,皇帝还宣了等在外面一同来的霍无用和御医觐见。
霍无用和御医进来,说辞与马公公无异。
皇帝神色一松,不管怎么说,不管卫妃是不是有问题,起码鲁王是自己亲儿,血脉无异,这就够了。
这至少说明了他没有替别人养儿子,听说还从鲁王书房里抄到了一些文书和一首词,皇帝就说:“呈上来。”
马公公亲自捧着递上来,皇帝先捞起文书看了看,这些倒没什么,只是鲁王府违反大郑律做了一些买卖,虽说王子犯法庶民同罪,但这仅仅是幌子,没有一家能办到。
无非是置办了一些灰色产业,还不至于让皇帝发怒。
又捡起写着词的纸看了看,这诗看完,皇帝半晌没说话。
马公公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皇帝才呼出一口浊气:“朕还不知道,我这老六,还有这雅兴。”
“雨夜写词,望江怨,好啊!”
皇帝说着,似乎想笑一声,笑声干巴巴,连自己都觉得嘶哑,因此话一转:“你和霍无用去皇后处,查一下卫氏的血脉。”
“是!”马公公和霍无用都应声,见着无话,退了出去,入了雨中。
镇南伯府
世子院子里的芭蕉被大雨打得摇摇晃晃,屋子里烛光明亮,有人正在小心翼翼端着药碗走到床前。
床上躺着的青年,只着里衣,盖着纯色蚕丝被,脸色更苍白一些。
“公子?”这几个月个头窜高了不少的道童弘道,现在已换了服,长大了些,有些少年样子,他将药放下后,就凑到床边,轻声唤着。
青年刚才就醒了,只是一直没睁眼,此时放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公子,该喝药了。”弘道被他这么冷淡看一眼也不怕,仍梗着脖子说。
青年,也就是谢真卿,这才蹙眉,示意弘道扶自己坐起来。
弘道给他后背处垫了软垫,慢慢扶着他坐好了,就端了药碗,一勺勺喂。
谢真卿喝了,良久不说话,弘道也不说话,垂手站在一旁,等候着吩咐。
谢真卿对此有些无奈,上次道观的人全部血祀,两个人的关系就变成这样了。
弘道的忠心无可置疑,但这脾气实在是比过去更大了一些,偏偏还一副沉默本分模样,哎,实在是头倔驴!
不过这时也顾不得这些,谢真卿只是顺手拿起一柄小镜子,照了照脸,就见镜中青年眉心一片若有若现的黑气,无语的放下了镜子。
“唉,鲁王这棋算是废了,我也反噬不小。”
“要不是我已经去了三尸,成了妖道,这次非死不可。”
才想着,又咳嗽,把手帕一看,又有些血色,谢真卿有些无奈,几次折腾,这身体怕也寿命不久了,十年?
十年也足够了,只是自代王入京,这卷起的风暴也太大了些,以前的布局,几乎都被撕的支离破碎。
最恐怖的是,连自己都难以查知,怎么形成的,似乎是自然而然,就变成了这样了。
难道真有天命?
第七百八十一章 细思甚恐
“轰”
一道闪电落下,雨渐渐大了,打得树枝屋檐一片刷刷声,天地成了混沌,谢真卿久久看着,沉思良久,渐渐露出了狞笑。
“天命?”
“龙君不在争,因此死了,我要是不争,就得落得龙君的下场!”
“天命不是已经死了一个么?上官不如现管,皇帝现在就是天,借他的手,再死一个又何妨?”
“不过,不能粗暴,还是推一把!”
话才落,天上一个明闪,房间内亮的惨白,紧接是滚滚的闷雷声,吓的弘道心里一缩。
谢真卿思略而定,倏然间坐起来吩咐,声音显得从容。
“你不要怕,去齐蜀两王处查查反应,还有,把这个送入隆安帝陵墓第四层。”
“隆安帝陵墓有甲兵守卫,你可以走密道。”
话音刚落,谢真卿对着挨着床的墙一按,就打开一个小暗门,里面是巴掌大小暗格,里面没别的,只一个小匣子,匣子又取出一卷发黄的旧纸,递给了弘道。
“切记不要有误。”
“是!”弘道强忍着不安,应了,转身出去。
齐王府
孙伯兰赶到书房门口,就见着齐王正侧着身子眯眼看着琅玡插架的书架,连忙给齐王请安。
齐王转眼看出他眼有些浮肿,吩咐:“给孙先生送一碗参汤。”
说着自己坐了,问:“事情办完了么?”
“王爷,办完了,府内新置了一处庄子,七百亩,这是地契。”
“还有呢?”齐王接过纸略看了一眼便丢在桌上。
孙伯兰的神情有些憔悴,抬眉看了一眼:“代王府的情况,我也查了查,六家酒楼生意兴隆,却是双吊粉的缘故。”
“只是酒店的人自己都没有方子,是代王府每月拨给。”
“啪”齐王突然之间大怒,在桌上一拍:“孤要知道的,是这些琐事么?”
孙伯兰连忙跪伏在地,不到半年仿佛老了十岁,连连磕头告罪。
齐王一抬眼,就见贴着“戒急用忍”,心不禁一沉,瞟了一眼孙伯兰沉吟不语,他有点后悔了。
自上次打死了一个幕僚,又逼走了文寻鹏,下面的谋士个个是唯唯诺诺,但办的差事却越来越不中靶心了。
“晓事不等于能办事啊!”齐王才寻思着,听到窗外有拍打翅膀声,不久门外仆人就禀报:“王爷,有一只信鸽送回了消息。”
“起来吧,去看看啥事。”不得不说,齐王有些长进了,扫了一眼孙伯兰说着,孙伯兰如蒙大赦,连忙退了出去,在仆人手里接过信,不由变了色,连忙入内呈了上去。
“大王,是鲁王出事了,不仅仅被革去了王爵,还有马公公带着甲兵闯入府了。”
“什么?”齐王一把抢过信,看了看,难得没有暴躁,而有点不安徘徊起来。
蜀王府
此时云重天暗,越显得幽深,远远一阵琴声婉转,似有似无,袅袅不断,在殿中盘旋。
蜀王隔殿听完,叹:“京师风云将变……罗裴今日出京了,你们怎么看?”
众人都是沉吟,一人说着:“这事不是很好办,罗裴现在是西南总督,等闲动摇不得,必须是大事出了纰漏。”
“但是他给皇帝的折子,我等揣摩了,的确有些贼才贼智,要是依策而行,西南怕还是能平定。”
蜀王心里有些难受,叹着:“我何尝不知呢,所以是想和大家计议一下。”
才说着,就听外面有人禀告:“王爷,有急报。”
蜀王心中一惊,知道没有大事,不会来禀告,说着:“进来!”
进来是个仆人,把一份情报奉上,蜀王接过随手一翻,浑身不禁一震,站立而起,似乎觉得热,命:“将珠帘拉开些。”
“是!”立刻有仆人拉开,又自退了出去,一阵凉爽的夜风立时袭了进来,吹得衣角簌簌作响。
“王爷,出了什么事?”
蜀王在这几个人面前,总能很快定住心神,略一沉吟,把事简略说了,喃喃:“老六这是出局了?”
说着,就将这份情报传下去,让在座几个谋士看。
都看完了,谋士低声议论,有的还露出喜色,毕竟少了一个竞争对手了,一个谋士却不说话,只是沉吟。
表情,似乎也并不高兴,有些担忧之色。
蜀王忍不住问:“纪先生,可是哪里不对?”
纪鸿绪手里摇着一把折扇,满身书卷气,这时蹙眉:“主公,您有没有觉得,这发展有些过快了?”
蜀王没有听明白,发展过快,什么意思?
“主公,这一二年,您不觉得,比过去十年发生的大事都要多?”纪鸿绪脸色有些凝重:“无论是您与齐王矛盾加剧,还是清园寺勾结大妖,以及神祠显灵,天降陨石。”
纪鸿绪屈着指:“还有鲁王被削王爵,卫妃被降位份,一件接着一件,情况发展的太快,应接不暇。”
“您不觉得心惊?”
蜀王一怔,渐渐变了颜色。
这一二年,好像整个世界都加速,事件一个接一个来,之所以他一直没觉得哪里不对,大概是因父皇老了。
十年前,父皇还身体康健,大权在握,而他们才开始封爵,一级级往上爬,根基不稳,没到争嫡白热化的时候。
最近一二年,父皇身体明显一日不如一日了,齐王嚣张跋扈,他这个与其年龄相近的亲王,就是争夺太子最强有力对手,二人自然混战一片,彼此针锋相对,关系越发恶劣。
现在被这谋士一提醒,不由悚然一惊。
是啊,就算是因父皇身体不好了,这一二年各种事情都冒出来,但这时间与代王的崛起隐隐暗合,未免让人多想一些。
“是啊,最近一二年,大事频出,实让人应接不暇。”蜀王顿了顿,转身问:“你觉得和代王有关?”
“这历次大事,府内都在收集探察,我蒙王爷许可,得观大要,但可怖的是,真的似乎一件都和代王无关,可每次都是代王得了便宜,一步步从代侯、代国公、乃至代王。”
“要是有关还罢了,没有,细思甚恐。”
蜀王听了心一悸,出神良久,拿起传回到手的情报,放到了蜡烛上一点一点烧了。
火焰照亮了殿内,还差一点就烧到尽头时,被扔到了地上。
有人就问:“主公,那罗裴处?”
“先不动他,看看代王的动静再说。”蜀王的脸在烛光下神色难辩,说着。
第七百八十二章 有大案要破
顺天府
夜里,这里较之周良告密时还要压抑,因下着雨,集合在院中的几百衙役没有人举着火把,只远处屋檐下灯笼随风摇曳,微末的光稍稍照出这些人的神情。
一片寂静中,一个个都忍着大风冷雨,戴着斗笠,穿着蓑衣,在蓑衣下挂长刀,一片肃穆森严。
片刻,从后院屋里走出一个官员,正是铁青着一张脸的府尹潭平。
半夜被人从被窝里喊起来,还要冒雨工作,这怎么都不可能让人舒服。
“代王是怎么回事?白天不做事,大半夜的折腾人玩?”
心里腹诽着,对此很不满意的潭平,还不能将这种话说给别人听,只能郁闷站着,就见上百人一齐行礼:“给大人请安!”
“你们起来罢!”潭平在一个举着油纸伞仆人前,扫了一眼,沙哑着嗓子:“你们是本府,以及刑部的要吏。”
“每个人都有善捕的名声,要不调不到这里。”
“今晚有大案要破,水云祠窝藏大匪沈三,今晚要一体捕拿……”潭平眼都不眨下,立刻给水云祠按个罪名——笑话,难不成喊着水云祠是淫窝,祸及王府和宫内?
见着下面个个无声,潭平满意的一笑:“除了你们,衙役已出动,连接的道路已经封锁,我们有侦拘之权,具体由我们主办。”
“水云祠一体人员,一概擒拿,拒不投诚,敢于反抗者,格杀勿论!”
说到这里,下面一阵不安的骚动,这些人都在郡县有名捕神捕之名,立刻得知不对,大匪沈三虽手上有三条人命,又糟蹋了些姑娘,但还真用不到这样大的阵势,更不要说格杀勿论这四个字了。
这不是市井小说,这是极严重的字眼。
正寻思着,潭平却是不理,转身而去,外面飞快跑进一人,行礼:“大人!”
“可查清楚了?到底出了什么事?”从接到代王派人送来的消息,得知要半夜冒雨出去,顺天府府尹潭平就着人去查一下发生什么事。
回来的这个正是被他派去的人,潭平问完,这人就立刻回话:“大人,小人已查清楚了,代王之所以方才送信,要半夜去处理神祠的事,乃因宫里刚才来人,传了口谕,呵斥代王办差不用心。”
“我说呢,原来是这样。”
原来代王是刚刚被皇帝呵斥过?
原本心里的不满跟怨气,一下子就消了,甚至这位顺天府府尹还对代王有了一点同情。
他作为顺天府府尹,别看这官不算小,甚至还有些权利,可京城贵人多,他这个顺天府府尹又是要处理京城的大大小小的事,一不留神就可能被拖入几个权贵相争的漩涡里,那真是谁都有理谁都惹不起,唯有自己这夹在中间的人最可怜。
而代王,身为皇孙,现在是亲王,可还是要处理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一不留神就可能既得罪了人,又得罪了神明,这可比自己这个顺天府府尹更倒霉。
他是要帮着代王做事,但不过是打下手,真有问题,肯定是代王顶着。
“都不容易。”潭平抹了一把脸,叹着。
“报——”就在这时,有人进来,急急报:“代王到衙门前了!”
“代王来了?”潭平忙让身旁人举着油纸伞,自己整了整衣冠,大步迎接出去。
到了衙门外时,停在门口的牛车上已下来了人,两旁是穿着蓑衣带着斗篷的骑士,正撑起油纸伞给代王遮雨。
后面一辆牛车上也下来了人,同样被人撑伞挡雨。
代王脸色严肃,后面跟的三人则手捧着,就着灯笼仔细一看,见都搭着绣缎龙明黄袱子,不过就这一看,形态也能看出,这是王命旗牌、圣旨、天子剑,这是全套仪仗都带来了!
这阵势可不小,府尹潭平饶有心理准备,都吓了一跳。
尤其是被捧着的圣旨和天子剑,可是如朕亲临,见者都要行礼。
潭平也顾不上地上潮湿,忙领人跪倒:“臣顺天府府尹潭平,恭请圣安。
“圣躬安。”代王淡淡的说着,一摆手让他们起来。
“不要再耽搁了。”代王根本就没打算进衙门,而一挥手,直接吩咐:“事不宜迟,今夜就解决水云祠——立刻出发!”
“是!”连着府尹潭平在内,都低声应着。
深宫·皇后处
大殿里太监涌入,让女官宫女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皇后站着,动也不动,只是垂眸看着。
她的面前,两个身材魁梧力气大嬷嬷按住了卫妃,马顺德从太监举着的托盘里捏起一根银针,说:“得罪了。”
就要去扎卫妃的手指取血。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大胆!不要碰我,本宫是皇上的女人,你不要碰我,皇上,救命!”
本来老实本分的卫妃,见马顺德靠近自己,立刻拼命挣扎,那疯狂劲,让不少人心里一惊。
两个嬷嬷险些没按住她,霍无用表情阴冷,朝卫妃的肩一按,正大力挣扎的她,顿时身体委顿在地,一副麻痹的样子。
马顺德深深看了她一眼,顺利取了血,法器盖上银盖,由自己亲自护送,要送回到皇帝处。
“皇后娘娘,贫道先告辞了。”朝着皇后行一礼,霍无用转身就走。
他带着的人也跟着走了,留下卫妃一脸麻木跪坐在地上,让皇后忍不住朝她多看了几眼。
难道卫妃的血脉有问题?
这从来只见过测试皇子宗室子血脉,可从没见过测试后妃血脉的事,难道卫妃是什么前朝后裔?
这件事实在是让她很难不往这方面想,皇后若有所思,还是吩咐了一句:“请卫妃下去休息。”
两个嬷嬷连同着宫人,拖着卫妃下去。
有宫女在雨中进来,与卫妃擦身而过,小步到了皇后跟前,低声报告:“娘娘,奴婢按您的吩咐去查,发现外面都传开,都说……都说鲁王之所以被削爵,是因鲁王后院的王妃、选侍,都去过水云祠上香,而水云祠被发现是淫窝,闹得满城风云,或因此事,才有了削爵跟降位的旨意。”
竟然是因这个理由?
这还真是皇后不曾想过,但这也解释不了刚才马顺德和霍无用给卫妃测血脉的事,而且就这么点事,或可能引来皇帝呵斥,却不可能让皇帝削去鲁王的王爵。
人的感情培养很难,毁灭是一旦,皇帝再凉薄,也不会不知道后果。
真这点事,赐死涉及的王妃选侍的可能性,都比削爵大一百倍。
第七百八十三章 这就是皇帝
皇后想了想,索性先压下这不解,问:“此事和代王有关么?”
水云祠成了淫窝,扯出鲁王的事,很难不让皇后往代王身上想,毕竟代王不久之前才奉旨处理神祠。
宫女回话:“皇后娘娘,是道梵两教出手对付水云祠引出来的事。”
“除此之外,没别事?”皇后问。
“还有京城一些权贵女眷也被攀扯,不过都传的不如鲁王的多。”
就是没有关于卫妃的传闻,但卫妃跟鲁王的事,应该比这些更严重,皇后隐隐猜到了一点什么,吩咐:“去查查卫妃。”
说完,就又吩咐:“摆驾,本宫要去见皇上。”
凤辇很快备好,皇后上了辇,因住处变更,与过去离得更近,没多久就到了皇帝处。
下了辇,抵达殿门,就见着皇帝的大太监赵公公就要出来,见到是她,忙跪倒行礼。
皇后见他脸色有点煞白,忙制止了。
“你可是生病了?脸色不太好。”皇后看似关切问。
“老奴没事,只是出来吹吹风。”赵公公忙陪笑说。
只这一个照面,里面情况,皇后就已心里清楚了,她稍稍平复一下心情,就露出微笑,往常一样进去。
殿里,皇帝一动不动坐在椅上,见皇后进来,这才起身。
“皇上。”皇后见他神色,忙上前几步扶住:“是不是又没有按时休息?”
皇帝勉强笑着:“你怎么来了,这样晚,用过膳了么?一起用罢。”
“用过了,倒是皇上,听说还没有用膳,臣妾吩咐了,先上些粥,总得调和下胃气再用。”
顿了顿,皇后又问:“臣妾本不应该干政,但卫妃还属皇家的内事,特来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皇后叹着,皇帝听了,沉重坐了下去,皱眉说:“让这老奴来与你说吧。”
赵公公应了是,看了看皇后的人,皇后就对她们说:“你们先退下。”
“是。”女官领几个宫女退了出去。
“皇后娘娘,这事、这事说起来,其实是从水云祠的事开始……”赵公公简单说了一下周良告密的事。
“……后来测试了六爷,发现的确是皇室血脉,但血脉却不纯,有妖族的血统……就测了卫废妃的血脉,结果发现,卫废妃是混血,的确有妖族血统。”
皇后不由蹙眉,这事可大可小,可自己这位夫君,可一直致力清扫妖族痕迹,要不尹观派也不会在这二十年兴旺,正寻思着,皇帝说着:“朕本以为,卫妃温懿恭淑,有徽柔之质,不想此女却有妖族血脉,现在细想,真的是不寒而栗。”
说着问皇后:“皇后,你说此事该怎么办?”
大殿里,因皇帝突然一问,气氛变得有些怪异。
赵公公垂首在一侧,不发一言,仿若一尊泥偶。
皇后听了,若有所思,美目瞥向皇帝。
见皇帝认真望着自己,仿佛真的无计可施,正等着自己出主意,一叹:“皇上,这本是谣言,闹大了不好,六皇子既然是您的子嗣,还是宜复王爵。”
“卫妃有着妖族血统是有错,可她本人未必知道,话说前朝人妖混淆,不少人有着妖族血脉,也不是太大的事。”
“就算她千错万错,却为皇上生下六皇子,对嫔妃来说,生育就是有功,若您觉得不喜,降到嫔位就是了。”
后宫女子,无论什么血统,大多一生被圈在小小天地里,若得宠些,还能有个盼头,若被帝王厌弃了,日子就不会好过,有的是踩地捧高的人。
卫妃看着还算低调,如今也不是很得宠,皇后也想高抬一下贵手,但见皇帝沉着脸,听得极专注,若有所思,本着皇后的职责,她忍不住又劝了一句:“母子连心,要是处置了她,怕父子永远有裂痕。”
皇帝本思索移时,听了这话,却反冷笑一声:“那倒不必担心了,皇后你不知,怕现在那孽子就已对我有怨恨了,再多些,料也无碍!”
说到这些,阴狠一笑,咬牙说:“你听朕处置就是,立刻将卫妃赐死,至于鲁王,降成宁河王,还有,将鲁王府邸上的那些奸贼全部杀了!”
见皇后迟疑,皇帝本来胸口憋着的怒火,竟意外散去一些,不管怎么说,皇后还是他记忆中的那个皇后。
他放缓了语气,叹着:“皇后你就是太心软了,按照朕的处置去吧。”
皇后蹙起蛾眉,仍不赞同:“总得要给父子留点余地。”
皇帝正在气头上,现在这样吩咐,将事情做得这么绝,事后想起来怕会后悔,妃嫔死了也就死了,之前明明已看好的儿子,却要放弃,这就是一根刺,怕就要扎在肉里,长久刺痛了。
听了皇后再劝,皇帝沉吟片刻:“那就对外说是病死,留着她的名分。”
这倒是后妃出事留些颜面的一贯作法,皇后点了下头,深深一礼:“皇上心意已定,那臣妾这就回去料理此事。”
“外面还下着雨,要不,让你的女官回去料理?”皇帝送了几步,看外面的雨,忍不住说。
皇后摇摇头:“到底是生育过的后妃,还是我回去吧。”
让一个女官料理这事,就太敷衍了。
赐死妃嫔,总要给她一点最基本的体面。
除了皇后来时带着的人,这次回去料理卫妃,皇帝还让皇后带上两个太监,见她们入雨离开了,皇帝转过身,就变了脸。
他沉着脸对赵公公说:“你去仔细查,看老六的事,是不是和代王有关。”
听到皇帝话语中的狠戾,赵公公心就一跳,忙应了。
雨中,因怕滑倒,凤辇不快不慢,皇后坐在辇上,听着头顶雨声噼啪,看着远处的雨景,脸色更差了一些。
“卫妃可惜了。”
卫妃既是人与妖混血,或是祖上与妖结亲,传到卫妃这一代时,只是容貌美丽罢了,连一点妖术都不会,更无别的异常,只凭着有一丝妖族血脉,就认定她是妖族奸细,给予赐死,这未免太过无情。
但这样的皇帝,才是皇后认知中的帝王。
他对所有人的喜欢,都可以随时收回。
结发之妻,可以无视其痛苦,有才能的臣子,可能前几日还觉得是国之栋梁,几日之后,一纸诏书,就能下了大狱。
而对儿子,可能在皇帝心里重要一些,可感情是有,但真要挥刀铲除时,也可以咬着牙下达旨意。
这就是皇帝呀!
第七百八十四章 赐死
“皇帝有没有怀疑代王?”皇后回忆着皇帝的表情、眼神和所说的话,这答案就自然而然的冒了出来。
代王数日前领了旨意,负责处理神祠,没多久,水云祠的事就被曝出来,以皇帝的性子,必会有所怀疑。
垂眸想着,凤辇已走回来,宫人有的撑着伞给遮雨,有的小心翼翼扶着皇后。
看了一眼跟上来大太监,身后还跟着小太监,小太监手里捧着一个托盘,走得稳稳当当,上面摆着酒壶酒杯,酒壶里不必说,就是赐给卫妃的毒酒了。
“将卫妃带上来。”皇后进了大殿,直接吩咐。
“是!”她的女官,虽不知道皇后在殿里跟皇上说些什么,又领了什么旨意回来,但只要看一看端一壶酒的小太监,跟浑身透着阴冷的大太监,身宫里的人,就大致猜到这是什么意思。
皇上竟要卫妃死!
这可是十几年来,第一个被赐死的高位妃嫔!
究竟出了什么事,竟严重到这程度?
所有人都脸色煞白,女官默默答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卫妃正坐在一个房间,靠着墙,听着外面的雨声噼啪,只要看一看她正揪着衣角的手,就知道她的内心很不平静。
“为何会这样?难道是我做错了什么事,才惹得皇上大怒?”卫妃在苏醒,就一直陷入在有些迷茫癫狂的情绪里,有些难以自拔。
毕竟任谁好好的妃子正做着,突然一口黑锅从天而降,让她从妃位直跌下去,都不会心情平静。
这件事,怎么想,都觉得怪异。
尤其是给她的罪名,用度奢侈,有过其位……这罪何等可笑?
她服侍皇上已二十余年,一向小心翼翼,就是妃位该有的享受,也不敢尽享,生怕连累了儿子名声不好,这样二十年,竟还被扣上这可笑罪名。
卫妃笑容苦涩,有一件事,她至今不敢去细想,那就是究竟是她连累了儿子,还是儿子连累了她。
其实无论是谁连累谁,母子都难有好下场,但只盼着就算真的被定罪,她的儿子能不被打击过甚。
“钱氏,有旨意来了,随我们去吧。”就在她想着这些时,有女官带着嬷嬷突然闯进来,冷冷说着。
原本削去妃位,她们虽不热情,还带着礼敬。
这时,脸色雪白,神情冰冷,让一直还心存侥幸的卫妃脸色立刻灰败。
但凡她还有起复的可能,这一向会见风使舵的宫人,就不可能对她是这个态度。
这些人既这样态度,就说明,她今日怕得不到什么好了。
卫妃颤颤巍巍扶墙起来,踉跄外走,没再多问这些宫人,看她们的态度,多问了也不过是自取其辱。
“或会被打入冷宫吧。”卫妃路上想,这样结果实在让她难以接受,但她相信自己的无辜,也信儿子鲁王的能力,只要给一些时间缓冲,未必不能再让皇上回心转意。
她想着,到了大殿,先看到皇后表情复杂看着自己,随后看到了捧着一个木托盘,上面放着一壶酒一个酒杯的太监,卫妃脑袋顿时嗡地一下。
虽说着十几年就没有妃嫔被赐死,可闲来无事,听宫人讲讲前朝的故事,赐毒酒之类,耳朵都能听出茧子,她焉能猜不出这是来干什么?
“不……不会的……”卫妃一步步向后退去,不断摇着头。
“皇上不会这样对待我,不会的!”
“钱氏,皇上口谕,令本宫下懿旨,给你最后体面……你,准备上路吧,到时对外宣布你病去,会给你拟个谥号,以妃位下葬。”皇后叹一声,望着她说。
“不会的,皇上不会这样对待我,肯定是你!”卫妃已近疯魔,听到皇后声音,就猛看过去,恶狠狠说:“是你诬陷我!”
“大胆,这时还敢污蔑皇后,堵上她的嘴!”见她继续说下去,怕冒犯皇后,跟着回来一个太监一声令下,跟着他来小太监忙扑上去。
这太监又对皇后陪笑:“娘娘,您去里面等着吧,这里由奴婢来办!”
皇后也觉得心里不太滋味,看见几个太监扑上去按住卫妃,卫妃拼命挣扎,神色疯狂,不由一叹,朝着里去。
大太监回转过来,神色就变了冷漠,冷笑:“要不是皇后求情,你还有谥号?真是反咬一口!”
说着,一挥手。
就有人掰开卫氏的嘴,也不用杯子,直接拿着小酒壶的壶嘴往里灌。
“不……不!”
卫妃不想死,哪怕被人按着,也不妥协,拼命挣扎,毒酒给她灌下去,她趁旁人松懈,猛挣开了,呕的几声,将毒酒又吐出了大半。
大太监冷笑,也不介意:“何苦?全部老老实实喝了,毒发的厉害,还可以不那样痛苦就去了,现在这样,非要折腾一番,可是自找的,难受的还是你自己。”
就在大太监的注视下,卫妃开始还犹无头苍蝇,到处乱撞,试图冲出去,过了一会,就脸色大变,捂着肚子满地翻滚。
“啊,救我,疼!”
“好疼啊,娘救我,啊——”
“啊——”
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让不远处站着的宫人全瑟瑟发抖,脸色煞白。
大太监就这么看着,表情都不变一下。
不断翻滚、哀号着的卫妃,简直快没了人形,七窍流血不说,眼睛都要突出,双手更拼命抓着地面,因太疼了,指甲都抓得崩了,鲜血淋漓,到处都是她抓挠的血迹。
“娘娘,皇后娘娘,求你,求你告诉我,鲁王,我的儿,怎么了,怎么了。”
疼到一定程度,或是回光返照,她突然之间清醒了,也不在地上嚎哭了,对里面就爬去,就喊着。
有小太监要拦,大太监摆了摆手,阻止了。
“哎!”听着外面一声声,皇后终还没有忍心,出来了,走到了她的面前。
卫妃这时已撑不住,身子还在蠕动,见皇后过来,闪开昏眊的眼,话已经说不出来了。
“鲁王没有事,只是降为宁河王,还有个郡王。”
“没事就……”卫妃重重吐出最后一口气,声音就没了,但身体仍在抽搐,又过了一会,方再也不动了。
皇后弯着腰一动不动,良久,才站起身:“卫妃病故,本宫和皇上都不胜悲伤,奉旨,命礼部拟谥号,厚葬。”
第七百八十五章 宁河王
大太监向皇后磕首,说:“娘娘,奴婢还得继续办差事,前朝有过赐死而不死,按照规矩,还得填验尸格。”
皇后看不出表情,只是点了点首,就进去了,到了里面,就听着“噗”一声,一滴血落在地上。
这是指甲刺入了自己肉里。
“太子,娘就是拼了命,也不会让你的儿子代王,落到这下场。”
外面,一个太监凑过去,摸了一下鼻息,又取出了银针,对着她的脚心刺了下,回头禀报:“卫妃病去了。”
“既病去了,就按照规矩迅速收敛,早点移出去,就移到原来的宫里,不能冲撞了皇后娘娘,等雨停了通知礼部。”
大太监说着,心中一叹,既是择日以妃位下葬,虽知相对来说也是草草,但至少还保持着最后位份。
鲁王府
雨声噼啪,马顺德带着数骑纵马疾奔,抵达大门口。
“马公公!”守着鲁王府一个百户,正与几个队正说话,见来的是马顺德,立刻就迎出来,恭敬行礼。
“您这样匆忙到来,可是有什么旨意?”
马顺德已翻身下马,将马缰绳扔给一个侍卫,一边向里,一边掏出一个令牌晃了晃,说:“自然是有旨意,你们几个,立刻带人,将整个鲁王府都围起来,一个都不许放出去!今日是要有个了结了!”
在马顺德怀里就放着来宣读的圣旨,待今日过去,京城内格局就又要变一变了。
百户连同几个队正听到这话,都心一跳,马顺德这话,虽不算是明着说,但也算是提醒了。
难道今日鲁王一家就要交待在府里了,跟十几年前的太子一样?
妈呀,这可是摊上大事了!
其实任谁都不想干这种斩杀皇室成员的事,谁知道过些年会不会翻案,皇上会不会后悔?
皇上后悔了,只会迁怒当时杀人的“刀”,太子死后没几年,当初杀戮皇孙的几个百户,不就都莫名其妙死了?
是病死还算好,保留着体面,有罪处置才是一手空空,什么都没落得。
不过这时,再是心里惴惴,但干的就是这工作,职责所在,也无从抗拒,百户咽了口水,应着:“卑职遵命。”
马顺德也脸沉似水,还好,不是杀鲁王,就算这样,也必和鲁王结了深仇,可这是无可奈何的事。
“为什么不把这差事给赵公?”马顺德大步流星闯进去,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抵达了鲁王处。
鲁王作亲王,哪怕一向行事低调,但该有的都有,王府很大,正院更修得气派,光是这一个院子,就能站着几百人都不会嫌挤。
而院子前的小广场上,可以容纳更多人。
“将六爷府上所有妻妾管事仆从全都召集到这里来,咱家有话要说!”马顺德出示了可以调集甲兵的令牌,尖着嗓子说。
“王爷!”仆人赵柱听到这话,急急折返,进了屋,对坐在榻上沉默不语的鲁王说了外面情况,问:“现在该怎么办?”
“扶我出去。”鲁王咬着牙,从榻上起来,腿却有些发软,临到这种时候了,全身都在颤抖。
他狠狠拍了一下大腿,痛恨自己的软弱,但直到这一刻,“终于轮到我了”的绝望,才让他终于感觉到无力,明白了什么才叫皇权。
原本觉得,自己是鲁王,筹谋多年,还笑看两个哥哥狗咬狗,自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实在顺风顺水,甚至觉得自己已经脱离了父皇的掌控,再过几年,就算父皇察觉到自己的小动作,也拿自己没办法了。
却没想到,如今面对父皇,他竟依旧这般无力,不说别的,竟连面对可能的结果都瑟瑟发抖,这样软弱的自己,真的可以吗?
“君臣父子,唉,这就是皇权么?”
“此意谁能知汝,一笑傲王侯。”
“上次读这词,还觉得甚好,现在才知,这不过是矫情。”
被扶着走出屋,外面雨势已小了一些,但仍下着,被召集来的人里,有妻妾,王府管家仆人,几乎人都到齐了,全都面现惶惶之色,在雨中站着,衣裳湿透了也不敢说什么,实在是狼狈。
鲁王站在台阶上,这样的场景,让他很难不去想十几年前的事。
“太子当年是不是也是这样?难道我也是这样的命运?”
“难道我满府的人,也要被杀戮一光?等着我的,是赐死的圣旨?”
“六爷,还不听旨!”马顺德面无表情,拿面而立,看了鲁王一眼,尖着声音催促。
“儿臣恭迎圣喻。”鲁王在赵柱搀扶下,颤巍巍走下去,与一众王府中人一起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国之刑属三千,其罪莫大于不孝,小民无知,犯者犹鲜,况尔鲁王乃朕之子,本宜率训义,以迪四方。”
“而母妃有疾,乃忘探望,饮酣沉酗,可谓肆情鄙行,达于朕听。”
“虽是朕子,若苟贷法,何以教天下哉,宜左迁爵秩,下领宁河王,以省其非,钦此!”
马顺德拿出一卷圣旨,展开站在台阶上朗声念,圣旨很短,也不是鲁王所认为的赐死灭门,原来改封为郡王。
宁河王,虽降了一级,但比起他之前想到下场已是好了太多,算得上是很好的一个结果了。
鲁王心下一松,直接瘫在了地上,地面上都是雨水,他也不介意,只觉得压在心头的石头,终于被搬开了。
太好了,自己还能活着,只是降为郡王!
不仅是鲁王松了一口气,身后跪着的妻妾也个个松了口气。
鲁王能想到十几年前太子一家灭门惨案,难道她们就想不到?
她们也想到了,还被吓得不轻,如今知道不过王爷从亲王被降为了郡王,依旧还是王爷,最多是等级低了些,这已是很好的结果,起码她们还能保住命,甚至还能过着荣华富贵生活,不会死,不会受苦,这已再好不过的事了。
鲁王妃……不,现在该说是宁河王妃,她见丈夫瘫在那里,而上面宣旨的太监还等着,忙推了丈夫一把:“王爷!”
宁河王这才醒过神,对,要接旨!
新出炉的宁河王忙爬起来,先让仆人用手帕给他快速清理了一下手,就上前接旨。
“儿臣接旨!”
“宁河王,这圣旨还请拿好了。”马顺德看他一眼,意有所指说。
第七百八十六章 母妃薨了
这话还不如不说,宁河王才接过圣旨,听到这话,手就是一抖,险些没将圣旨掉在地上,忙用手指抓牢,勉强笑着:“公公说的是,本王定会好好供着圣旨。”
马顺德目显怜悯,很明显,宁河王还不懂啥意思,不再多废话,而看了看宁河王身后的这些人,狞笑问:“你府上的人都在了?”
宁河王回身仔细看了一遍:“都在……”
又看了看,犹豫着:“似乎就桂先生不在。”
他现在已是劫后余生,不想再横生枝节得罪人,太监问了,就如实说。
“用不用我让人找一找桂先生?”宁河王还这样问。
马顺德冷冷说着:“不必有劳宁河王了。”
随后就高喝:“圣上口喻,宁河王有过,也是小人进谗之故,除宁河王和宁河王妻妾,王府所有府卫奴婢仆人幕僚清客尽数有罪,法不容赦,全部诛杀,一个不留!”
“是!”早就听了命令围住的甲兵,齐声喝着,瞬间拔刀,就对着周围的仆人丫鬟砍了上去。
“啊,王爷救命!”
“饶命……啊!”
“不要,救我,王妃,救救奴婢吧!”
一时之间,宁河王府成了人间地狱,只听一声“杀”,大郑开国未久,皇城司或侍卫,都是精锐,刀光一片,“轰”一声,掀起满天的血花喷薄。
杀奴仆就和赶一群羊一样,刺斩劈戳之处,喷涌着血泉,大部分人都哭喊着受死,不敢有丝毫抵抗。
府兵中亦有性格刚强,不肯受死的人拔刀反击,但只见“噗噗”连声,甲兵投出了长矛,就算府兵中有武功,立时有数人惨叫被钉死在地。
投出长矛,侍卫一拥而上,数刀从各个角度砍下,惨叫声不断响起,一府兵一声吼叫,拼命格开这几刀。
不料旁又有三个人高喊:“杀!”
三刀一齐劈下,这人大声惨叫着,不由自主跪了下来,要使尽全力挣扎站起,刚一直身,又听到一片整齐大叫:“杀!”
“噗,噗,噗!”
又是长刀入肉的声音令人心寒,这人闷哼一声跌了下去,这时横错交抵的尸体在堆成个小坡,流动的血汇集成小溪。
曾经的鲁王,现在的宁河王,意识到自己面前发生了什么,嘴唇抖了抖,什么也没说,他能活下来都是侥幸,也幸好妻儿无事,别人……哎,别人,他也没法护住了。
因不忍去看,宁河王只能闭上了眼。
摊上了血脉混淆的事,就算事后发现血统没问题,以父皇的性格,也不可能不发火。
不能冲着确定是亲儿子的人发,自己府上的这些人就首当其冲了。
会有这样的结果,跟被搜出的那词也脱不了关系吧?
到底是谁害了他?竟然能模仿出连他都分辨不出的字迹?
“王爷救我!王爷!”就在他闭着眼努力不去看府中,衣服突然被人抓住,耳边的惨号声,让宁河王下意识睁开了眼。
“赵柱……”
贴身仆人赵柱,身上中了二刀,血葫芦一样,正抓着自己的衣服哀求着,但下一刻,就被人扯着头发拖走,一个五两的银子滚落在地。
“杀!”
就在距离不远,一刀落下,人头滚落,尸体倒地,喷出血与早就红的雨混在一起,刺痛了宁河王的眼。
在更远的处,还有人哭嚎着,惨叫着,王府管家、管事,侍女,嬷嬷,小厮,还有住在府里的幕僚清客,纷纷成了刀下鬼。
被杀的是多年培养出的势力,他们一个个倒下,宁河王的脸色青白,都化为了麻木。
转眼,就没有站的人,只有此起彼伏哀呼惨号,可随着一个个补刀,这惨叫也响了片刻,就再没了声息。
整个王府还活着,除了宁河王本人,就只有他的妻妾儿女,儿女都不大,小小的两三个,都是庶女庶子,被几个年纪大些选侍紧紧搂在怀里。
王妃则神情木然,细看,也在全身发抖。
宁河王看一眼他们,想问母亲,但无论是浑身沾血的甲兵,还是面上冷漠的太监,都让他实在不敢张这个嘴。
他才起身,又黯然跌坐在了台阶上。
冰凉刺骨的感觉蔓延到全身,但他现在全身发软,也没有奴婢仆从扶着,哪里还能奢求更多?
马顺德见他这样,也不说什么,只望着现场。
本来一切很顺利,突然远处似乎有着骚动,马顺德就是一拧眉,朝那个方向看去,只见一阵大乱,为首者挥着剑,带着数人杀了出去,血光喷涌,带着甲兵竟然一时抵抗不住。
“公公!”一个甲兵跑来报告:“侧门有人抵抗,且杀了多人,冲出去了!”
马顺德顿时狞笑:“宁河王,你招揽的好贼子——还不去追?”
不用说,这个人应该就是他出来时,被皇城司提醒,可能是桂峻熙的幕僚了。
立刻就有人奉命,大批人群涌过去。
宁河王府内已是“清理”的差不多,马顺德也不愿意看这尸堆,就要离开,宁河王突然之间涌起了勇气,喊住了。
“宁河王还有事?”马顺德回身问。
宁河王就问:“请问公公,我母妃怎么了?”
“怎么,卫妃患症已十数日了,时好时不好,太医几次视事,今夜还是薨了,王爷没有伺疾,因此皇上大怒削爵,宁河王还不自省么?”大太监惊讶说,说完,就转身。
自己刚出宫时,前去给卫妃赐毒酒的人也才跟皇后回去,宁河王在府里困着,就算能有消息来源,又如何这么快得知?
但皇上说是,就是了,卫妃必不是“暴卒”,而是久病不治。
“母妃薨了……”
宁海王目光如痴,有些茫然望着远处,喃喃,突然之间,想明白了圣旨的事。
卫妃久病,自己却不探望,所以皇帝以孝治天下,为之震怒,因此将自己鲁王的王爵,削成宁河王。
可是前天自己还探望过母妃,母妃气色很好,还叮嘱着自己要小心,现在转眼去了,还由自己背个不孝之名。
在这世界,身负不孝,千夫所指,更别说大位了。
“父皇,你好……”宁河王呆呆站着,好一会,砰一声,竟仰天就倒,一口血喷了出来。
第七百八十七章 一概就地正法
噼啪的雨往下落,水云祠所在大街都被雨雾笼罩,烟雨朦胧,望不真切。
这条大街,被人称为水云街,半条街地盘都是水云祠所有,附近原本还有着一些住户,后来都纷纷搬走,只留下了半条街的店铺也多是售卖香花,除几家酒肆、茶馆,少有营生。
因着是夜里,水云祠早就关了门,附近店铺也个个关门闭窗,望过去,只门口灯笼在风雨中摇曳。
离得稍远一点的街边,有一家酒楼共三楼,隐隐有些喝酒说笑声。
与一楼二楼有着一些客人不同,三楼整一层都很安静,尤其是临街一面,连点烛光都没有。
但实际上,最大也是视野最好的房间里,此时却坐着两个人,黑暗中还影影绰绰站着一些人。
府尹潭平表情看似沉稳,若细辨眉眼,就能看出已带上了一丝焦急。
他在代王带领下,分散着兵力,悄悄抵达水云祠附近。
衙役都神不知鬼不觉散开,聚拢在水云祠周围,只等着一声号令,就攻进去。
而府尹潭平与代王在十几人的保护下,上了酒楼三楼。
他不是不知,外面人都在雨雾遮掩下慢慢靠近水云祠,并且将水云祠几个出入口堵住,水云祠里的人早就成了瓮中之鳖。
可现在已过去一炷香时间,代王只下令围着,却不命令这些人冲进去,府尹潭平就免不了焦急。
他不知道代王在干什么,带了兵又不动手,这是在等什么?
潭平悄悄朝着对面坐着青年看去,屋内虽暗,但待久了,也能看清近处的人,潭平并无夜盲症,自然可以看到青年一动不动的身影,以及没有表情的脸。
不得不说,哪怕这样一动不动,代王看上去也远要比在场木然坐着或站着的人有风姿。
此时似在闭目养神,其神态之平静,让潭平焦躁的心情也稍稍平复一些。
潭平算是眼看着代王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对代王的风姿也很叹服,这样的气质,比从小养在京城的皇子皇孙还要出色,哪像是从小郡县出来的人?
或这就是血脉的力量吧。
但仅靠着这些,却还不够。
潭平有点替代王可惜,处理神祠的事,怕怎么做都落不了好,当然,不做更不成,皇帝可是一直等着结果。
外面还是无动静,屋内也安静着,代王该不会是不小心睡着了吧?
潭平忍不住又看了两眼,有心轻唤一声,但又不敢。
外面下着雨,六月天,本就天气热,这房间虽大,因关着窗,就有些闷,当然了,潭平心里更闷,等了这一会儿,他再也坐不住,索性起身,走到窗前,一把推开窗,在三楼向外望去。
从这里,能将整个水云祠尽收眼底,水云祠大门离着这座酒楼大约半里左右,外墙却已扩在了酒楼对面,大门口附近有一些树木,影影绰绰藏着人,不必说,自是早就埋伏的衙役了。
就在潭平看着时,雨还在下着,大半天已被墨黑煌浓云遮住,只见一道闪电,照的大地惨白,光骤亮,接着就听“轰”一声,久久不绝。
眼睛受不了强光,潭平下意识眯了眼,等再睁开时,伴随着稍迟些轰雷,瞳孔就是一缩:“那是……”
就见水云祠原本漆黑一片,突然亮起来,火一起来,就窜老高,虽是雨中,可这火一起来,却不见熄灭,隐隐有着人声喧哗,显是水云祠的人被惊动了。
“王爷,水云祠着火了!”醒过神,潭平一声惊呼,侧面看去,却见端坐的代王一动不动,仍闭着眼坐着。
“这……”潭平急得张嘴想说话,目光落在代王背后府兵持的天子剑上,又闭了嘴。
算了,代王才是拿着天子剑拥有行动调配权的人,代王不急,自己急什么?
咔!
又一道明闪划过夜空,接着石破天一声炸雷,代王坐着,仿佛入睡了一般,闭着眼,没有表情。
“……”
可随着第二道惊雷,半片紫檀木钿顿时浮现,果然自己所料,鲁王的变化已经形成了,苏子籍只看了一眼,就随即睁开了眼:“时机到了,进攻罢!”
“是!”
随着一声命令,黑暗中立刻有人传令,才一颗时间,夜中就看见数百人出窠一样涌出,个个身手矫健,一色长刀寒光闪闪,直扑向水云祠。
水云祠内一直都是安安静静,除了大火起后有一些人影晃动,似在救火,别的方面,看着都很普通。
转眼,数百衙役已冲到门口,后面几个衙役甚至抬着一根圆木,这是用来撞门的,一旦里面的人不开门,就可用圆木撞门,这是连城门都能撞开,何况是普通厚门?
潭平松了口气,笑着:“谅这水云祠,也不敢违抗天兵,大王或是过虑了。”
才说着,对面墙上突然涌出二十余黑衣人:“放箭!”
话一落,箭齐发,顿时冲上去的衙役,七八人倒地,竟被射死射伤,后面的衙役顿时缓了脚步。
府尹潭平看到这一幕,顿时大怒:“好大胆子,竟敢抗捕?”
他虽知道今天未必一切顺利,但真看到了这拘捕伤人的一幕,还是被水云祠的大胆妄为惊住。
这是的何等嚣张?这可是在京城之内,竟然敢公然反抗官府?
苏子籍也皱眉朝着看着,心里暗想:“难道是神灵示警了?”
那些衙役潜伏到周围时,可连酒楼一楼那些进进出出的客人都没有惊动,水云祠竟然在半夜得了消息?
“不,就算是神灵示警,也未必迅速纠集出武力来对抗。”
“或者有诸王插手?”
“未必是真的想阻止我,但只要我决心不是那样大,出师不利,就可以让皇帝和朝廷觉得,我不能办事。”
“或者让我动羽林卫就可以。”
想到这里,苏子籍阴沉的说着:“张百户。”
“标下在。”立刻,就有一个剽悍的百户站了起来,按刀侯命,潭平不由侧目,难道要动军队?
“你下去监督,凡是溃逃不前,一概就地正法!”
“是!”这百户一怔,大声应是,转眼就奔了下去,不久,就有人喊着:“立刻进攻,大王有命,凡是溃逃不前,一概就地正法!”
第七百八十八章 大学之道
许多事,其实不但看成败,还看性质,水云祠的事,动衙役是名正言顺,动用羽林卫镇压,性质就不一样了,但是督促却是无妨,
果然,稍过一刻,在甲兵押阵下,衙役不得不进攻。
“杀呀,他们没几支弓。”
上面的箭继续射去,又伤了几个,衙役已冲得近了,围墙本不是军用,很是低矮,有的年久失修,一推就轰然坍倒。
“杀,杀掉这些敢于反抗的贼人!”有捕头高喊,此时白刃交战,这时名捕神捕的武功发挥出来,冲上去,立即砍倒一片。
几百人打几十个骨干,就算里面混有几个江湖客又怎么样?
苏子籍没有再想,垂眸看着半片紫檀木钿。
“鲁王降为宁河王,大幅度改变未来,形成人道之种,是否由蟠龙心法(18999/19000)汲取(此举不可逆)?”
这时,蟠龙心法一按下去,就是最高20级,能预感到,这步会给自己和世界带来巨大改变。
“是否?”
苏子籍迟疑了下,这时远处喊杀声已响成一片,连楼下的客人也被惊醒,怕是都已知道水云祠有了战斗。
更有人想探出头来看,见着到处是带刀的衙役,吓的立刻缩了回去。
苏子籍选了确定。
“是!”
“【蟠龙心法】汲取人道之种,晋升20级,文心雕龙升级——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这是《礼记·大学》的总纲,苏子籍是中状元的人,当然知道这是儒学三纲八目中的三纲,指明德、亲民、止于至善。
它既是《大学》的纲领,也是儒学“垂世立教”的目标所在,儒学实际上都是循着三纲八目而展开。
明明德,前一个明是动词,即“使彰明”的意思,后一个明是形容,是光明正大的品德。
而亲民,有大儒称,根据后面的“传”文,“亲”应“新”,即革新百姓,使人弃旧图新、去恶从善的意思。
“不,其实不仅仅是这意思。”
“上次我曾经领悟,个人无论多大的才能,不能和大势或组织相结合,上面要抹杀掉,无非就是费点力气。”
“就算贵为鲁王,其实一旨就可生杀予夺。”
“何也,皇帝代表大势,而鲁王虽贵为王爵,仍是臣属,是个人。”
“儒家不是皇权,却也有自己合众之法——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其实就是说,把自己的名望传播出去,扎根于民。”
“安石不出,奈天下苍生何?”
“历代大儒,都深知此理,谢安、王安石,乃至后人都是养望于众,与大势结合,因此一出山就掌大权。”
当然,这需要十年,二十年养望,还需要士林的配合,条件很苛。
“但现在,文心雕龙却极大省了时间。”
“只要承载了我的事迹的传说和书籍,就可相对快的传播,至于快多少,我就不清楚了。”
“这就是‘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真意。”
“把个人合乎于万民之伟力。”
随着苏子籍这领悟,仿佛眼前出现波动,有了变化,但又仿佛什么都没变。
“轰”
本来夜深,虽漫天漠漠黑云,雨点扫下,雷声却小了些,这时,突然之间,一道前所未有的明闪落下,旋即整个京城不复晦暗,紧接是震耳欲聋的雷声,惊得所有的人心里都一颤。
“好大的雷。”
一眼看去,这道闪电落下,落下地点似乎就是酒楼,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几乎要落到这楼时,半途突偏转,“轰”一声,竟落在远处。
代王府
此时雨愈来愈大,泻水通道一片哗哗响,向水渠排着积水,二个值班的丫鬟撑着伞,身披蓑衣在走廊中,拍了拍胸。
“好大的雷,吓的我差点跌下走廊。”
“也罢,今夜最后一回了,巡完就可睡觉了,前面是狐舍。”
丫鬟看去,见着一个房间关着,前面的丫鬟不禁一笑:“狐狸也有专门的房舍,我上次去看过,不但有狐窝,还有爬架,还有干果,待遇比人还好,真是羡慕。”
“是呀,还让厨房专门烹鸡,一点都马虎不得。”后面丫鬟跟着羡慕应和:“也不知道这雷声,狐狸怕不怕。”
“才不怕,我上次看过,睡的香。”
才说着,眼一花,“轰”一道闪电落下,似乎正落在自己身侧,两个吓的大叫,一屁股就坐在地上。
“唧!”
“唧唧!”
眼见着狐舍顶被炸了大洞,两只狐狸灰头灰脑的窜了出来,大声叫着,声音很惊慌也很委屈。
“怎么打雷打到我房子?”
眼看着外面雨声不停,刚才闪电与雷声过去,竟隐隐还有雷声酝酿,两只狐狸再不敢留在这里,它们能感觉到,一股天威正笼罩着自己。
“快逃!”
这时唯有身具贵气的贵人,方能救下自己。
民间传说中,常常有妖怪渡劫,在躲天雷时专门躲到贵人处,得贵人或孝子贤孙庇佑,才能活命,渡过劫难。
与此时,大白小白一瞬间,竟然想到的是这个,也不管有没有用处,就白光一闪,直接窜了过去。
叶不悔住的院子并不远,沿走廊奔过一带假山池塘就是了,直接通到里面。
“唧唧!”大小狐狸争先恐后窜到了门口,拼命的挠门,还尖声叫嚷,声音惊恐,刚才还没有那样怕,现在却真怕了。
在雷光击下瞬间,它们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
“谁在叫,谁在挠门?”终于,这声音将守门的丫鬟给吵醒了,爬了起来一看。
“天啊,这不是狐狸么?怎么突然跑来了?”其中一个丫鬟惊讶望着它们。
“被雷吓到了?可怜见的,快过来。”有丫鬟招呼它们过去。
这时,外面又咔一道闪电,随后轰一声巨响,两只狐狸吓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这是一种条件反射,本能反应,虽然有点丢人,但也无法自控。
不过,丫鬟的安慰就免了,留在她们身边,既救不了它们,也容易引来麻烦。
大小狐狸朝着里面叫着,丫鬟们懂了:“这是找王妃!”
“别叫了,王妃正在睡着。”
“要不进去看看?万一王妃醒了,就禀报一声?”
第七百八十九章 见过陛下
倒有丫鬟脑子活泛,知道这两只狐狸对王爷王妃意义不同,哪怕是宠物,那也是金贵的宠物,此时看到它们吓得瑟瑟发抖模样,这万一出点什么事……
想到这里,说话丫鬟就悄悄推门,向里面看去。
结果才推开一条缝,还没等说什么就听到床幔有人说话:“怎么好像听到了小白它们的叫声?”
“王妃,您没听错!两只狐狸似被雷声吓到了,刚刚跑来,叫个不停,也不让我们抱。”丫鬟连忙回话。
“我看看。”随着纤纤玉手挑开床幔,叶不悔穿洁白里衣坐起,穿上鞋,走去了外面。
就发现外面几个丫鬟都蹲着,不知道在看什么。
“王妃,您快看,小狐狸不动了!”见叶不悔出来,几个丫鬟忙起身,同时急急说着。
叶不悔忙过去,就见一大一小两只狐狸正趴在地上,大狐狸瑟瑟发抖,看着还在动,小狐狸却一动不动。
“小白,小白?”叶不悔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去摸它的鼻息。
还好,还有鼻息,但眼睛却紧紧闭着,无论怎么叫,都不动,难道吓晕了?
这时,小狐狸睁开眼,就发现自己竟躺在一处宫室的榻上,侧面看见珠帘垂地,镶的是细细密密的水晶,风一吹,叮当作响。
目光一转,又见榻上一重帷幕,揭开一看,见一处不大的房间,不远是案几,白玉铺地,明珠嵌墙,晶莹剔透,处处都在彰显奢华。
“又回来到了以前?”
胡夕颜坐起来,若有所思。
她记得曾听三姨说过,水府是幼龙坐镇,而水府与主人的权柄力量都有关,当龙宫主人强大时,龙宫会巍峨华丽,当龙宫主人弱小时,龙宫就会残破不堪,这就是权柄与力量的体现。
犹记得幼龙重新出世没多久,不应该有此相。
“青丘君,您醒了,我伺候您更衣。”胡夕颜才沉思,一个明眸皓齿的丫鬟进来,身上带着淡淡清光。
“青丘君?”
理论上说,青丘狐族的族长,领青丘君之爵,这是龙宫和大魏都承认的爵位。
作青丘狐的新族长,胡夕颜本应该继承青丘君的爵位,这时乍然发现自己竟然变成了“别人”,也不慌。
“正好借着这机会,看一看龙宫真实。”这时的她,心底已经有了一个猜测,猜测为真,这样可以看到昔日繁华龙宫的机会可是不多。
“青丘君,陛下来了。”结果才这么想着,有人低低说着,身体却不由自主动起来。
小狐狸刚刚还在的自主权,一下被剥夺,身体自己朝殿外走,在殿门口,她就看到了腾云驾雾的一条龙。
龙在全身似淡青色,微微盘着,龙头仰着,龙目威严,透着一种看破一切的淡然,接着,就化成了人形。
满身冕服,十二纹章,二十四旒,但面目却看不清了,似有一种光晕笼罩,让她看不真切。
小狐狸任由身体迎接下去,恭谨口呼:“陛下。”
酒楼
苏子籍闭目养神,远处的杀声和呐喊声渐渐远去,只有“铛铛”声,这是悠长的钟声,清澈透明。
脚仿佛踩在云里,天地一片黑,自己正在缓缓下降。
无光,无风,一片黑暗,下面是一片光,正慢慢靠近,两侧是悬空的大小建筑。
亭台楼阁自不必说,更有世间难有的奇珍异宝,竟都这么随意挂在其间,点缀着一片片,璀璨非常。
“这是什么地方?是地府?”
他仍在下降,没有睁开眼,却意外能描绘出自己此时身处的沿路风景。
仿佛这一切,他已经看过了千百万遍,不必睁开眼,脑海中就能浮现。
苏子籍的脑子很清醒,眼皮却有些沉,他知道自己突然出现在这里,必有玄机。
随着这一想,原本人类之体,顷刻间就变化了,他能感觉到龙尾正愉悦摆动,自己又变成了龙?
化为龙下降或飞翔,这不是第一次体会,苏子籍想着上一次化龙时遇到什么,心里有了数,落地时,慢慢睁开了眼。
重楼叠阁,门户连绵,规模远大于代王府,高高一阶阶的台阶,玉石铺就,再远处,被淡淡云雾遮掩小部分的宫殿,正闪着宝光。
这建筑看着有些眼熟,又有些陌生,苏子籍回想一下,若有所悟。
“龙宫,传承时见过的完整的龙宫。”
有这领悟,向上一看,果然见天穹,不仅仅是淡金色,恰似完金,水波一样荡漾,有微光洒下来,使庭院种植的瑶草灵芝,一片欣欣向荣。
不远处白璧纹龙,珊瑚横斜,灵光徐徐,弥漫着一种淡淡,空山新雨一样的清气,这是鼎盛时期的龙宫,可所谓金碧辉煌。
“不,比上次传承时见过的完整的龙宫还强大,但肯定是一个。”
龙宫只有一个,强盛与主人有关,前任龙君威名赫赫,令众妖臣服,更是天地之间第一条龙,实力深不可测,完全不是现在幼龙能比,这宫殿令人见了,就心生敬畏,只觉得天上宫阙也不过如此。
只见珠帘垂地,镶的是细细密密的水晶,风一吹,叮当作响,玉阶下,站着两排甲兵,个个身材魁梧,两眼有神,看着就如传说中金甲神,台阶下一些宫女,正捧东西往殿里去,都穿彩衣,容貌秀丽,步履轻盈,看起来像准备膳食。
苏子籍落地间,化成了人形,刹那间,钟声响起,贯通大殿,宫门处几个大妖出来,宽袍广袖,料子精美,美轮美奂,还分了品级,见他出现,忙下来迎接,齐声说:“见过陛下。”
“陛下,难道自己不仅仅又变成了龙,还变成了龙君?不,不对!”苏子籍自己看看,自己一身冕服,衣袂上清辉重重。
“咦,不似龙君冕服,反似帝王冕服。”
说也奇怪,自己有时变龙,有时变蛟,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规律。
苏子籍蹙眉,能感觉到,面前几个大妖,不仅仅衣冠辉煌,蓬荜生辉,更有可怕的力量凝聚不散,宛然山岳。
难怪说数百年后妖族已经没落,他曾觉得死去周玄已是万中无一的资质了,毕竟是能开创一条妖王之路的大妖,可跟这几个大妖一比,资质看不出来,但论起实力来,这几个大妖,哪一个都不逊色于周玄!
第七百九十章 似曾相识
不过,说来也奇怪,苏子籍心中没有丝毫畏惧,垂眸漫不经心的看着行礼的大妖,一摆手:“你们起来吧!”
这种姿态,似是君主对臣子,仔细看,大妖里还有一张脸看着有些眼熟,是又回了幻境,那自己现在身份是谁?
“陛下。”这时从玉阶上又迎下一道身影,人还未到,声音已到,其声轻灵悦耳,有些耳熟,苏子籍目光就迎了上去,只见一位少女而来,云发鬓鬓,腰带玉佩,身披云锦,容颜精致,论品级,似乎还在刚才行礼的大妖之上。
“是青丘狐。”
龙目一扫,就知,只是青丘狐却与之前所见的青丘狐不同,隐隐相似,但容貌似乎有了一点变化,有点眼熟,有点陌生。
再定睛一看,本有些陌生的面容模糊了一下,再次清晰时,就想起来了。
梳着垂挂鬓,点缀翠玉,盈盈走来,宛是仙子,看这少女,不正是苏子籍在昔日小城认识的胡夕颜胡小姐?
“一面之缘,再次相见。”
她是狐妖不奇怪,可竟与幻境里青丘狐有大关联,这不得不让苏子籍多加在意。
这狐狸本相似乎在龙目扫视下露出来,苏子籍看了看,见“胡小姐”外表还是一副龙宫重臣的模样,没有揭穿。
说起来,两个都来得奇妙,倒谁也不必说谁了。
“陛下!?”
身体自动引着这龙进去大殿,胡夕颜心中奇怪,理论上龙君才是龙,也是唯一的一条龙,为何又有一条龙来到水宫,还是这一副理所当然的架势?
“噗嗤。”才寻思,耳畔响起一声轻笑,一个女声说:“你虽是青丘君,窥探陛下,可是不行的哟。”
谁?
小狐狸心里一惊,但这身体的一个意识却很平静,仿佛并未听到声音,将这龙继续往深处领。
深处却不是宫殿了,而是一处精舍,假山水池,花遍小门,曲径通幽,只听环佩叮当,幽香细细,前方就出现了一道身影。
青丝垂腰,用铜环束起,黛眉细细,裙裾青青,撑着油纸伞,等离近了,小狐狸发现,这是自己并不认识的陌生美人。
眉眼如画,有一种柔柔弱弱,微微抬起头,望过来,竟似笼着三分烟雨温柔。
只是自己一看,就有一种凛然生威的感觉,不敢越雷池一步。
这美人是在看自己引领进来的龙?
小狐狸想到刚才轻笑说话,怀疑就是此女在警告,生怕窥探到自己念头,遂压下,不敢再想。
苏子籍被青丘狐引领着进了大殿,见一个陌生女人出来相迎,神态亲切,似与自己所化的龙熟识,心念一动,下一刻就听到“自己”说:“只回来一趟,竟劳你迎出来。”
话语间,颇是亲近。
女人含笑:“陛下许久才回来一次,得知你到了,我实是想念,自然忍不住前来迎接了。”
说着,就将一龙一狐让进小厅,小厅有着淡淡的冷香,摆设都是清雅,与龙宫的奢华既有不同,又有着融合。
三“人”落座,小狐狸这身份,似乎与女人也很熟,并且身份不低,虽进来后说话少,却不是因关系疏远,而似在故意给这女人与这龙更多说话相处的机会。
她就安静坐在一旁。
陌生女子给苏子籍斟了一杯酒,苏子籍在“自己”饮了这杯酒,叹了口气,女人就问:“陛下为何叹息?”
“人生苦短,寿命将近。”苏子籍听到“自己”这样回答。
“陛下扭转天命,建极盛之世,国祚绵长还罢了,更掌控灵机,天下灵族,尽仰鼻息,真为这个叹息?”
“还是说,您已经想离开了,不恋这江山和帝位了?”
“就算不爱了,难道我和我的孩子都不能挽留你么?”美人眸似秋水,轻轻叹息着。
苏子籍与她目光对视,又听到这话,就感觉到这具身体的意识有些动容,心中微震,似有一种淡淡的悲伤愧疚之感。
难道我其实认识这女子?
这样的场景,有些似曾相识。
苏子籍嘴唇微动,只这么看着面前的女子,就有一种想安慰的冲动,就在话要出口时,恰一道火光闯入,将他即将出口的话给打断了。
“轰”
庭院摇摆,假山炸成粉碎,刚才一丝怀恋一扫而空。
“可恶,可恨!”
眼见千载难遇的机会消失,坐在对面的女人大怒,话出口时,浮现出金光,隐隐有龙展开,细细密密的金鳞覆盖,威严肃穆。
苏子籍一恍惚,发现女人同时竟还换了模样,方才时是个陌生的美丽女子,现在再看,分明是周瑶!
怎么会?
不光是苏子籍惊讶,身体刚刚恢复了控制权小狐狸,一瞬间就被压得趴在地上,她惊愕抬头,看见那女子竟是周瑶,亦是震惊。
“陛下……”可惜的是,她震怒却没有来得及发泄,一瞬间,“周瑶”就消失不见。
“咦?”进来转了几圈的火焰,落地,竟化成一个女子,年纪略大些,是个风姿卓绝的美妇。
说是美妇,其实也只是少妇,鸦发堆髻,珠宝流速垂下,仿神仙妃子,而她自己,也显然将自己当做神仙。
苏子籍看见她的同时,就知道是谁了。
“三洞娘娘?”
她屈膝万福,裙裾摇摆,不卑不亢,笑意中,烟波流转,风情万种:“终于能见你了,代王。”
话出口,正要笑盈盈起身,突然之间住了口,仿佛直到这一刻,她才看清了这是什么地方,代王的梦,竟是这样的场景?
又看到跪趴着少女,这整个大厅,都仿佛有一种奇怪的气氛,她有些惊疑,这跟她想象的与代王见面的场景不一样。
苏子籍这时却能开口了,叹了口气,对这突然闯入的三洞娘娘有点心情复杂,刚才似乎是一场大梦,不是她突然闯入,刚才自己差点就要答应了。
答应了,会发生什么事?
可走了疑似周瑶的女人,现在来的这位三洞娘娘,也是个麻烦,苏子籍问:“你怎么能这样见我?”
自己是堂堂代王,鬼神怎么能入侵自己的梦?
第七百九十一章 这三洞娘娘也配
三洞娘娘掩口而笑:“贵人为何有此一问?我乃神灵,入梦本是神灵的手段之一啊,再者……”
她媚眼如丝,目光落在这年轻人的脸上,说也奇怪,也许是早知道是代王,因此她的眼中,眼前的人并无迷雾罩住面孔,更没有感受到天威。
代王长得这般出色,让三洞娘娘不由心里发痒,更看见了代王的帝王冕服,更觉得不大不小得了把柄。
“哼,代王也想着当皇帝。”
本就是野神,虽因信众颇多,让她第一批苏醒过来,可她本性水柳,本因水云祠被针对一事对代王深恨,此刻倒觉得,代王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起码,这身俊俏皮囊就挺惹人喜爱。
“……我与你也算有些缘分,你虽对本娘娘大不敬,但念在你年纪尚轻,本娘娘也不是不能既往不咎,只要承诺放了我的人,再给我塑了金身……”
“若我不呢?”苏子籍淡淡说着。
三洞娘娘笑容就一敛:“那你怕就要受些折磨,再是皇子凤孙,也不过是凡夫俗子,与神灵作对,怕你活着时痛苦,死了也不得安生,本娘娘既能轻松入侵你的梦,就能让你再也醒不过来!”
苏子籍还以为她要给出什么警告,没想到竟是这样轻飘飘的一番话?
她真能对他做什么,岂会行恐吓之事?
再者,她要是随便能入侵,鬼神早就统治世界了。
而小狐狸更是张大了嘴,它继承的是青丘君的道统,深深知道内涵,此人虽面孔看不清,可身穿帝王冕服。
承受天命的天子,威加四海,就算是道君梵神也屈于其下,何况野神?
这所谓的三洞娘娘竟然敢恐吓?
小狐狸一脸目瞪口呆,这时一声轻吟远处传来,顷刻就由远及近,到了殿外。
苏子籍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幼龙来了。
果然,下一刻一道白光就从外窜进,先围着转了一圈,继而盘旋靠近二人,露出真容是一条白色幼龙,头上尖尖角,足下嫩嫩爪,鳞片明亮耀眼,通体都是青春,是一条生机勃勃的幼龙。
明亮的龙目甚是可爱,绕着苏子籍飞了两圈,最终停在他身边,贪恋闻了闻:“有妈妈的味道。”
又张嘴口吐人言:“你在说谎!”
“神灵不能轻易入贵人之梦,你休要诓骗先生!”
虽是幼龙,却隐带云气,丝丝连片,可所谓天丛云,三洞娘娘淡定的脸上,在看到幼龙出现,就再不复胜券在握,而换上了一副震惊。
这幼龙虽然小,却是货真价实的龙君,她能感觉到龙君的气息,这是神灵的相互感应,做不了假,为何这幼龙的真灵会出现在代王的梦里?
难道代王和龙君有直接联系?
真是这样,事情就麻烦了。
见龙君已是戳破了她刚才的谎话,三洞娘娘心里发慌,她的确无法对代王做什么,梦里折磨什么,更是无稽之谈。
她原以为,代王不过是个人间王爷,虽位高权重,但实际上不知道自己的厉害。
这点别说是王爷,就是皇帝也一样。
就是皇帝不知道自己的强大,所以才求仙问梵,只有真正死后,才会明白自己的“天子”之位,并非虚设。
她可是神灵,入了代王的梦,恐吓代王一番,代王自然会就范,谁能想到才刚说了一番话,就被一个同样入梦的龙君给戳破了?
真倒霉!
眼见着代王神色变冷,三洞娘娘只得忍下气,知道靠恐吓欺骗是无法达成目的,就试图闻言细语的将已经崩了的形象拉回来,她就不信,自己这样的美人,难道还不能让代王心生一丝怜惜?
“巫山**,我可是有前辈成功的。”
巫山**典故,就是指巫山神女自荐枕席给楚王并且成功,还获得了册封。
苏子籍就听到了面前的三洞娘娘忽然叹了口气,这一声叹息,柔媚入骨,直往人的肉里钻。
普通男人听了,怕就要因美人蹙眉哀愁模样忘记了刚才的事,说不得还要觉得自己冒犯了人家。
但苏子籍冷冷看着,却一声不出。
还真是个狠心郎,三洞娘娘心中愤愤。
生怕这狠心郎做什么,三洞娘娘只能又叹一声,说:“方才我说的,其实非全是谎话,这次入梦,的确轻松……”
“不知道为什么,近几年天门敞开,而刚才这一瞬间更是如此,万物被冲击,就算贵为龙种,也被压制,就可入梦。”
原来是这个原因,苏子籍想到自己刚才又到了幻境,莫非也是因天门进一步敞开?
他只是有些不确定,这天门进一步敞开,是不是因升级引起。
可能性很大。
难怪当时自己就觉得,若升级,会带给自己,以及这个世界新改变,天门进一步敞开,灵气越发浓郁,的确会带给世界更多的改变。
三洞娘娘见代王似在思索,觉得说服也并非不可能,就说:“你我又何必非要互为敌人呢?我知水云祠闹出了事,不抓人不成,但抓人可以,却不能关神祠,若你答应,你我之间的恩怨就可一笔勾销,说不得……我与你还能谱写一段**缘分……”
苏子籍冷笑:“水云祠关系鲁王甚重,又有圣旨,我怎么可能放水?”
“三洞娘娘,你这个娘娘不过是民间伪号,我也不知道你出身是谁,但凭你说话,就知道你出身不高。”
“更无册封教导,就算一时得运,获万民香火成了神灵,却还是脱离人间太久,大概不懂,这射出去的箭,焉有收回的道理?”
不仅仅不懂政治,更是痴心妄想,巫山**,这三洞娘娘也配?
见代王根本不肯妥协,三洞娘娘也急眼了,真让代王拆了神祠,灭了香火,那她这神灵就会元气大伤,更严重的话会陨落。
她咬着牙,露出薄怒:“得罪神灵,必有魇镇,你必获得报应。”
“而且,你不怕我回去,就把你与龙君有关系说出去,纵然你是皇子凤孙,除非你一辈子不出京城,也要成万妖所指!”
“大郑的皇上,可是非常厌恶与妖族勾结的事吧?”
第七百九十二章 区区人间王爷
“纵是天子,也有梦境,才有谈魇镇变色,以为无法豁免,其实这并非是外力,只是自己的恶梦罢了。”
“我却不怕所谓的魇镇。”苏子籍不屑一笑:“还有,你想回去说,那也得是你能回去。”
明明只是一个人间王爷的威胁,三洞娘娘却立刻感觉到一股深入骨髓的恐惧,那是来自神灵的本能警告!
而这种来自心底的不安,等三洞娘娘反应过来,顿时就成了焚烧的怒火,自己竟被一个凡人威胁了?
这个大王可真是胆大!
三洞娘娘美貌的脸上狰狞:“那你这个区区人间王爷,给我等着!”
下一刻,身体就虚化,这是要隐去身体,出梦境。
在她看来,自己放了狠话,不代表立刻就要对付,来日方长,回去总有办法令这代王生不如死!
但突然之间,就人影恍惚一下,又在原地,顿时脸色大变。
“你当这仅仅是梦境?真的可笑。”
“这是龙宫,哪能由野神随便来往,来妖,将这擅闯龙宫的野神,立刻拿下,就地正法。”
区区人间王爷,苏子籍都不由哭笑不得,这应该是典型的民间思想了。
这里可不仅仅是梦境,不是心志坚韧就可豁免,苏子籍有一种感觉,在这里,自己虽然不是主宰,却也相差无几,果然,随着自己一声令下,整个空间都发生了变化,之前封闭了三洞娘娘进入“门”,而现在,是所有“门窗”都已封闭。
苏子籍感受着自己的权柄,空间全部封闭的同时,“铛铛”钟声,继而脚步纷至沓来,入眼却是甲妖和大妖。
“杀!”大妖似乎仅仅只有一个,一声令下,甲妖扑至。
“不过是梦中之妖,敢对神灵动手,找死!”三洞娘娘心知必有一番恶斗才能冲杀出去,她也豁出去,赤红着眼,祭出一条红绳,红绳瞬间变无数条,以她这个人为中心,向着外面射去。
每一条红绳,都带着一种不祥的红黑之光,有的没落空,碰到了妖兵身上,绳子就像是活了一样,直接就势一卷,将妖兵直接捆个结结实实,然后猛收紧,砰地一下,就炸开,变为一滩碎肉,接着就化成了烟雾。
但大多数红绳,都在即将触碰到妖兵或大妖时,被武器和法器拦下。
“不过是梦境中的妖兵大妖,竟不比现实中的大妖逊色?”三洞娘娘越打越是心惊。
如果说,之前有着龙君气息的幼龙出现,让三洞娘娘惊了一会,那现在,发现代王梦中的妖,竟打斗起来仿若活物,她是真的有了一种后悔。
早知道代王这般难缠,今日就不该这么随意就入了代王的梦!
但又一想,若是不入代王的梦,她又怎么会知道,他不仅仅是个王爷,还是个与妖族中龙君有关系的人?
她作京城神祠里的一个神灵,在苏醒时,就已从信众里收到了一些信息反馈,自然知道,现在大郑,对妖族的态度,可与前朝大不一样。
身为皇子凤孙,若与妖族有了勾结,只要证据确凿,曝光出来,足毁了此人的前途。
“可恨,就算梦中之谈,不能当证据,但是只要有个结果,反推过去,就能剥得蛛丝马迹。”
“到时,看你怎么死?”
“啊!”因着走神,只听“噗”一声,三洞娘娘一声惨叫,只见一剑自背而透出,剑尖从前心冒出来。
要是人或实妖,这是致命的伤害。
三洞娘娘却惨叫而不死,向前一扑,剑就抽离,带出一股红雾,接着红绳一转,毒蛇一样将后面个妖兵缠住,狠狠一收紧,砰地一下,就炸开,又化成了烟雾。
更有十数条红绳回转,在周身旋转,保护着自己,而在伤口一阵蠕动,竟然转眼就愈合,只剩一条红线。
她倒是想突破层层妖兵与大妖,去擒贼先擒王,可刚才失了先机,现在想靠近代王已不可能。
这就是一场无望的战争,无论她打死打伤多少妖兵大妖,可转眼,炸散的烟雾渐渐凝聚,又化成了妖兵,再投入到围殴中。
“神灵与人不同,倒是耐打。”苏子籍站在战场外安静看着。
在这么一段时间里,三洞娘娘已受伤五次,一次伤到心口,两次伤到了小腹,剩下的则伤到胳膊与腿处。
每次受伤,都是几乎能捅穿或削断肢体的重伤,可同样,每次受伤后,她的伤口都会愈合,但随着次数增加,苏子籍发现,在第五次受伤时,她伤口愈合的速度明显比之前的慢了许多。
而就在这时,“轰”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妖兵和大妖似乎熟视无睹,而苏子籍看去,却见龙宫边缘处,一座侧殿,在漫天沙尘碎石中徐徐倒下。
“虽不完全是梦,但的确大半是我的梦组合,龙宫在渐渐崩塌。”苏子籍从容之色消失,露出了凝重。
这代表着梦境要醒了,也代表着战斗太激烈,导致梦境支撑不住了。
三洞娘娘看到了龙宫边缘崩塌,顿时露出欢喜神情,眼中是希望:“太好了!”
只要她再坚持一下,就可以顺利从这梦境里脱身!
随着龙宫崩溃,梦境的禁制在减弱,“门”与“窗”即将重新打开,不,这等于是整个房间都快要塌了,到时连“门”都不必走,就可以直接出去!
“噗!”大妖突然之间抓住机会,一个半月的法器,突然之间击到,只听一声响,半边身子几乎切断,狼狈跌了出去。
半空中,伤口就开始修复,在略一感觉后,三洞娘娘又露出了一丝绝望。
“太慢了,这崩溃的速度,远小于自己受到的攻击,再打下去,梦境崩溃前,她的伤怕就要彻底要了自己的命!”三洞娘娘焦虑的想着,自己是神灵,根本无所谓致命伤口,但战斗和修复是要花费力量,不能再拖了,需断尾求生,哪怕传出去一点消息都可以。
还没有等她想出办法,突然之间大妖一伏,化成了一只斑斓的猛虎,只见着它猛的张口,一声巨响。
一道风刃,夹着震耳风雷击至。
“轰”风从虎,云从龙,风刃所过,在一声裂帛声,三洞娘娘在眼前变成二段,喷洒出一片浓稠的血雾。
“啊啊——”三洞娘娘惨叫,半截身子满是恨色:“我不过是化身,你等着……啊!”
又一声惨叫,几把武器从前后左右,齐齐刺入她的身体,这一次,已不能再修复了,直接身体僵了一下,“轰”一声,炸成了烟火,竟是三色。
“嗷呜~~”不等苏子籍反应过来,幼龙就已一道光冲过去,小嘴猛张大,一口就把这些炸开了的烟花吸了进去。
第七百九十三章 实在不值得
“唧唧!”
“小白,小白?”
小狐狸苏醒时,先听到耳畔的焦急呼唤,随后感觉到自己正被放在柔软被褥上,它慢慢睁开眼,就看到叶不悔正望着自己。
“王妃,小狐狸醒了!”围着看的几个丫鬟都发出惊喜声。
“小白,你感觉好点了吗?”叶不悔问它。
“唧唧!”小狐狸朝她叫了下,小爪还搭在她抚摸着它的手上,以示安慰。
旁趴着的大狐狸,此时身上也裹着小毯,见它醒来,也松了口气,细细地叫了两声。
“唧唧!”你没事就好,刚才是怎么回事?
小狐狸没有说,而陷入了沉思。
去了龙宫就罢了,见到的陌生女子难道是龙君?可她为什么又变成了周瑶的面孔呢?
才想着,又是一声闷雷,雷声滚滚,小狐狸下意识地抖了下。
然后它就突然凌空而起,被坐着的叶不悔轻轻抱到怀里,一下一下抚摸着身上的毛,舒服得狐狸眼都眯了起来。
呼呼~~
“别怕别怕,我在……”不悔轻声安慰。
一股淡淡的暖香,在被抱进这个怀抱,慢慢地弥漫在鼻间,不悔的安慰,更是让小狐狸本仅仅只是本能的颤抖停了下来。
它伏在了她怀里,想着最后一个场景,眯着狐狸眼,忍不住又思索着。
“三洞娘娘的化身崩溃,化成了烟火,被小龙君吸取……”
“三洞娘娘与那条青龙的对话,都模糊不清,是因它们不想我听到,还是我不该听到?”
“青龙和小龙君还说了什么,可惜,在小龙君吸取烟火时,我就就要苏醒,看不清了……”
否则,拼着去看口型,或也能看出什么……
“还有那条青龙,跟小龙君是什么关系?它给我熟悉的感觉……我认识它么?”
想到在梦里看到的景象,小狐狸想不多想都难,可为什么自己的半片紫檀木钿,没有丝毫共鸣?
水云祠
殿柱下一片尸横狼籍,一场厮杀刚结束,雨仍在下,空气中充斥浓重的血腥,令人闻之欲呕。
地面上,几乎每隔几步就是一具尸体,血与雨混在一起,淅淅沥沥,偶尔给人错觉,仿佛老天在下血雨。
这些死了的,多数身穿着各种各样杂服,是水云祠的人,还有一些伏尸是统一的黑袍,里面是衙役公服,自是不幸殉职的公人了。
捕头石承颜提刀,无视了还没彻底平息骚乱,一步步朝墙角瑟瑟发抖的两人而去。
刀尖不断淌血,身上脸上也都是血,双眼赤红,嘴咧着,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疯魔,才走到一半,就被不远处正让人清理战场的一个捕头看到了。
“老石这是杀红眼了?那两个已喊着投降了,怎么还一副要杀人的模样?”捕头忍不住皱眉,忙过去。
墙角处无处躲藏的两人,身穿着水云祠庙祝的蓝衣,本来因长得都不错,看起来该是风度翩翩,但此时在这一连杀了几人的捕头面前,哪里还有风度可言?
“饶了我,饶了我。”二人躲在了柱子下求饶:“不要杀我!我们投降,我们投降!”
两个庙祝已吓的全身颤抖,他们的熟人,都在他们注视下,被这人砍死,而这个杀人者,此时正像捕猎的猫,残忍朝着自己这两只“鼠”走来。
石承颜充耳不闻,仍朝一步步走去,杀意几乎毫不掩饰挂在脸上,两个庙祝见慢慢逼近,吓得快要疯了。
“不关我的事啊!我也是被迫的,不要杀我……啊!”其中一个庙祝话还没说完,看到了对面的神色,心更是沉了下去,突然大叫一声,转身就逃。
石承颜猛一刀砍去,这庙祝吓的一躲,只堪堪避过要害,只听“噗”一声,一刀己将右臂劈断。
血流如注,庙祝大声惨叫,断臂之痛让他几欲晕过去,不过生的渴望,还是让他拼命而逃。
“老石,刀下留人!”石承颜举刀追上,一个捕头忍不住喊,抵抗时杀了就罢了,现在杀人不好吧!
“何必非杀了,抓到俘虏,这也是功!”
“再说,抵抗官府,杀伤官兵,迹同造反,罪无可赦,肯定是死,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石承颜充耳不闻,追上去,连砍几刀,只听“啊”一声,这个庙祝仰天躺地,双目圆睁,鲜血流出来,在雨水中混淆。
这捕头大怒,就要呵斥,后面有人拉了拉衣角,低声说着:“柳头,别冲突,石头带的人死了三个。”
“听说,有一个还是亲侄子,才十七岁,这次带出来见世面,没有想到……”
听了这话,细问情况,柳捕头顿时就不说话了。
并不是每个捕头的手下都死了人,毕竟来水云祠的大多数只是普通衙役,捕快本就是精锐。
因石承颜是名捕,手下的捕快也是精锐,在第一波往里冲杀时,就有石承颜的人参与并且冲在最前,谁能想到,水云祠不但敢杀官兵,还用上了弓箭。
刚才看了,这强弓可射百步,洞穿铁甲,任凭武功不错,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立刻连中数十箭,一下子折损数人,其中三个就是石承颜的人,其中还有一个是亲侄,这怎么回去向大哥交代?
柳捕头不说话了,剩下的庙祝,吓得浑身颤抖,更说不出话来,就听着“噗”一声,又被石承颜一刀给砍了,血噗地溅了一脸。
石承颜面无表情,用手抹了一下,在冰冷的雨中,雨噼啪地落在身上脸上,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良久,石承颜才又抹了抹溅在脸上的血,对柳捕头说:“柳头,你向王爷跟大人报告吧,就说,水云祠上下已被肃清。”
“我明白了。”柳捕头无奈地应着,刚走几步,又被叫住,听着石承颜阴沉的说着:“还有,把准备好的狗血拿来。”
“你这是要亲自动手?”柳捕头一下明白了,有点不赞同,“这事本不必你亲自做。”
在有神的世界,泼神像狗血,有效不有效先不说,这无疑是极大得罪了神灵的事,其祸不浅。
不畏神灵,那怎么会畏朝廷,就连上官也会有暗里看法。
这实在不值得。
第七百九十四章 天门开
“柳头,你说的都是好话,我知道。”石承颜仰面看天,忍住了泪,冷冷的说着:“我亲侄都死了,做又何妨?”
成吧,对石承颜这个在衙门里有名声的名捕,柳捕头知道他必满腔怒火,不亲自发泄出来不可罢休,只能摇摇头,去拿早就准备好的狗血。
“来了。”是个道士送来,其实黑狗血辟邪是民间说法,本身没有太多功效,但以后和神祠打交道多的是,不能不给衙役壮胆,因此这黑狗血是施了咒,不仅辟邪,还能破神灵的元气。
早在他们出发前,就已准备了足足一坛黑狗血,在石承颜一步步走进殿里,端详着上面坐着的女神像时,道士已指挥着两个捕快抬着这一坛黑狗血进来。
“老石,东西拿过来了,你真打算自己干……”
柳捕头不敢进去,隔门向殿中窥望,但觉帐幔层层,女神像宝相庄严绰约可见,心中胆怯,本想问,你打算现在就动手?
就见石承颜径直朝坛子走去,单手从二人手里接过,拎着就朝着神像走去,顿时一下咽了下口水,不说话了。
眼见着靠近几步,突然之间,“嗡”一声,神像隐有微光,一个声音呵斥:“你敢?!”
这是女声,分不清是从哪里发出来,在殿内回荡,阴冷气息立刻就压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在场的人吓得一颤,有人惊呼:“娘娘显圣了?!”
显圣!
这两个字的份量,足以让人心中惊骇,却步不敢向前。
死了二个兄弟一个亲侄的石承颜,也不由脚步一顿,只是眼前顿时浮现着大哥大嫂的面孔,入夜时才拜托自己带着照顾,现在怎么回去说?
一股戾气冲上去,遂冷笑:“有何不敢?!”
才喝完,扬手就将黑狗血泼了过去。
“啊——”一声尖叫响起,刺耳至极,在场所有人几乎都精神恍惚一下,唯有石承颜这个直面尖叫声的人,只微微白了脸,整个人冷冷立着,并按住了刀。
轰!
随后是一声巨响,原本好好呆在台上神像,竟从中间裂开,向两侧倒塌,碎末溅开,还让躲得慢的几人划伤了脸,反是毁了神像的石承颜,连碎末都仿佛避着,毫发无伤。
一股香烟迅速从神像上流出,向外飞快逃去。
石承颜下意识就是一刀,只听“噗”一声,斩是斩中,但似乎对烟气毫无作用。
“毁我根基,坏我香火,我必给你们报应,让你们千刀万剐,子子孙孙都不得好死!”
香烟卷出的瞬间,隐约听到了细细的声音,竟是神灵的诅咒。
石承颜怒吼一声,又一跃而去,但还是来不及,只见香烟快速飞去,根本追不及了。
“咦,不对!”以石承颜的视力,看出这香烟逃串,转眼就似乎稀薄些,嗡嗡的轰雷声似乎对它有影响,这是在丝丝削弱?
别人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仍望着神像惊呆,转眼,柳捕头醒悟过来,拍腿喊着:“坏了,惹上祸事了。”
酒楼
苏子籍正坐着,忽然睁开眼,望向了窗外。
“诅咒?”听到了细细诅咒声的苏子籍,就是一挑眉,若有所思。
竟然让她给逃了?
他方才入了梦境,醒来就听到了这诅咒声,可见,神灵并不是那样容易铲除,想要办好整理神祠这件事,也并不是那样好办,需要更加小心谨慎才成。
当然,这也在苏子籍的意料之内,神祠势力在京城内根基不浅,光是信众,就涵盖了底层与中上层,无论哪家神祠,都几乎有着权贵级别的信众,如今又陆续有神祠显灵,那些权贵哪个没有想要实现的愿望?
这种显圣,就给了信心。
“王爷!”就在这时,方才下去了的府尹潭平,急匆匆走上楼,一进来,就略带着一丝喘息,说:“下面禀告,水云祠已被肃清,还泼了狗血,您看是不是……”
“本王立刻就过去看看。”苏子籍不等着说完,就眯着眼起身,代王要去,潭平只能跟着去。
雨夜里,整条街道因水云祠的厮杀,已彻底安静下来。
苏子籍能感觉到,在部分店铺或房子门里面,正有一双双眸子向外看着。
他没理会这些普通百姓,这类的事,自今日起,怕陆续还会有,既做了,就无需遮掩了。
水云祠的门口已清理过,死尸都被搬到一旁,地面没来得及清洗,血迹看着触目惊心,空气中有极浓郁的血腥冲面而来,但不管是苏子籍,还是府尹潭平,都连眉都不皱一下。
府尹潭平是见惯了伤人、死人,他倒没想到,代王面对着两排尸体及这冲天的血腥味,竟也能面色如常。
“是了,代王曾经去过西南,立过军功,这可不是一般皇子凤孙。”很快就想起这一点的潭平,就不奇怪代王的反应。
苏子籍大步流星走进去,进了水云祠才发现,门口痕迹都算是小清新,这水云祠内还没清理,到处都是伏尸,可见杀到最后,大概连衙门的人也杀红了眼,竟没留下活口?
一路沿着而入,到了大殿前,府尹潭平看着迎上来的人,指最前面一个身材高大魁梧浑身是血的男子,对苏子籍说:“王爷,他就是石承颜,不仅仅第一个冲进去,还第一个泼了神像狗血,据说还有异事发生。”
苏子籍打量了一下石承颜,倒不堕名捕的名头,看着就仪表堂堂,更隐带煞气。
“王爷,大人!”头上身上湿漉漉,石承颜大步流星上前,向二人见礼。
“果然是条汉子。”苏子籍让其不必多礼,汇报方才的情况。
“是,刚才小人泼狗血时,竟然还有声音呵斥,小人不理,继续泼了,就化成烟雾逃了。”
石承颜一一细说着。
苏子籍还没开口,府尹潭平作知情人,先喃喃出声:“竟然可以显圣?我要向朝廷上书!”
“你办的不错,有胆气,孤就要你这样的人。”苏子籍也不接口,欣赏的看了一眼,只是说着:“潭大人,你顺天府还有没有空缺,给他补个从九品。”
“流品莫贱於吏”,捕头带着一帮捕快缉拿罪犯,威风八面,其实还仅仅是个“吏”,就算是名捕,其实也没有品级,不是官身。
“谢王爷,谢大人。”石承颜悲喜交加,连连磕头,苏子籍却不理会了,目光所向,看见了断裂神像上的灵光,若有所思:“有灵光……似乎我抵达20级,就打破了什么枷锁,天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