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赝太子TXT下载赝太子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赝太子全文阅读

作者:荆柯守     赝太子txt下载     赝太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百四十章 封赏

    代王府

    因今日不必上早朝,许多官员都会睡个懒觉,苏子籍也不例外。

    一觉醒来就已是辰时,夏日辰时,天早亮了,起身时,就是身侧叶不悔还在继续睡着,但不悔是有孕在身嗜睡,苏子籍觉得自己是骤然放松睡意沉。

    轻手轻脚出去,让人备了热水、毛巾以及漱口之物,毛巾雪白,在滚烫的热水里走了一波,按在脸上,十分醒神。

    原本的疲惫困倦,随热毛巾敷脸一会,都一下子飞走。

    漱口后,用了早膳,就听到了外面脚步声,就见岑如柏和文寻鹏过来,一笑,到了走廊。

    外面下了细雨,秋意渐浓,苏子籍笑:“天气炎热,到现在终于下雨了。”

    岑如柏一笑,说:“下雨了,再下几场,天就凉了,大王和王妃,也可以过些清凉日子了。”

    “这说的是,不悔辛苦,又怕冰镇伤了身,连冰也不敢用,实在辛苦,现在就好多了。”苏子籍说着,一转眼,就看见文寻鹏不说话,似乎在沉思,不由笑着:“文先生,想什么呢?”

    “大王,臣在想,昨日和简先生起草的折子,不知道有无错漏,神祠方面,是不是要缓一缓。”

    苏子籍不由失笑:“这折子我看了才递上去,折子写的很好,没有错漏,要是我预料的不差,皇上必有褒奖。”

    这样说着,苏子籍含着笑,心情很好,说着:“神祠方面,是可以缓一缓,等我再想想。”

    其实,文寻鹏的话,前面是假,缓一缓的劝谏是真,自己连干了十六家神祠,信徒波及百万人,虽说民意尚轻,但这样多,也极是可观,对自己大是不利。

    可自己要的,就是这个。

    自己连连下手,所战尽胜,不但鲁王出局,就连齐蜀都暗里削去不少,虽天衣无缝,没有证据,可这声势,在皇帝的棋盘上一衡量,就有些出格了。

    皇帝未必属意自己,就算属意自己,也希望和诸王平衡,而不是自己渐渐脱颖而出。

    这次神祠的事,本是皇帝丢给自己的黑锅,自己大大方方接了,雷厉风行,得罪了这样多人,凭空自削了声势气数,皇帝知道了,想必心里贴切,自然会安抚给赏。

    可皇帝怎么想到,自己文心雕龙大成,却可借事传播自己名声,按照自己的观察,虽得罪了不少百姓,可在士林官员之中,不说声闻天下,至少也誉名渐升。

    “为什么原本世界,只有李世民可以有玄武门之变?”

    “实是秦王之功,闻名于朝野。”

    “要是没有这名,就算成了,也是乱臣贼子,百官很难接受。”

    “我是想太平成太子太孙,但真不成,就需要李世民这样的名声了,这就是提前铺垫。”

    “更不要说,抄家所得典籍,使我道行日进,炼丹更是进步不小。”

    才寻思着,管家匆忙前来,躬身:“大王,宫里来天使了,是来宣旨!”

    大概是来宣旨的是陌生面孔,管家有些紧张,忍不住想到了前鲁王曾经遭遇过的事,有些担惊受怕。

    苏子籍起身:“香案都摆了吧,去不悔处叫醒。”

    叶不悔必须有人去通知,没办法,遇到来宣旨的事,虽很大可能与叶不悔这位王妃无关,可有关,人没到,就是失礼了。

    片刻,代王府大门大开,苏子籍身着王袍,亲自出来迎接。

    一出府门,就见站在外面笑呵呵大太监,不是旁人,正是在外人眼里,刚刚掐赢了赵公公的马顺德。

    “原来是马公公。”苏子籍含笑迎接。

    “奴婢惶恐,怎么敢劳王爷迎接?”马顺德笑得很热情,甚至比之赵公公姿态还有过之无不及,不知道的怕要以为与代王有私交。

    苏子籍忙说:“您今日是钦差,是天使,理当如此!”

    二人说笑着,就向里去,等入了正院,已有香案摆上,叶不悔也王妃服饰,在丫鬟仆妇的簇拥下等着了。

    马顺德扫了一眼,说:“还请唤道士刘湛跟和尚辩玄前来,旨意提到了,需来听旨!”

    苏子籍虽有把握,微微提着的心,才算是落到了安处,不必说,此次马公公来宣读,就是加封道士和尚的圣旨了。

    “快去请刘真人跟辩玄师傅前来听旨!”苏子籍忙吩咐:“还有,王妃是有身子的人了,让王妃去休息,不必在此伺候。”

    人匆匆跑去,不一会,随着一阵轻盈脚步,先一个穿着梵袍和尚进了正院,一进来,就合十。

    静静行礼的和尚,看起来仍玉树临风,气度卓然,然而美中不足之处,就是抬头时,俊秀面容上绑着一个黑色眼罩,就是一块美玉,终有了瑕疵。

    马顺德听说过这辩玄的事,知道辩玄曾经在京城颇有美名,达官显贵圈子里都混得开,没想到因与大妖的事有了牵连,在入狱后就被打瞎一只眼睛,想必这绑着的黑色眼罩之下,就是被摘除了眼球的瞎眼?

    马顺德露出若有所思模样。

    又等了一会,并不在府中的刘湛也来了。

    这位刘真人不是无名小辈,似与前朝颇有仇怨,马顺德也深深看了一眼,这才收回目光,说:“既人都到了,就开始吧。”

    说着,面无表情,在香案后南面而立,扯着嗓子:“有旨意!”

    别人没有这资格接旨,都远远避开,回避到里面去,三个当事人长跪在地,叩头有声,“臣等恭聆圣谕!”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这句话其实是表明旨意的等级,马顺德继续念:“代王奉差巡视神祠,勤劳王事,卓有政绩,深合朕心,着赏金五百两,绢千匹,给假半月……”

    “刘湛本已晋封普济真人,学士,用心王事,不辞勤苦,亦宜量加恩泽,加号玄诚,并赐一匾,以免其观之税……”

    “清园寺辩玄,本有嫌疑,今协助办事,用心甚诚,不但可免其罪,并当酌功赏之,着赐鉴信禅师之号,以示优异,钦此!”

    马顺德读完圣旨,恢复了满脸的笑,先请代王起身,又对刘湛说:“玄诚普济真人,恭喜,恭喜!”

    按照朝廷规矩,封号者,初二字,再加四字,玄诚就是给刘湛加封二字,他本就是普济真人,加了两个字,变成四字玄诚普济大真人,再进一步,就是真君了。

    除加封了两字,还给刘湛赐了一块新匾,这意味着又一个道观可以纳入祭典,对刘湛以及师门来说,都是好事。

    至于辩玄,马顺德也笑盈盈说:“也恭喜鉴信禅师了,可洗清冤罪,回归清园寺并且主持。”

    虽清园寺问题没有查清,尚有嫌疑,但辩玄既证明清白,自然归寺。

    原主持却不可再担任,皇上既加封辩玄为鉴信禅师,让辩玄担任新主持,自然是理所当然。

第八百四十一章 满车书卷

    马顺德向刘湛辩玄道贺过,又转向苏子籍。

    再诚恳不过的脸上,露出更热情笑容,仿佛对着的不是没有交情的代王,而是自己的衣食父母,真正的主子。

    “代王殿下,您这段时日为皇上办事,不辞辛劳,皇上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特别派奴婢慰问——来人,把赏赐搬进来。”

    这用的不是太监,是侍卫,端着条盘,上面盖着黄绸,马顺德一把将绸布扯下,只见在朦胧的晨光下,尽是饺子密行的金元宝,晶晶耀人眼目,这时圣旨宣完,靠近的仆人一下子都直了眼!

    苏子籍倒毫不意外。

    “孙臣不过是做了分内之事,竟得皇上奖赏,实在是惭愧!”

    “请马公公回宫转告皇上,臣必定会更加努力做事,不负皇恩!”苏子籍再次谢恩,又诚恳说着。

    “这当然,这当然。”马顺德满口答应。

    苏子籍突然一笑,又随手拿起金元宝,看上去十两重,掂了掂,就不经意的问:“马公公,我倒要请教下,这是宫储金?”

    请教这两字咬的重,很是清晰。

    马顺德觉得这无关重要,就笑着:“是,咱家记得,这是承寿十八年,户部铸造的足金,十两重,三千枚。”

    “您看,这面还有户部的戳印。”

    “【为政之道】+15,16级(7795/15000)”

    请教的经验极少,这正常,第一就是请教的问题不是政事,第二就是现在这级别,很少有人能抵达。

    可重要的不是这个,也许是运气好,伴随着知识透过来的,却是一股恶意。

    “奇怪,此人为什么对我有恶意,并且还似乎有异样。”苏子籍心中一凛,脸上露出一丝笑:“取五个茶水钱(金元宝),马公公实在辛苦了!”

    马顺德就告辞离开。

    刘湛目送着马顺德带人离去,若有所思:“此人,怎么使我生出厌憎?”

    片刻回了神,见着苏子籍“啪”合上折扇,吩咐:“把金子,绢布,都收到仓库去。”

    刘湛瞟了一眼辩玄,就心里暗想:“我得了代王好处,也该有所表示,代王贵为王爵,什么没有,财货上就别想了,等闲千两不放在眼中。”

    “而且千两白银,道观也实在心疼,既代王喜欢炼丹,礼尚往来的话,仓库里的几本炼丹本,倒可以都给代王。”

    “至于这辩玄,有些违常之处,就不关我的事了。”

    外面,雨丝蓬松,侍卫和太监伺候着马顺德上了牛车,突然之间又掀开车帘,扫向了代王府的门匾,同时吩咐:“待辩玄归了寺,就监督下。”

    “干爹,可是这辩玄有什么问题?”今天跟出来的小太监,因年纪小一些,在马顺德跟前没有拘束,关系亲近,此刻就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你这猴儿,今日的话倒多,怎么,又不明白了?”马顺德笑骂了一句,才说:“之所以让人监督这辩玄,是因此人或对朝廷有怨望。”

    “你应听说过他吧?”马顺德问。

    辩玄的名声,小太监自然是听说过的,就点头:“他可是曾经在达官显贵圈子里备受追捧的人物,咱虽是宫里做奴婢的,也听闻过他的名声。”

    “他这般人,昔日如何,如今又如何?便现在被加封了禅师,可他瞎了一只眼,就再难恢复昔日荣光了。”

    达官显贵追逐向来风雅,一个眼睛瞎了一只的和尚,就算封了禅师,如何能被他们看在眼里?

    “他瞎了眼,是朝廷所罪,怕会心怀怨望,要是抓住了心有怨望的证据,代王是他的伯乐,推荐了就有了责任。”

    见小太监陷入沉思,马顺德又笑笑,说:“哎,不过是一招闲棋罢了,成与不成,都不算什么。”

    “还是干爹您厉害,竟能想到这些,做儿子的别的不要,只盼能跟着干爹您多学习!”小太监连连应是,又奉承了一番。

    马顺德对这样马屁早就听习惯了,嘴里又笑骂了几句,牛车顺着代王府门前的路一直外去,走的不快不慢,极是平稳。

    但走了半炷香时间,就听到前方有杂乱牛蹄声及车轮碾过声,而且自己车队也稍慢了,这显是遇到了别的车队?

    “公公,车队刚刚过去两辆,都是方小侯爷的车,后面则是代王府的牛车。”前面赶车的太监低声禀报。

    马顺德顿时用手挑开车帘一角望去,恰看到又一辆避让的牛车,风吹起车帘,里面似乎没人,都是堆放着书籍。

    “方真,本以为是权宜之计,现在看起来,却是实实在在跟代王搅合到了一起了?”马顺德眸子一暗。

    方真本是赵公公的人,逼迫他,第一就是想让赵公公出手。

    官场上,本等待朝廷审查的人,一出手就是罪。

    如果方真投靠了代王,赵公公又出手,那就可以扣个私结亲王的罪。

    在赵公公的位分、圣眷,只有这种罪可置于死地。

    “可惜,似乎没有上当?”

    想到这里,马顺德还是有点不甘心,立刻吩咐小太监:“你回去,让监视方真的人,多一倍。”

    “还有,你去问问,这些是啥?”

    “是,干爹!”小太监立刻应声。

    马顺德是钦差,牛车稳定前行,陆续过去几辆牛车,马顺德还看到有人抬着箱子,看箱子大小跟重量,怕里面也都是书籍吧?

    马顺德只是眼睛一扫,就大致猜到里面的东西是什么,不由得暗暗纳闷。

    被他派出去的小太监,有自己的打探方式,跟抬东西的人过去,与人说了些话,又问了一路跟着看热闹的闲人,这才快跑回来。

    “干爹,打听清楚了!”小太监重新爬上牛车,对马顺德说:“是不远处的五凤祠又被围剿,刚才牛车里装的,跟抬着的箱子里放的,都是被搜出的书籍,听说全部搬到代王府里去了!”

    “都问清楚了,就只有书籍?没有其他?”马顺德虽亲眼看到了“事实”,可还是有些不愿相信,又问。

    小太监回话:“干爹,的确就只有书籍,要再去查查?”

    “不必了。”马顺德摇摇头:“算了,既是代王光明正大搞这么一出,就不怕人查。”

第八百四十二章 咎由自取

    只是要了书籍,就算禀告了皇上,也无法给代王治罪,但代王要这些多书籍,又是为什么?

    就算这些书籍不是金银珠宝不是值钱东西,但这样每处理一个神祠就搬回来这么多书籍,也容易引人议论吧?

    代王,这样喜欢书?

    马顺德皱着眉,疑团弥漫在心间,始终不得解。

    代王府·书库

    虽有着曦光,雨丝落下,一种空旷寂寥微的秋意,只有几个人匆匆搬运着一叠叠文书,进入其中。

    书库只见是大间,连贯着数间,地下铺着砖,连绵的书架,满满的书卷,不同的还标签着类别,一进门满屋都是墨香,喜书之人在这里,的确就是一种享受。

    旁还能隔出一间,有桌椅,有冰盆,有茶点,在这里抄录书籍,夏天都不是什么难捱的事。

    更何况,书库所在的地方,本就凉爽并不潮湿,很解暑气。

    一身道袍的惠道,就在隔间这里指挥人抄录道籍,时不时还要让人分类,或去书库翻阅一些书籍,虽不算忙碌,也不闲着。

    隔间这边到处都是墨香,与书卷特有味道融合在一起,久了,竟就有些闻不出区别了。

    直到一阵脚步声从外面由远及近,推开了书库的门,一阵凉风顺门从外面吹进来,有人抬头看向外面,忍不住愣了下神。

    惠道也不催促,径直从隔间走出来,站在书库大间,从所站之处,能看到外面院中风景,耳边则响起小道童的声音:“真人,前院迎了圣旨,清园寺的辩玄,跟刘真人都受了封。”

    “在往日,哪有这般容易?可现在,只是一句话的事,一道圣旨下了,清园寺的辩玄还罢了,只是赦免了罪,可尹观派就多了一个入祭免税的道观,这可真是太容易了。”

    “要知道,尹观派已有四处入祭免税的道观了。”

    说这话时,小道童的脸上就难免露出些许羡慕之色。

    “大树下可乘荫,不奇怪。”惠道淡淡说,见小道童仍有些欲言又止,就笑着:“莫要羡慕他人,你师父我,得之也不难。”

    无非就是机会还没到罢了。

    后面那话,惠道并未说出口。

    正说到这里时,就看到院门外进一人,青竹一般,卖相极好,不是白乐康又是谁?

    惠道真人立刻就收了声,就连小道童也没再说什么。

    “真人。”白乐康进了门,先打了个招呼,就掩口咳嗽了几声,一副生病了的模样。

    惠道就问:“白先生可是要借书?”

    这里的书库,也不是只有代王才能看,有些书籍也可以借阅给府内人,只是需要登记一下。

    “是。”白乐康说:“不过见到了真人,就想起了一件事,不知在下的折子可是递上去了?内容怎么样?可是如在下所提?您最近与代王殿下见面颇多,应是知道吧?”

    “白先生这可就是难为贫道了。”惠道笑着:“折子是递上去了,但内容是什么,贫道却并不能知晓,毕竟,贫道也只是在这里管着这些书罢了,政事如何能过问?”

    听到折子已递上去了,白乐康就暗暗松了口气,有些不满意,但知道在惠道这里问也问不出别的,而且,想来这等大事,也的确不是一个书库客卿能知道,就笑着:“杨时捷,是当过宰相的人,据说事君以忠,事事以慎,是难得全始全终的大臣!”

    “我虽年纪不小,对科举还不死心,就借他的书读读,养些精神。”白乐康语气十分恳切。

    “白先生有此心,就是祖上厚德——”惠道温和看着说:“在乙架第十一排,快去取来。”

    小道童连忙取来,白乐康道了谢,随后告辞。

    看着白乐康的身影出了院子,惠道摇头,问道童:“你新学的相法,可看出什么变化?”

    随着进京,惠道一改原来办法,却把天机术传了下去。

    道童回想着刚才所见,不确定说:“这位白先生,原本小贵之相,说不定能中个同进士,官可至知府。”

    “本勃发就在这一二科,不久前却被削去大半贵气,现在……嗯,现在似乎是死相?”

    惠道对回答还算满意,叹着:“京城满街熙熙攘攘,天下郡县举人云集,有的高车驷马,有的布衣青衫,各有命数。”

    “这白先生熬了十数年,其实在近期,学问已基本上老练,虽无缘一二榜,但同进士却已可入,因此才有勃发之相。”

    “只是为山九仞,功亏一篑,临着最后一脚,沉不住气了,却选了死路。”

    “不过这样的人多的是,完全是咎由自取,你也不必同情。”

    见道童似懂非懂,惠道又吩咐别人:“将新的道籍搬给王爷。”

    话说,白乐康随便借了本书,放到住处,就出了门,恰在这时有着脚步,遂一看,原来是一个丫鬟,正提着篮子走路,生得明眸皓齿,虽不算绝色,却亦有动人之处,不觉看的呆了。

    丫鬟似有所觉,回首看来,但白乐康很快收敛了神情,从容摇摆折扇,目不邪视就出了侧门。

    门口自有护卫守着,一般丫鬟仆人要出去,都需要牌子,但白乐康身份还算特殊,出去时无人拦着,一路悠闲走着,渐渐远离了代王府。

    前面是个岔道口,有着不少店铺,不远是一家肉铺,有一株大柳树,拐过这处,悠闲就顿时敛住,走得快起来。

    “咦?”才走出十几步,银光一闪,他一怔,迟疑了下,才小跑过去,看看左右无人,就将这块不知是谁掉了的银子捡起来。

    在手里抛了下,起码五两,够吃一顿花酒了!

    “桂先生让我出府后不要直接去找他,正好可以拿银子逛一逛,乐一乐。”

    想到在代王府里见过的秀丽丫鬟,一股火顿时就涌上来,让白乐康有些难以忍受。

    “唉,入了王府,看似厚待,却连丫鬟都没有派一个,弄的我要出去消火。”

    “不过,真不愧是王府,丽色如云,就不知道齐王、鲁王府上是不是更多。”

    白乐康熟门熟路,很快就到了青楼颇多的街,因现在不缺银子,他对往日可能会注目一番的站街流莺看也不看一眼,直奔了百花楼。

    进了楼,找个漂亮姑娘,就去了房间。

    直到入了夜,才从青楼里出来,看看的确无人跟着,才暗松口气,连忙带着酒意就奔了出去。

    走了好一会,一处房子门前,他也不敲门,站住轻轻一推,门就开了,里面是个后园,能看见种的琵琶和青竹。

    沿着走廊而去,在一面墙前停下,轻轻按照暗号敲了敲,只听“啪”一声,一道暗门突然打开,让开一条直通下面的黑漆漆的路。

    “有点黑!”白乐康喉咙吞咽了几下,还是一脚踏了下去。

第八百四十三章 真是妖道

    越往下,阴冷感觉就越是明显,白乐康不是为了天大的好处,此时早就忍不住转身逃了。

    里面藏着的那位,可不是好相与的人。

    虽相处不多,但这人身上那股神神秘秘,让白乐康觉得每一次见,骨缝里都在冒凉气。

    邪性得很!

    从上面到密室只有短短一段石阶,很快就进去,星星点点烛光随着进来,摇摇欲灭。

    一阵凉风袭来,白乐康打了个冷噤,只见地下室光线很暗,只桌上有一盏油灯,幽幽发着光,不远还有一个祭坛,更让人心寒。

    祭坛前坐着一个人,不必靠近,就让白乐康确认了身份。

    这是曾经在鲁王面前颇有些脸面的谋主,现在被朝廷通缉的人,桂峻熙!

    桂峻熙脸沉似水,一声不吭,似乎是冥想,良久,才抬起头盯着看了一眼,问:“可有人跟踪?”

    桂峻熙似乎对自己很不放心,白乐康不以为然,还是答:“没有,出了代王府,我转了半天才上你这里。”

    “是么?”

    桂峻熙不置可否,在白乐康看不到的世界里,几个人影同时或坐或立,浮在祭坛上空,冷冷的盯了下去。

    “……”白乐康虽看不到,可有些心悸,强烈的不安让他下意识想退,可转眼一想,自己本是老举人,蹉跎了多年,再熬下去,怕是要油尽灯枯了。

    既已经选择了,这时退了,就全功尽弃了,才一迟疑,就听到桂峻熙问:“事情办的如何了?”

    办妥了一半,没有完全办妥,白乐康心想。

    虽说自己按照桂峻熙的要求,以桂峻熙打造样子去接近代王,也果然住进了代王府,但不知道是代王太谨慎了,还是不识人才,竟除最初一面,再不曾召见过自己。

    白乐康再欺骗自己,也觉得隐隐不对。

    从老道处也没得到准信,只知道代王的确有递过折子上去,但是真是假,里面是什么内容,他一概不知,这怎么也不能说办妥了事。

    可白乐康现在怕了。

    不知道为什么,心悸的厉害,而且,就算以前讲究礼义廉耻,但自放下了道德线作这事,自然就对信义承诺这玩意儿解脱了。

    白乐康想脱身了,心里转着这些念,嘴上信誓旦旦说:“事情自然是办妥了,代王对我一见如故,不仅请我在府里住下,还几次宴请了我,只要多用上几日,怕是连这代王府的谋主都可以被我拿到手!”

    一道影子在白乐康跟前转了一圈,飘到了桂峻熙跟前,说:“他说了假话,根本就没有办妥这件事。”

    桂峻熙点了点头,在白乐康看来,自然是信了自己话的表现,本来就只有少许的心虚,此刻也荡然无存了。

    白乐康舔着脸,想要向桂峻熙提前讨要好处,说:“之前您可说了,只要我办妥了这件事,您就答应帮我荫官……”

    朝廷制度,主流是科举,但还有二个补充,就是“门荫”和“杂色”,所谓的杂色,就是有着秀才或举人功名,而参与吏部铨选,但上限就是七品。

    “门荫”制,就是五品以上高官子孙可以直接以荫入仕,并且不仅仅子孙,门客也可以,上限还不低。

    特别是王府,自然有名额推荐门生(客)。

    桂峻熙沉默了,良久,才应着:“放心,答应你的,必会给你……”

    不等白乐康露出笑容,就听到桂峻熙后半句话:“……至于你的报应,更会给你……”

    “不,这家伙骗我,这里危险!”

    白乐康心一跳,立刻觉得不对,发出一声嚎叫,转身就往上逃。

    “噗”祭坛上,一道影子无声扑了上去,直接就扑到白乐康的身上。

    “啊——啊——”

    白乐康整个人都翻滚在地,接着就惨叫连连,仿佛受到极可怕的酷刑,面孔狰狞,声音都变了调。

    不多时,一张有白乐康面孔的脸,从仍在抽搐身体中挣扎突出来,一副试图冲出来的模样,冲着祭坛上的桂峻熙大叫:“你骗我!”

    不等他挣扎出来,又一张脸从身体里冒出来,嘴中似乎咬着一块,发出了咀嚼声,冷笑:“让我看看味道……还真以为你道貌岸然,不想你这人狼心狗肺,连对嫂子和侄女都会下手,出了事逃到京城不回去,使她们上吊!”

    “难怪不敢回去,要拼死当官。”

    “我原本为神时,就喜欢给你这些人报应。”

    “不,不……”白乐康挣扎着,面孔被拉了回去,很快身体内部,就响起了一阵令人听了毛骨悚然的咀嚼声,惨叫声越来越低,过了片刻,地面上躺着的白乐康七窍流血,一动不动了。

    桂峻熙一直淡淡看着,无动于衷,而在不远处的一扇屏风却微微颤抖,原来,屏风后面还有个人,目睹了这个,吓的瑟瑟发抖。

    片刻,这人才勉强平复了情绪,从屏风后转出来,脸色微白,再看向桂峻熙的眼神都有些闪突。

    “不想先生竟真有神通道法!”掩去本能的恐惧,这人恭维的说着。

    在目睹这一幕前,他可对所谓神通道法嗤之以鼻,觉得都是骗人的玩意,但此刻却不这样想了。

    桂峻熙眼也不睁,说:“时也命也,这不是我的本事,是代王倒行逆施所致。”

    目光仿佛透过这人,看向了远方,声音也更冰冷:“所谓的人在作,神在看,代王围剿神祠,现在已是十七家,每家都有数万信众。”

    “整个京城,触怒者已过百万,人怨神怒,怨气充塞,岂会没有报应?”

    “你回去说,代王最近必有大劫,你家主人自然知晓!”说完,桂峻熙就一挥手:“送客!”

    这人本就是奔着此事来,不由沉思:“主上经过调查,怀疑桂峻熙是虚张声势,故派我前来。”

    “不管是不是虚张声势,可单单桂峻熙的这个本事,就不得了。”

    “似乎可以为主上所用?必须立刻回禀。”

    想着,这人立刻就答应了一声,也根本不想多呆,疾步走了出去,出了门口,不由暗舒一口气。

    “呸,真是妖道。”

第八百三十四章 全是鬼神

    随着这人出去,桂峻熙只微微一甩袍袖,开着的门就“啪”一下重新关上。

    密室内的蜡烛也噗地一声,全都熄灭了。

    桂峻熙坐在一片漆黑的环境里,激烈的咳嗽了起来。

    “嘿,你这样,可活不了多久了。”祭坛有隐隐的人声,似乎在哧笑:“看来,齐王鲁王都起了疑心,觉得可能被你诓骗了。”

    “以神通欺瞒贵人,没有不报应的,你这次渡过危机,还能瞒多久?”

    “这就不劳你们担心了。”桂峻熙冷冷的说着,这些神祠之神,性情暴戾多变,哪怕是同一阵营,也未必保险。

    “就算以前是空架子,有这百万信怒,反对代王的力量,也化虚为实了。”

    “齐鲁,甚至新来的下棋者,不会看不见。”

    “我倒不担心这个。”

    桂峻熙良久才止了咳,皱了下眉:“我刚才就心神不宁,是不是有人跟着白乐康摸到了这里?出去看一看,是不是附近藏着人?”

    “这可关系着你我的大事。”

    白乐康那个狗东西,枉费一番调教,竟这般没用!

    想到白乐康的无能,桂峻熙恨不得再鞭尸一次,只是这一想,就觉得不妙:“不好,我的性情也越来越不稳定了,要不,我不会刚才一起疑心,就立刻杀了白乐康,至少要等等。”

    “这就是反噬?”

    才想着,立刻就有一道影子扑了出去。

    密室外是后园,琵琶和青竹摇摆,夜色虽浓,月光很亮,将地面照得很难藏住活人,起码在影子快如闪电扑出去,没找到人。

    “没有气血,没有魂魄。”影子转了几下,似乎有些疑惑。

    可就在它底下在不算高的草丛里,趴着小小一团,正是一只小狐狸,它吓的毛都竖了起来,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说也奇怪,影子出来仔细搜寻,几次经过它,竟没发现它的踪迹。

    天空隐隐有闷雷,影子啪一下缩了回去。

    “……”

    小狐狸仍趴着不动,果然下一刻,影子就再次飞速飘过,距离它也就是半米之遥,若低头仔细看,怕就要发现小狐狸了,可偏偏视而不见。

    “没有。”影子怀疑看了看四周,终于飘了回去。

    因着影子之前使诈,小狐狸依旧趴着又等了一会,确认不会再突然飘出来,这才蠕动着向后退,等到了一个安全区,猛的一跃,朝着附近一道矮墙一窜,就从墙上飞跃而过,迅速奔远了。

    因是夜晚,虽路边青楼以及酒楼都人满为患,热热闹闹,可路上已没什么人,小狐狸的速度极快,犹落到了地面的月光,让人恍惚见到了,也会觉得眼花了。

    代王府很快就奔到了,它熟门熟路,直接从小门的墙上轻盈跳落,正在巡逻这一边的府卫有瞥见它,因知道这是代王所养的宠物,所以确认了它的身份后,就不再理会。

    “唧唧……”小狐狸惊恐叫着,直奔正院。

    正院·书房

    苏子籍正陪着方真在说话。

    方真的伤势已好许多,虽仍坐着轮椅,但已远离一旦恶化就会危及生命的可能,只是整个人都由这一场变故消瘦了许多,哪怕有苏子籍的帮助,没让他落到马公公手里,可方真想到最近发生的事,仍有些坐卧不宁。

    “大王,今日我的人报告,马公公还打听了神祠的事,是不是又要做什么?”方真微微皱着眉,诚挚说:“这太监正是得意时,怕不会善罢甘休,而且我这里有一份折子,写得阴损,你看看……”

    苏子籍接过扫了一眼,莞尔一笑:“我是奉旨办事,他就算是想为难,也抓不住把柄,就算知道我要了神祠书籍,既不是金银珠宝,也不敢为这点小事就发难,随他去。”

    见方真还有点不安,就一笑,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桡桡者易折啊,总要刚柔相济才是正道,已办了十七家,放心,办了这十七家就够了,下面不必做了,火候已到。”

    方小侯爷顿时松了口气,上司的许诺都靠不住,就算是圣旨让代王处理神祠,代王一往无前“蛮干”下去,该怎么收场?

    指望龙椅上坐的那一位帮着收场,有点多想了。

    当下方真笑着:“大王明白就好,再这样干下去,连我都要胆怯了。”

    说着看了苏子籍一眼,还没有再说下去,这时,门外响起仆人的声音:“王爷,王妃派人送夜膳来了。”

    方真听了,忙顺势告辞,说:“大王,时辰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您有什么吩咐,随时差人通知我。”

    “那我送送你。”苏子籍起身相送,就看到不远处的小狐狸朝着探头探脑。

    叶不悔并不在,一个丫鬟提着食盒站在外面,苏子籍送方真出了院,就对丫鬟问着:“怎么又烦劳王妃派人送膳,还没有歇息么?”

    “大王,王妃已经歇息,歇息前派奴婢来送膳。”

    丫鬟将提着的食盒放到桌上,摆出了里面的饭食,都是好消化又有营养,很适合夜里。

    “唧唧!”小狐狸见方真走了,窜进来就直接跳上桌,炸着毛“唧唧”叫起来。

    苏子籍心里一凛,笑着:“怎么,你也饿了?”

    说着,就去摸了摸小狐狸的脑袋,又挥手让丫鬟退出去,丫鬟不以为意,府内大王和王妃,宠爱这只狐狸,是人都知道的事。

    等屋内只剩下一人一狐,小狐狸就“唧唧”声不绝,配合着字典,没有多少时间,苏子籍就霍立起身来,脸色变了:“你是说,那处——隗桥坊的旧侍郎府,全部是鬼神?”

    “白乐康去的,就是这处,并且可能死了?”

    “唧唧,唧唧”(错不了,还有阵法保护,要不是靠近,还发觉不了)小狐狸叫着,没有说,要不是青丘至宝的保护,自己就被发觉了。

    苏子籍搞明白了,脸色不由蒙上了一层阴霾,握紧了拳,自己只想当个太孙,以后当个皇帝,为什么就有这样多为难的事?

    按下西,又浮出东!

    良久,苏子籍才平息下来,摸到了方真刚才贡上的一本书,才翻看一页,眼前就闪出半片紫檀木钿虚影,带着淡淡青光在视野中漂浮。

    “【外丹术】+1833,14级(13153/15000)”

    “快了,就差一点,就可升到15级,必可炼出掩盖不悔的丹药。”

    其实虽说要迎合皇帝自污,但也不必这样急,这样种下不小的祸端,可没有办法,这些神祠的藏书,对自己太重要了。

    “这就是我得罪无数人,也要争取的东西。”苏子籍心中感慨,神色渐渐平静了下去。

    “或者,我可以利用这事,化害为利?”

第八百三十五章 大王有召

    房间内苏子籍沉思片刻,伸手捏了捏小狐狸的后颈,惹得它唧唧叫了两声,这才松手。

    “这很好。”苏子籍低头看它:“你帮了我大忙。”

    “唧唧?”见苏子籍起身,一副要出去的模样,小狐狸叫了两声。

    “隗桥坊需要走一趟,能在京城盘踞这么久,没被发现,看来并不寻常,我必须去亲自看看。”

    “唧唧。”

    “你以为我直接去抓人?”苏子籍见小狐狸放下鸡腿,朝自己唧唧叫着,忍不住用手揉了揉一副跃跃欲试的小狐狸脑袋:“不必你跟着,好好回去休息。”

    说着,苏子籍打开门,将跳下去的小狐狸放了出去,又换了一身衣服,走出去吩咐一个行万福礼的丫鬟。

    “通知洛姜,去请惠道真人到我这里。”

    丫鬟立刻应声:“是。”

    代王府·院落

    烛光微微晃动,惠道真人又是柔毫舔墨,转眼,最后二十几个字流淌了出来,不由暗舒了口气。

    “帝王家,真不可思议。”

    案桌上有一叠书稿,都是手抄,惠道真人这一本新抄录的在烛光下,全是蝇头小楷,略一扫过,发觉没有错漏,不由一口气松下来,露出一丝微笑。

    “京城神祠,能屹立百年,自然都有些根基,有着不少秘籍,现在仅仅是一声令下,一下全抄为官有了。”

    “其中有不少绝学,甚至可以加深本门的底涵。”

    “我过个手,都获得不少好处。”

    惠道真人想到这里,敛了笑,默默注视墨汁尚未干的纸,久久没有言语。

    以前自己,深恨朝廷过河拆桥,故宁可失传,也不让以后弟子有机会效力朝廷,现在看来,有点自大了。

    朝廷富积四海,人才云集,缺了自己一个,并不算什么。

    “不,不能妄自菲薄,天机术可不是大路货,我门前辈,可多有着济世之功。”“卫恨之……你可以回去……”惠道真人见墨干了,吹了吹,叠了上去,才准备吩咐道童回去,自己洗漱就寝,就听见了脚步声。

    脚步声轻而有节奏,接着有人敲门,惠道真人睁开眼睛,微微一怔:“这么晚有人找?难道是代王有事相召?”

    这倒有些意思了。

    不需要提醒,道童卫恨之就去开门,看到来人,还发出了低低惊讶:“是您?洛小姐,这么晚了,您找我师父可是有事?”

    “正是有事。”回答道童卫恨之的,是个女声。

    不等道童卫恨之再问什么,惠道就出来了,发现门外站着,是曾在代王身边见过一次的少女。

    她可不是丫鬟,而是府内的客卿。

    之前惠道对她就多加留意,这时心有所思,对着她一打量,更是暗暗一凛。

    “煞气和剑气,手上有不少人命。”

    “还有新增的官禄,看来代王选才还真是不拘一格,竟连女子也会重用?”不过,惠道很快就回了神。

    来人正是洛姜,见惠道真人开门,穿着看着还齐整,就微微一礼:“惠道真人,大王有召,请跟我来。”

    说着,转身引之,道童卫恨之有些好奇,惠道真人却并不觉得奇怪,看道童一眼,示意卫恨之留下,自己跟了出去。

    洛姜走在前面,不必回头,就知道惠道真人跟上,她的速度不算慢,跟在后面的人气息平稳,竟也没有丝毫气息稍乱的模样。

    但惠道真人身上不见内功,想到修道人往往都有一些奇异之处,对这道人,洛姜从知道出身后,就多少有些好奇。

    当然了,这好奇只是单纯好奇。

    她曾与皇城司牵扯颇多,自然知道代王的事,这位道人来自临化县的桐山观,和代王出于一地,据说曾经有过冲突。

    代王留下惠道真人,是出自老乡情谊,还是这道人真有才能?

    此刻倒稍稍有了一些结论,起码这不是个普通道人。

    二人一前一后,直到穿过一侧门,走出了代王府,看见了前面一辆牛车,惠道真人才微微挑眉。

    “大王何故夜出?”惠道真人走到不远处一牛车前,躬身问着,上次微服私访,结果就惹出了刺客。

    贵人最忌讳白龙鱼服了,惠道真人不相信代王会这样轻佻。

    牛车内传来代王清朗声音:“放心,孤自然不会白龙鱼服,周围虽仅仅数人,都是孤的精锐之士。”

    “孤有事有办,真人可要跟我一同去看看?”

    “大王有令,敢不从命?”惠道真人躬身一礼,代王大半夜不睡觉,突然要出去,还是以这副低调的模样出去,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去哪里?应了一声后,惠道就上了牛车。

    除了跟随的府卫,就只有车内两人并一辆牛车。

    洛姜都没有跟上去,一路上,牛车车轮碾着地面,除偶尔发出一些响,再无别声,代王坐在车内,闭目养神,惠道真人也不多言,端容而坐。

    微微摇晃着的车厢内,竟有了少许身处静室论道的感觉。

    这是难得的机会,惠道真人仔细打量。

    “本门相术,只能观过去,现在,少许未来。”

    作真正的天机术的传人,惠道真人是真正理解所谓的面相,过去已经不可改变,自然留下痕迹。

    现在是事实,形成了主相。

    未来其实多变,但有些是定局,比如说,有个一品官使皇帝厌憎,自然就凝出死相,这就是对未来的折射。

    要改变,就得改变皇帝的看法,因此面相仅仅能折射少许未来。

    “代王有着皇家余荫,可惜早年命运颠簸,父母横死,还有人怀疑代王的血脉,不说皇家验血,就算是眼前的面相,除了太子之子,还能吻合?”

    “现在运数皆开,隐隐有蛟形,这就是代王现在名爵,而未来却一片混沌,这也正常,身是龙子,又在争嫡,生死荣辱千变万化,哪能有定数。”

    “相反,一开始就甘心退出争嫡的皇子,其命数面相,就基本定了型。”

    “只是,总有着异样处,看不清,道不明。”

    才寻思着,牛车一冲,听了下来。

    “到了?”

    惠道睁开了眼睛,就看到坐在对面的代王从打开了的车门走了下去,他不假思索,也跟了下去。

    下去才发现,竟然站在一处石桥前。

第八百三十六章 细想惟恐

    “槐桥坊?”

    槐桥坊面湖临河,虽不算最金贵,也是京城中一处不错的坊区,白天店铺席棚连绵,现在却显的冷清。

    牛车就停靠在桥这侧,距离石桥几步远,代王则站在桥上,朝着远处看去。

    难道这里有什么问题?

    惠道当然不会认为代王晚上不睡,带他来到这里,是为了赏月看景。

    这里的景致就算有桥有水,算是秀丽,断不至于能诱代王半夜来观看,代王带他前来,必有特殊原因。

    但任由惠道观看四周,看了一圈,都没发现这里有什么问题。

    “风水地势,有些运势,也仅仅这样。”惠道蹙眉,顺着代王所视方向看去,离得最近的是一座府邸,惠道眼神好,就着月光,看清了府邸上面半旧门匾,这里是一座旧侍郎府。

    许此间主人换了更大府邸,这里空置,又或这里出过事,此间主人暂时去了别处,这宅子看着不算小,但却没有人气,从里到外都透着一种荒芜。

    代王晚上不睡,乘车来到这里,望着这府邸看,难道这府邸有什么问题?

    可惠道没从这座府邸看出任何问题,这就更疑惑了。

    难道是自己猜错了?代王只是突然有了闲情逸致,所以带自己出来逛逛?

    但这怎么可能?

    当然,除以上可能,其实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这里虽然有问题,但自己看走了眼,并没有看出问题。

    惠道一想到这种可能,就心中一凛,并立刻看向了代王。

    代王拿起檀香折扇展开又合拢,也不故弄玄虚,只是一点,就问着:“真人是有功行的人,这槐桥坊的旧侍郎府,与我可有妨碍?”

    “轰”

    这话一说,惠道只觉得脑袋“嗡”一声,仿佛一瞬间有遮掩眼睛的东西被人突然抹去,再睁眼去看不远处的旧侍郎府,景象已大变。

    就见府邸门口石狮子本布满了灰尘,虽还立在那里,却与这宅一样荒废,看着就落魄,现在一下就像活了一般,满满都是凶悍,眼睛有鬼火闪着,四处巡视。

    但凡有灵机,看过去,与狮子眼对上,都会生出一种可怖。

    惠道望过去时,双眼被刺痛一样,不由闭了一下,再睁开时,已护住双眸,不至于被震慑。

    这样的凶气,可不是寻常能有!

    再看府内,门紧闭着,可整个宅却有着满满的红黑之气,更带着杀煞,已是无法抑制,溢了出来,可偏偏一种秘阵,似乎是蜘蛛所织的网,将滚滚煞气锁在一地,不漏半分。

    “果然一入龙庭,异事层出不穷。”惠道不由抬首看了一眼,连着京城龙气都可暂时隐瞒,这是何等可怕,看着就令人心惊。

    “而且,还仅仅是人气。”

    更让惠道不敢轻视,是这杀气,还不仅仅是人类所有。

    虽说但凡武将,一般所住宅子都有杀气煞气,寻常鬼神都要避之,但这座旧侍郎府所弥漫着的杀气,却并非人所拥有,而是鬼神之杀气。

    “天发杀机,斗转星移,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地覆天翻。”

    “鬼神杀机,更难见到。”

    鬼神轻易不会有杀气,动了杀气,往往也难以善了。

    “这、这……”惠道最初的惊诧过后,转眼镇定下来,暗算天机,已有所悟,嘴上问:“大王,此处,难道隐藏着破灭神祠的鬼神?”

    京城乃天子之地,外地鬼神很难随意进出,能在京城盘踞,还能有浓重杀气,不像外来者,更像本地的鬼神。

    这样的本地鬼神,因不是“外来者”,在城内要自由多,代王处理十几家神祠,鬼神若不死,已无神祠安身,盘踞在无人居住的废旧宅子里,倒也合理。

    真是它们,事情就麻烦多了。

    它们必对代王恨极,只凭这冲天杀气,就知道有多难对付,不解决它们,必会被它们死死纠缠,不死不休。

    代王似乎早就知道这事,毫不吃惊,听着惠道问了,淡淡说:“不错,没有意外的话,正是它们。”

    “这等余孽,真人可有办法处理?”

    问着这句话时,苏子籍慢慢在桥上踱步,却始终没有踏出桥墩处抵达对面。

    惠道看得真切,想着代王说的话,心知今日代王带自己来这里,恐怕是一场考验了。

    要是自己无意代王,就不会特意来寻代王,并答应留在代王府,现在倒是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惠道虽觉得棘手,沉思良久,还是说:“大王,容贫道多看看。”

    “你看看。”苏子籍也不急,一挥手,牛车徐徐后退,掉转了方向,准备着回程,而惠道打量着府邸,回想着方才的事,此时也终于有时间来仔细地琢磨。

    越想,就越觉得震惊。

    “代王不说时,旧侍郎府在我眼里,就只是一处寻常不过的旧宅,我竟都没有觉察到一丝不对。”

    “可代王才说了一句,我就立刻能有所察觉,仿佛有遮掩东西被瞬间抹去,这难道就是天数?”

    等闲贵人就罢了,无论皇帝或王爷,仅仅一言,就足以让修道人受到莫大影响,这一点,甚至比普通人还要强烈。

    “还有,刚才用天机测试,过桥就是警惕线,就会被发觉,可代王始终没有跨过去,难道代王竟然也能看到旧侍郎府的凶煞之气?”

    这可能么?

    可自己偏偏感受不到代王任何的修道灵机,这种事,真是细想惟恐。

    留的时间不多,惠道深汲一口气,转身稽首:“大王,您奉旨行事,就是天意,神祠已封,它们就等于革职待勘的臣子。”

    “只是,还有三处妨碍。”

    “首先,就是朝廷还没有正式定成淫祀,必须请得公文或圣旨。”惠道真人看向代王,见苏子籍若有所思:“一旦请得公文或圣旨,它们在京就处处受限,事情就容易解决多了。”

    “其次,就是信众香客,虽神祠已封,可百万信众香客,也不容小看,这很难有办法迅速解决,只能硬干。”

    “因此鬼神也会保留一定力量,临死反扑,其性必烈,贫道虽有办法,但必须两教配合。”

    “配合容易。”苏子籍眯着眼一笑:“真人只要有办法,其余准备,都由本王来办。”

    话说上山入伙有着投名状,其实官场上这事更平常。

    站了队,办了事,这就是投名状。

    惠道本事不小,不久就进入争嫡的关键时,自己自然愿意给个位置和机会。

第八百三十七章 传唤

    顺天府衙门

    专门用来审案有几个院落,按照需要审问犯人等级不同、要审事情大小,分别使用。

    其中最宽敞一个院落内就分两堆站着一些人。

    此时秋老虎尚有余威,靠近院门和阴凉处,大多是官吏、衙役,也有一些获优待的读书人,此时虽交头接耳,只敢小声议论,眼睛时不时望向正厅,眼神中仿佛写着“八卦”二字。

    又一堆人则站在外面相对晒的地点,有商人,有伙计,有工匠,有妇人,他们不敢说话,可注意同样也投向大厅。

    在里面,可有位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正在审案。

    “威武!”照壁按序手执水火棍衙役一声递一声威严的堂威:“传唤举人薄凝云入内。”

    所有嘈杂立刻停止,静得一根针落地也听得见,站在荫处的举人薄凝云一怔,神态看去还算恬静,连忙入内,透着帘子隐隐能看见,厅上一个案座,坐着一个戴着金冠的年轻人。

    “没想到代王竟亲自来审问,这、这还真是头一回见到。”稍过了会,人声又起,靠近院门一棵树下一个小吏用手扇风,忍不住感慨。

    同僚露出赞同之色:“谁说不是呢?”

    莫说是代王这样的亲王,就算是一二品大员,也没见着一个专门跑到顺天府的地盘来审案,最多就是在升堂时坐陪一番,而这一般也需要皇上下了口谕,才会纡尊降贵过来。

    毕竟都是贵人,而顺天府这衙门还好,审案处在贵人眼里就自带晦气,谁会没事给自己找晦气,往这里钻?

    偏偏这位太子之子,皇上之孙的代王不寻常!

    也有人看了里面一眼,替代王说了两句:“也不怪代王亲审,毕竟众目睽睽之下,在京城,堂堂亲王竟遭遇了刺杀,这事换谁能善罢甘休?换成你,能不急着把指使刺客的人揪出来?”

    “也是,代王可恨死刺客了……”有个衙役环顾了一下四周:“这已经是第三批了,先头二批已经问完话了。”

    “可问题是,到现在为止,问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人了,可问出什么来?我等还好,还能在这里议论,倒是刘大人,怕已生无可恋了。”

    这小吏口中的“刘大人”,其实谈不上多大的官,是顺天府负责记录文书的文吏,文吏本不入流,但顺天府级别高,因此他也是从九品,这时坐在大厅一侧,手里执笔,不停记录着供话。

    小吏多半圆滑,就算是抱怨,也不敢明目张胆,倒是读书人,议论声就要大声多了。

    一个举人长眉细目,嘴唇很薄,虽在荫凉处,也不耐烦,背心有点湿了,这时抱怨:“代王之心可以理解。”

    “只是不管是谁,船坊上,码头上,连附近店铺甚至旁观者都拉来询问,而且有的明显就与此事无关,这样大海捞针,能有什么用?难道就这样一直审下去?”

    “代王遇刺,你也知道,心情可以谅解,那我等更应该配合才是。”结果刺头才抱怨,一个老举人白了一眼,冷哼:“葛生,你是举人,自然懂得什么叫谨言慎行,朝廷优容,不是我等放肆的理由。”

    “再说,这等大事,别说是我们,就是府尹大人,也得答应啊。”

    年轻举人葛生抿嘴不说话了,顺天府府尹虽算是皇帝心腹之一,能在这个位置的人,除了圣眷,必有过人之处。

    这过人之处,可能是骨头特别硬,且对自己也够狠,让人挑不出毛病,抓不住把柄,但就算这样,也坐不长。

    更多的是潭平这样,讲究忠君,办事认真,又讲究一个分寸,虽不结党营私,却也不轻易得罪人,做事向来喜欢留一线,擅长给人解决纠纷,遇到代王这种苦主亲自上门审问案子的事,只能答应。

    “哎!可这样问,又能问出什么来呢?”旁人也跟着叹着。

    与这些有功名护身,自问事不关己的人不同,别的被叫到这院里等着被询问的人,不管心里如何想,面上都带着些紧张。

    毕竟这些人里,多半是普通商人,还有一些船夫,都不曾经历过这种事,一想到要被代王问话,还与刺杀代王之事有关,哪怕与自己毫不相干,也会心里砰砰乱跳。

    谁知道这位皇孙贵胄会不会迁怒呢?

    此时,葛生不说话,只是扫了眼跟在里面的几人,只见这些人脸色都有点苍白,带着忐忑。

    葛生只是扫了一眼,听着里面隐隐的问话,心里却寻思。

    “刺客已被抓住,嫌疑人也有,代王却不去盯着,反亲自跑到顺天府审问,且不光是有嫌疑,凡是参加文会,无论是举子还是船夫,都被带过来问话,这莫不是真打算从大海里捞针——这有些偏执了吧?”

    “在这里问看似无关的人,难道察觉到了什么?”

    一想到这里,葛生不由心一凛,自己可是曹易颜的人,这事也是主公派着弄出来的事。

    “别瞎想,自己吓自己。”

    “我的身份,埋了十年,都是单线联系,又有功名,代王就算察觉到什么,也只能问上几句,断不会用刑。”

    “且不说与之有关大多是举子,就算不是,这么多人,贸然用刑,也会惹来非议,代王爱惜羽毛,不会随意用刑——刚才也没有用刑。”

    “可这样问话,又有什么意义,难道仅仅是代王一时愤懑?”

    葛生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代王是因被刺杀一事恼羞成怒,这解释最靠谱。

    “下一个,葛生。”

    随着举人薄凝云面露轻松的在厅内出来,同时出来的衙役,冲着外面喊着,目光落在正想着事的葛生身上。

    薄凝云略一揖手,笑着:“葛兄,没事,代王仅仅是问些话,坦率回答就是了。”

    “谢薄兄提醒了。”

    大魏到大郑,有功名尚未授官,不称大人,称兄弟——秀才称举人为兄,举人称秀才为弟。

    同一阶级,相互称兄。

    不是秀才,自然就无权这样称呼。

    葛生顿时收敛了心神,一副从容无辜的模样,撩衣进了大厅。

第八百三十八章 婴啼

    葛生进入,见这大厅正中摆着两张公案,一张中间背后是一个年轻人,就算是立场不同,一眼看见,还是眼睛一亮。

    只见苏子籍没有穿冕服,戴着金冠,身穿月白色大袖纱衫,袍袖翩翩,目似点漆,顾盼生辉,令人一见忘俗。

    葛生第一眼就心里不禁想:“闻着代王风姿过人,今日一见,果然。”

    这时衙役黑红水火棍一顿,拖着长声“威武”一声,更有亲兵悬刀而站,大堂上气氛立时变得紧张肃杀,葛生这才醒悟过来,暗凛自己失态,连忙对着代王行跪礼,又起身作了揖:“学生直隶举人葛生,拜见大王,见过潭大人。”

    虽说给潭平见礼,但这时葛生才看见潭平坐在公案背后藤木座椅上,只是位置稍侧,表示主堂是代王。

    还有文吏由于必须笔记,也有侧案,别的都站着,一个身材矮小中年人坐在这里,桌上摆放笔墨纸砚,望向葛生时,这个留着短须的小官脸上闪过一丝无奈之色,将刚刚放下的笔,又用活动了一下的手拿起来,一副继续做记录的样子。

    “请起吧,不必多礼,我有些事要请教!”坐在上首位置的苏子籍似乎有点疲倦,打量了两眼,不等葛生谦虚,就摆手问:“言入正题,你叫葛生,哪里人士?”

    “回大王的话,学生是直隶籍,家住京郊八里的魏家镇。”葛生不慌不忙回话,这身份,早在几年前就在经营,完全不怕人去查。

    “从小就在魏家镇?”苏子籍又问。

    “代王,学生虽祖居在魏家镇,但幼年随家父居于魏山郡沙安县,在魏山郡中了童生秀才,直到六年前才回到魏家镇,不久侥幸中了举人。”葛生再次作揖答话。

    “你当日什么时登船,当时看见了什么?”

    “学生受举人薄凝云邀请参会,在下午时等船,却在隔间与几个朋友喝酒,什么都没有看见,后来听见传闻,才知道船上出了事,别的一无所知。”

    接着代王又问了几个问题,也不过来参加文会可受到了邀请,在文会上做了什么,可知道谁是幕后指使者,这样问题,简直就是小孩在玩过家家。

    负责记录的刘文吏,手上一丝不苟,用蝇字记录着这些询问及回答,脸上的无奈却始终没褪去。

    这样的问题,能问出什么来,与刺杀一案又有什么关系?

    就连葛生,初时还警惕,此刻也不禁有些不解,嘴上答话,心里暗想:“虽代王不是刑名出身,难道以为只凭着这样的问题,知道内情的人就会将真相如实托出?怎么可能?”

    这算是什么?既不讲究审问技巧,也不在乎结果?

    还是说,代王其实和刚才的认识不同,不过仗着血脉乃是皇孙,才能成代王,而并非有着真才实学?

    因着敌对关系,葛生对郑朝皇子皇孙一直都有着敌意,但并没有鄙视,临之大敌,现在却在心中蹿升起一种对面前之人的不屑。

    “真的是金玉在外,败絮其中,枉费我小心翼翼。”

    在回答完代王的几个问题,被苏子籍挥手令出去,这种不屑就转化成了鄙夷。

    果然不过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的草包!

    暗里鄙夷的葛生面上仍满是谦逊,恭敬转身退出,却没有看见代王望他出去时若有所思的神色。

    “任你奸猾多巧取,还是被我拔了根。”

    “曹易颜,应国的人?”

    “六年前安插在京郊的读书人,现在已是举人,这样的人,还有多少潜伏在暗处?”

    “看来应国在京城的势力不小。”

    “还有桂峻熙,这区区前鲁王的谋主,竟然有这样大的危害?”

    刚才上百人问话,虽只有十几人知道一些内情,但也足让苏子籍拼凑出一个大概的真相。

    也许是级别相差太大,问话时经常可带出情报,综合起来,苏子籍已能隐隐摸到了一个大阴谋的轮廓。

    事关曹易颜的筹谋、应国的野望,还真是麻烦。

    “奇怪的是,只感觉曹易颜是上级,具体职司,没有感受到。”

    “不过也能知道,此人权柄不小,必是应国的大人物。”

    “姓曹,难道是前朝余孽?”苏子籍若有所思,话着自己**血脉,似乎也是前朝宗室,只是改了姓避祸。

    到了这时,已经没有继续留下来审问的必要,匆匆将后面几人问完,苏子籍就站起了身,对着潭平微微一礼:“潭大人,辛苦了,小王的问话,已经全部问完了。”

    “代王,您这是要回去?”潭平忙跟着起身,小心翼翼问,心中也很是奇怪,这问话很不成章法,代王到底什么用意?

    潭平却没有和葛生一样鄙夷,他对代王了解越深,越是觉得深不可测,断不觉得这是胡蛮。

    苏子籍似笑非笑看了一眼,权当不知道此人及外面衙役小吏对自己的腹诽,微微点头:“嗯,这就回去了。”

    然后就被潭平难掩心情一松送了出去。

    走出顺天府衙门大门时,外面牛车前,已候着一人。

    “大王。”惠道上前,迎接入车。

    “真人可有什么收获?”上车后,苏子籍在座位上一坐,揉了揉眉心,矜持一笑问着。

    惠道收敛了笑,正容欠身:“大王,贫道刺探,查实槐桥坊,的确积蓄了多家鬼神,几乎十七家,一家不缺,槐桥坊存心险恶,已是确定无疑。”

    “只是一举解决,却不容易。”

    见代王表情不变,暗赞一声不愧代王,继续说:”虽不易,但也可以完成,贫道已拜访过玄诚真人及鉴信禅师,他们都已答应了助一臂之力。”

    玄诚真人便是刘湛,前段时间被加了二字封号。而鉴信禅师便是辩玄,已是清园寺主持。

    这两方面,代表着在京城也有不小势力的道梵二教。

    虽然苏子籍也可以去请两教出山相助,但惠道能说服两方答应,自然是更好不过。

    苏子籍对惠道的办事效率很满意,笑着:“真人真是辛苦了,孤对这些鬼神之事,不甚精通,就得全仰仗真人……”

    “桐山观本是玄门正宗,原本革去道田和封号,依孤看,也应恢复。”

    见着惠道恭敬听着,牛车已经看见了代王府的女墙,此时入秋,满院浓浓似染,夹道花篱斑驳陆离,看不出凋零,苏子籍才要止口,突然之间,不知何方传来一声隐隐的婴儿啼哭,让苏子籍下意识身体一僵。

    “哇!”这一声婴哭,并不真切,却像一根尖锐的刺,扎在苏子籍的太阳穴上,让他脑袋嗡的一声。

    不仅是苏子籍脸色一变,惠道也是脸色一变。

    “怎么回事?难道是不悔的灵气泄露了?”

    刺痛只是一瞬,苏子籍很快就反应过来,意识到府内一道灵机一闪就逝,顿时脸色大变,整个人瞬间罩上了一层骇人气息,连对面坐着的惠道都被这个吓了一跳。

    这是生杀予夺,不由分说的杀气。

第八百三十九章 胎动

    惠道心中一动,这灵气似乎从代王府传出来?只是才想着,就看到苏子籍阴寒的目光扫视了一眼,不由一凛,立刻低下了首。

    代王皱了皱眉,没有多说,不言声继续坐车入内,只瞥了瞥院里的灯火,等到了正院时,一干人早已候在檐前廊下。

    “发生了什么事?”苏子籍似乎还带着笑问着。

    “王爷,刚才王妃突然动了胎气。”管事看来受惊不小,强打精神立刻回答的说着。

    “情况怎么样?”苏子籍顿时脸色一变。

    “王爷,老奴已经立刻请了大夫,已经入内检查,刚才有消息,说是并没有大碍。”

    苏子籍无声透了一口气,顾不得再说,匆匆而入,就见院里静悄悄,有提水煮药都蹑手蹑足,就上了走廊,丫鬟婆子,立刻鸦屏息跪下。

    苏子籍也不理会,到了小厅,见里面卧房放着丝帐,叶不悔隐隐躺着,外面是一个郎中,正在写药方,很明显,叫过来的府里郎中已给叶不悔检查过了。

    “王爷来了。”郎中是一个干瘦老头,头发花白忙给代王行礼,苏子籍一摆手:“袁家山,不要多礼,怎么回事?”

    “大王,王妃刚才突然动了胎气,不过现在王妃和胎儿还很稳健……”说到这里,叫袁家山的郎中心里一动,能被代王府聘请成府内大夫,医术自然不差,就算不是顶尖,也有真才实学。

    这时袁家山心里纳闷,按照脉相,明明王妃身体不错,腹中胎儿稳健,可王妃为什么突然之间动了胎气?

    看情况不是食物或香料,这一进来就检查了。

    难道是受了气?可代王夫妻一向恩爱,在府内的人都清楚,谁能给她气受?但想了想,袁家山就将这事归结为胎动。

    胎动导致疼痛,王妃初为人母,觉得难忍痛苦,也在情理之中。

    于是袁家山躬身:“小人刚才检查了下,熏香和食材并无问题,依小人看,王妃应该只是胎动,无甚大碍,容小人开个安神养气的药方,取了药,喝上一剂,应就无事了。”

    “不过……”

    “不过什么?”

    “王妃十月将近,就算无害的安眠香,似乎也可不用。”

    “那就不用,以后王妃院里,一切香料全数不许用。”苏子籍微松一口气,命令的说着。

    见众人应是,又和缓了颜色:“袁先生,那有劳了。”

    “不敢,不敢,这是小人的本分。”袁家山年纪不小了,进王府一年有120两银子进帐,这还罢了,关键是和代王府攀上了关系和情分,他还想着子孙受益呢,怎么敢不尽心。

    旁早就有人摆上了笔墨纸砚,袁家山过去写药方,苏子籍入内,坐到了床侧,伸出一只手,握住了躺在床上的叶不悔的手腕。

    “你可还难受?”苏子籍嘴上问,手里则试探放出一缕灵力,检查一番,不由心一沉。

    果然不出苏子籍所料,叶不悔身上有灵力波动,入道之气再次溢出了。

    苏子籍眸子幽黑,看着叶不悔手腕处黑木镯,这黑木镯按说可以阻住入道之气的散出,可现在不悔戴着它,刚才还是泄露出来。

    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手镯,手镯并无问题,还在阻止外泄,并且刚才外漏的灵气已经在渐渐消散。

    可这次叶不悔的入道之气突然散溢,祸端已经形成。

    “可恶!”

    “眼见怀胎快足,入道一年也要到期,为什么会发生这事?”

    “难道冥冥之中自有安排,非人力能控制?”想到自己梦中的事,苏子籍暗暗咬牙。

    明明别的事都能改变,为何不悔入道这事,却仿佛始终无法彻底压下?

    “夫君,我没事。”叶不悔却误以为是夫君心疼自己,眼眸已满含笑意落在夫君身上:“不要大惊小怪,我听那些夫人说,胎动也是正常。”

    “胎动是正常,可入道之气突然散溢,就不是了。”苏子籍心里的话没有办法说,才苦笑下,就听见说话。

    “大王,药方已写好了。”袁家山的年纪,已不需要太避讳,拿起笔墨未干的药方过来,向苏子籍禀告。

    “我看看。”苏子籍轻轻按了按叶不悔身上的薄被,将目光从叶不悔身上移开,目光在方子上一看,没有看出问题,含笑望向老郎中:“好,你用心伺候,赏你10两银子,若王妃吃了药能睡得安稳,还有重赏。”

    “这一阵,你多多待命,每日来为王妃诊脉。”

    “小人明白。”袁家山早就见惯了代王对代王妃这一胎的重视,自然毫不怀疑,恭敬退了出去。

    等屋内只剩下代王府的人,叶不悔看着自己丈夫脸上含笑模样,聪明如她,敏锐察觉到,丈夫无论是方才还是现在,神色都有些不对。

    外人看不出他的神色有异,但作从小与他一起长大,又是唯一枕边人的叶不悔,却立刻就发觉了。

    她心中有疑问,就直接问了:“夫君,怎么了?可有什么不妥?”

    苏子籍低头看向不悔,与她眸子对视,强忍移开的冲动,用手轻摸她的头发,又试了试她的额,这才微笑:“没事,只是我初为人父,患得患失,总是怕你与孩子出事。”

    叶不悔想到自己初为人母,也时常会多想一些事,立刻就被这解释说服了。

    也是,都是第一次做父母,她现在怀着孩子,丈夫听到自己突然身体不适,会心中紧张不安,这实在再正常不过的事。

    她甚至还觉得自己果然是怀孕了,才想得越发多了。

    “原来是这样。”叶不悔努力安抚着丈夫:“放心吧,郎中都说我与孩儿都十分康健,定然不会有事,你也不要总多想,看你,都瘦了。”

    苏子籍微微低下头,任由叶不悔用手指轻轻抚过自己的脸颊,心里不由一酸,良久,苏子籍才叮嘱:“天不早了,我还有事,你好好休息。”

    说着站起来,对着丫鬟婆子:“这段时间,你们要小心伺候,每人的月例都加一倍,等生了,母子平安,我还有重赏,但是要是有过失,孤也不吝家法——你们可听明白了!”

    “奴婢明白!”丫鬟婆子连连叩头:“奴婢必会好好用心,将来还得伺候世子……”

第八百四十章 狰狞

    苏子籍含笑点首,才出了门,脸色就直接冷下来。

    “可恶!”

    竟然出了这样的事,也不知道会不会引来龙椅上那一位的杀意,他能否保住自己的妻儿?

    一想到这一点,苏子籍就忍不住愤恨,可就算心中憋着这一股火,又该向谁去发泄?

    毕竟谁也不知道这次事到底是怎么出现,明明自己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为什么还会出现这种事?

    或当年魏世祖的遗风,宫廷和府邸,都以走廊曲曲折折贯穿,惠道沿走廊一步步行来,穿过月桥,绕过东伊楼,没跟进内院,只立在山石上仁望良久,也在沉思。

    “入道了?”这股灵气很熟悉,是入道之人散溢出来。

    “看代王的神色,难道入道之人竟然是代王妃?”

    饶是惠道见多识广,也免不了惊奇。

    看代王样子明显是知道些,王妃入道这事可能不稀奇,毕竟入道契机多种多样,不光是修道人,琴棋书画歌舞,任何一门有天赋有气运,都可能一瞬间入道,让他惊奇的是代王不仅知道此事,竟立刻知道入道之气是代王妃发出?

    难道代王早就发现代王妃有入道的可能?

    这也并非不可能,只是不是时间,惠道也听说了皇上的一系列动作。

    “代王防备的是七窍玲珑心?”

    见代王大步流星从正院里走出来,惠道若有所思地站着,没有立刻躲起来。

    现在躲起来,就是掩耳盗铃,没什么用。

    毕竟自己跟代王可在府门外就察觉到灵气,就算现在躲了,代王也不会认为自己什么都不知,反会起到反效果。

    “有点失算了啊。”惠道心中暗想:“不过,这事也未必不是机会……”

    随之,惠道转过身,朝远处走去,现在的代王,大概暂时并不想见到自己。

    而正院里出来的苏子籍,远远看到惠道的身影,不由停住脚,一丝杀气浮现,但很快又消散。

    “想要掩盖这件事,杀了惠道又有什么用?”苏子籍暗暗苦笑:“光杀了一个没有用。”

    自己在王府门口就察觉到灵气波动,焉知不会有除自己跟惠道之外的人察觉到这点?

    惠道不管怎么说,至少已投靠了自己,轻易不会将这件事乱说出去,此人知道分寸。

    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在刚刚短暂一瞬间,诸王的人,皇帝的人,有没有察觉到?

    在自己下车,就已感觉不到灵气波动,因溢出的一刹那是力量最强,波动最大的时候,其余时间除非到了身边,否则感觉不到入道之气。

    但就是一刹那,有时就很要命了,苏子籍慢慢踱步,此时秋风掠过,满院都是松涛声,还隐隐传来一阵鼓乐,有女子伴乐声吟唱,格外清新。

    “如果发觉了,我该怎么办?”苏子籍却无心欣赏,只是沉吟。

    “皇帝为求长生,已近似疯魔,知道了这件事,必然会心动,能杀太子,还不能杀个王妃?哪怕这王妃怀了孩子。”

    “现在就在赌,皇帝的人以及诸王的人会不会察觉到了这件事。”

    “可这事能赌么?”

    苏子籍总有一种预感,冥冥中一股无形之力在阻扰这件事被压下,就连不悔的入道之气突然泄露,也透着离奇,让自己心中不安。

    “皇帝若要求我将不悔的人心献上,又该怎么办?”

    “拼死一搏么?”

    “拼死一搏的话,又有多少人能支持我?”

    别说力量悬殊这种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事,就说心之所向,君臣大义,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死,子不得不亡,就是自己府内,又有几人觉得自己该为这事誓死一搏?

    怕是许多人会认为,王妃贤惠,但为了保全代王府,牺牲王妃和王妃肚子里尚不知男女的胎儿,也是可以接受。

    甚至就算是拥有入道之气的是自己的孩子,是王府世子,遇到这种事时,怕也会有人觉得可以牺牲世子,换活整个代王府吧?

    原本世界,有伯道无儿的典故,兵乱,邓攸带着妻儿逃难,自知不能同时保住儿子与侄子,对妻子贾氏:“我弟弟早死,只有一个儿子,按理不能使他绝嗣,只能舍弃我们自己的儿子,如果我们能够幸存,将来一定能再生儿子。”

    贾氏含泪应允,邓攸将儿子绑在树上,带着妻子与侄子离去,后来虽娶了妾,却到死也没能再生出儿子。

    对父亲来说,儿子是可牺牲的,这时孝道就是一座大山,并且在争嫡时,很多东西更可以舍弃,区区一个王妃和可再生的世子,都可以为了大局而牺牲。

    “为了大局么?”

    苏子籍独自在廊下徘徊,喃喃而语,不敢去考验人心的忠诚,在这件事上,就算是最亲近的野道人,都未必愿意看到自己为不悔与皇权抗争。

    可忍下去,真等到皇帝下密旨,让自己活挖怀着孩子的不悔之心,献上去给老儿做长生丹药,这简直比让自己直接死了还要无法忍受。

    这算什么男人?还当什么丈夫和父亲?

    可事就又绕回来了,以现在的实力,真能保全妻儿?

    “大权,力量!”

    突然一股腥甜在唇齿间弥散开,苏子籍目光一冷,也不多说话,返身进了书房,将门窗关上,整个房间就只剩一个人,苏子籍才彻底将面具卸下,露出了狰狞。

    “虽早有领悟,可现在才知道谦恭的可笑。”

    “就算贵为代王,可一日不成至尊,生杀予夺全在别人之手。”

    房间幽暗,没有点灯,苏子籍沉着脸一声不吭,良久到了书桌前,也不拿笔,就着铺着的宣纸,咬破手指,用血在上面写了“太子”二字,又怔了良久,才重重一叹,将它揉成一团握在掌心,仿佛捏在手里的不是纸团,而是让他感到心情复杂的东西。

    “我本万事都预备,却在关键时出了差错,这事大有蹊跷,并非一个简单的巧合或运气不好能描述。”

    “莫非还是大郑神器的波折?太子,汝若有灵,必能使我知晓因果。”苏子籍躺到了书房的简榻之上,闭上眼。

    朦胧中,渐渐感觉飘忽间,自己慢慢沉了下去。

第八百四十一章 王业艰难示子孙

    苏子籍在缓缓下降,周围是一片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仅仅有一处亮光渐渐放大。

    除此,还有水声,又看不见水,只有流淌的声音。

    “黄泉?”苏子籍皱眉,这时突然之间一沉,却已经落地,他豁然抬首,只见一片昏暗,周围都不见天日,萦绕着灰色雾气,能见度极低,而远一点,有着灯火。

    苏子籍踩了踩地面,发现是一片土地,带着灰尘,脚下一条路缓缓浮出,突然之间一亮,浮现出一个府邸。

    说是府邸都有点不对,应该说的上“宫”这个字了。

    “果然又是这里。”苏子籍看了看太子府,无声地推了门。

    才推开门,一股血腥直接迎面扑来,苏子籍面色不变,目光扫过,此时门外安静萧索,门内则是一处地狱。

    几乎离大门一米处开始,每隔几步就有一具死状惨烈尸体,横七竖八,大部分是仆人和丫鬟,偶然也有武士倒毙在当场。

    但就在出现在门口一瞬,姿势各异的尸体都似乎有了一丝变化。

    能看到面部的尸体,虽形容惨烈,且一动不动,但眼睛都动了。

    随着苏子籍走过去,它们的目光也跟着转过去。

    在这处本来可怕的地点,被一群死尸用目光追随,实在是诡异的事。

    苏子籍嘴角带着一丝嫌弃,大步过去。

    他此时身上所穿衣裳,明显不是肉身上的便服,似乎是代王冕服,但又有些不同,后摆拖地,随着疾步入内,发出沙沙声响。

    就好像身后紧紧跟着人一样,在死寂又诡异的地方,越发增添了些恐怖。

    苏子籍却对这里变化并不意外,上次来这里时,太子府已被屠杀一空,那时就已尸横片野,虽不如现在死寂一片诡异,也别有一种恐怖。

    而现在的太子府,与那时比起来,对苏子籍来说并没有两样。

    反正他只是来找人,心中的焦躁之感,在他来到这里不减反增,也没心情将注意投给这处环境。

    一直向里去,直到周围越来越眼熟,终于到了太子服毒自尽的院落前,而站在门口望去,就见一人正背对立在阶梯前,一动不动,看不清神色。

    苏子籍沉默良久,才抬脚过去,踏上了台阶,口中问:“你可知道,我妻叶不悔突然之间胎动,导致入道之气溢出。”

    “现在可不是时候,据说皇帝,也就是你父皇要炼长生不老药,正缺了七窍玲珑心,一下就有杀身之祸。”

    “明明我已提前做了周全准备,却还是败在这莫名其妙的意外上,我思来思去,很是不解——这是否就是郑朝气运对我的排斥?”

    “为什么会这样?”苏子籍盯着此人后背,目光幽暗:“你不是曾向我许诺,支持我么?”

    “你急了。”背对着苏子籍的人这才回过首,淡淡含笑:“这样可不好,以你做的事,若心烦气躁,只怕活不到兑现承诺之时。”

    这人正是苏子籍曾经见过的太子,现在名义上的亲爹,实际上的岳父。

    苏子籍目光一怔,现在的太子,一身冕服,目似点漆,面容也修饰得光洁,哪还有当日死后的凄凉?

    果然,正常情况下的太子,正如岑如柏及许许多多曾见过太子的人所认为的那样,说话不紧不慢,带着特有的从容。

    细看,还能看出这位太子的眉眼间,与叶不悔有些相像。

    太子微笑着,嘴里话却并不算客气,继续说:“作一个父亲,你对不悔关爱,我自然很高兴,但作太子……”

    原本还算温和的神情骤然一变,唇边的笑也转成冷笑,毫不客气的问苏子籍:“……你觉得,一国神器之重,狸猫换太子就这样容易么?”

    说着,不等苏子籍回答,一挥手。

    袍袖落下,周围环境已发生变化,原本只有两人的院落,竟变成一个一望无际的战场。周围是拥戴的甲士。

    “射!”有人高喝,话音未落,只听“嗡”一声,密密麻麻的箭雨,几乎笼罩了天空落下。

    “啊!”随着破空声,一大片人群跌下,残存没有立刻死,也只能凄厉哀号惨叫。

    这情况突然出现,连苏子籍都一惊,只听得叮当连声。

    左右亲军,挥盾挡住集射,箭落在盾上作响,缝隙中,没防住流矢的人,闷哼一声,纷纷栽倒。

    远处,支抵交错人群,“轰”的一声,放闸洪水一样狂涌奔流,狠狠冲撞在一快,掀起满天的血浪。

    只一瞬间,刺斩劈戳交错拼撞,喷溅的血色,刹那浸透了土地。

    “杀,杀!”

    无数将士舍身忘死,横错交抵的尸体,不分敌我层叠着,流动的血汇集成了溪流,更远烟火滚腾,难道是城破?

    “儿郎们,随我冲。”

    突然敌军中一阵骚乱,血光喷溅,负尸处露出一队人马,冲踏过来。

    为首者操着一个方天画戟,身披重甲,戟光扫倒一片,爆喝一声抵架几支雪亮的枪尖,狠撞将一片敌兵冲飞出去,惨叫跌下。

    “这是本朝开国勇将张文忠,多次立功,被封先锋,大败魏军主将马宣文,此战是非常关键的南平之战,为破敌势,闯入敌军阵中,力战而死。”

    “太祖追封长兴侯,谥忠显,又进贺国公。”

    苏子籍一阵默然,望了上去,只见无数人厮杀,舍身忘死,就算是魏军,虽在王朝末年,也有大将呐喊:“朝廷养士五百载,气数在此一战,今日效死矣,诸将随我冲杀。”

    “为国战死,不亦快哉?”

    不断闪现的杀戮,是乱世每一个死去士兵的样子,手持武器厮杀,挣扎求生,杀死敌人,被敌人杀死,倒地与大地融成一体,化为白骨一堆……

    在他们背后,还有许多百姓的影子,这也并不奇怪,乱世中,百姓如草芥,为了活下去,可以豁出一切,而每一个在战场上厮杀士兵,也同样是百姓的儿子、丈夫、父亲。

    苏子籍看得入神,甚至仿佛看到在这气势恢宏的战场上空,还出现一张张半透明的面孔,他们或凝神皱眉,或悲恸哭泣,或挑灯做事,或与人据理力争,这些人,俱穿着不同官服,虽品级不同,各为其主,却都是呕心沥血,将身家性命寄托在上。

    “来。”太子朝苏子籍示意,令其跟上。

    说完,就自己朝着前方而去。

第八百四十二章 不成就死

    苏子籍立刻跟了上去,二人漫步在厮杀声不断战场上,此时战场,与刚才又似乎有些不同,也许是靠的近,厮杀每一个人的狰狞表情,都清晰可见。

    而随着深入战场,真实感越来越强,几次有长刀从苏子籍身侧挥下,甚至能感觉到恶风撕断了几根头发。

    也幸走在战斗并不密集的地点,这样的事发生的并不频繁。

    苏子籍的注意除了投向战场,剩下的全给旁走的人。

    已经死去的太子,生前未必真了解这些,在死后却可以窥见更多,跋涉在了战场上,不时停留,在某些拼死厮杀的人前停留,又低首看了看惨叫落下的士兵,这士兵捂着伤口,还没有从惨烈厮杀中回转,表情就凝固了。

    “圣人有作垂无极,王业艰难示子孙。”苏子籍看到现在,隐隐已明白了。

    就在这时,突一声号令,只听“嗡”一声,成千上万箭雨从远方齐齐射来,高高飞起,又锐利落下,带着破空声跟十足杀气,势不可挡。

    “……”苏子籍微微抬首,被发觉了?

    就听到太子发出了一声叹息,下一刻,在箭雨朝着二人位置落下时,一道透明屏障突然在箭雨下显现出来!

    波及到了他们这里的箭雨,被透明屏障挡下,顿时噼啪四落,而本就厮杀声一片的战场上,此时到处都是惨叫声,士兵呐喊声,几乎都快要被这一阵又一阵惨烈至极的哀嚎淹没。

    越发浓重的血腥味中,有经久不散的煞气和烈气。

    太子面容平静地望着远处的厮杀,说:“大郑代魏,事后粗略统计,大大小小战役,双方就阵亡四百七十万,百姓更不计其数,足足超过一半,导致大郑建国初期,百废待兴,太祖就不得不下了鼓励生育的敕命。”

    “在你面前所展现,甚至不足战役的十分之一,大郑江山,是用无数白骨堆积起来,都说一将成名万骨枯,新朝建立,何尝不是如此?”

    “孤失爱于父皇,身死门灭,唯一子嗣逃于民间。”

    “十六年后,朝廷却寻到了你。”

    “你际遇之奇,不可思议,孤现在都不能看出底细,或者就是天意。”说到这里,太子伸手弹了弹袍角,只是一哂:“要是你当个代王也罢了,图谋大徐社稷,就算有天意,这样的天下是说换就能换么?”

    “原来如此!”

    苏子籍怔怔望去,心中情绪翻滚,当年郑太祖起兵不过一百三十人,虽可以说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但其实血战频繁,出生入死,多少次危在旦夕,有这大业,或有天意,也有百千万人以性命为赌注拼杀,不知道有多少牺牲,寄托多少希望。

    有这觉悟看去,只见眼前沙场搏杀,隐隐一股血气冲出,化成一股生杀予夺,威镇四海的力量。

    “这就是大徐的龙气,大徐的根基。”

    所谓狸猫换太子,哪有那么容易?

    就算真有这种事情发生,一半也发生在王朝没落时,因气运日落西山,无法给予制衡,才能成功。

    现在的郑朝,建国才三十余年,正步步往上走时,昔日乱世,郑代魏死去的将士甚至百姓冤魂,就算魂魄已散,可执念早就已与郑朝国运融合在一起。

    无论是压制,还是反扑,都息息相关。

    “人力有时而穷。”

    这种事,比现实中真实明枪暗箭更让苏子籍觉得麻烦。

    明枪暗箭,只要提前筹谋,就算有些麻烦,未必不能解决。

    可来自大郑的排斥,影响会遍及方方面面。

    太子也不去看苏子籍,含笑说话,声音却冰冷:“要不是你有不少底牌,最近还有龙宫助你,且本朝和妖族牵连太深,因此得以撬动几分天机——否则,你以为会这样容易?现在这点反噬,已是抵消大半的结果了。”

    “嗷——”

    仿佛为了验证太子这番话,话音刚落,场景已经变了,一声带稚气的龙吟,就从远方传来。

    苏子籍看去,就隐隐看见了江水,这江水有些熟悉。

    “蟠龙湖水系?”

    只见以蟠龙湖为中心,前后千里水系,一条熟悉的幼龙,以原形在半空盘旋,冷冷盯着前方神灵,正奶声奶气喝令投降。

    “汝等还不肯降?吾乃龙君,若是不降,杀无赦!”奶声奶气声音里,已带上了龙君的威严。

    而在前方,水妖和灵兵打成一团,水妖明显占了上风。

    “吾……降……”

    随着第一个纠结神情跪下的神灵,剩下神灵,陆续跪地,低头向半空中盘旋的幼龙表达了臣服。

    而随着这些神灵跪地臣服,肉眼可见,半空中幼龙壮大几分。

    而与此同时,苏子籍身体,同样有一股热流流淌,整个身体都仿佛跟着亮了几分。

    他现在所处并不是人间,这具身体也不是肉身,现在灵魂之躯明亮,代表自然就跟着受益了。

    “事情就是你所看到的这样。”

    太子低沉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上了一种莫名的感慨,良久才长叹一声,望着苏子籍:“天机可隐瞒一时,却不可隐瞒一世。”

    “天下争龙,不成就死,此一劫,方要你渡过,否则,不单是不悔,你我都要神形都灭。”

    “轰”

    随着太子说完这话,嘴角带笑身影就立刻停顿住,只目光投向了远方。

    与此同时,无论战场还是正在厮杀的水府,都轰一声炸开,化成无数黑色锁链,长了眼睛的毒蛇一样,纷纷朝太子射来。

    “噗”一声,最先抵达的黑色锁链,只是一扫,就扫掉太子的玉冠,并顺势将其捆住,剩下黑色枷锁,一层层将其裹起来,就像蚕蛹的丝,很快太子就淹没在了黑色锁链中,被高高吊起,挂在半空。

    不仅仅这样,苏子籍发现自己现在仍在太子府内,整座太子府都顷刻陷入到火海,轰然而起大火,灼烧着能触碰到的一切。

    原本只能眼睛转动着的安静的尸体,在火海中发出痛苦呻吟。

    “嗖!”不等苏子籍反应过来,左侧突然之间扑来了一根与捆绑太子一模一样的黑色锁链,顷刻间就到了眼前,就如毒蛇吐芯一样,就要噬咬。

    “啊!”苏子籍猛坐起身,喘息着扫看四周,引着外面丫鬟问:“大王,可有事召见奴婢?”

    “不,没事。”苏子籍缓缓说着,神色怔怔。

    这里是代王府,是书房,自己正躺在隔间的休息小榻上。

第八百四十三章 狭路相逢勇者胜

    “不仅仅是经历,更得了太子的记忆。”

    “【为政之道】+3000,晋升16级(30/15000)”

    苏子籍勉力撑着,只觉得脑袋嗡嗡响,无数的太子的记忆灌输入内,苏子籍坐着,目光看着虚空,沉着脸一声不吭,良久发出一声叹息。

    太子用血淋淋一幕幕厮杀和记忆,将争龙残酷展现得淋漓尽致,他得领这个情。

    毕竟对太子来说,这是自揭了一次伤疤。

    昔日太子,何尝不是争龙最有力的一个?

    结果一朝失败,不仅自己死了,整个太子府居然落得一个鸡犬不留的惨烈下场,血脉几乎断绝,最终活下来的唯一血脉,竟只是不悔这个外面的女儿。

    争龙失败,下场之惨烈可见一斑。

    “太子是储君,大郑的绝大部分秘密,都对它开放。”

    “更有不少人投靠,衙门和宫内都有。”

    房间内昏暗,苏子籍不用点烛火也能视物,过了一会起身,往外去。

    位于书房旁的这个小隔间,是专门用来换衣服跟歇息午睡,算是密室,并无窗户,出去径直走到了书房,不言声踱到案前,思量着,提起笔来沉吟在纸上写下名字。

    “太子记忆中,有一二百个官员算自己党羽,可有些人当年太子遇祸没骨气缩了,有些人死了贬了,我这一年算是相对熟悉京城官场了,依我看,只有十分之一尚有希望。”

    苏子籍沉思着,写下了一个个名字,大概十余人,目光却看着一个名字:“赵振海?”

    “赵公公是皇帝身侧的贴心太监,竟然也曾受过太子的恩?”

    “太子,也不简单呐!”

    思量着,靠前的木窗前,轻轻一把推开,一阵清风随之吹进来,让苏子籍烦闷燥热的心情得到少许安抚。

    书房墙上挂着他亲手所写的“静”字,但事情临头,苏子籍才觉得,自己纵然是能写出十个百个静,真遇了生死攸关的难办之事,还是难以真的心静下来。

    “争龙,这水也太深了些。”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细雨,夏日的雨,微微带着风,下着着实解暑。

    就像现在,苏子籍立在窗前,望着木窗前被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的矮树,只觉得心情都跟着平复了一些。

    细雨下着时,淡淡雨雾弥漫开,看向远处就有些看不真切。

    隐隐的琵琶声不知道从哪个地方传来,虽算不上动听,可在这种雨夜侧耳听着,与淅淅沥沥的细雨混在一起,竟也别有一番感觉。

    更远的地方,走廊上有几点灯火飘荡着,那是提着灯笼的丫鬟正几个人走在一起,说说笑笑,朝着王妃而去。

    “天下争龙,不成就死吗?”苏子籍眼望着雨景,喃喃自语。

    若是真的失败了,眼前的这一切,他所拥有的这一切,就会如曾经的太子府一般,被杀戮毁灭。

    “郑朝的气运对我反噬,想要缓解,就需要合流前朝与今朝的气运。”

    “要合流,就在不悔孩子身上。”

    毕竟他与不悔的孩子,是拥有着前朝与本朝两朝皇室血脉的人,无论是前朝大魏的气运,还是本朝大郑的气运,都会对这个孩子有一分“香火情”。

    可就算是不悔的孩子有着大郑皇室血脉,其实按照习俗来说也是外人,之所以能成功,大概还是占了不悔是前太子唯一血脉的因素,这样一来,就算是外嫁女,生下的孩子,也就成了唯一一支太子后裔,只能由他传承下去。

    曾经太子是大郑的正统,就算后来失败了,也还有着影响,这才是苏子籍之前能成功瞒过的最重要的原因。

    “当个王爷也就罢了,大郑社稷不怕多个闲王。”

    “可要夺神器,区区这点反噬,的确是最小了。”

    苏子籍明白,自己要是争龙失败,不但自己会完,就算是龙宫,选择支持自己的太子,也会跟着完。

    “所以我只能赢,不能输。”

    渐渐,杀气在苏子籍身上弥漫开,死死盯着一个地方,嘴里喃喃:“不能这样了,皇帝有多种选择,自然可以随意丢掉我这个,可如果除了我,没有别的选择了呢?”

    “三个成年皇子,就只有蜀王跟齐王还有机会,只要蜀王齐王都出了事,除了我,皇帝还能选谁?”

    一抹红色从苏子籍眼眸中闪过,让绵绵细雨都多少了一层杀机。

    “从政治上说,这办法并不明智,更暴露了自己,可有时,却必须有狭路相逢勇者胜的觉悟。”

    “皇帝无意自己,那无论怎么样争夺都是徒劳,只有拼死一搏。”

    “就通过这事,把齐王或蜀王解决了吧。”

    先解决一个,剩下一个,也不会留太久,更重要的是针对皇帝,苏子籍默默的沉吟:“皇后,还有这赵公公,或有着大用。”

    “上次,皇后退让了,结果太子死了,这次,如果我要死,皇后会不会拼死一搏?”

    “这可是她最后一点血脉,我死了,就算贵为皇后,大郑与她又有多少关系了?”

    “还有曹易颜,区区一个举人,敢出手暗算我,也得死!”

    镇南伯府

    细雨连绵而下,世子院门开了,小厮撑着一把油纸伞,世子谢真卿缓步从里面出来。

    他的身体渐渐康复,外貌比之过去更是一日较一日出色,三分在貌,七分在气质。

    哪怕是穿着看似普通的青衫,走在路上,也吸引丫鬟注目,被他看一眼,就能面颊飞红,春心砰动。

    “去花园吧。”

    谢真卿看了一眼撑伞的弘道,他虽无事就沉默不语,但对他的照顾却毫不懈怠,知道有心结,谢真卿已不再奢望能让他很快想通了,等自己大业成了之时,想必自然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

    垂眸回想着这段时间的事,谢真卿向往花园走,轻声说:“现在京城,已是龙气纠缠争斗,外人看不明,我却知道,这是争龙了,热闹啊,弘道,你就真不想去看看热闹?”

    “回公子的话,小的不想。”弘道回话,看这种热闹,可真的会死,自己还不想早逝。

    谢真卿笑笑,也没再说什么,在弘道陪同下到了花园里。

第八百四十四章 埋的太深了

    镇南伯府的后花园,建的还算大,且不止一个,一个大园子,一个小园子,谢真卿去的就是大园子,走上一圈,慢一些能走上小半个时辰。

    他虽看着康健了,但走路仍不急不忙,散步对于他来说,还真是一种享受。

    而不远处廊子里看到他的丫鬟,也觉得远处细雨中有美男子撑伞散步,对她们来说是一种意外惊喜。

    “快看!是世子!”

    “世子越发贵气逼人了,外面说的那些翩翩佳公子,哪有人比得上咱们府上的世子?”

    “就是,要是前些年,世子身子安好,出门让那些人看到了,哪里有其他京城公子的份?”

    丫鬟们想到京城中出名的佳公子,竟都不曾有世子,都油然而生一种愤愤不平。

    在她们看来,世子真是样貌、才学、气质,都出色极了,甚至就连脾气,大多数时也很好,只是平日里要休养身体,很少出来,这才让那些不如世子的人得了美名去。

    弘道扶着谢真卿走上了一个小亭,小亭里有着石桌四个圆凳,收了伞,弘道又为谢真卿擦干一个圆凳,才让谢真卿坐下。

    谢真卿笑了笑坐了,若有所思的看着雨中的花丛,雨点噼啪,突然转首问着垂手伺候的弘道:“隆安帝陵墓,你安插在第四层的丹方,还没有被发觉吗?”

    弘道一凛,低声回答:“公子,隆安帝陵墓,已被查过几遍,若是放得太浅,会引人怀疑,所以放在了更深一些,现在还没有被发觉。”

    谢真卿有点嫌弃地看他一眼,无语地说:“这么久还没被发现,那也埋的太深了。”

    “以前慢些无所谓,可现在龙气变化的关键时,却不能由它去了。”

    想了想,谢真卿吩咐:“听说俞谦之处境不是很好,你就让俞谦之去一次隆安帝陵墓避避风,他到了,自然在机缘下会发觉丹方。”

    弘道答应一声,没有多少表情,俞谦之本是自己的人,多亏自己方面支持才到这位份上,但是人,自然会随着水涨船高变了心,近年早不复热情,不过没有撕破脸,现在公子要用,自然还可以帮一把。

    谢真卿又问:“齐王府现在如何了?”

    弘道回话:“已有几人可用,不是现在安插进的人,是早就在齐王府里面的,现在已提拔上去了,可以亲近齐王了。”

    齐王府渗透的事,倒让谢真卿还算满意。

    谢真卿点首,还没有说什么,突然之间,盯着一处“咦”了一声。

    那个方向,似乎是……

    他忍不住站了起来。

    京城一处道观

    细雨中的这处道观,安静、质朴,甚至因着道意颇浓的建筑风格,在雨雾笼罩下,仿若不是人间该有之处,但这道观又明明白白地屹立在京城中的一处,平日里也只有这里才稍稍安静一些。

    前面大殿的偏殿里,刘湛正在接待客人,茶香四溢。

    这客人同样穿着道袍,气质略显刻薄难以接近,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带着一股连普通人也能轻易察觉并畏惧的阴郁。

    不是旁人,正是皇帝御用的炼丹道士,霍无用。

    “你可听说了?俞谦之有意静修一段时间?”刘湛正问到这件事。

    霍无用自然是听说了,不仅听说了,俞谦之离开时,霍无用还远远看到了。

    俞谦之走得行色匆匆,看起来像是避风头,可在这时离京,若只是避风头,却又不是俞谦之的行事。

    别看霍无用似乎只知道炼丹,但出入宫闱,能在皇帝跟前混这么久,霍无用可不是简单的人,更不会将俞谦之这人想得简单了。

    俞谦之跟前鲁王有牵连,这事也不是什么秘密。

    “许是为了赎罪?”霍无用道,“此举,倒也能让皇上对他怒气少些。”

    作住在京城的修道之人,得罪了皇帝,那可不是好事,对修行也不利,俞谦之想要赎罪,也不是不能理解。

    说完,霍无用又满脸疲倦,叹:“炼大还丹的药,基本上又凑满了,可惜的是,缺了最后一味,京城都已找遍了,没有一个能用。”

    又道:“在别郡倒是有几个候补,可惜是身份都有些不好说,更重要的是,还没有真正入道,现在也都仅仅盯着。”

    说着,就说了几人的名字。

    刘湛沉默良久,叹:“这些我大半都接触过,不但家世不简单,还都是命世人杰,关系些气数。”

    而且都是不满三十岁的年轻才俊,能在琴棋书画及武技上有希望突破极限入道,任选一个,都可以在将来成朝廷栋梁,就算不能做官,也可以在领域做出成绩,流芳千古。

    这样的人,让他们生命中止,挖了心给老皇帝入药,实在……太可惜了。

    也有伤气数。

    霍无用微微苦笑:“没有办法,皇上要用,再好的命也得填上,就算明知道假以时日,能为朝廷做贡献,造福一方,可又能如何?能与皇上的命相提并论么?”

    两人都是久在官场,心里清楚,不仅仅皇令一下,再有才的人,也难逃一死,这就是权力的可怕之处。

    并且实在的说,国家社稷,如山如海,这些人虽算人杰,损了也无有大碍,那种认为缺一个就影响神器,真的是想多了。

    不看十几年前,就算是太子,死了也就死了。

    也只有在社稷关键时,才有人短时间不可代替,也仅仅短时间。

    不见打天下的功臣,纵是名垂青史的名将和军师,一旦平定了天下,就也可以和宰鸡一样杀掉?

    这就是过了关键时,不再不可代替。

    两人说到这个,就沉默不语,只是喝茶,良久,霍无用起身,在房里踱步,许久看了看对面坐着的老道,问:“我本不该问你这些,可你我到底有些交情,共事多年。你帮助代王府,是不是太显眼了些?”

    刘湛嘿嘿不语,良久就是一笑:“你担心的,我岂会不懂?放心,我可是禀告过皇上,获得皇上同意才去相助代王。”

    “你这老狐狸!”霍无用听了,也跟着笑了。

    既没被从龙之功迷了眼,还知道分寸,那就没可担心之处了,才笑着,突然之间,两人脸色同时一变,都看向了一处。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1993/ 第一时间欣赏赝太子最新章节! 作者:荆柯守所写的《赝太子》为转载作品,赝太子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赝太子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赝太子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赝太子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赝太子介绍:
紫檀木钿,指狐为妻,六大预言,谁是太子一个现代狸猫换太子的故事赝太子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赝太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赝太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