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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荆柯守     赝太子txt下载     赝太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八十二章 难道是天机感应

    含章殿

    太监抬着方桌进殿,这等筵宴是不可能等人到了再上菜,早已预备好了,一桌桌按照品级和规格,珍馐佳肴已上了,摆的整齐。

    文武官员以内阁为首一百多名,都站着寒暄,郡王国公宗室十几个显的更放松些,有的甚至在这场合挤眉弄眼说着笑话。

    突然之间,有人住了口,暗暗说着:“齐王来了。”

    就看了过去,果然见冕服冠带辉煌的齐王过来,齐王似乎有点疲惫,眼圈有点青,可精神极好,见人行礼还颌首为礼。

    等过了,就有人议论:“听说齐王上了谢罪书,皇上就把他放出来了。”

    “不仅仅这样,前阵受了伤,听说不行了,后来养了养,又恢复了,现在龙精虎猛,能日御三女。”

    “嘶……”听的官倒抽口气,很是羡慕。

    “齐王无恙,这是不是……”有人想的多,喃喃。

    “你想多了,太孙已立,天位已定,宁复有他?”

    齐王隐隐听闻了些,身上一震,就要发怒,又猛意识到此处巍巍天阙,断不能给父皇打脸, 冷哼一声,迈步上阶。

    一转眼到了一侧角落, 就有人迎上来了。。

    “那人还没有来么?”齐王扫了一眼, 阴沉的问着。

    “听闻代王蒙皇上许可, 一一在浏览宫殿以及诸门。”来人是个太监,低声答着。

    “哼, 果然是乡下粗鄙之子。”齐王鄙夷,连皇宫现在都认不全,太监垂手听着, 也不说话,齐王也不愿意在这场合多说,想走,突然之间心一动:“你说他在检阅诸门?”

    皇宫诸门都有侍卫亲军把守,可以说是皇帝最贴近的防线, 非同小可。

    不知道为什么, 只听到这些, 心中就是一慌。

    “是, 不过根据眼线, 都是一看而过, 并无多少搭话, 更无特别见人。”太监轻声说着。

    “孤知道了,给孤盯紧些。”齐王才勉强放心, 可心还是沉沉着, 就如这阴沉的天色, 似乎刚才的好心情, 一扫而光。

    “奴婢恭送太孙。”苏子籍出垂花门而去,迈着步稳稳走着, 似乎是浏览, 良久方漫不经心问着:“宫内看了大半了吧?”

    “是, 再前去,就去外宫了。”纪公公心绪不错, 差事办了一大半了, 在他看来,太孙的确是漫踱浏览, 并无可疑之处。

    见太孙的话少,纪公公觉得是太孙累了, 想想也是, 半个宫殿可不小, 数里路是有, 因此说着:“殿下,您也走了不少路,是不是休息下?”

    “这处不是很适合,再外面栖下。”苏子籍说着。

    太孙愿意避嫌,自然没话可说,一行人继续沿一条偏窄小巷而行。

    苏子籍其实不是累,是心累,刚才几乎是将皇宫大半而过,有些宫院在名单上的人有二三人,就随便多点几个,问几个问题,有些宫院并无名单上的人,也随便点一二人,问一两句。

    因每走一个宫院,都是这样问过来,几乎不停留,基本上被问到的人,都是当众被问一两句话,任谁都不会觉得苏子籍在拉拢人,更不会觉得这有问题。

    可走了大半圈,苏子籍都有点想摇头。

    名单上三十几人,他已几乎快问遍,结果这些人大半都没用了。

    这份名单还是皇后和于韩经过筛选才填上的人,却还是这样结果,可想而知,皇后虽依旧有尊位,但在皇宫内外势力,早就已十不存一了。

    有的甚至,直接被皇帝控制了。

    这虽在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太监宫女最是附势趋炎,许多人只是皇帝巴结不上,才投靠了皇后。

    现在皇后不管事,不能给自己前途,自然要投靠别人。

    更不用说,堂皇大义了。

    “幸还有几个可用。”苏子籍得到这样的结果,倒也不算很失望,只是暗暗感慨,现在才知名分之贵,以及历史上能逆袭成功有多难。

    “要不是我有神通,怕一分半分的机会也没有。”

    “想想也是,历史上太子,都是十年二十年的根基,还有母系,我一穷二白,才来京二三年,又能依靠谁?”

    “就算这样,皇帝猜忌我也甚深,这是皇帝本性多疑,还是有所预感?”

    苏子籍继续向前,前面又一殿,抬头看去,只见周围显得偏僻,也看不到殿名,附近野蒿乱草丛生,甚至似乎有只耗子窜过,过于冷清了。

    苏子籍回忆了一下路线,这里挨着冷宫,应该不是得宠的人住处,可这处又给苏子籍一种隐隐的怪异感。

    所以苏子籍默默打量这里,发现这里的确没什么人,春风掠殿,却仍寒气森森,周围都寂静无声。

    这时有太监过来,看着品级不高不低,年纪在三十左右,向自己行礼。

    此人并不在名单上,苏子籍也就是随口一问:“这是这么殿,为什么这样冷清?”

    “殿下,这是勤华殿。”

    “前朝曾经是大殿,本朝早已废置不用,前面还有太祖时的郑丽妃住在绯烟院,后来病故了,这里就空了下来,无人迁来。”太监平淡的说着,似乎并无可疑处。

    就连纪公公也没有啥异常,这话符合他的认知,可苏子籍含着笑,似乎听的漫不经心,可心一凛,目光垂下,就看见半片紫檀木钿虚影显示。

    “【绛宫真篆丹法】+330,14级(6563/12000)”

    “此人竟然是修炼丹法的高手。”

    “并且还是尹观道的人。”

    “尹观道所图不小,竟然派嫡传弟子阉割入宫,伺候皇帝,为皇帝处理风水、炼丹、祓濯等法事。”

    “这还罢了,竟然还有……龙珠!”

    苏子籍望向这太监的目光都带上了一丝震惊,虽然很快就掩藏了,但心脏却差点剧烈跳动起来。

    难怪觉得这处宫殿给自己的感觉有些怪异,这宫殿里竟然放着一个名为九龙仪的东西?

    龙珠!

    皇帝竟然有龙珠,可惜的是,这种宝贝,似乎对方极欲隐藏,因此带出的信息不多,看不出具体用处,可和大还丹什么联系一起,一种可能就似乎跳跃欲出。

    苏子籍没有多问,他心里清楚,这宫殿内既藏着这样重要的东西,又和自己有密切关系,这里就绝不可能无人!

    怕是不仅有人,里面还有高手,正在监看着自己。

    而暗中跟着自己的人,以及里面的人,若察觉到他此刻的异常,对自己来说,就是一个极大的麻烦。

    这样想着,苏子籍就颌首:“原来如此。”

    就让人起来,带人继续往前去,似乎只是随口一问,而这太监目送苏子籍一行人远去,不由蹙眉。

    “有什么不对么,师叔?”耳侧传来了问话。

    “没有不对,问一句就走了。”孟林思索良久,回话,只是疑惑:“可为什么恰到这里来?”

    “带路的纪副监,是皇上的人,并且也不知情,不会是故意。”

    “难道,这就是天机感应?”

第二百八十三章 此人可用

    “太孙,内宫还要转么?”跟着的纪公公问着。

    名单上里的太监基本都见过了,再继续停留也没有意思,倒还有几个人,是在更前面各禁门侍卫亲军中,苏子籍了看天色:“去外朝罢,随便看看沿途!”

    “是!”纪公公应着,不过绕了一大圈,过去距离也不近。

    苏子籍也没打算让人用乘舆抬着自己去,而打算就这么走去,顺便将思绪捋一捋。

    他沉吟着,基本该转都转了,可惜,可用的人太少,太监里只有五个尚且可用,余下还有五六个可争取,但争取就必须花时间,现在就是赶不上了。

    虽然本就不抱太大的希望,但仅仅五个可用的人,对于自己来说,还是少了一些。

    这五人也不是在很紧要的地点,品级也不高,真用起来,也不知道能不能起到作用。

    “太孙殿下,走了这么远,不如去前面侧殿休息一下,这里已脱离了内宫,不是娘娘的住所了。”纪公公累的双腿发软,看了看周围提议,心里寻思,太孙就是年轻,看上去还很轻松,半点汗也没有。

    宫里这样收拾干净但无人居住的宫殿不少,只要不进嫔妃住所, 休息一下无可指摘。

    “可以!”苏子籍目光一扫,点了下头, 自己虽根本不累, 但也不想让人知道自己体力好, 该休息一下,就休息一下。。

    “还不快去?”纪公公让人将前面侧殿稍微收拾一下, 让苏子籍落座,这样无人宫殿,也有太监管理, 这样的人未必就是不重用的人,因大多是大太监兼管。

    藏经阁或皇帝的私库等,基本都是这情况。

    苏子籍坐下,负责管理这里的大太监不在, 但一个管事却在,立刻进来,亲自伺候太孙休息、喝茶。

    苏子籍喝了一口, 清香扑鼻,味道也很不错,就随口问:“这是什么茶?”

    这太监低垂着头,恭敬回话:“回殿下,此茶名唤绿春,乃是春贡之茶, 此处尚是冰雪, 南方已春意嫣然,故有春茶上贡。”

    绿春?没有听说过。

    “太孙殿下, 这茶乃极南一大岛进贡入宫, 虽不是十分珍贵,但除宫里,外面却是少有。”

    “哦?为什么?”

    “因茶还罢了, 要泡茶泡出这绿春妙处, 就需用一种灵泉, 而这灵泉,除了这茶树所在有, 只有宫中才有。”

    太监赔笑的说着。

    至于这事是真是假,其实倒不重要, 但喝茶时听着这样轻柔的讲述, 倒有些意思。

    苏子籍笑了下:“这有些意思,孤知道了。”

    说完,心里却一动,目光再次轻飘飘从这太监身上扫过去——这人不在名单上,竟然是可用的,这倒是意外之喜了。

    不过,身侧跟着不少人,虽纪公公不在,明显是在外面休息下,但都是皇帝的人,苏子籍并未表现出什么,喝了茶,就问着:“你说话有趣,叫什么名字?”

    “奴婢杨维石。”

    “继续罢,别让外朝等久了。”苏子籍起身说着,虽离外宴尚有一段时间,但自己也得提前一段时间去,难得在宫里有理由四处走,苏子籍也不愿意放弃这样机会。

    当下就查看下各门各禁。

    虽没有雨雪,天色却更阴晦了,十几人转去了朱雀门。

    一行人见状,神情就有点不自在,但苏子籍是太孙,又是奉旨查看,谁又敢表现出什么,只是沉默跟着,这些反应,苏子籍权当没看到。

    “其实侍卫很少巡查内城,内城是有巡夜内侍,防贼很少,主要是严管灯火,着火了可不得了,打雷天更防雷火毁了殿宇。”纪公公还是笑着,从容介绍:“还有就是防着内侍聚赌生事,再说,九千间房,内侍宫女加起来,接近一万人,也得有规矩。”

    苏子籍笑着点首,的确,哪怕有侍卫亲军,可规划了巡查范畴,等闲是不能入内。

    一行人赶至朱雀门,就见着有台阶,以及厢房,这时朱雀门当值侍卫等闻到了消息,已经迎接出来。

    纪公公就指着介绍:“皇宫有五门,每门侍卫不等,大体上每门500人,不过品级是按照千户计。”

    “每个千户轮值,并不固定驻所,这是本日朱雀门轮值千户金泽乡。”

    宫里举办宴会,侍卫自然忙碌,要防备出事,警惕心很强,看到太孙过来,这一片侍卫都忙着见礼,但并不说话。

    苏子籍笑着让他们起身,就问着千户金泽乡:“你们是轮流守值么?”

    金泽乡生得很是普通,身板倒看着高高大大很健壮,恭敬回话:“太孙殿下,卑职与同僚的确是轮流守值,三日一换。”

    就话回话,并无丝毫多余。

    一问一答,金泽乡的思想碎片就被苏子籍接收到了,不由暗叹一下,此人对皇帝忠心耿耿,不但不可用,怕是日后死敌。

    这很正常,能在皇宫里值岗的亲军千户,必是在皇帝的人,还必须很受信任才会委以重任。

    这样的人,能用的可能性本就非常小。

    就算皇帝老了,可只要皇帝一天不死,太孙一天不上位,人家就不可能听命于太孙。

    苏子籍也不失望,又随口问一侧的副千户,此人叫葛世明,葛世明是皇后当年抬举选入侍卫,一转眼二十年,当到了副千户了。

    自然在名单上,不过,因着之前经历,苏子籍也不抱多大希望,随便问着:“轮值侍卫,晚饭是有人专门送过来?”

    副千户葛世明忙回话:“回太孙殿下,每个饭点都有人送饭过来,节日里更是丰盛。”

    苏子籍似乎一怔,又问:“可有酒?”

    “殿下,轮值要紧,并无酒,饮酒罪责不小,初法就鞭三十!”

    苏子籍点了下头,示意侍卫继续值岗,自己则转身离开,连姓名都没有问,看似平静,但心里却雀跃起来。

    这个副千户葛世明,竟然是可用,敢为皇后和自己效死!

    副千户,虽不是千户,但能在亲军里收服一个副千户,这能在关键时起大作用,这绝对是很大的收获,可以说,自己的计划,在此才有着实现的可能性了。

    上天助我,苏子籍暗喜,只是不表现出来,又细想此人的简档,又看不出特殊。

    要说施恩,别说名单上,就是原来二三百人,哪个不施恩?

    可能记得的,也就是几人罢了。

    人心,真的是猜不透,想不明。

第八百八十四章 我之寇仇

    一处偏殿

    皇帝正在更衣,换了一身衣裳,看着镜子中自己,恍惚间觉得自己似乎比刚才精神了一些?

    皇帝自己扭了下脖子,心里暗叹:“老了,朕在自欺啊!”

    白发、皱纹,干瘦,甚至身体内的沉重,以及隐秘折磨自己着昼夜不歇的病痛,都告诉自己,暮气深沉,与日无多了。

    “罢了,要去外朝了。”一瞬间,皇帝甚至起着让太孙代劳主持外宴的想法,可立刻压了下去。

    时间多少,皇帝心里有数,知道该开宴了。

    就在这时,一个太监静悄悄走入,来到了皇帝耳畔,耳语几句。

    皇帝正在扯衣领的手就是一顿,淡淡说:“是么?太孙就泛泛巡查了下,并没有多问多说?”

    “是的,一路上,遇到任何人,太孙都只问一二句,到任何地点,都只是略微停留,只在回来时在一处偏殿休息一下,喝了一盏茶,不过这是纪留良自动提议,并且也只是问了上的茶是什么。”

    “太孙去了各门,可与侍卫联系?”

    “并无,队伍的人都盯着, 有六个人观看记载,对照并无差异, 同样只问了一二句。”

    “现在, 太孙已去了含章殿, 在殿门等候。”

    “是么,这样老实?”皇帝心里诧异, 总觉得不止如此,可也清楚,这采取的是彼此不联系, 记录对照,断无弄虚作假的可能,当下颌首,这就是表示已知道了。

    “去外殿!”

    “是!”太监弯着腰,慢慢退了下去, 外面乘舆已经预备, 宫人都垂手而立了。。

    含章殿是朝会之殿, 很是宏伟, 皇帝坐乘舆绕道正门而入,远远看去,就看见了三拨人——宗室勋贵、文官、武将。

    这些人虽都站着,可相互寒暄, 有的甚至说笑话, 见皇帝乘舆而来, 就立刻住了口, “唿”黑鸦鸦跪下一片。

    皇帝迈着沉重的步子下了舆,就见太孙也跪着迎接, 便笑着说:“太孙起来罢,天寒,地上也寒, 朕说, 你实在不必拘礼!”

    “这是皇上的恩泽,可礼仪乃万世之道,孙臣却不敢放肆。”苏子籍恭敬的说着。

    当了代王和太孙, 有了下属, 才清楚“礼多人不怪”、“恭敬不如从命”的意思, 态度真的非常重要,既知道皇帝用心不良, 自是不会在这种小事上让人抓住可发作的把柄, 反正以自己的身体素质,天气再冷,等在外面,并且跪一会,也并无关系。

    皇帝见太孙如此恭敬,不由略满意,又想起了汇报,说太孙虽到了殿外,却并没有自己进去,更没有与大臣来往,只是稍微寒暄下,这让皇帝还算满意,可是,光是看到这样风华正茂的太孙,皇帝心里就有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皇帝努力将这股情绪压下去,路过太孙时,说着:“你有心了,外面太冷,跟朕进去吧。”

    说着迈步进了大殿,坐在帝座上,吩咐:“叫进来吧!”

    顿时,丹陛之乐大起,群臣早就在里面等着,都等得有些昏昏欲睡,随着太监叫进响起,再困的人都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能有资格进入宫宴的官员,最低基本也是四品官,还都是实权官员。

    除了这些官员,就是一些有爵位且还能让帝王记得的人家。

    有些空有爵位,却早就已经没落,老人都不在了,可能根本连进宫门参加这场宴会的资格都没有。

    这些条件都筛选一遍,剩下的人,也有着上百人,黑压压坐了一片,一人一桌,矮桌矮椅。

    皇帝跟太孙先后进来,这些人也都按品秩肃然鱼贯而入,随班行礼,齐声高呼“万岁”、“千岁”!

    叩拜皇帝,也拜见太孙。

    这二人,一个是君,一个是储君,行礼其实是不同,皇帝看着拜见完自己,又去拜见太孙的百官,目光一扫,淡淡说:“诸位爱卿,都平身吧。”

    又看一眼站在前面的太孙:“来人,给太孙赐座。”

    这本就是应该,苏子籍自然不会推辞,而是谢恩后就在百官前坐了下来。

    “今天是上元节,是喜日子,过了上元节,就要开印开封开衙门,又要忙了起来。”

    “今日上元宴,既然是召见大员,君臣同乐,也是对来年有所寄望,朕得在这里说上几句。”皇帝端坐在御座上正容,一片寂静中,声音不疾不徐,清晰响彻着殿内,充满了自信和威严。

    而百官躬身以对,满朝连呼吸都停止了,空广庄严的殿中,静至落针可闻。

    苏子籍略抬起头,看了下面一眼,心中震凛,只有在这种场合,才能看出皇帝的掌控力。

    “太祖不仅仅提三尺剑,扫平群贼,开创我大郑基业,更在位十一年,振百年之颓风,整饬吏治,刷新朝政。”

    “朕蒙太祖之德,继承社稷,不敢说宵旰勤政夙夜不倦,至少也能说的上是孜孜求治。”

    “二十年来,有人说现在是盛世,可去年,就有三个省,十七个郡县遭了水灾,又有十一个郡县遇了旱灾,甚至还有青黄不接之时,邪教蛊惑闹事作逆,虽旦夕就被郡县平之,可也说明远未到太平之时。”

    “朕虽老迈,心尚未熄,诸卿更得努力,以辅助朕创大郑之世。”

    听到这里,苏子籍微微变色。

    “当然,诸卿战战兢兢,极是辛苦,朕也是看在眼里,所以这些叮嘱,也就是随便说说——赐筵!”

    顷时钟吕齐鸣,乐声中百官叩头谢恩入席,宫女太监鱼贯而入,将国膳一样样端上来。

    在这样宫宴上是很难吃好喝好。

    端上来的饭菜基本早就凉透了,毕竟从御厨到这里,就算一直温着,可春风正冷,风一吹,再烫也变凉,油腻的更浮一层冻油,而点心之类,吃着倒味道不错,可这些在很多人看来不算正经食物。

    酒虽好酒,可谁敢在这里多喝?

    但无论是谁,都要露出笑脸上,感谢皇恩浩荡,让他们有机会进宫,来沐浴皇恩。

    谁在这时还拉着个脸,惹得皇帝不痛快,那接下来的一年怕是自己都要不痛快了。

    苏子籍坐在那里,菜肴一样样摆上来,目光看似落在桌上,实际上却两眼放空,只是寻思。

    “平心而论,皇帝虽杀了太子,也对我不利。”

    “可太祖驾崩时,天下尚有变数,皇帝既位二十年,却基本上海晏河清,所有变数都基本上拔掉了。”

    “因此皇帝威望实在不小。”

    “唯一的就是二点,首先,虽平天下已三十年,到底还不是五十年,还有乱世的最后一点余风。”

    “要是五十年,怕我没有半点机会。”

    “其次就是皇帝到底年迈,明眼人都能看出,寿数只在一二年之间了,因此人人默默支持我。”

    “名单上三十余人,太监五人可用,侍卫亲军里更只有一个副千户,一个百户可用。”

    “其实也是这大势的表现。”

    “可我之英雄,敌之寇仇,我之寇仇,敌之英雄,要是平常的皇帝还罢了,大势到这里,连废我都不可能。”

    “朝廷和大臣断不会允许,不允许,皇帝就不能行之。”

    “可今上建的功业不小,权威日隆,虽日薄西山,但要倒行逆施,却也有着这力量。”

    “真的废我,满朝文武,谁能真正援我?”

    “就是皇帝英明,功业不说鼎盛也不小,所以,我才誓要杀之。”

    “断不能生死由皇帝一念之间。”

    苏子籍眸子幽暗,也许今天的朝宴,其实可能是皇帝显威,可越是这样,越要行玄武门之变。

    就算胜率并不高,也必须行之。

    “还有,九龙珠,测试我,我只得了这点信息,又是如何对我监控?”

    “是不是对我大业有所妨碍?”

    苏子籍的心思很快就转到了这件事上,就在若有所思时,从殿外吹来了一阵风,皇帝看向外面,旁有太监闻音知雅意,出去转了一圈,回来笑着说:“皇上,外面下雪,正飘着小雪花,瑞雪兆丰年,这可是好兆头!”

    反正,别管是不是好兆头,嘴上都要这么说,皇帝一听,笑着点了下头,就拍了拍手。

    百官和苏子籍都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上面的皇帝。

    皇帝的目光落在苏子籍身上,慈爱说:“太孙的才学,如今是天下皆知,朕也不胜之喜。”

    “难得我姬家,也出了一个诗人。”

    “今日设宴,殿外飘雪,乃是盛事,不如,就让太孙作诗一首,就以这雪为题吧!”

    这话听起来有点不对味,什么叫“诗人”,对朝廷来说,不过是诗词娱臣罢了,别人有这名号还罢了,太孙有这帽子实在不是很好。

    苏子籍早就知道,今日宴会上,皇帝怕就有所动作,当下果然就听到了这一番话。

    于是立刻起身应了。

    结果才应了,就听皇帝又说:“若只寻常作诗,实在没有意思,不如……太孙你七步作诗,作一段佳话,如何?”

    这话一出,之前就隐隐心里不安的几个重臣,脸上神情都凝重了,而别的臣子亦不由皱眉,对皇帝这样的提议,既是诧异,又是不安。

    七步成诗,可不是好话,七步诗最成名事例,乃兄欲杀弟,皇帝怎么糊涂了,居然让太孙七步成诗?

    别说此事传出去,怕京城乃至地方都要暗流涌动,生出一些事端,就看眼前,齐王和蜀王,顿时眼里放光,不由都直起了身子,一扫原本典立太孙的颓势,就知道不妙了。

    内阁大臣面面相觑,都看见了彼此震惊又沉重的眼神。

第八百八十四章 世态炎凉

    “原来如此!”

    苏子籍听了皇帝的话,心一沉,又觉得预料之内。

    说实际,诗不诗并不重要,自己哪怕随便弄首诗就可应对过去,皇帝的用意,看齐王和蜀王两眼放光,以及官员惊疑的眼神就清楚了。

    这是释放政治信号。

    这谈不上玩不起,相反,这是官员和上位者的最常用的手段,释放信号,然后就左右风向。

    这风向一出,不仅仅齐王和蜀王又恢复信心,与自己打擂台,本来想靠拢自己的官员,可能也有很大部分迟疑了,观望了。

    这就可以不耗吹灰之力,打断了自己滚雪球的大势。

    可明明知道,却是无解,当然这也不是万能,这种情况,只要自己继续占有太孙名分,反会起了筛选的作用。

    就算这样,自己也得应对,重要的是不能丢了气度和仪态。

    态度从容,尚可投资,遇事失措,人人远避。

    不过皇帝既然出这伎俩, 那自己造谣煽动也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了。。

    想到这里,苏子籍起身, 躬身:“皇上出题, 孙臣自当承奏, 就献丑了。”

    说着,从容顶着百官复杂的目光, 起身在中庭散步,不得不说,这立刻使许多人眼前一亮。

    太孙身穿冕服, 却没有压过个人,这一步顾盼生辉,令人一见忘俗,不少人心里都不禁暗想:“这样的太孙,皇上也太苛了些。”

    没有走七步, 而走了三步, 就已停足诵诗:

    “新年都未有芳华, 二月初惊见草芽。

    白雪却嫌春色晚, 故穿庭树作飞花。”

    最后一句落下,苏子籍朝着上面行礼:“孙臣不才,用此诗来贺今日雪景。”

    在场的百官,鸦雀无声, 都是进士出身, 就算有不善于此, 也能鉴赏,这此诗于常景中翻出新意,可以说是工巧奇警。

    新年还没有鲜花, 一个“都”字, 流露出久盼春色的焦急,而“惊”字, 更有着摆脱冬寒后惊喜, 一抑一扬,跌宕有致

    而下面二句“白雪却嫌春色晚, 故穿庭树作飞花”, 表面上说有雪而无花,实际雪花穿树飞落,却也能装点出春色,显示出了作者的旷达。

    若是单独, 也不失一流水准,要是用在此景, 用在皇帝突然打压的情况下,这诗简直是妙不可言,令人回味无穷。

    “更不要说仅仅三步,太孙此诗,简直是造化之作。”

    “好诗!”

    百官安静一瞬,有人却说着,顿时上座的人一齐看去,看谁那样不长眼,却见是一个五品官,看上去并不太熟,一半是陶醉于诗,一半是懵了,似乎是不明白为什么众人这样看着自己。

    “当到五品,还有这种官么?”

    不等上面坐着皇帝看清是谁在说话。

    “太孙有诗如此,我等为上元贺,为皇上贺。”这时,上座中,有人站起来说话,众人更惊,下面的官不懂,三品以上还不懂么?

    面面相觑看了过去,立刻就理解了,这是罗裴,早早投靠太孙,并且身为太子少保,维护太孙,或是理所当然?

    “我等为上元贺, 为皇上贺。”有着这人带头,似乎打破了寂静, 人群中陆续有人称颂, 一时间,气氛热闹了起来。

    “人心可用呐!”

    苏子籍本以为皇帝发出信号,自己就被打压,万万没有想到,一个懵懂的微末小臣,竟突然说了这句话,打破了僵局,而罗裴更直接站了起来,支持着自己,顿时就使局面发生了变化。

    “或者,皇帝已老迈,又立了太孙,朝野最重要的就是安稳过度,而皇帝在今日宴会上,突然来这一手,就让有识之士有些不满了。”

    “皇帝平时玩弄权术不要紧,在这节骨眼上,却是不行。”

    百官不敢对着皇帝发难质问,但当自己真在七步内完成了一首诗,诗意嫣然,又焉有不惊叹的道理?

    “这就是百官,只当不知道其中龌龊,按照常理朝贺——庆佳节,彩佳诗,贺太孙,这不是理所当然么?”

    苏子籍若有所悟,目光扫过,只见群臣道贺,殿内一片喜气,就连几位平日老成持重的阁老,也对着自己露出赞叹之色。

    这一刻,坐在上面皇帝,仿佛真就成了一个被隔离在众人外的孤家寡人。

    这情况只是一瞬,赵旭已经立起身,大声着着:“今日佳节,不仅仅太孙作诗,百官也得对诗。”

    “臣出一题,四海衣冠拜九重,圣君在位像飞龙。”

    不仅仅是赵旭,钱圩应声接口:“遥瞻雉扇双开处,万岁齐呼瑞气浓。”

    两诗接过,皇帝不由笑容可掬,举杯一呷,而百官似乎早有默契,一个个从上到下,各个吟句接对。

    这是传统了,皇帝虽笑容满面,心中却是震怖。

    以前,虽也感受到自己老迈带来的后果,可都没有现在这个明显。

    皇帝年壮时,一言之间,就如雷霆,哪怕是亲王宰相,都是秋风扫落叶罢了,无人敢违背,可现在,自己还没有崩呢,就已经有些凉了。

    人心转移,世态炎凉,可见一斑。

    这心中愤懑,一时间冲上心去,听着连连颂词,脸上肌肉都一抽,差点当场绷不住露出怒容来。

    “不过,这本是常理,现在最要紧的是,朕能恢复青春。”

    本来立这孙子当太孙,就只是为了长寿,为了龙气能强盛起来,太孙在皇帝的眼中,那就是“药材”,而立其太孙的过程,无非是“炮制”的过程。

    结果现在情况很明显,就连是皇帝,都低估了太孙这名分对百官的影响,也高估了自己耐心和忍耐。

    皇帝觉得自己已是快要忍不下去了,却也只能忍着。

    因着皇帝看起来兴致不高,宴会哪怕歌舞很不错,皇帝也都懒得去看,又因是皇帝,不需要太过委屈自己,故态度淡淡坐着,而百官勋贵哪里会看不出这些?

    自然而然,哪怕再是捧场,不知不觉中,整个气氛就有些尴尬和冷淡,细看着每个人,虽都满面是笑,神色都有些僵硬。

    特别是蜀王和齐王,更是脸色微青,又有些不知所措,明显这局面不在预料之内。

    好不容易熬到了宴散,包括苏子籍在内的人,都暗暗松了口气。

    “臣等恭送皇上。”

    连着苏子籍在内,众人齐齐向皇帝行礼,目送皇帝离开,接着,苏子籍含着笑,扫了四周一眼,施施然的转身而去。

    皇帝太孙出去,齐王冷哼一声,展袖就走,而百官勋贵才敢往外去,才出去,一时“嗡嗡”声不绝。

    起身的内阁宰相们,脚步缓慢,对视一眼,神情仍是凝重。

第八百八十五章 何谓天子

    几个宰相慢悠悠在后面,与前面拉开一段距离,彼此对视一眼,面面相觑,心里都沉甸甸。

    今天宴上,皇帝对待太孙的态度不对,虽说诸位也有过类似担心,但真没想到事情会来得这样快,这才过去多久?

    皇上反悔的速度是不是快了一些?

    直到众人走远了,周围几乎没有人了,沉默良久没有说话的内阁重臣,才终于从闭口葫芦变成了能说话的人。

    略一交换眼神,谢智就带着一点叹息,说:“不管怎么样,只有天家和睦,才是万民之福。”

    “说的不错。”崔兆全兼兵部尚书,说话就直接了点:“今日一席话,怕就已经引起波澜大波,未必就是宗室之福。”

    这是说天位传承,贵在“尘埃落地之后不争”,这样无论谁登基后,都会兄友弟恭,尚能维持着体面,可一旦齐王和蜀王本来快熄灭的野心又重新燃起,争斗激烈化,不管以后谁登基, 都会举起屠刀,这是青史证明的事。

    “是呀, 溺子如杀子。”何钰端也表明了态度。

    皇帝释放政治信号, 挑起王爷的内斗, 这大家都可以理解,但是却很难接受, 毕竟皇帝走路都摇晃了,还想死抓着权?

    为了这点私心,可是会坏了大局。

    钱圩虽蒙皇帝召见, 也是对皇帝没有二心,也不由蹙眉:“说的是,不过,太孙是不是也有些针锋相对了?为人孙,为人臣, 还是要谦恭为上。。”

    大家都是明眼人, 皇帝说七步, 太孙行三步, 固是大才,可这锋芒是看在眼中。

    “太孙并无过错, 这种局面,要是一退,怕就立刻难以收拾。”

    赵旭是首辅, 深受皇帝信任, 冷眼旁观内阁议论,也是深深受到了触动, 其实太孙与内阁大臣的关系并不是亲密, 诸臣也没有多少私交和利益, 可现在几乎一面倒, 就是大局。

    内阁其实到处是眼线,去私府商量更是扯谈,现在大殿出去, 周围无人的环境非常难得,就说着:“内阁本是协理阴阳调和大局,大局不能坏,这是最要紧的一条, 诸位要费心维持, 务必不能让天家起间隙。”

    “首辅说的是!”诸人点首, 眼见着抵达宫门,前面出现侍卫,以及太孙的乘舆,都是闭口不语,只是躬身示意,而苏子籍身姿如松挺拔,也是颌首还礼,并不多话,这节骨眼,还是别刺激皇帝了。

    见着大臣远去,苏子籍更是若有所思,眸子深深,喃喃。

    “故其盛也,举天下之豪杰,莫能与之争,及其衰也,数十伶人困之,而身死国灭,为天下笑。”

    欧阳修其实不懂多少政治,把它归于忧劳兴国逸豫亡身,可苏子籍想起刚才场景,却豁然明悟。

    “以前,我误认为皇帝就是大局,这许多时,的确可以混淆,但终是不同,在刚才其实已表现的淋漓尽致。”

    “皇帝壮年,大局就是皇帝,同呼吸共命运。”

    “而皇帝会老会死, 而大局还在, 体制甚至还年青, 这时就出现了分歧。”

    “大局和体制的利益, 与皇帝利益发生了矛盾冲突, 故百官助我,非我有德有才,更非这一首诗。”

    “而是我代表着了体制和大局的新生,更符合它的利益。”

    “所以,才隐隐与气数相合。”

    “可以说,大局某种程度上就是天,故皇帝才是天子,天不变,天子代代相袭,大局坏了,天命也不存,古人定名分,真的是一字难易。”

    “不过,要是以为大势在我,就可以逸豫,的确活该死了。”

    “还是这话,皇帝真要下决心,杀我杀如一狗耳。”

    一念于此,整个眼界豁然开阔,大政如何应对,又如何出招,已了然于心,苏子籍目光垂下,就看见半片紫檀木钿虚影带着淡淡青光在视野中漂浮。

    “【为政之道】+8000,18级(11380/18000)”

    “我有一个名言,我死后哪管洪水滔滔,这句按在谁的头上为好呢——是蜀王,还是齐王?”

    眼前宫殿深宏,雪花茫茫一片,交织若帘,坠到地面,外宴散时,内宴也跟着散了。

    叶不悔与皇后作别,也走在女眷的前面,皇后亲自吩咐于韩来送太孙妃出去,与太孙汇合。

    片刻,两方汇合在一起。

    苏子籍上下打量叶不悔,见爱妻虽有点沉默,但并无愤慨之色,应该是无人在宴会上给她难看。

    也是,内宴可是皇后的主场,就算皇帝对自己有杀心,但在内宴这里,却不可能越过皇后对太孙妃做什么。

    再说,皇帝也没必要对太孙妃做什么,只要太孙完了,太孙妃作太孙之妻,自然跟着一起。

    皇帝又不知道这个孙媳妇是入道之人,自然不会对叶不悔做什么。

    但心里清楚这些是一回事,现在看到叶不悔平安出来,苏子籍还是松了口气,走上前,拉住叶不悔的手,有点怜惜说:“手怎么又这样凉?”

    顿时就有点不满太孙妃的装束,因只能穿这一身,里面也不能随便加衣服,这一身衣裳虽很重很大,也有保暖的功能,却远不如自己衣服穿着舒适。

    苏子籍想着,待拿到了能拿到权利,就要让人稍改良一下,至少在舒适度上要提高一些。

    这个念头一晃而过,苏子籍趁着拉住叶不悔手低头说话时间,又低声对一旁的于韩连说了七个名字:“别人都不可用,这几个人可用。”

    于韩微怔,立刻就反应过来,一面恭送二人,一面低声:“是,奴婢知道了,还有,皇爷召见了罗裴。”

    苏子籍一怔,没有说话,在旁人看,就是苏子籍在与太孙妃说话,而于韩则恭送太孙太孙妃出去,看着再正常不过,可落在远处一人眼里,却有些扎眼。

    “公主?”跟在公主身侧的女官,朝着远处的那对璧人看了一眼,心里发慌,嘴上就忍不住轻唤了一声。

    正注视着的新平公主才收回了目光,淡淡说:“多嘴,我自有分寸。”

    随后就仿佛真已经放下了一般,没有再去看携手离开的二人。

    苏子籍倒察觉到有人在远处注视着自己,不过这等事对他来说本就不是稀奇事,在这皇宫里遇到,就更不奇怪了,所以根本没去看那个看自己的人是谁。

    至于叶不悔,她本该也能察觉到,但一是与苏子籍有着相同的想法,在这皇宫之内,有敢大胆盯着看的人并不奇怪,二是她此刻正在想着一件事,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别处。

    直到从宫门出来,上了牛车,叶不悔一进去就开始换常衣,这一身太孙妃打扮实在是太沉,能早一些卸下去,自然早一些的好。

    苏子籍也换了常衣,男子常衣可要比女子的好换多了,换过之后,就坐在一旁单手支着下巴,沉思着。

    叶不悔本来没往他这里看,但他沉思的模样实在是吸引人,叶不悔的手上的动作顿时就慢下来,目光落在他身上,甚至有些舍不得移开。

    苏子籍对此毫无觉察,仍在思索着今日的事。

    忽然就听到叶不悔低声问:“陈嫔是不是很好看?”

    “嗯?什么嫔?”苏子籍这才回过神来,有点不明所以看向爱妻,不太懂她问的是什么。

    刚才不悔说的是什么嫔来着?

    回忆渐渐回笼,陈嫔?

    苏子籍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嫔妃来了多少,除个别的有皇子皇女的嫔妃,他可能出于政治方面的考虑会看一眼,知道她们来了,通过她们态度,略分析一下她们背后家族的想法,也就是这样了。

    除了这些可能影响到计划的高位嫔妃,那些没有生育过的年轻嫔妃,他连看都没仔细看过。

    他呆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叶不悔在说什么,顿时有点无语了。

    不悔这是突然来了哪一出!

    苏子籍有点无奈地:“怎么可能!她是皇爷爷的女人!”

    他特意将她的身份点出来,就是告诉叶不悔,这不仅是因她是皇帝的女人,所以根本不会多看对方一眼,这更是因她还是自己名义上祖父的女人!

    好家伙,虽说历史上,谋夺父皇女人的皇帝不少,垂涎过后宫妃嫔的外臣、皇子也不少,但这可已经是祖父的女人了,他有多饥渴,才会对着有这样一层名分的女人有心思?

    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别说她再美也只是普通人,就算是天仙一样,他也不会动心思。

    自己并不是会被美色迷惑的人,责任、修行、野心,都远比女色对自己来得重要!

    叶不悔也知道自己问这问题有点傻了,她垂下长长睫毛,遮挡着眸中的情绪,这样子有点像是做错了事的小猫,苏子籍本来还有点无语的心情,在看到她这副模样后,也消散了,剩下的只有哭笑不得。

    只是叶不悔好好的去参加内宴,结束后却突然问了这问题,莫非是遇到了什么事?

    这样想着,苏子籍的神情就渐渐严肃起来。

    真有人在皇后的眼皮底下对叶不悔做了什么,这事就显得严重了,于是就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听着苏子籍这温柔的询问,叶不悔眼睛微酸,最终还抬起头,摇了摇头,说:“没事,我刚才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其实在苏子籍那样回答时,她差点就脱口而出:“那新平呢?”

    她想问,夫君对新平是否也毫无一丝情愫,但理智却自我控制住,将这句话忍了下来。

    但坐着,她的脑海中忍不住想着在内宴上发生的事。

    内宴上,新平公主吟了一首新诗,虽没明说是何人为她所作,但叶不悔作女人,在这方面一向有无师自通的敏锐,何况她本就有一种超越常人的直觉,立刻就意识到,这诗乃是自己的夫君为新平公主所作!

    这个认识,让叶不悔在内宴过程中,只勉强维持着,没有露出异样,心其实早有些乱了。

    低垂下眸光,回想着宴会上那一幕,想着新平公主的笑容,叶不悔心里泛上一种难以描述的疼痛。

    第八百八十五章 何谓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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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六章 一夜鱼龙舞

    “唧唧!”

    就在这时,牛车外白影一闪,似乎是狐狸叫,苏子籍若有所思,没有了说话,而随牛车晃动,叶不悔靠在垫子上,似有些酒,晕晕欲睡,苏子籍也不打扰,反趁着这时轻声问侍女:“太孙妃可被人刁难了?”

    能跟叶不悔去宫宴的侍女,自然是苏子籍仔细辨别过,忠心上没有问题,她不敢多说,低垂着头,低声:“殿下,太孙妃不曾被人刁难,只是……宴上用饭甚少。”

    虽侍女只略回答一些,苏子籍已通过侍女回答,瞬间得到一些内宴的画面。

    其中赫然就有新平公主拿出诗念诵的画面,这画面一入眼,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原来是新平拿出了诗,不悔知道是我写给新平,有些吃醋了。”苏子籍心里暗想,不由摇头而笑,这样子的不悔,倒有些可爱。

    这样快速得到准确信息的办法,也让自己很满意。

    “这神通很好,可惜对身份越高的人,越是效果不大。”

    “七品以下,仅仅口问就可,甚是灵验,而七品以上,必须正式请教, 附带所获也相对少,五品以上更稀。”

    “要是三品以上, 就算诚心请教, 对方也给予回答, 也仅仅只能知道当事人对我的善恶。”

    “要是七品以上也能随便用,这就近乎于无敌了。”

    可惜归可惜, 但眼下这程度也很不错了。。

    这时,牛车已行到了百姓庆贺的区域,外面有不少花灯, 苏子籍想到叶不悔为何而郁郁,又想了叫声,就对前面的车夫说:“停车!”

    叶不悔也在这时从昏昏欲睡中清醒过来,不解看过来。

    穿着常衣的叶不悔, 此刻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俏丽少妇,此刻有些茫然懵懂的眼神,让苏子籍忍不住笑了下。

    叶不悔则被夫君笑得越发不解了,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担心是自己脸上沾了东西, 才惹得夫君发笑。

    随后她才后知后觉发现,牛车竟然停了,刚才一声, 是夫君让牛车停下?

    “夫君,你这是?”叶不悔不解地开口问道。

    苏子籍在她的注视下,拉住了她的手,笑着:“不悔,难得出来一趟, 不如赏过了花灯再回去?”

    说着,竟先一步跳下车,回身时, 直接将叶不悔整个人轻轻抱了下来。

    “啊。”叶不悔没想到他居然会有这样举动, 忍不住轻呼了一声。

    她虽年纪也不大, 可很久以来,都要努力让自己符合与夫君相匹配的妻子的模样, 没有再做出活泼少女姿态。

    但实际上, 她本来是个很泼辣很活泼的女孩子, 此刻从牛车上被抱下来, 轻盈落地后, 目光扫向这一片片的璀璨灯火,原本郁郁的心情都仿佛一下子通畅了许多。

    这里还真是热闹!

    这种热闹的景象,她并非没有见过,可与达官贵人的热闹,跟这种普天同庆的热闹,到底还是有着很大不同。

    “去那边!”苏子籍还拉着她的手,见她脸上露出好奇,就示意她朝着前面走。

    叶不悔点了下头,就被拉着前去。

    侍女见状,到底没跟上来,而与分出来几个侍卫走在人群中,跟在太孙太孙妃的身后。

    牛车则停在路边,车夫留守。

    人流中,苏子籍与叶不悔就这样两人十指相扣,朝着前去。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香甜的味道,应是挑着担子的小商贩卖的零嘴。

    虽苏子籍觉得,若在这时买上一点零嘴吃,会更有过节的气氛,不过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带叶不悔一起冒险吃外面陌生商贩的吃食。

    走在周围,多是一些年轻夫妻,虽容貌普通者多,但在这样美丽灯火下,也显得亲昵而美好。

    叶不悔不仅仅看灯,也被这样气氛所感染,尤其是她身侧的夫君, 她的爱人、她的家人, 就这么拉手顺流而走,不需要说话,只这么看着两旁的灯, 也让她露出笑容。

    更前方突有人发出惊呼,叶不悔也朝着看去,发现对面是一片花灯,造型成精致的龙凤,起码三人高,龙凤交缠,十分的璀璨、美丽。

    叶不悔有点惊讶看着,她虽来到京城这么久了,可像这样观灯,却很少,这样热闹的景象,这样一盏盏美丽的灯,让她目不暇接。

    苏子籍原本是拉着她走,到了后来就成了她拉着苏子籍走。

    苏子籍没怎么去看灯,一直在看观灯的叶不悔,眼见着她看美景,渐渐开心了,嘴角微微翘了起来,这才凑到她的耳畔,带着笑意:“不悔,看着这灯会,我突然有词给你。”

    “哦?”叶不悔立刻转过身,准备倾耳听,就在这时,一道白影闪过,不等路人揉眼,苏子籍手中多了个小纸条,而叶不悔的怀里就多了一只白毛小狐狸,还冲着苏子籍唧唧叫着。

    叶不悔自然熟悉小狐狸,见到它突然跳上来有些惊讶,但也不太震惊,揉了揉它的头。

    “胡闹,你怎么跟出来了,人这样多,走丢了怎么办?”

    “镇南伯笔迹不对,非是镇南伯所写,而是世子所写,可世子竟然给大妖附体?”

    苏子籍快速一眼扫过,只是沉思,又笑着轻轻拍了拍它的脑袋,见小狐狸安静下来,对着叶不悔说着:“它聪明的很,不会走丢,还有,别打搅我和太孙妃的气氛。”

    这话是对小狐狸说,随后,苏子籍就这样靠近着她,轻声念着: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说来也巧,就在苏子籍声音落下时,远处恰一簇簇烟火飞上去,在天空中炸出了一朵朵烟花。

    叶不悔抬头看着漫天的烟花,回味着夫君的诗词,不由得痴了。

    皇宫

    张灯结彩,挂着星河一样的灯盏,让不少殿楼都亮如白昼,宫女太监们也在走着观灯。

    但就算上面的贵人要求他们玩乐,对他们来说,也有点任务的性质,谁又敢真的放开了玩乐、观赏?

    脸上纵然是带着笑,也依旧声音不高、脚步轻盈,时刻观察着四周,害怕贵人到了,不小心冒犯贵人。

    这都是宫人们长久以来的生存法则,不是一个节日庆祝就能抹去的本能。

    也因这些原因,纵然皇宫里有很多人,但依旧远不如外面热闹,透着一种令人感到窒息的寂寥。

    皇帝站在大殿门口遥望一会,就觉得索然无味,走了回去,而本是侧身坐着阅读的罗裴立刻站了起来。

    “考题都看完了?”皇帝似乎很和蔼,嘴角还绽过一缕微笑,手虚按着示意罗裴坐下。

    第八百八十六章 一夜鱼龙舞

第八百八十七章 皇上保重

    罗裴欠身说着:“臣已记下了,只是臣才学疏浅,当年只是二榜进士,排名甚后,皇上让我负责这次春闱,怕担当不起。”

    刚才自己支持太孙,本以为皇帝会大怒,不想皇帝却气色很好,一入殿就说自己是“良谏”,“朕一时失言,汝等这样才是忠君体国之臣”,不得不说,大出自己预料。

    不久,更授之于重任,本来这会使自己大大惊喜,可提前接到了太孙的信,现在却心猛一沉,恰作出了庄重肃穆恭敬之色,向皇上推辞。

    皇帝摆了摆手,笑容可掬:“春闱乃是国家大事,重要的不是才学,是对国家和朕的一片忠心。”

    “你素来忠贞,持事为公,朕就取你这片心,所以才点你为主考官,你可不得有负朕望。”

    话说到这份上,也无法拒绝,罗裴本是低垂了头,听了这话,脑袋更是一沉,一瞬间看不出神色,转眼凛然应着:“如此, 臣就恭敬应命,皇上还有什么训诲?”

    皇帝收敛了笑, 命太监把考题封了放到柜里锁了, 这才徐徐说着:“春闱乃国家抡才重典, 不仅仅关系着万千举子的前途,更关系着朝廷命脉, 得一正官清官,万民得一安,得一昏官贪官, 万民得一虐,岂可忽视呢?”

    “卿当西南总督,平定乱事,本立功不小,按照朝廷制度, 应该授爵, 朕已命礼部考察这事。”

    “不过卿既为主考官, 朕只有一个训诲, 就是万万千千,不得祸国营私。”

    “要是禀公处理, 朕自有封赏,要是泄露考题,坏了国家大事, 不仅仅原来的功劳没有了, 就连性命都是难保,太祖时处置, 就是前车之鉴, 勿谓朕言之不预也。”

    罗裴听了, 他当时已经为官, 想起了法场上,十三家考官尽数斩首场景,已经脸色苍白, 当下离座叩头:“臣明白了,臣领旨谢恩!”

    这也没有啥,联想着当年旧事,是应该有这惊惧之态, 没有, 就反而不对了, 皇帝摆摆手:“今日上元,你就跪安吧,与家人多团聚,啊?”

    “是!”罗裴重重磕头,就要起身,又拜下去:“如此,臣告退了,皇上,请多保重身体。”

    说着,声音还略带一丝沙哑,这才后退几步,自殿门离开。。

    “唉,莫非是为了国家,朕何愿如此呢?”皇帝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喃喃说着,才坐下就忍不住激烈咳嗽,服侍的赵公公忙小心翼翼捧着温水,服侍皇帝喝下一些水。

    便是这看似普通的水,也都是精心调制过,有着润喉的功效,却没有副作用,味道也很是清淡。

    赵公公想着,若是皇上身体撑不住,就只能再服一些丹药了。

    眼见着服药间距的时间越来越短,赵公公也越发心里不安,总觉得,事情已是朝着越来越糟糕的方向发展。

    “若皇上的身体迅速恶化,怕等待太孙的并不是顺利继位,而是某些可怕的事。”

    “到时,我等可能知情的近侍, 怕也个个难逃。”

    赵公公身为近侍,掌皇城司十年,虽最近交割了权柄给马顺德, 可还是手眼通天,自然知道无数机密,只是有些不敢想。

    就拿刚才的罗裴,一副臣恭君爱之态,可是怕是此人一出去,就回不了,而这也使赵公公心惊,不敢想之处,又不得不多想。

    外面传来轻微的声音,有人进来禀报,并奉上了一首新词。

    赵公公接过这首新词,只快速扫了一眼,就交到了皇上手里。

    太孙身侧一直跟着人,一首词能被送过来,必然是太孙所作。

    他虽然只是匆匆扫了一眼,也知道这首词极好,而且似乎与感情有关?

    这是太孙写给太孙妃?

    赵公公匆匆扫了一眼,都看出了这首词的主题是什么,皇帝垂眸盯着看了一遍,自然也知道这是太孙为何人所写,为了什么了。

    他看着新词,神色多少有些复杂。

    太孙与太孙妃,都是年少夫妻,一同并肩携手走过来,感情甚好,甚至因太孙对太孙妃的爱重,京城一些贵女甚至觉得,若能嫁给太孙做妾,也是极好的。

    这不难理解,太孙现在只是储君,但想必连十年都不到,就能成为万人之上的那一位,到时候,他的妾,同样贵不可言。

    既能得到这样俊美多情的夫君,又能得到尊贵身份、无法估量前途以及给家族带去的巨大利益,又有几人不会心动呢?

    皇帝看着新词,想到的却是,他们现在甜蜜的模样,还真是像当年的他与皇后。

    这词,简直写尽了元宵,也可以看出太孙对太孙妃的深情。

    相当年,他与皇后……

    皇帝突然心口一疼,捂着心口,有些喘不过气来。

    “皇上!”赵公公见了,立刻急急过来,就要伺候,看意思是要给他服用丹药。

    皇帝却单手摆了摆:“……无妨。”

    赵公公仔细观察了下,发现皇上虽然脸色不好,但的确还不是必须服药的样子,就又退回到了原位。

    只是后退时,赵公公嘴唇稍动,他是贴身大太监,权力不小,得知了今日太孙见过的人。

    别人觉得太孙只是泛泛见过,可自己当年也同样是皇后的人,因此知道些内情——太孙见的人里,可是有不少是皇后的人啊!

    说,还是不说?

    自己一向忠于皇上,但当年也同样忠于皇后,一定要在两份忠诚间进行选择,其实更倾向于皇上。

    毕竟自己先是皇上的人,随后才受了皇后和前太子的恩情,这先后关系,他心里也是明镜一样。

    说了,太孙大概就要损失人手,同时皇上对太孙、对皇后,都会更警惕。

    不说,这岂不是眼看着不利于皇上的事情发生?

    才想着这些,就听到皇上说着:“徐顺,你去将马顺德叫来。”

    马顺德?

    听到这名字,赵公公就下意识手指动了动,却没敢抬头。

    名叫徐顺的太监出去了,这是去传唤马顺德过来,随后,赵公公就又听到皇上说:“你且退下。”

    这个“你”,再无旁人,正是自己。

    这一会在殿内伺候的除了自己,就只有徐顺还算是个人,别人在皇上眼里就是纯物件,都是远远站着伺候的小太监,得皇上这句话的资格都没有。

    “奴婢告退。”赵公公沉默了下,恭敬说着,然后也深深的看了一眼皇帝,慢慢退了出去。

    第八百八十七章 皇上保重

第八百八十八章 算了

    退出去时,赵公公低垂着头,皇帝没看到常用旳这奴婢的神色。

    沉默退出大殿,赵公公往外去时,随着冷风一起席卷而来的,还有快步而来的两道身影。

    前面引路的太监,脸上带着讨好的笑,但这笑容显然冲着被引着进来的那人去。

    马顺德此刻也看到退出来的赵公公,两个人都没说话,只不过在二人擦肩而过时,赵公公看到了此人的神色。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这是得意的脸,以及闪过嘲讽的眸子。

    马顺德是在嘲讽自己纵然回到皇上身侧,也依旧不再如过去那般被信任么?

    “公公!”

    赵公公回到住所,小太监迎了上来,又在示意下退去,屋内变的寂静,他坐在椅子上,听着外面从远处传来的说话声,一种仿佛被隔绝在世界之外的寂寥,充斥着内心。

    他突然之间真切的觉得,就算自己这次回来了,皇上对自己,也到底不如以前了。

    就好象镜子,破镜重圆, 总有裂痕。

    窗外不断有烟花在天空绽放,他呆呆望着外面的烟花, 回想着过去服侍皇上时景象, 心底不由生出了悲凉。

    整个皇宫之中, 大概也就只有一处,里面的人从上到下, 是货真价实地感到高兴了。

    “娘娘,您看,今日的烟花多好看啊!真是喜庆!像连老天爷都在为您、为殿下感到高兴呢!”一个女官与皇后一起站在殿门口望着远处天空中绽放的烟花, 凑趣着说。

    皇后没有卸掉妆容,正装外还披着足以将她整个人裹进去的披风,抬头望着天空,脸上也露出了些许笑容来,心里却是沉思。

    “我十数年不掌权, 其实茶已经凉了, 现在虽烧了点旧灶, 温了几分, 到底不如以前。”

    “就算我千思万虑,这三十余人名单, 我也没有多少把握可用。”

    “唉,不知道为什么,太孙是深沉的人,最近却有种迫不及待时不待我的感觉。”

    “你们且在外面看着,不必进来服侍本宫。”看了一会, 寻思了一会,皇后多少有些乏了,就往殿里走,不过她今日心情格外好, 直接吩咐身侧的人, 不必进来服侍她, 让她们在外面玩耍。

    不过, 就算是这样,依旧是有年纪大一些的宫人不愿离开皇后身侧, 跟了进去。

    怕皇后在外面站久了身体冷,还端来一小盏燕窝,请皇后用一些。

    老人对她的态度,就像捧着易碎的琉璃一样。

    不过皇后也不愿让她们担心,这些人,其实有当年跟着自己从娘家过来,当年还是比自己小的丫鬟,现在一转眼,也有了白发。

    “你们也不必站规矩,也用些吧!”皇后今日心情不错,食欲也比往日好一些,就用了一小盏燕窝,说着。

    漱口后,她回忆着之前宴会上的事,又忍不住摇了摇头。

    新平公主给别人看诗,她一听,就知道,写诗之人怕就是她的孙儿。

    不过,只要新平有分寸,皇后也不会特意去做什么。

    “取水来卸妆,本宫打算歇息了。”一阵倦意袭来,皇后打算卸妆去睡,才卸了妆,就听到一阵轻盈脚步声由远及近。

    抬头看一眼,发现进来的人是她之前派出去的太监魏计。

    魏计朝着皇后行了个礼,就禀报:“娘娘,奴婢跟着太孙、太孙妃出去,看到他们中途下了牛车,走了一段路,不仅赏了灯,太孙还为太孙妃写了诗词。”

    “哦?”皇后本来正在拢着散下来的头发,听到这话,动作就是一顿。

    “是何诗词?你可听到了?”

    这太监立刻回话:“奴婢已是记下了。”

    说着,就从袖子里取出一卷纸, 双手递了上去。

    他耳力过人,记忆力也好,有这样本事的太监,一般就会被派去执行这种任务。

    所以他也听到了那首词,并为了不忘记,快速写了下来。

    字迹只是清秀,不算是多好,但因这首词的好,让皇后摸着这张纸看了一遍后,都有些怔怔。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这首词,写得实在是……太好了!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皇后想着,这样一来,就不用担心她的孙儿会与新平发生点事。

    否则,新平那样的女孩子,她是真有些担心孙儿做错了事,哪怕只一点点错事,都足以让皇帝抓住把柄。

    只要没有确凿的证据,事情之前被人捅破过,又揭了过去,皇帝便想要做什么,也是没用。

    可若是被抓住了把柄呢?

    这可是大秽闻,足以名正言顺,废掉太孙。

    所以这两个人,必须不能有任何真情实感的接触,而她的孙儿与孙媳妇感情足够好,就可以某种程度上杜绝这方面的麻烦。

    皇后因此感到了满意。

    “等你登基,我就张一只眼,闭一只眼。”

    “否则……”

    皇后眸子闪过一丝寒光:“虽然新平我尚喜欢,也不得不放弃了……”

    但人就是这样,一旦某方面可以令人放心,人往往就会去想着,能不能有更好的结果?

    皇后亦是如此,在感到满意的同时,又想着:“太孙与太孙妃感情好,这自然是好,但这……是不是又有些过好了?”

    皇后沉吟片刻,问:“太孙府,可有别的姬妾?”

    有,还是没有,这等事,只要是一直关注着太孙府的人,不会不清楚。毕竟这种事算不得秘密。

    魏计低的头说着:“回娘娘,奴婢倒是不曾听说过。”

    那就是没有了。

    也是,就从这首词的内容,就能看出太孙对太孙妃用情很深。

    作为普通男人,甚至是亲王,这样对妻子,自然是一段佳话。

    可作储君,却如此专情,就未必是好事了。

    皇后觉得,任由这样发展下去不太对,她手指微微动着,吩咐:“让人挑出几个身世清白且对本宫、太孙都忠心的女子,然后……”

    话到了嘴边,不知道为什么,后面的话却说不下去了。

    她的眼前浮现出了一张俏丽的面孔,她面对自己时有些小心翼翼,但偶尔却会下意识露出女孩子的娇憨来。

    皇后活到如今,经历了这么多,早就不是一个容易心软的人了,可不知怎么的,想到了叶不悔那孩子,想要赐妾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魏计等人都在安静等着,似乎已猜到了皇后要做什么。

    结果等了一会,却见着皇后似乎有些怅然,只淡淡说了一句“算了”,不由都有些惊讶。

    不过,主子的心思,他们也不敢随意揣测,既主子说算了,也就只能当做什么都没说过,只是躬的更深一些了。

    “娘娘。”就在这时,于韩从外面进来,向皇后行了个礼,看起来像有话要说。

    别人都很识趣儿的退到了远处,于韩来到皇后跟前,轻声地报告了太孙说的事。

    “太孙说,里面有七人可信?只见了一面,就能分清楚了忠奸么?”皇后垂眸说着。

    她的这句话淡淡的,分不清她是什么态度。

    “是,太孙就是这样说,态度很坚决,似乎有七八成把握。”其实看太孙的回答,是十足把握,可于韩,还是给太孙留了点余地。

    “有七八成把握,太孙怎么知道这七人可信,而别的不可信?难道真有天授之能?”

    “还是孟浪了?”

    作靠皇帝最近的人,皇后其实不太相信天命,皇帝也是凡人,不过,她既不立刻否定,也不立刻肯定,而沉默了下,才吩咐:“太孙既这样说了,本宫就姑且信了,你先拿不忠的试探几个,看看是不是如太孙所说,再在忠的几人里试探一下。”

    “是。”于韩弯下腰,轻声应着,就要退出去,又听着娘娘说着:“慢!”

    于韩躬的更深了,一声不说,就听着娘娘淡淡的吩咐:“赵秉忠与皇帝,有些不如以前了,你可以用些功夫。”

    “是!”于韩一瞬间,就一恍惚,似乎回到了二十年前,那智珠在握母仪天下的人前。

    第八百八十八章 算了

第八百八十九章 绢布店

    “怪了,皇上为什么会派我这个差事?”

    从大殿出来旳马顺德,几个宫女见了,忙都躬身一福,他连点首都不点,径直而去,表情平静,心里却犹揣着一只小猫一样挠着,着实好奇和不安。

    一开始,皇帝将自己唤去,心里是有些得意,特别是看见赵匹夫时。

    就算回来了又怎么样,自己还是皇上信重之人。

    可入殿了,皇帝是有事交代去做,但这事却是马顺德进去前万万没想到,让他到现在都仍有些恍惚。

    “皇上说,有人报告,春闱题目可能泄露了,令我查查。”

    皇上当时说这番话的神情,马顺德偷偷看了一眼,到现在都还有些腿软,那种阴森,让自己现在心有余悸。

    皇上怎么会派自己这个差事?这应该是御史,或是特派的外臣该去做的事。

    就算不是大臣,也该有监察机构去处理。

    本朝并不禁止太监处理一些事, 但太监管理春闱泄露题目这样的事,这还是头一遭吧?

    这其实不是皇城司的差事, 可不管是否合理, 这是皇帝的吩咐, 自己只需要知道这一点,认真去执行就成了。

    “公公!”

    往外的沿途, 不说宫女和太监,侍卫都纷纷行礼,这都让马顺德感到自得。

    权利!

    他已越发能感觉到权利带来的美好了, 这次差事,必要认真去做,绝不能搞砸了!

    高湾坊·绢布店

    这处坊街,在京城属于不上不下的区域, 治安尚可,价格相对低,却最适宜举人居住

    此时街上不仅仅店肆开满,就连路侧都摆满了摊子,测字打卦、衣匹、鞋子、小吃摊, 喧嚣连绵足有半里长,在小贩一声声叫卖声中,熙熙攘攘人流穿行

    此时春天吹下, 天气渐渐回暖,虽仍有些倒春寒,但只要不吹冷风,比一个月前已强许多,走在京城的街上, 能看到不少换了春装的路人。

    这些人基本都出身富贵,毕竟穷人可不敢在这时换春装,宁愿再捂一捂, 对于穷人来说, 受寒得了病, 足以让一个还算殷实的人家直接落入尘埃。

    而入京的举子,家境再差, 只要能考上举人, 基本就已入了乡绅行列, 无论是否能考取进士, 日子比大多数百姓强出许多。

    举子大多数已在此时换上轻薄的衣裳, 待在温暖的旅馆里,郎朗读书声,从一个个大堂里隐隐传出,引得一些匆匆走过衣着臃肿的路人露出艳羡之色。

    一只小狐狸就是在这时跑过去,滑入了旅馆里。

    它这样漂亮的白毛小狐狸,按理说,是该很引人注目,可它行走在路上,路上的人却仿佛不曾看到它。

    就连旅馆进出的人,也无视了它。

    这就是它的力量,京城龙气运转,妖族想施展法术依旧艰难,但对于小狐狸来说,却不是难事了。

    它也无需施展**术,一点让人忽略它的小法术就可以了。

    “唧唧。”它突然停下来,望着不远处,微微歪了歪头,发出只有它自己能听到的轻轻叫声,而被它注视着的是一家旅馆,有些昏暗的一个角落,正有两人靠了过去。

    这二人也没进房间,仿佛就是碰巧遇到说上几句话,声音很低,而狐狸耳朵动了动,低低的声音,就顿时传了过来。

    “不行,都是五百两,怎么能给你降价,别的买家知道了, 还不得怨恨?断断不可!”

    “现在都快三月了, 我就算拿到了题,也没有多少时间酝酿熟练了, 你必须便宜些。”

    还真是巧, 正好撞见交易现场!

    交易的双方, 一方是个举子,二十七八岁的样子,这时却露出了懊恼的神色,又企图讨价还价。

    又一个则穿着打扮有些严实,因上午下过春雨,此人进了旅馆都没脱下蓑衣,所以只能凭声音听出,是个中年男人。

    两人激烈的争夺,声音又很低,又快又急。

    “四百五十两,不能再少了,再少,我宁可不卖了。”

    “成!四百五十两就四百五十两!不过,我可是记清楚你的脸了,若你骗我,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放心吧,事关你前途的大事,怎么会骗你呢,银子拿来,我就给你题目!”

    “又一个!”小狐狸仔细打量,还取出一张纸,就光明正大用爪子抓着炭笔记了下,若有所思。

    “汪汪!”不知道哪里钻出一条狗,一看惊呆了,尾巴一夹,就向后退去,口中不忘警告主人。

    “叫什么叫?”主人扫了一眼,似乎看见一只猫,仔细再看,又什么都没有了,郁闷的踢了下狗,狗不由发出委屈的呜咽。

    太孙府

    不久,春雨又淅淅沥沥而下,青砖都被浸湿,几乎脚不踩地跑过去的小狐狸,一到了书房里,就忍不住在门口小块毯上蹭了蹭爪,然后才抬头去看坐在那里正看着什么的青年。

    距离它与这男人相遇已过去数年,这人从翩翩少年,渐渐变成周身都是贵不可言的青年,比刚相遇时更俊秀,也更具有气度。

    哪怕是低头安静看书的样子,给人感觉也很难接近。

    外面的人都说,太孙平易近人,很是和气。

    但它却很清楚,这男人就如同天上明月,虽光亮温润,不会给人灼烧感,不会那么咄咄逼人,但都是假象。

    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人,但同样危险也代表着机遇,属于它们青丘狐的机遇。

    可认真看,其实容貌并没有变化,尚是十六七岁,只是眼神和气质,就没有半点青涩了,才使人错觉。

    苏子籍没有看它,却轻声说:“怎么不过来?”

    它将心思收敛了,轻盈走过去,一跃而上,然后才看清,太孙是看一个折子,若有所思的样子。

    小狐狸唧唧叫了两声,苏子籍这次也没有给它递来字典,而将厚厚一叠纸递给它:“这是举人的名单,你看看有没有漏处。”

    每一页纸上,都有不少名字。

    小狐狸看着名字,一个个划着,苏子籍则又一张白纸上,将纸条上名字一一单独写出来。

    写完了,见小狐狸往旁一趴,只看着他的动作,却不再动了,就知道,这就是小狐狸最近的收获,并无错漏。

    “唧唧。”小狐狸递上了一张纸,上面有着很简单的字。

    “会写字了啊!”苏子籍似乎见怪不怪,笑了笑,低首看去,略有些欣慰。

    “布绢浆洗店,是有问题,不过不是孙氏和翠儿卖主,接触暗示过,却拒绝了。”

    “现在是收买,或者干脆混入的伙计,不通过店主,直接把纸条缝入衣内么?”

    这是连锁的伎俩,是太孙府的人开的布绢浆洗店缝入纸条,又是太孙的朋友买题,要是不知道,真的是百口难辩呐。

    第八百八十九章 绢布店

第八百九十章 督公终于悟了

    “唧唧。”

    “嗯,知道,这次你立了功。”苏子籍被叫声打破了沉思,摸了摸它毛茸茸旳脑袋,含笑说。

    随后带着笑轻叹:“时间真快呀,春试就要开始了吧,既然这样,就得先发制人了。”

    小狐狸突然想到了些,又冲苏子籍唧唧叫着。

    苏子籍隐约知道了它的意思,再次摸摸它的脑袋:“想帮我?好。”

    小狐狸立刻就跳下去,跑了出去。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门口再次传来轻轻声音,像是几只小动物一起快速跑来,苏子籍放下书,朝着门口看去。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排狐狸从外面鱼贯而入。

    大小狐狸带着五只狐狸,朝着苏子籍聚拢过来。

    这样毛茸茸的几只,都很有灵气的模样,还会半站用爪作揖,让苏子籍看着就下意识翘起了嘴角。

    苏子籍拉开一个格子,里面放着一些银锞子,个个光亮锃明耀人眼目,狐狸见了一下直了眼,一片窃窃私议。

    “唧唧(这就是要命银?)”

    “唧唧唧(是呀,铸造的特别漂亮, 才能要人命)”

    “唧唧唧唧(太孙是不是有点黑心呀,五两就要人命)”

    苏子籍还没有听懂, 或者听懂了也不以为然, 他拿出七个银锞子, 每个银锞子都是五两。

    这的确是自己特别命人铸造的银锞子,含银量很高, 不能让人上路时还委屈了。

    “来!”

    “唧唧”小狐狸带头,衣服上有小兜,五两就塞了进去。

    “下一个!”

    “唧唧”大狐狸上去。

    苏子籍一个个塞给它们, 问小狐狸:“它们能不能去?”

    毕竟这五只,一看就比大小狐狸都弱很多,虽看不出妖气,但能不能做成这些事,苏子籍还是要问一问大小狐狸的意见, 他本人倒觉得它们能做到。

    小狐狸唧唧叫着, 从神情来看, 仿佛在拍着胸脯做着保证一样。

    这副模样, 让苏子籍再次轻笑了一声。

    “想说什么?”他将字典给小狐狸, 让它扒拉字。

    小狐狸一个个划着字:“它们现在本事大了,除了皇宫和三品以上府邸,什么地方都能去!”

    呵?口气倒是不小。

    不过也能看出, 这些狐狸的确在京城彻底安家下来了。

    当初刚来京城时,小狐狸这样修为最高,都要受到种种限制,现在这些修为远远不如小狐狸的狐狸, 则也能在京城自由行动了。

    这里面很值得深思呀!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个时间, 苏子籍点了下头, 说:“好,那这件事, 就交给你们了。”

    无非还是让这些狐狸跟着小狐狸去刚才特意圈出来的几个人里,将银子丢下,让那些人来捡。

    其中有些人住的地方,普通小妖轻易去不得, 但这些狐狸既有了小狐狸的保证, 应该是没有问题。

    “别人都罢了, 有三个要重点注意。”

    “首先就是这个叫王进忠的太监,你必须重点注意,必须让他拿到银子, 其次就是镇南伯的一个管事黄浩。”

    “还是就是张墨东,他也相对关键,别的都应该不是问题了。”说到了张墨东,苏子籍神色一哂,这人他还记得,龙宫的同学。

    情理上说,无法中进士,一辈子难以当官是很痛苦,可算计到自己头上,却也没有办法了。

    “至于镇南伯,本来不想牵涉入内,谁叫有一条算计我的大鲨鱼呢?”

    吩咐完,见狐狸纷纷而去,苏子籍就拍了拍手,有侍卫进来,说:“请文先生过来。”

    “是。”侍卫立刻去请人。

    不一会,文寻鹏就来了,一进来,就目光炯炯躬身,像在等待着。

    主臣二人都有着默契,苏子籍淡淡说:“执行吧。”

    只这三个字,就让文寻鹏立刻懂了,眼睛里放出了光芒来,立刻点首:“臣明白了!”

    皇城司

    这里是普通人轻易不能靠近的地方,也是官员避之不及之处,唯有皇城司的自己人来来去去。

    最近几日,皇城司格外忙碌,人群来往,不断有人从外面进来,报告一些事情。

    但很多事,都只有负责的人知道,其余并不知道, 他们被分派了各种任务,彼此之间,也有着信息差。

    最终,所有情报都汇总到几个大太监手里,他们将信息总结了,又去向马顺德汇报。

    一处院落,大门紧封,院里各房一律没有点灯,只有议事厅阶前桌上摆着两枝蜡烛,照着马顺德阴柔的脸。

    过来的几个太监,都是马顺德提拔起来,算是亲信,其中一个似乎叫王进忠,就躬身:“督公,这次的事,不像是一二人所为,光是小的手下,就查出来有人在汇贤楼跟五味楼卖考题。”

    又一个太监也说:“督公,小的派出去的人,查出有人在张家旅店、迎来大客栈这两家店里卖考题。”

    第三个太监也说了自己手下人查到的内容,不知道啥心理,小心翼翼问:“督公,是不是这就起网抓人?”

    若是迟了,谁知道还会有多少举子被卷进去,那事可就更大了。

    马顺德没有说话,神色淡淡,高深莫测,让诸人都是敬畏,却不知心里在寻思。

    “皇城司办事,只需半个月就基本查清楚了。”

    “一月以来,我多次汇报,可皇爷却没有说要起网,最后还跟自己说了一句话,当时皇上是怎么说着来着?”

    “朕要狠狠杀一下考场的风气!”

    对,就是这一句话。

    若现在让人抓了,就有点大事化小的感觉了。

    毕竟提前抓了,和在考场被抓,这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结果,皇上既要狠狠杀一杀考场风气,就不能提前抓。

    可这么想着,马顺德仍觉得有些地方滞涩,总觉得忽略了什么,又觉得,自己应该是没有真正领悟皇上的意思。

    “要不,皇爷不会这反应。”

    每到这种时候,马顺德就有些恨那几个在皇帝身侧待得时间长的大太监,因为他们待在皇上身侧时间长,所以能更好的揣摩皇上的心思。

    不像是自己,好不容易爬上去了,却仍是差了那么一点意思。

    马顺德不愿意在这种事情上认输,所以仍在沉思着,见他露出这样的神态,三个太监都闭紧了嘴巴,小心翼翼站在一旁等候。

    “有多少人可能买了?可有统计名单?”还是想不出自己忽略什么,马顺德揉了揉眉心,随后问。

    王进忠立刻取出一卷名单,递了上来。

    马顺德展开一看,密密麻麻,有着不少名字,这些接触过的名字,实在是有些触目惊心。

    不过,马顺德又不是读书人,又不用担心名单上是否有同乡故友,所以只是漫不经心地往下看着。

    原本也是有些慵懒地坐着,结果看着看着,突然之间,整个人直起腰身,目光也锐利起来。

    “这二人……”马顺德看着混在这些名字里的两个名字,心里已是一惊,这两个人的名字,他怎么看着这般眼熟?

    难道是他的什么熟人?不应该吧?

    马顺德指着这二人名字:“去,将这二人的资料取来。”

    凡是在这名单上的人,资料都已被收集了,闻听吩咐,立刻有人将这二人的资料取来,递交给马顺德。

    马顺德又翻了资料,越发觉得熟悉了,这二人是临化县籍贯,临化县……

    他突然问:“这二人是不是见过太孙?”

    早就等候他询问的王进忠立刻回话:“回督公,这二人不仅见过太孙,而且,他们还与太孙是故友。”

    故友?

    是了,太孙就是在临化县长大,这二人也是临化县人,是太孙的故友,怕是真的。

    太孙的故友……马顺德就像发觉了羊的狼,突然灵光一闪,原本想不通的地方,一下子就通了!

    难道……

    马顺德的心底已有了一个令人惊骇的猜测,但这猜测一浮现,就再以无法压下去了。

    因为按照这猜测去倒推,之前的种种违和与含糊,一下就能解释清楚了!

    “对了,是不是查到绢布店缝入纸条,这娟布店店主,是太孙府的什么人?”马顺德忍着兴奋问着。

    “严格说,不是太孙府的人,是西南将军钱之栋的外妾孙氏,钱之栋犯了事,被杀头抄家,却在外面还留了一脉。”

    “只是仅仅是女孩,又受当时代王,现在太孙府庇护,皇城司也没有多事,只是存档处理。”

    太监还想表现下自己的能力,马顺德已经是醍醐灌顶,不再听下去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对朝臣们来说是惊天的大事,是能让人震怖的事,可对于他来说,却是一件大喜事!

    自己一直担心的,不就是太孙上位后对自己算后账么?但如果太孙这辈子都上不了位呢?

    如果太孙连这一年都过不下去了呢?

    “马顺德啊,马顺德,你还是害怕了,下意识不敢这样想,要不,你就早已明白皇上的意思了。”

    马顺德为自己的想法而激动,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失态说着:“不,现在不抓,继续布网!”

    说完,在别人惊愕的注视下,不由自主的大笑起来。

    只有王进忠略低着头,也浮现出一丝笑容。

    皇上,督公终于悟了。

    第八百九十章 督公终于悟了

第八百九十一章 不甘心

    三月十五·罗府

    一阵轻叫,惊醒了罗裴,他揉了揉眼坐起身来,就问着:“几时了?”

    “丑时三刻了。”家人罗拔低声说着:“时间还早着呢!”

    “不早了。”罗裴穿上了官袍,正了冠带,用热毛巾擦了一把脸说:“现在,怕心急旳考生,已经在贡院排队了。”

    说着,罗裴疾步走出卧房,一股风扑面而来,三月了,白天转暖了,可凌晨仍旧气寒潦凛,袭走了最后一点睡意。

    一个家仆见他出来,忙上前躬身:“老爷,您吩咐等候的人,已经来了。”

    “唔,我知道了。”罗裴仰视着天穹,难得是个星夜,给天空镶了一层微褐色的雾,当下不再迟疑,踅过假山,便见一座小厅,罗裴进去,就看见了一个人。

    “殿下怎么说?”罗裴一进去就沉声说。

    “殿下说, 一切都已经预备,您只要主持贡院, 以及不久的大事就可。”这人垂手说着:“中间有什么消息, 小人必会转达。”

    罗裴再不犹豫, 厉声吩咐:“给我备牛车,立刻叫人, 随我去贡院。”

    “是!”罗裴治府甚严,罗拔忙不迭答应着,传呼人丁, 开出牛车,由于曾经是总督,掌过兵事,故府里可以骑马, 几个家人由罗拔带领,骑马护在左右,一路奔着贡院而去。

    帽儿巷·旅店

    客栈为了生意,自然房舍一间挨一间,依次排去有二十多间,月光钻出云层, 清冷的洒了下来,被月光笼罩着的许多地方,都夜深了,依旧有人夜不能寐。

    部分是因天才半夜, 就见着蜡烛油灯都点了起来,店老板带十几个伙计打火造饭,又烧了一桶桶的热水准备,很是喧闹。

    可没有谁怪罪,因今天是考期,张墨东与许多举子一样,因心里有事, 一夜都睡不着, 过了子时就已爬起来, 洗漱后准备出去。

    贡院距离住的旅店不算很远, 他在准备就绪后,仍有些犹豫。

    回到了住的房间, 屋里光线很暗,只桌上有一盏油灯, 幽幽发着光, 照亮了摆着的书册。

    “唉!”张墨东走过去,将其中一本书册翻开,从里抽出一张纸来。

    就着灯光看,这纸上就写着三道题,目光落在题目上,哪怕不是第一次看了,汗仍又冒出来。

    张墨东的呼吸也粗重起来,下意识闭了闭眼,眼前仿佛又浮现出了那一日的画面。

    一个人坐在面前,自己则跪在地上。

    这人居高临下望着自己,冷笑:“事到现在,你便不想做,也来不及了。吩咐你的事,你必须要做了,不然,就只有死路一条,还要获罪抄家,祸及妻小。”

    “就连整个家族都要因你而蒙羞获罪。但你若将此事办好了,本届你是别想了,下一届春闱考取名单里,必有你一个位置。”

    “是!”张墨东重重磕首,他何尝不知道,自己是入了套?

    可想要反悔,正这位大人所说,已来不及了。

    就算来得及,自己知道了秘密,又反悔不想做了, 能放过自己么?

    有道是,富贵险中求,自己当年在龙宫被断定只能走到举人这一步,可若搭上了贵人的车,说不定……能有着更好前程!

    利弊被自己想得很清楚, 所以张墨东最终还是答应了。

    “这人的计划是,等举人入场考试时再叫破这事,到时我就说这题目是余律方惜买的,我只是碰巧跟他们一起吃饭,看见了。”

    “本以为是假的,所以当时没有举报,现在看到考题,知道是真的,于是才震惊冒死上告。”

    神秘人将自己到了考场才上告的理由都给得很清楚,合情合理,不但无罪,反是有功,可张墨东却仍心脏剧烈跳动,犹在打鼓一样,更闭上了眼,久久不能睁开。

    “这是多少条性命啊?”

    张墨东知道,这样一来,余律方惜二人必死无疑,就连家族都会株连,并且由于他们与太孙的关系,要说这件事不会牵连到太孙,打死自己也不信,但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发。

    他不知道为什么有人非要这么做,但那位大人后来利诱的话却说得很对,以自己的才能,怕再努力也考不中,但只要喊破这件事,贵人就能保证下一届里肯定有自己。

    不答应,不去做,可能会死,便不死,也必不会考中,止步于举人。

    而答应了,下一届就可能有自己,自己会打破龙君告诉的命运,有无比远大的前程!

    张墨东痛苦的闭上眼,龙宫的一幕幕就显示出来。

    “张墨东,你虽有天赋,但命格甚薄,任凭多次科考,终无缘举人。”

    “我虽可补之,但你福薄,终不能显贵,止于省试而已。”

    自己身在龙宫,因棋局,得了龙君这两句批语,只仅仅两句话,就涵盖了他的整个人生。

    福薄、不能显贵,这话,当初自己还能泰然视之,可转眼数年过去,自己的确难以进步,并且发现昔日认识寒门子弟苏子籍竟成太孙,不甘心就悄然冒了出来,这是对既定命运的不甘。

    “为什么,苏子籍不但考了状元,还成太孙?”

    “而我,连个进士都不能中?”

    若无神秘人找,张墨东就算有一点不甘,也不会做什么,连背后道太孙是非都不会,不仅是因太孙现在是贵人,惹不起,更因他不想只因嫉妒就去说长道短。

    可现在却像一个木桶,被强行戳开了一个洞。

    自己只是想要考取进士,只想当个官人,不想庸庸碌碌一生,不想终其一生只是个举人,这难道是什么苛刻的要求么?

    自己没那么贪,不想成为天潢贵胄,只想成为普通人口中的人上人,这样也不成么?

    张墨东真的很不甘,可就算是不甘,也依旧想了很久。

    他不是蠢货,自然知道,若这件事不能办成,那就算背后人不来找自己麻烦,只凭着太孙一个人,就能将自己彻底碾碎。

    可是……

    叹了口气,张墨东走到铜镜前,就着蜡烛照了照身影,仔细去看,自己才多大年纪?竟然已有了白发了!

    到底……做,还是不做?

    内心的纠结在看到发髻中的几根银丝,张墨东脸上露出苦笑。

    “唉,别怪我,我也是没有办法。”良久,张墨东才张了张嘴,有些干涩自言自语:“要怪,就怪命吧!”

    “哐哐!”

    话才落下,外面突然传来了奇怪的声音,像有什么东西砸到门板,张墨东本就心神不定,突然在很安静的环境里听到响动,一下就被吓了一跳,胸口剧烈跳动,心脏都险些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谁?”张墨东快速走过去,先是一定,接着咬了咬牙,猛一拉,将门打开。

    外面空荡荡并无一人。张墨东又探出身,看向左右。

    左右走廊里,也空无一人。

    难道是有人敲了门后就跑了?

    正要往回走,目光突然落在了地面上。

    就见不远处的地面上,落着一个银锭子,看大小五两左右,在烛光下闪着银光。

    第八百九十一章 不甘心

第八百九十二章 顺天府巡捕营

    开门见“银”,大吉大利,这可不是坏事,似乎是吉兆。

    张墨东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走过去,弯腰将银锞子捡起来,掂量一下,是五两旳银子。

    看规格,不是官银,似乎是私铸,但底白细深,边起细霜,这是成色极高的银锞子。

    “这必是吉兆!”张墨东用手摩挲着银锞子,暗暗想着,五两银子对举人来说,不算多,可预兆就不一样了。

    “余律、方惜,别怪我,要怪就怪你们被人盯上了。”

    “我只是个小人物,就算是为了自保,也只能按他们说的去做。”

    “说一千道一万,谁叫你们得罪了权贵。”

    这样自我劝说一番,心虚果然渐渐消散了,张墨东逐渐理直气壮起来。

    他是举人,自然能猜到一些事, 更深层就算猜不到,也知道余律方惜这种太孙故人涉嫌科举买题作弊, 必是阴谋, 这事或会被攀扯到太孙, 让太孙名誉受损。

    但张墨东已顾不得这些,不拼这一把, 自己就只能止步省试。

    有道是,富贵险中求,为了显贵, 必须拼这一把!

    赢了,就什么都有了!

    想到这里,张墨东再不犹豫,将东西都拿了,把银子放在怀中, 出了房门, 直奔大堂。

    张墨东自己都没意识到, 本来打算将纸条藏在旅馆里, 等着举报后带人来看,结果捡了银子, 竟脑袋迷糊一般,将写了题目的纸条藏在自己身上。

    此时外面天还黑着,但大堂中, 看上去有二三十人, 都是举子,显然是大部分人都到了。

    “鸡蛋阳春面到了。”

    伙计来回穿梭, 端上了一碗碗素面, 倒不是旅店吝啬, 或者举人买不起, 而是为了春闱,吃食必须十分注意。

    必须干净、卫生、新鲜,吃坏了肚子可是大事, 所以不但旅店上的仅仅是鸡蛋面,就算是贡院,提供的也仅仅是大饼,据说有经费时, 是甜心饼, 而不会上肉饼。

    谁知道荤腥不是有问题?素和饼就很少有这问题。

    “快快, 我买六张甜饼,张兄,你买几张?”

    有人喊着,吃完早点就需要带着东西去贡院排队,不过眼下还要好好吃了这顿饭。

    “我少点,四张甜饼就可以了。”张墨东的人缘不好不坏,进来大堂,就有人打招呼,当下爽郎回答,看起来似乎并无异样。

    这时,楼梯处有动静,张墨东侧目一看,竟然是余律和方惜打着哈欠下来,也是准备用早饭,竟凑过去说话。

    “余兄、方兄,你们要几张甜饼?”

    自张墨东上次向二人借银子被拒绝,已许久不曾与这二人说话,不光是自己不去找二人,二人也再没主动找过张墨东。

    别的举子都隐隐察觉到这三人之间关系怕出了问题,此刻看到三人又在说话,都有些好奇。

    当初三人是因何闹掰?

    现在看起来也不像和好,二人对待张墨东似乎格外冷淡?

    而张墨东,往日里似乎说话也不会这样客气?

    虽然张墨东不是倨傲之人,但现在他与余律、方惜说话时的态度,是不是格外和气了一些?

    “余兄要四张、我要六张。”

    余律跟方惜仿佛也没有再记着之前的事,他说话,也回应,虽不算热络,但也没有彻底无视张墨东。

    他们这样的态度, 张墨东反更放心一些。

    若他们也与自己一样,再次见面就热情起来, 他反要怀疑这二人也瞒着他做了什么了。

    现在他们这种客气中透着疏远的感觉,反是正常人会有的反应。

    张墨东试探一番后, 果然放下心来, 这时有人叫张墨东,就往叫的那人走去,与那人说话。

    余律方惜等他转身走开,就彻底冷下了脸。

    方惜低声说:“要不是监查看着,还有着铜管听声,想不到他竟然有这样的人。”

    “别说了,外面有动静了,就要来了。”余律耳朵敏锐,听到了些,拉了一下,提醒说着。

    与此同时,大门外面,黎明还没到来,黑暗中隐隐有人涌来。

    不过其实带的皇城司的甲兵不多,站在牛车左右不过六个,只是一个个叩刀按剑杀气腾腾,还有四个太监躬着身,看着揭帘的马顺德。

    马顺德看着皇城司甲兵,心中满意,随后又冷冷看着旅店里面正在用饭的举子们。

    “督公,不立刻抓人么?”一个太监躬身谀笑问着:“证据,我们都搜集的差不多了。”

    “蠢货,现在抓,最多就是剥夺功名,一会跟着他们,等入了场,我们就抓人!”

    “进贡院抓人?”说话的太监目瞪口呆,这贡院考试,可是有甲兵护卫的,没有圣旨擅闯,一概格杀勿论。

    “蠢货,咱家有皇上赐的令牌,而且,王进忠已经在贡院门口准备好了,贡院里也有人接应。”

    马顺德说着,又看着里面余律方惜,摇头叹息。

    “想考中?下一辈子吧!你们得罪的乃是天!”

    此时,他已经猜测到,为何皇上会派自己来办这件事,为何要等大查特查,非要闹出大动静来。

    要真正办了正是这二人。

    而这二人身后,站着太孙!

    所以,这二人必须要入罪才成!

    只要自己办好这个差事,就算是成功了!

    这样想着,马顺德已是觉得,这件事已稳了,拿到证据已经足够,现在不抓人,只是要等考试开始,好来一个“人赃并获”罢了!

    入场前抓到,跟考试后抓到,影响是截然不同,马顺德既然已经有所悟了,自然是要选择后者!

    现在,就是紧盯着,不能出任何意外。

    就在这样寻思时,大街上突然传来一阵响动,身后的甲兵也有些骚动,这让马顺德有些不满,朝着街道上看去,就看到一辆车行了过来,看着周围有衙役护卫。

    “是谁这时还到旅馆来?”马顺德目光带着狐疑。

    春闱乃国家抡才大典,就算不是考官,官员也不想和举人们多接触,免的有瓜田李下的嫌疑。

    牛车在旅店门口停下,竟然从上面下来两个官,只是一看,马顺德眼神一凝,真的是意外了——这两人,都还是自己认识的人!

    顺天府府尹潭平,还一个则是考官之一的梁余荫!

    这二人怎么会突然到来?

    马顺德看到二人下了牛车,心中奇怪,顺天府府尹潭平还罢了,或借着巡查治安的名义。

    可考官梁余荫,这时不入贡院,反过来见举人,单是这条,就是有罪,可以立刻拿下问罪。

    要不是顺天府府尹潭平随行,马顺德差点就要走出去质问并且拿下了,可目光一闪,只见潭平一挥手,由一个捕头率领,跟上来的数十个衙差,已将这个旅店团团围住。

    这样的阵势,让马顺德顿时产生不祥预感。

    旅店内的人,这时也察觉到了外面的异样。

    外面突然有齐齐脚步声传来,齐齐的脚步声,让人很容易就联想到官府的人,也唯有训练有素的衙差、士兵,并且数量颇多,才能在走路时发出这样齐整的声音。

    “怎么回事……”

    “外面好像来了许多人,这是怎么了……”

    不安的情绪在人群中不断蔓延,余律和方惜对视一眼,也随大流朝着大门口望去。

    现在光线还有些暗,但借着灯笼的光芒,只要视线没有问题,举子们都能看到外面似乎围上了人。

    张墨东这时已匆匆吃过了早饭,才要出门去,恰撞见这样的阵势,只是一看,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不怕,我可是有着后台,这不会是针对我。”

    虽然言之不祥,可神秘人是官人这是很明确的,而且还没有发动,就算检查也检查不出什么。

    虽不觉得这阵势是冲着自己来,可还是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出去,只听“砰”一声,带刀的衙差就一拥而入。

    这群人的进入,让大堂内气氛一下僵住了。

    事实上,大部分衙差都不许带刀,只许带着铁尺,能带刀,说明进入的都是有特殊执法权的衙差——顺天府巡捕营。

    能让这么多顺天府巡捕营到此,这显然是出了大事!

    更不必说这些衙差个个面容严肃,眼神更让人心里瘆得慌。

    大堂内举人们都被这阵势给震惊到,他们与同伴们对视,努力让自己不显得慌乱,但视线中都带着询问: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梁大人,请。”

    “尹大人,请。”

    门外响起两道声音,是两人互相谦让,随后二人相继进来。

    走在前面的,看起来很是威严,举人中有人认出了这人,这不是顺天府府尹潭平尹大人么?

    若说顺天府府尹来了,这倒也说得通,这里是京城,遇到案子,又是举人扎堆,引来了顺天府府尹,也不是不能理解。

    可跟着走进来的那个人,却让所有认识他的举人都脸色微变。

    这些人立刻就告诉周围,后进来的一位竟是这次春闱的考官之一!

    这一位的身份太敏感,让举人们不由得更不安,不由议论纷纷。

    “梁大人不是考官么?现在这时辰,应该进了贡院了吧,为何会突然到旅店来?”

    “这到底出了何事?考官来见我们,这不合规矩吧?”

    “难道是临时换了考官?”

    第八百九十二章 顺天府巡捕营

第八百九十三章 举报

    十几个衙差一拥而入,按刀站在两侧静听号令,刹那间,举人们都渐渐静下来,空气紧张得一触即发。

    张墨东站在一侧,此刻也知道进来旳二人是谁,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一种不详之感在心中弥漫开来。

    此时想要出去,几乎不可能,衙差虎视耽耽,手按长刀,目光扫过,并且掩住了门户,只得尽量将身体往后缩,慢慢退到角落里。

    这两个官员脸色铁青,来这里肯定不是喜事,该不会是跟卖考题的事情有关吧?

    但这可能么?

    梁余荫平日举止文雅,对人可亲,很受读书人敬仰,但今晚神情却大异平日,铁青着脸,阴沉沉扫视着举人,半晌才说着:“各位朋友,你们都是读书人,都是举人。”

    “能中举, 都说明不仅仅有天赋,更下了苦功, 可谓学而优。”

    “本来, 京试是跳龙门, 能跳过,就是光宗耀祖, 我也是这样过来,不能跳过,是时运不济, 下次再来。”

    “就算回乡归田,也不失士绅名分,受地方景仰。”

    “可有些人,却不识国恩,昧于廉耻, 逼迫我, 逼迫太子少保罗大人, 以及顺天府府尹潭大人, 也不得不来。”

    “下面的事,就不是学院的事了, 而是有司王法的事,实在叫人痛心疾首。”梁余荫转身,躬身:“潭大人, 请训话。”

    听到这里, 一阵冷风袭进来,张墨东身上机伶打了个寒颤。

    “刚才梁大人说的很好, 你们都是久受国恩的读书人。”潭平铁青着脸:“我本不想到这步, 但为了肃正国法, 却不得不为之。”

    “谁举报有人泄题、卖题?”

    这话一出, 可不光是别的举子愣住了,张墨东的脸上也露出惊讶神情,这绝非作假!

    这一瞬间, 他甚至在心里不解自问:“能知道这事,还问出这话,这两个官员应该是自己人吧?但发难的时间提前了,难道是我记错了?”

    不可能, 那就是两个官记错了, 这等事也能记错时间?

    怎么也不打声招呼, 就将时间给提前了?

    不过,既是自己人,问的必也不会是别人,这位顺天府府尹必然是等着自己出来答话,说不定是情况紧急,临时发生了变动来不及通知自己。

    张墨东这样想着,就要站出来答话,可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就听到人群中已有人朗声说:“大人,是我们!”

    这声音,耳熟得很!

    许多人朝声音来源处望去,张墨东也立刻回头去看,就见声音来源处站着两人,说话的不是旁人,正是余律,而“我们”二字所指,就是余律和方惜二人了。

    怎么会是他们!

    张墨东惊骇得倒退了两步,顺天府府尹潭平的脸色则依旧难看,甚至因有人回话了,要比刚才还要更难看两分。

    “你叫什么?”潭平阴沉的说,声音充满了威压,让在场的人都不由一颤。

    “学生余律,他是方惜。”余律也不由一颤,震声回答。

    “余律,你可知道,这是泼天的大事,关系无数人的清白以及身家性命,要是话有一句错漏,不但要革了功名,更是问罪深深!”梁余荫在潭平再次开口前出声,神情严肃,目光如电盯着二人。

    这其实是知道两人是太孙的朋友,故作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提醒。

    当过官, 当过大官的人才知道, 官府调查,可以多方面证据和材料都抓,有错漏不要紧,可下克上的举报,就得铁一样的材料和证据。

    多少百姓和低级官,不明这道理,明明是铁证,却自作聪明,添油加醋,结果本来铁一样的材料,添了一笔就臭不可闻,变成不可信的污蔑,自然就有着诽谤罪、污告罪、甚至寻衅滋事罪。

    真有官场斗争经验的人都明白,别说添油加醋,就是原本材料,都得一点点抠,无法铁证的全部自己删除。

    更聪明的人,明明有十份真实罪证,都只选最铁证,最轰动,最悖逆一份告上去,等证实了,被告人自然就削去金身,变成待罪之身,那余下的再发作也不迟。

    就不清楚余律和方惜明白不明白了——据梁余荫所知,有的官居七品,都不明白这道理。

    余律和方惜本来有些慌乱,在梁余荫的注视下,却反镇定下来。

    他们也没有被这番话也吓到,因他们所说的句句属实!而且有着铁证!

    再加上,这次若不是他们提前得到提醒,提前有了准备,怕不是连家族都要跟着株连,现在的反击,只是自救!

    “学生敢拿性命担保,我之举报,个个是实!”

    “学生也敢拿性命担保!”

    余律和方惜异口同声说着,余律更是神色阴沉,一指角落里的张墨东:“大人,这个张墨东身上就有这次春闱的考题,大人若是不信,拿下搜身,就能一清二楚!”

    “你!”张墨东被余律这么指着一说,汗毛都炸了起来,嘴唇哆嗦,几乎话不成句:“大、大人!冤枉!诬蔑!这、这是诬蔑!”

    梁余荫扭头看向潭平,潭平脸色铁青,却也知道,既已来了,还当着这么多举人问过了这事,得到了回答,这事必须要管到底了。

    这时迟疑不得,他立刻喝着:“来人,将他拿下,搜身!”

    这个“他”,大家都心知肚明是谁。

    命令一下,立刻两个捕快扑了上去,张墨东脸色难看,想要躲避,却被捕快按住了,动弹不得。

    “我是举人……”张墨东此刻脑袋已一锅粥,也记不起自己是将纸条怎么处理了,只本能挣扎着,辩解着,试图提醒自己是举人,是有身份的读书人!

    两个捕快得了大人命令,怎么可能将举人身份当成一回事?

    但他们也有分寸,只是按住,进行搜身,并没有刻意折辱殴打,这也是做给围观的举人看的。

    此时此刻,举人都已哗然,望向余律方惜以及张墨东三人的目光,都带着不安和不可相信。

    没有买题的举人,若非此刻不敢大声说话,怕都要揪住问个清楚。

    这到底怎么回事,真有人舞弊?

    真有人卖考题,事情查出来,这事就是惊天大案,自己这些举人,会不会被牵连?

    今年的春闱,还会继续么?

    当然这些担忧都是小事,没有举子会不在意这种舞弊案,许多人自恃有着真才实学,真是有人卖考题,还没有提前揪出来,到时挤占的可是自己的名额!

    谁知道自己会不会是倒霉的一个,恰被挤了下去?

    想到这里,不由义愤填膺。

    而有些同样买了题目的举人,反应却是相反,脸色瞬间煞白,有的甚至手脚颤抖,不由自主的看向衙差。

    第八百九十三章 举报

第八百九十四章 立刻通知首辅

    “这些举人有鬼!”

    别说是老于刑事旳衙差和捕头,就是顺天府府尹潭平和梁余荫,都立刻看穿了,潭平神色严肃,而梁余荫心就是一定。

    虽早有定计,可毕竟是大事,见着落实,才是心安。

    就在这时,搜查张墨东的两个捕快也有了成果,其中一人叫着:“搜到了,身上果然有纸条,写着字!”

    这是何其大胆!

    买了考题不说,竟然还将写着题目的纸条放在身上?

    这是早就信了张墨东参与舞弊的人的想法,当然也有人觉得,就算是从张墨东身上搜出了纸条,也未必就是本科题目,万一人家只是在考前背背功课,随手写的内容呢?

    两个捕快虽然识字,却不知搜出来的纸条是不是考题,也不敢多看,遂小心翼翼将这张纸条递给了两位大人。

    顺天府府尹潭平接过来看了一眼,他不知道考题题目是什么,看了这三个题目,也不知道是不是证据,转手递给梁余荫。

    作考官之一, 梁余荫其实也不能提前知道考题,但刚才张墨东的反应, 就已经说明问题。而且梁余荫早得了提醒, 所以心知肚明, 纸条上所写的,必然就是考题!

    此刻他就接了过来, 这么低头一看,虽之前不知道,但此刻一读, 后背都冒出了冷汗。

    这三句,恐怕真是考题!

    好险!

    梁余荫额上还是渗着冷汗:“多亏被提醒,知道了这事,提前将事情给喊破了, 若这事没有被提前喊破,到了考场才暴露出来,那这事, 就是足以灭我梁家的大案!”

    谁会管考官是不是有无辜的, 所有考官都要受牵连!

    最轻的也是阖家流放!

    而卷入了太孙,怕就别无可能, 必是人头落地了!

    “潭大人, 去首辅府吧。”将这张纸条小心翼翼合拢,抓在手里,梁余荫冷声说着:“是不是,首辅自然知晓。”

    这虽说是太孙定的计, 就是要卷入首辅,可事实上也对, 知道考题者,其实就几个, 主考官在贡院,要进去就困难了, 有甲兵隔离, 最方便,最根本的就是通知首辅。

    “太孙算计, 一至如此!”梁余荫也不由心惊。

    潭平一看这模样,心里也是一叹。

    这考题的事, 还用问么,不用问了!

    看梁大人这反应, 这张纸条上的内容, 怕真有可能就是本次春闱考题!梁大人就算原本不知道, 但看一眼,也应有所判断。

    居然还真的泄了题?到底是谁泄的?同考官之一?还是主考官,或是副考官?

    可现在对春闱舞弊的惩罚之重,足以让所有考官不敢越雷池半步,谁会这样大胆,敢做出这样的事?

    不过,眼下可不是潭平胡思乱想时,他也知道,确定考题泄露了,这事,就不能由自己两人来负责了,他们两个也担不起这事的调查责任!

    在告知皇上之前,要先去首辅那里,看看首辅大人是如何想,然后还要想想对策,怎么让这件事更快被处理好。

    这才是他们现在要去做的事。

    “来人,将这座旅店围住了,不经我允许,不得放出一人!”

    潭平陆续下令。

    “将张墨东先押下去!”

    “余律、方惜,你二人也跟我们一同去首辅府!”

    “是,学生遵命。”余律、方惜同时应着。

    对这二人,潭平的观感十分复杂。

    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两人的运气应是不错,潭平虽并不知道多少内幕,但作为顺天府府尹,一向直觉不错,眼下已是预感到,这次考题泄露, 怕是要引发一场极大的风暴, 这二人或并不是开启风暴之人,但提前占据有利位置, 或反能让这二人避开风浪, 甚至获得一些好名声。

    而对于读书人来说,好名声十分重要。

    “督公,他们出来了!”

    外面天色仍暗着,远处隐藏的人都朝着旅店这边看来,马顺德就是其中之一,他知道皇上想要什么,所以比不知情的人更心焦,也更害怕。

    若这时出了纰漏,自己这次的任务怕是没那么容易完成了。

    听到身旁的人低声提醒,他皱着眉,没好气地说:“咱家也看到了!可问题是,他们说了什么,来此的目的是什么,咱家还一概不知……”

    正说着,就看到随两个官员跟一种衙差出来的是被绑着推搡出来的一个读书人,除此外,还有两个读书人,虽也跟着往外走,却是自由的。

    这是个什么情况,几乎一眼就能看出来!

    马顺德没看清被绑着走的那人,却认出了两个读书人。

    “那二人可是余律、方惜?”他问了一下左右。

    有人奉命调查过余律、方惜,立刻点头:“督公,就是他们!”

    坏了!

    马顺德脑袋顿时“嗡”一声,这两人可是关键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督公,他们要走了,现在怎么办?”

    发现两个官员出来后,带着一群人离开,但旅店外面仍守着人,显然是将这里给暂时看起来了。

    里面的举人也不能出来,马顺德之前说跟着举人去贡院,这事显然也没办法完成,跟着马顺德的几个太监,也都心里起急,向马顺德询问主意。

    马顺德眸中闪过一丝冷意:“先跟上去……”

    不过,话一出口就又改了主意,“不,先派人回宫,禀报皇上这事!”

    他既然已经猜到了皇上的想法,那么就算这次因特殊原因不能完成任务,也要将消息尽快送过去,让皇上来进行下一步的布局。

    这或能让自己将功补过吧!

    “可恨,要是我身侧带着人多,我就直接抢了。”

    当然想是这样想,马顺德也清楚,这种情况下抢人,实在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赵府

    门外街道上,因天还没有亮,行人不算多,只有一个货郎挑着担子在慢悠悠走着,也不敢叫嚷。

    “这天,还是这么冷!听说今日是春闱取士的日子?这可是吉祥日子,说不定能多卖出一些货……”货郎嘀咕着。

    忽然,他耳朵动了动,被远处的声音吸引住了。

    转过一看,就见一个方向有火把正在朝着这里移来,火把后面隐隐是一大群人,前面的人还按着刀,这阵势,看着是出事了!

    这附近可都是官员府邸,该不会是有人犯事了,要被抄家了吧?

    这货郎被吓得瑟瑟发抖,忙躲进不远的一个小巷里,将东西往地上一放,靠着墙壁,一动不敢动。

    随后就看到一群人走了过去,借着火把的光,这些人多半都是带刀衙差,他是老京人,立刻认识,这是巡捕营,果然是出事了!

    被簇拥着过来的牛车,在首辅府门前停下,潭平和梁余荫从牛车上跳下来,看着首辅府邸大门,手一摆,就让人敲门。

    一个捕头立刻大步上阶,啪啪啪,重重敲门。

    这时虽已不是半夜,但距离天明还有段时间,天上挂着繁星,街道一片安静,附近府邸也没有多少动静,突然有人重重敲门,这动静实在是吓人。

    “汪汪汪汪!”远处犬吠声起。

    第八百九十四章 立刻通知首辅

第八百九十五章 吏部刘世权

    “谁?”首辅府旳门人,就住在门房,听到动静,心里就顿时咯噔一下。

    虽说宰相门房七品官,但现在的京城可是多事之秋,老爷虽是首辅,最近也是谨小慎微,连着让自己这些下人也都越发低调做事,乍一听这动静,不敢耽搁,立刻就披上衣服穿上鞋,快速过来,隔着门问:“谁啊?”

    “我家大人是顺天府尹潭大人,要求见首辅赵大人!”外面的人回话。

    顺天府尹?

    听到这样回答,门人又隔着门缝向外望,隐隐看到外面似乎站着捕头,这才往后退一步,将紧闭着的大门给打开了。

    他以为的顺天府尹求见,是带着几个人过来求见老爷,结果打开门一看,却愕然看到,门外竟然站着几百人,除了普通衙差,还有巡捕营的甲兵!

    这些人早就将门口给围得严严实实,别说是人, 怕是连只鸽子都飞不出去!

    而敲门的捕头,腰间同样挎着刀, 虽说捕头与一般衙差不一样, 本来就能带着武器, 可这里是首辅府,哪个捕头敢带刀上门?

    连铁尺都放在外面, 不敢有丝毫失礼。

    这意味着什么?

    老京人的门人直接给吓住了,一时竟说不出话来,身体微微颤抖。

    就在这时, 身后传来脚步声,竟是本准备上朝,听到动静的首辅赵旭,匆匆从正院出来。

    出来后站在门口,赵旭看着外面这些人, 皱眉说:“你们带着刀上门, 难道是奉了旨意拿我?”

    “不敢, 不敢!下官与潭大人前来, 倒也的确有大事!”回答赵旭的人,正是梁余荫。

    按说这种情况下,要回话的人,也该是潭平, 可潭平没吭声, 反倒是梁余荫上前几步, 躬身回话。

    “唔?”赵旭一看这情况, 就知道出了大事。

    就见着梁余荫将手里的一张纸条展开了,双手递给赵旭。

    “这是?”赵旭依旧皱着眉, 却接过了这张纸条,借着火把的光仔细看了。

    赵旭原本还是很沉得住气,结果就着门口的灯光, 一看清纸条上的内容, 立刻变了色。

    梁余荫只是凭借着直觉和之前的提醒,猜到纸条上就是考题,赵旭却是当日在大殿中听到考题确定下来的阁老之一, 他很清楚, 这上面的三句, 就是考题!

    “这是怎么回事?”赵旭变色,厉声问着:“你哪来的这纸条?”

    “首辅大人, 是这样, 罗大人和我,在前几天,接到了余律和方惜两个举人的举报,说是有人卖本次春闱的考题,我们本没有太在意,毕竟年年都有人诈骗,以假题卖之。”

    “不想一查,却和以前不一样。”

    “往昔卖考题,仅仅是三五十两,而这次卖五百两,举人中,竟然有三百人购买,银两规模超过十五万两。”

    “不谈考题,本身就是特大诈骗案。”

    “故我们一举拿下,特把搜索的考题拿来,请首辅大人鉴定,是不是真事。”

    梁余荫本想去里面说,但又一想,方才去旅店,本就是当着几百人询问,现在再想着保密,也来不及了。

    再说,这样重大的事,本就该当众说,这样也不怕有人想让自己当替死鬼,几百人,还有旅店那么多举人,想要堵住嘴,这可不是容易的事!

    知道的人越多, 自己越是安全。

    越为大局考虑, 为朝廷颜面考虑,自己越可能被秘密处理掉。

    这样想着,梁余荫就把事情简单又明了说了,声音清朗,周围的上百人,个个听的清楚。

    包括接到举报,说是有举人花银子买到考题,举报人就是余律、方惜两个举人,而两个举报的对象,就是住在旅店里的一个举人张墨东。

    他们带人去了,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张墨东的身上搜出了这纸条。

    这就是全部内容。

    听完梁余荫的解释,赵旭扫看了一下周围个个神色精彩的上百人,阴沉着脸:“既是提前几日知晓,为什么不禀告朝廷,或者提前知会我?”

    隐隐有指责的意思。

    “这春闱考题何等重大,涉及的每个都是举人,都是未来朝廷命官,无论是罗大人和我,没有证据怎敢胡说?”

    “就是查实了,涉及十数万两银子,并且卖题人也不简单,加上天亮就要科举,再也拖延不得,所以才敢请了顺天府尹潭大人,联合办案,并且上呈首辅大人决断。”

    这话说的合理合情,赵旭也不能直接驳斥,铁青着脸问:“那张墨东何在?”

    梁余荫也是当了多年的官,立刻觉察,首辅对自己不喜了。

    心里暗叹一声,却丝毫不后悔。

    是,为了朝廷体面,这种事应该秘密处理,可秘密处理,自己就可能得死了,不如你首辅,为朝廷死一次?

    再说,自己本没有退路,失了皇上和首辅之爱,还有太孙的支持,当下后退一步,露出了潭平。

    而一旁的潭平也一脸铁青,手一挥,就有人押着张墨东,将人带到了赵旭的跟前。

    几百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了这读书人身上,张墨东此刻真有一种想立刻死了的冲动,自己怎么就落到了这般田地?

    “你就是张墨东?就是你干出了买考题的事?”赵旭淡淡问着,作首辅,哪怕只是淡淡问这样一句,也给人一种很强的威迫感。

    当然,这是因为每个人都知道,这位首辅手中大权,真的可以一言断生死,决荣辱。

    张墨东腿肚子都有些抖,可不蠢,知道若是自己招了,那就彻底完了。

    若是不招,硬挺着,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就可以将事情推到是被人陷害上。

    本就有贵人要对付余律方惜,他只要咬死是有人陷害,背后的人为了大局,未必不会将自己救下来!

    但自己若是在此刻招了,那就全完了。

    张墨东已是下定决心,绝不说,但听着赵旭这样询问,脑袋却突然之间“嗡”了一下,一下就有点迷糊了。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本不想长开的嘴,就一张一合地说起来:“不是我,是刘侍郎!是吏部刘世权刘侍郎让我干的!说让我在考场上再举报,咬死了是余律和方惜买的考题!”

    张墨东这样说着,脸上却同时露出了惊恐之色,脸色变的煞白。

    第八百九十五章 吏部刘世权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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赝太子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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