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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荆柯守     赝太子txt下载     赝太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百九十六章 京城夜驰

    “轰”

    上百人本闭息听着,针落可闻,不敢在这场合喘下大气,可这话一落,顿时乱了,许多人忍不住出声议论。

    本朝春闱,设主考官三人,一正两副,同考官十四人,总数十七人,张墨东所说的这位吏部刘侍郎,正是这次春闱的两个副考官之一。

    因此张墨东的话音落下,全场都震惊了,副主考官泄题,这是要出泼天大案呀!

    张墨东的话说出来了,自己也终于醒转过来,又惊又惧,又是骇然,一下脸色煞白,吏部旳刘侍郎是谁,威胁自己的神秘人?

    不像呀,吏部侍郎根本不可能长久驻扎在旅店,也不可能不被人认识,可既是这样,为什么自己会突然招出这一个人来?

    自己之前可不认识这个人, 这是怎么回事,就算是神秘人, 自己只知道是位大人与自己联系, 不知道这人身份是谁, 怎么就说是刘侍郎,乱咬了呢?

    他该不会是被这事给吓到了, 所以得了失心疯吧,不,不会, 自己清醒的很,难道是中邪了?

    周围人的反应,也被张墨东看在眼里,他又惊又惧,立刻反悔:“不, 小人是瞎说的, 这是瞎说的, 不是真的!”

    可张墨东这时无论再说什么, 周围人都不会信了。

    瞎说的, 能将吏部刘侍郎给咬出来?怎么就不咬在现场的人, 非要咬一个不在这里, 还是副考官的人?

    这事说是瞎编的, 谁信啊?

    赵旭这时看了一眼旁站着的两个读书人, 觉得这两人倒生得还算仪表堂堂。

    旁有人低声提醒:“大人,这两人一个叫余律,一个叫方惜,都是临化县的举人, 就是这两个举报了这张墨东。”

    他们两个就是余律方惜,临化县的举人?

    临化县……

    赵旭突然想起,这地方之所以让自己觉得耳熟, 是因这里出了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太孙。

    太孙就是在临化县长大,这二人应该就是之前听闻过,太孙在临化县结交的朋友?

    赵旭一瞬间, 心跳的厉害,立刻觉察到了不对, 蓦地升起一种大事临头的不祥之感, 来不及转念, 只是看了看, 就收回了目光。

    “刘侍郎呢?”赵旭问着。

    人群中有人回话:“首辅大人,刘侍郎是副考官,应该已在贡院了。”

    是了,刘侍郎是此次春闱的副考官之一。

    赵旭的目光一下幽深,但几百人看着自己,不能不做出决定,更不能迟疑,立刻就厉声喝令:“这是天大的事,潭大人,梁大人,你们立刻先封了贡院,不许任何人进出,拿下刘世权,不许他烧一张纸,吞一张纸,更不许自杀,我这就去求见皇上!”

    说着,直接让人备牛车。

    梁余荫就说着:“首辅大人,贡院调有甲兵,擅闯者格杀勿论,我们封不了……”

    “拿去!”赵旭一挥手,就取出一个金黄色的令牌,虽不是“如朕亲临”,却也是“御令”二个字。。

    梁余荫立刻接过,就见着赵旭也没有时间换衣服,连连吆喝,片刻,就有牛车出来,就穿着这身常服,直接上了车, 朝皇宫而去。

    牛车里带着官服,半路上就可以把衣服换了,不会失礼。

    “可恨, 我这是被利用了。”

    潭平跟梁余荫对视一眼,也没时间在这里扯皮,阴沉着脸色下令:“来人,你们之中,立刻骑马出动,前往贡院,将那里封锁!”

    “持着令牌,拿下刘侍郎,不得有误!”

    “是!”立刻有捕头数人响应,接了令牌,翻身上马,奔驰而去。

    贡院

    贡院历为朝廷抡才大典最要之地,迭经修茸,由于特殊性,因此特别建有一道高墙,高足有一丈四尺,沿正道而入,有三重牌坊,内有三百亩,最大可容二万考生。

    此时尚自寒星满天斗柄倒旋,但已有了晨辉,街道上货郎和小摊主们,也都开始排队做生意了。

    虽天气还有些凉,早晚尤甚,但比起冬日里已好了许多。

    挨着贡院的一条街,今日生意比往日还要好一些。

    有些担心家中举人的本地人,不仅将家里的读书人送到贡院门口,更是在这附近解决早饭,顺便可能还要等着考试开始才散去。

    三三两两的人,坐在路侧的简陋桌椅处,正低头吃着东西,不时看着排队的举人。

    “看见没有,都排队呢,前面已经在检查了。”

    这时已一片灯笼,举人们人手一盏,缓慢游动涌向一处。

    “那叫议察厅,别看名字还不错,但这些举人,都必须在这厅里宽衣解带,甚至连腚都露出,让贡院里的衙役检查——别笑,有人就把纸条夹在旱道里去。”

    “别的带的甜饼,也全部撕开,以防夹带赃私。”

    “啊,这样不是斯文扫地么?”

    “这有啥,你不是读书人,不知道,就算是县试郡试省试,其实也一样,是读书人总得过这几关。”

    才议论着,就着馄饨或饼干就食,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听着就十分急促,令听到了的人都忍不住抬头,朝着声音来源望去。

    “骑兵?”

    “怎么回事?”

    “出事了?”

    有人低声议论,在京城纵马奔驰,这可不是小事,若无职务在身,是很可能被官府定罪。

    就算是有权有势的纨绔子弟,若无故在城中纵马奔驰,做官父兄也必会被御史弹劾一番。

    不过,很快就疾驰过去的一队骑兵,这些人明显是官差,全副武装,这必是在办差事!

    可办差事的人,怎么就跑到这里来了,难道是贡院附近发生了大案?

    “出事了,出大事了。”

    家里能出举人的人家,自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普通百姓,知道贡院和春闱的要紧,一切都为它让道。

    “就算死个十个八个人,也必会按下去,等春闱结束了再查,现在这样迫不及待,坏了,出事了,出大事了。”

    一瞬间,不少人站起来,都有些担心刚刚进去排队的人。

    可他们没有资格进入贡院,就算是心里担忧,也只能是压下焦急的心情,准备找人打听一下。

    贡院处,许多举人正在排队,提着灯笼准备进入。

    结果就听到一阵马蹄传来,后面排着举人已经看清来的是什么人,顿时有些不安,阵阵骚动从后方蔓延到了前面。

    “出了何事?”

    “难道里面出事了?”

    “贡院重地,不许驰马,更不许擅闯!”眼见着骑兵翻身下马直冲,守卫的千户就忍不住了,一挥手,顿时涌出数十甲兵,按刀虎视耽耽。

    “首辅有令,立刻封场。”

    “贡院暂时封闭,在外的人不许入,已入的人不许出,一切等候结果,若有人硬闯,直接拿下!”

    这捕头大步流星往前走,直接走到最前面,将正准备放人进去的人“请”到一旁,冲着千户出示令牌。

    千户略一迟疑,接过令牌验过,金黄色,沉甸甸,的确是仅次于“如朕亲临”的“御令”。

    要说制度,本来贡院一切,必须有圣旨才能处置,但这也算是权宜的旨意,又有着首辅的命令,千户迟疑了下,还是敞开了路。

    “什么?贡院暂时封闭?还不准进出了?”

    难道是发生了舞弊?所有在场的举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不过这些人并没有给他们一个答案,留下两人站在门口拦人,剩下的人则直接闯了进去。

    “喂,你们是怎么回事?”

    贡院也有自己人,有礼部从各衙门临时抽来,处理弥封、受卷、供给、对读、誊录的长官和书吏,这时见了,不由震惊。

    “区区巡捕营,也敢擅闯贡院?”

    几个书吏一向是看不上这等下吏,就有人直接要拦下。

    “把他们推开,快,快进去抓人。”

    有句话说得好,“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这几个书吏虽不是秀才,但遇到这些“兵”,也依旧没有一挡之力,直接被甩到一旁,这些捕头根本没时间搭理,直接就冲了进去。

    太监王进忠此时,已经在贡院,目光扫过,因见屋檐下都悬着灯,窗纸光明,想必是大家都起来办差了,在庭院散几步,星光还在,给人一种清冽的感觉,很是惬意。

    “忙碌罢,可惜一场空。”见着众人忙碌,王进忠要是以前,哪怕是太监,必是配合,可这时没有任何插手,毕竟,这场春闱是考不下去的。

    “等举人入了场,张墨东一发动,我就可立刻代表皇爷和皇城司介入,控制住局面,万万不可给人喘息之机。”

    “也是皇爷和皇城司深谋远虑,才能使我在此内应。”

    正这样想着,余光似乎瞥到了一道影子闪了过去。

    是什么?

    王进忠停下脚步,朝着那方向看去,不过并没有看到人,不过,刚刚跑过去的影子,本来看着也不像人,似乎是狗?

    这地方竟然也有人养狗?又或是有野狗跑了进来?

    摇摇头,王进忠就要收回目光,却又是一顿,走了过去。

    “银子?”弯腰将看到的东西捡起来,发现竟是一锭银子,掂量一下,大概有五两左右。

    本来,这地方能捡到银子不稀奇,能进贡院的人,都不是底层,身上带一些银子、银票都很正常的事。

    但是现在是春闱,为了不泄露考题,所有考官连着书吏入场后,都必须紧闭大门,一切衣食都是外面送进去,有银子也买不到东西。

    “谁这样傻,还带着银子?”

    不过,王进忠虽不缺银子,可平白无故捡到五两银子,难道还要扔回去不成?当然是留着了,五两银子也不算少,回去赏给自己的干儿子,让他欢喜一下。

    想着,施施然,把银子放入怀中。

    第八百九十六章 京城夜驰

第八百九十六章 京城夜驰

    “轰”

    上百人本闭息听着,针落可闻,不敢在这场合喘下大气,可这话一落,顿时乱了,许多人忍不住出声议论。

    本朝春闱,设主考官三人,一正两副,同考官十四人,总数十七人,张墨东所说的这位吏部刘侍郎,正是这次春闱的两个副考官之一。

    因此张墨东的话音落下,全场都震惊了,副主考官泄题,这是要出泼天大案呀!

    张墨东的话说出来了,自己也终于醒转过来,又惊又惧,又是骇然,一下脸色煞白,吏部旳刘侍郎是谁,威胁自己的神秘人?

    不像呀,吏部侍郎根本不可能长久驻扎在旅店,也不可能不被人认识,可既是这样,为什么自己会突然招出这一个人来?

    自己之前可不认识这个人, 这是怎么回事,就算是神秘人, 自己只知道是位大人与自己联系, 不知道这人身份是谁, 怎么就说是刘侍郎,乱咬了呢?

    他该不会是被这事给吓到了, 所以得了失心疯吧,不,不会, 自己清醒的很,难道是中邪了?

    周围人的反应,也被张墨东看在眼里,他又惊又惧, 立刻反悔:“不,小人是瞎说的,这是瞎说的,不是真的!”

    可张墨东这时无论再说什么, 周围人都不会信了。

    瞎说的, 能将吏部刘侍郎给咬出来?怎么就不咬在现场的人,非要咬一个不在这里,还是副考官的人?

    这事说是瞎编的, 谁信啊?

    赵旭这时看了一眼旁站着的两个读书人,觉得这两人倒生得还算仪表堂堂。

    旁有人低声提醒:“大人,这两人一个叫余律, 一个叫方惜, 都是临化县的举人, 就是这两个举报了这张墨东。”

    他们两个就是余律方惜,临化县的举人?

    临化县……

    赵旭突然想起, 这地方之所以让自己觉得耳熟, 是因这里出了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太孙。

    太孙就是在临化县长大, 这二人应该就是之前听闻过,太孙在临化县结交的朋友?

    赵旭一瞬间, 心跳的厉害, 立刻觉察到了不对, 蓦地升起一种大事临头的不祥之感,来不及转念, 只是看了看, 就收回了目光。

    “刘侍郎呢?”赵旭问着。

    人群中有人回话:“首辅大人, 刘侍郎是副考官,应该已在贡院了。”

    是了,刘侍郎是此次春闱的副考官之一。

    赵旭的目光一下幽深,但几百人看着自己,不能不做出决定,更不能迟疑,立刻就厉声喝令:“这是天大的事,潭大人,梁大人,你们立刻先封了贡院,不许任何人进出,拿下刘世权,不许他烧一张纸,吞一张纸,更不许自杀,我这就去求见皇上!”

    说着,直接让人备牛车。

    梁余荫就说着:“首辅大人,贡院调有甲兵,擅闯者格杀勿论,我们封不了……”

    “拿去!”赵旭一挥手,就取出一个金黄色的令牌,虽不是“如朕亲临”,却也是“御令”二个字。。

    梁余荫立刻接过,就见着赵旭也没有时间换衣服,连连吆喝,片刻,就有牛车出来,就穿着这身常服,直接上了车, 朝皇宫而去。

    牛车里带着官服,半路上就可以把衣服换了,不会失礼。

    “可恨, 我这是被利用了。”

    潭平跟梁余荫对视一眼,也没时间在这里扯皮,阴沉着脸色下令:“来人,你们之中,立刻骑马出动,前往贡院,将那里封锁!”

    “持着令牌,拿下刘侍郎,不得有误!”

    “是!”立刻有捕头数人响应,接了令牌,翻身上马,奔驰而去。

    贡院

    贡院历为朝廷抡才大典最要之地,迭经修茸,由于特殊性,因此特别建有一道高墙,高足有一丈四尺,沿正道而入,有三重牌坊,内有三百亩,最大可容二万考生。

    此时尚自寒星满天斗柄倒旋,但已有了晨辉,街道上货郎和小摊主们,也都开始排队做生意了。

    虽天气还有些凉,早晚尤甚,但比起冬日里已好了许多。

    挨着贡院的一条街,今日生意比往日还要好一些。

    有些担心家中举人的本地人,不仅将家里的读书人送到贡院门口,更是在这附近解决早饭,顺便可能还要等着考试开始才散去。

    三三两两的人,坐在路侧的简陋桌椅处,正低头吃着东西,不时看着排队的举人。

    “看见没有,都排队呢,前面已经在检查了。”

    这时已一片灯笼,举人们人手一盏,缓慢游动涌向一处。

    “那叫议察厅,别看名字还不错,但这些举人,都必须在这厅里宽衣解带,甚至连腚都露出,让贡院里的衙役检查——别笑,有人就把纸条夹在旱道里去。”

    “别的带的甜饼,也全部撕开,以防夹带赃私。”

    “啊,这样不是斯文扫地么?”

    “这有啥,你不是读书人,不知道,就算是县试郡试省试,其实也一样,是读书人总得过这几关。”

    才议论着,就着馄饨或饼干就食,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听着就十分急促,令听到了的人都忍不住抬头,朝着声音来源望去。

    “骑兵?”

    “怎么回事?”

    “出事了?”

    有人低声议论,在京城纵马奔驰,这可不是小事,若无职务在身,是很可能被官府定罪。

    就算是有权有势的纨绔子弟,若无故在城中纵马奔驰,做官父兄也必会被御史弹劾一番。

    不过,很快就疾驰过去的一队骑兵,这些人明显是官差,全副武装,这必是在办差事!

    可办差事的人,怎么就跑到这里来了,难道是贡院附近发生了大案?

    “出事了,出大事了。”

    家里能出举人的人家,自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普通百姓,知道贡院和春闱的要紧,一切都为它让道。

    “就算死个十个八个人,也必会按下去,等春闱结束了再查,现在这样迫不及待,坏了,出事了,出大事了。”

    一瞬间,不少人站起来,都有些担心刚刚进去排队的人。

    可他们没有资格进入贡院,就算是心里担忧,也只能是压下焦急的心情,准备找人打听一下。

    贡院处,许多举人正在排队,提着灯笼准备进入。

    结果就听到一阵马蹄传来,后面排着举人已经看清来的是什么人,顿时有些不安,阵阵骚动从后方蔓延到了前面。

    “出了何事?”

    “难道里面出事了?”

    “贡院重地,不许驰马,更不许擅闯!”眼见着骑兵翻身下马直冲,守卫的千户就忍不住了,一挥手,顿时涌出数十甲兵,按刀虎视耽耽。

    “首辅有令,立刻封场。”

    “贡院暂时封闭,在外的人不许入,已入的人不许出,一切等候结果,若有人硬闯,直接拿下!”

    这捕头大步流星往前走,直接走到最前面,将正准备放人进去的人“请”到一旁,冲着千户出示令牌。

    千户略一迟疑,接过令牌验过,金黄色,沉甸甸,的确是仅次于“如朕亲临”的“御令”。

    要说制度,本来贡院一切,必须有圣旨才能处置,但这也算是权宜的旨意,又有着首辅的命令,千户迟疑了下,还是敞开了路。

    “什么?贡院暂时封闭?还不准进出了?”

    难道是发生了舞弊?所有在场的举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不过这些人并没有给他们一个答案,留下两人站在门口拦人,剩下的人则直接闯了进去。

    “喂,你们是怎么回事?”

    贡院也有自己人,有礼部从各衙门临时抽来,处理弥封、受卷、供给、对读、誊录的长官和书吏,这时见了,不由震惊。

    “区区巡捕营,也敢擅闯贡院?”

    几个书吏一向是看不上这等下吏,就有人直接要拦下。

    “把他们推开,快,快进去抓人。”

    有句话说得好,“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这几个书吏虽不是秀才,但遇到这些“兵”,也依旧没有一挡之力,直接被甩到一旁,这些捕头根本没时间搭理,直接就冲了进去。

    太监王进忠此时,已经在贡院,目光扫过,因见屋檐下都悬着灯,窗纸光明,想必是大家都起来办差了,在庭院散几步,星光还在,给人一种清冽的感觉,很是惬意。

    “忙碌罢,可惜一场空。”见着众人忙碌,王进忠要是以前,哪怕是太监,必是配合,可这时没有任何插手,毕竟,这场春闱是考不下去的。

    “等举人入了场,张墨东一发动,我就可立刻代表皇爷和皇城司介入,控制住局面,万万不可给人喘息之机。”

    “也是皇爷和皇城司深谋远虑,才能使我在此内应。”

    正这样想着,余光似乎瞥到了一道影子闪了过去。

    是什么?

    王进忠停下脚步,朝着那方向看去,不过并没有看到人,不过,刚刚跑过去的影子,本来看着也不像人,似乎是狗?

    这地方竟然也有人养狗?又或是有野狗跑了进来?

    摇摇头,王进忠就要收回目光,却又是一顿,走了过去。

    “银子?”弯腰将看到的东西捡起来,发现竟是一锭银子,掂量一下,大概有五两左右。

    本来,这地方能捡到银子不稀奇,能进贡院的人,都不是底层,身上带一些银子、银票都很正常的事。

    但是现在是春闱,为了不泄露考题,所有考官连着书吏入场后,都必须紧闭大门,一切衣食都是外面送进去,有银子也买不到东西。

    “谁这样傻,还带着银子?”

    不过,王进忠虽不缺银子,可平白无故捡到五两银子,难道还要扔回去不成?当然是留着了,五两银子也不算少,回去赏给自己的干儿子,让他欢喜一下。

    想着,施施然,把银子放入怀中。

    第八百九十六章 京城夜驰

第八百九十七章 拿下

    揣好银子,王进忠又走了一段路,来到大厅。

    这时,此次春闱主考官罗裴,也就是太子少保,已站在大厅里,正等着两个副考官,外加十四个同考官到场,好点名。

    本朝春闱,有时同考官设立十八人,有时设立十四人,而主考官,一般是设立二三人。

    这次春闱,设立二個主考官,一正一副,及十四个同考官。

    主考官统领大局,正是罗裴,副考官则是刚刚升迁没几个月的吏部侍郎刘世权,这时也含笑看着众人,显的气定神闲。

    王进忠进来,周围文吏一齐行礼,罗裴点了点首,继续点名,结果十三个同考官都已经到齐了,可梁余荫却始终不见踪影。

    至于王进忠, 不仅仅是罗裴点首,别的考官都仅仅点首, 却并不说话, 似乎视而不见。

    太监虽代表皇帝监督, 却不受文官待见。

    罗裴皱眉,看不出任何异样, 开口问:“举子已开始入场了,这是贡院重地,一旦关门, 除圣旨不得开。”

    “梁余荫为什么还不到?可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这个时间,作考官,竟然连面都还没露,这是不将这次春闱的差事放在眼里, 单是此事,就可问罪。

    罗裴的态度明显是不悦了,能让一个从一品皱眉, 可见这是真有些过了。

    刘世权本应该暗喜, 却不知道为什么一阵心悸, 垂着的手,手指动了动,忽然开口说:“梁大人可能是这几日应酬,有些疲惫,所以今日起晚了吧, 许是过一会就会来了。”

    这可十分直白在给梁余荫上眼药, 凡做官能做到进入这大厅的人,谁会听不出来?

    但有时是否能听出来不重要, 是否想要计较才重要。。

    王进忠也阴阴的说着:“朝廷制度, 考官是必须在封门前进来,现在举人排队入场, 上万举子,入场至少还有大半个时辰呢!”

    罗裴听闻这话,果然大怒:“就算如此, 提前入场本是我等本分,这样懈怠,等春闱结束,我定要上折问罪!”

    正说着,外面传来杂乱脚步, 还伴随着守在外面的贡院书吏的惊呼声。

    罗裴本就在盛怒之中, 这动静更是火上浇油,让胸口的怒火熊熊而起,顿时脸色铁青站起。

    “来人!”

    “卑职在!”厅下闪出了四个书吏,躬身听命,似乎是正对着罗裴的怒火。

    刘世权和王进忠相视一眼,都不由浮现出笑,难道是这个梁余荫匆忙进来了,发怒好哇,狗咬狗,省的皇上动手。

    “哐当!”

    大厅的门,被一群衙差重重推开,按刀涌了进来,衙差的闯入,让罗裴勃然大怒,所有怒火都瞬间朝着这些无礼之徒而去。

    “这里是贡院,谁敢放肆!”

    “奉首辅赵大人的命令,得罪了!”为首的人嘴上说得客气,可行动却丝毫不客气,直接扫视一圈,问:“谁是刘世权?”

    刘世权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怎么可能应声?但他不应声,别人却不由自主地朝着看去。

    捕头一看,好啊,就是你!

    “将他拿下!”随着一声领命,衙差们一拥而上,就要将刘世权按住。

    “不好,事泄了。”

    刘世权在这一瞬间,已是明白,事情败露了,脑袋里灵光一闪,顿时醒悟过来:“此时逃跑根本来不及, 但毁灭证据, 却是来得及!”

    他袖子里就有东西,直接就朝着自己嘴巴塞去,这本是为了考场上举报,直接塞到余律方惜考房里所准备,现在,却立刻成了祸端,必须立刻处理。

    “啪!”一记重重耳光打在了刘世权的脸上,脸都被抽得朝着旁重重偏去,而这一巴掌,而这一记而光,也直接让已经含在嘴里的纸团,被直接打了下去。

    这却不是衙差打的,而是唤上来的书吏,似乎是见情况不妙,直接动手。

    纸团滚落在地上,就是这么巧,滚到了主考官罗裴的脚边,他弯腰将其捡起来,展开一看,立刻就变了色。

    “这是考题啊!”

    罗裴惊怒交加,盯着喝问:“你怎么会有?你怎么会有?”

    要知道,考题,只有主考官知道,副考官都不知道,因此刘世权有,就完全不对了。

    而一旦考场出事,主考官是责任最大。

    虽然这三道考题是当初在殿里定下,当时有几个阁老在,泄露了,所有人都可能有嫌疑,但罗裴无论是否有嫌疑,只要是主考官,就必须要受牵连!

    到了他现在的身份地位,只要受了一点牵连,名誉就受影响!

    若是在考场上,甚至之后才被捅出来,甚至可能要掉脑袋,最差也是被丢官、流放!

    罗裴的怒吼,在贡院大厅内响彻,人人都不觉奇怪。

    王进忠心中暗暗一松,却也是变色,这是怎么回事,一切怎么乱了套?才想着,突然之间肩一沉。

    “怎么了,你们怎敢?”回首一看,却是刚才罗裴唤上来的书吏,两人涨红了脸,也不回话,只是一按。

    “噗”,虽王进忠修有武功,却也承担不住,跪了下去,接着,一团毛巾就塞了进去。

    “唔唔!”王进忠知道不好,拼命挣扎,而罗裴反是从容了,本来怒气消融,坐到椅上,还拿起了茶杯喝了一口。

    “传我命令,举子不许进院,已经进者不许出去。”

    “搜索刘世权和王进忠的身上以及院内房子。”

    “是!”书吏和衙差一齐应着,而十三房考官,个个目瞪口呆,身体微微颤抖,这是出了大事了。

    皇宫

    依旧是在半沉睡中,天还没亮,天上繁星点点,到处都安静无声,就连宫门都紧关着,赵旭乘牛车赶到宫门前,立刻就下车,一向沉稳从容的他,差点在下车时摔倒在地,幸被人扶住了。

    “我无事,快去叫门!”赵旭忙说着。

    可惜,别说是跟着他来的仆人去叫门,就是自己也走过去叫门,自报家门是首辅,里面的侍卫也不开门。

    “赵大人,您就莫要难为卑职了,这宫门可不能轻易开,不到时辰就开,那是要出大问题,必须奉旨才能开门,您手里可有旨意?”

    赵旭手里若有旨意,还需要跑到这里叫门?

    “刚才御令勉强可算,可是我却一时心焦,给去贡院。”

    “赵旭,你身为宰相,也有这等失措么?”

    第八百九十七章 拿下

第八百九十八章 天听鼓

    “那你速速通报皇上。”赵旭神色一变,命令的说着。

    侍卫有些犹豫,委婉说:“大人,您思量下,宫门已下钥,宫规森严,离宫门开,只差一个时辰了,不是天大的事,等等吧!”

    “真的一层层通报进去,按照宫规,就是特大军国之事,请恕卑职无礼,您承担这个责任么?”

    赵旭迟疑了,这规矩也清楚,这事是特大军国之事么?似乎不是,仅仅是一场舞弊案,还是提前抓获。

    可若无旨意,只能再等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其实等闲,可事态怕要闹得不好收场!

    赵旭敏锐的闻到了不对的气息,一时间,迟疑不定,就在这时,听见后面声音:“赵大人, 下官觉得,这事紧急, 必须立刻使皇上知晓, 下官有一法, 立刻使皇上得知。”

    赵旭一惊,转身看去, 就看见了梁余荫。

    稍微稍前,牛车上也去皇宫的梁余荫,一言不发, 看似发呆,其实是千思万转,他现在后怕得可以,明眼人都知道,这事蹊跷。

    不论是谁的陷阱, 只要成功, 余律跟方惜算完了, 太孙威望也会被打击, 这些本与自己没有多少关系,可自己是副考官,出了这样的事, 也要跟着完了!

    要知道, 考场出这种事, 按照法度, 哪怕考官没有自己参与,最轻都是革职, 稍重就是自己去死。

    这样的事, 哪怕朝中有姻亲, 也不敢求情, 每每出了, 都是一死一片!

    科举取士, 不仅是国之大事, 更是全天下所有读书人的大事,出了事, 真是能迅速传遍全国。

    坐在他对面的潭平也不说话, 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在这时,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跑来,有人在外面急报:“报!大人,孙大人带人去贡院拿下刘世权,当众搜到身上有考题,刘世权还试图当场将考题吃下去,已被制止!”

    “罗大人看了后,当众怒问,为何他会知道这些内容,应是考题无误!”

    梁余荫听了,心一定,暗暗摇头,不懂这刘世权到底是怎么想,这种行为就是作弊,被查到就是死路一条!

    是谁使他有了这种行为呢?

    他认识刘世权,虽然不喜对方为人,但这刘世权并不是一个行事鲁莽冲动的人,甚至可以说是谨慎小心了。

    谁能让他甘于冒这样的险?

    齐王?蜀王?

    也许……都不是……

    如果连齐王、蜀王都不是,还能让刘世权甘于冒险,去陷害余律、方惜,来打击太孙,幕后的人还有可能是谁,梁余荫已不敢想下去了。

    可他知道,自己并没有退路了,想到了太孙传递的暗示,更不由身体一颤。

    “我既入了局,想全身而退断无可能。。”

    “皇上心性,也由不得我迟疑。”

    “既然这样,何不一不作,二不休?”

    牛车到了皇宫,下了牛车,恰就看见首辅赵旭一迟疑, 得知宫门不开,梁余荫顿时一凛,快步说着。

    赵旭一呆, 就见梁余荫快步向东墙而去, 一时间还有点懵,等目光落到积满灰尘的大鼓,灵机一动,立刻变色:“梁余荫,你想干……”

    话还没有落,梁余荫已经拿过鞭柄擂了下去,顿时,又沉又闷“咚咚咚”的响声立时响彻四方!

    “混帐!”赵旭勃然变色,是真的怒了。

    《帝王纪》云:“尧立敢谏之鼓。”

    魏世祖命各级官署大门必须各置一鼓一钟,并规定钟鼓一响,官必上堂,藉以显示便民德政。

    就连宫门也有,但其实几乎没有用过。

    这一响,事情就闹大了。

    科举舞弊案有蹊跷,赵旭一闻就闻到了,但是他是首辅,贵在调和阴阳,阴阳其中之一就是矛盾,他的主张一向是“泯惊雷于无声之间”,可一個又一个,都想闹个大新闻。

    “好好,我倒要看看,谁想闹事。”

    “咚咚咚”梁余荫抓着鼓槌,重重敲了下去,脑海中还想着路上的事,虽然不敢再往下想了,但更知道,现在已别无选择,于是,一声又一声,震动着凌晨的京城。

    寝宫

    “有事?”听到床旁有人低声唤着,皇帝终于睁开了眼,阴沉沉问,老了,睡眠不好,今天还是服了药才睡着,却被打搅了,一时间,怒从心起。

    “皇上,出大事了。”在身边服侍的太监,其实早收到了外面的消息,本想等着天亮,不想却出了这事,不得不唤醒皇帝:“您听!”

    “咚!”

    “咚咚!”

    “咚咚咚!”

    此刻本是万物寂静的时候,睡的寝宫都听见了这隐隐传来的鼓声,皇帝怔了几秒,才醒悟过来,是天听鼓,顿时用手按了按眉心,只觉得一股郁气,憋在了胸口。

    “什么事,连天听鼓都敲了?”

    听到皇上醒了发问,太监忙恭敬回话:“皇上,举子中有叫余律、方惜的两人,深夜向顺天府尹和考官梁余荫举报泄题,考官梁余荫汇集府尹潭平,当场搜出了考题,立刻问了首辅赵大人,然后赵大人下令封了贡院,迅速抵达到宫门外。”

    “本来等候一小时,就可开钥传报,不想等不急了,就敲了鼓。”

    “混帐!”皇帝听了,立刻变色,撑着起来,太监忙小心翼翼将他扶起来,皇帝坐在床边,沉了沉,才清醒了,沉声问:“查明白了么?只是一面之词,就说是有人泄题?别是搞错了,这可是国家伦才大典……”

    “查清楚了,后来贡院搜索,副考官刘世权当场企图吞下纸条,结果被当场拿下,就连监督太监王进忠,也搜索出了物证。”

    “混帐!”皇帝听明白了,脸上涌出一抹血色。

    不过皇帝是天下之主,经历的风雨多的是,这事提前爆炸,虽打个措手不及,却还不至于使皇帝乱了方寸。

    只是,外面敲了鼓,这么大的动静,这事已无法遮掩了,事情转入了谁也控制不住的情况。

    哪怕自己是皇帝,是天下之主,但除非不顾朝野物议,否则也要遵守一些“规则”,这是自己也无法避免的事。

    “赵旭?你也在其中么?”皇帝闪过一丝疑虑和厉色,梁余荫尚不算意外,可赵旭为什么插手?

    难道,你也觉得朕老了,要投靠太孙了?

    太孙府

    天虽然还没有亮,但苏子籍就已经起了,不,应该说,苏子籍就没有睡觉,而喝茶,坐在茶室,还单手逗着趴在一旁的小狐狸。

    在对面是一个棋桌,坐着的人则是惠道。

    二人下棋,就很是放松,惠道知道太孙的性情,也不故意示弱,但就算是这样,也明显是要输了。

    才下到一半,惠道就现出了颓势,不由叹息了下。

    “道人何故叹息呀?”苏子籍笑问。

    惠道捏着棋子,迟迟不能下,说着:“臣在想,上天何其厚遇太孙,如此多的才情独在您的身上?”

    “四书五经不说了,诗词字画当世一绝,就连繁冗政事也有条不紊,现在风花雪月,操琴娱子——您刚才说不善棋道。”

    “依臣看,太孙或在专业棋手之上,怕争一争,就与棋圣也可分庭抗礼了。”

    苏子籍笑了笑,目光垂下。

    “【围棋】13级(3500/11000)”

    3级是入门,6级是职业,11级是专精,15级就是大师,棋圣或就是16—18级左右,自己13级,是努力下就可进入一流,可惜,哪来的时间?

    也没有这兴趣了。

    才想着,就见着惠道捏着棋子犹豫着时,突然之间听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沉闷鼓声。

    太孙府这里,本不该听到这鼓声,但二人都非常人,对视一眼,似乎都明白,大家都已是听到了。

    惠道趁势罢棋,苏子籍摇头而笑,问:“为何不下了?”

    惠道一本正经回着:“殿下一棋而下,京城风云而动,贫道怎能对垒,又怎敢对垒?”

    苏子籍不由大笑,起身冲着外面吩咐:“来人,伺孤穿上正服!”

    “是!”外面侍女远远听到了,立刻去取太孙的冕服,很快,洗了脸,帮着将太孙冕服穿好了。

    苏子籍其实并不排斥穿这身冕服,虽给自己的感觉,没有平日里穿的衣服舒适,但这一身衣裳,的确非常彰显了身份。

    自己虽不必靠衣装,但唯属于自己的冕服,也同样喜欢!

    正向外走,就听到脚步声传来,随后一个人如风一样跑到跟前,跪下急急说:“禀告殿下,皇上请您上殿参与朝会!”

    魏世祖时,就改了朝会时间,五日一朝,时间也是辰时一刻,本朝太祖为了勤政,三日一朝,时间是卯时一刻。

    但到了今上,朝会时间一直都在慢慢向后延,尤其皇帝身体越发不好,时间自然不断后延。

    此时外面还没放亮,这么早进行朝会,看来一切都在计划中,苏子籍笑了笑,向外而去,惠道跟在左右,一直看着太孙直接上了车。

    惠道从跟出来,到现在,都沉默着,此刻方在心里叹一声:“今日才知,何为王者之风。”

    无需故意飙现,这“一切都在掌握中”透出的自信与从容,就已令人心折不己了。

    第八百九十八章 天听鼓

第八百九十九章 为什么不禀告于朕

    “皇上有旨,启钥了。”

    一声声从重重宫门内部传出,崔兆全、谢智、何钰端、钱圩等人沿宫门而入,此时寒星满天,晓月如钩,天还没有亮,只是沿大道左右,有太监十米一个,提着一盏盏宫灯,使得沿途都踱上了淡淡的银光。

    这些重臣踏入,抵达一处大殿,就见着周围是一个个侍卫,个个钉子一样站着,按刀而立,一股寒意扑面而来,袭得重臣都是一噤,连脚步都放轻了。

    入内,就见着两米高的银制烛灯,隔几米一对,立在两侧,被罩在琉璃镂空罩里的蜡烛,犹鬼魅的眼睛,正在一眨一眨地凝视着进来的人。

    十几位大臣踏足其中,彼此对视,皆是沉默。

    往日朝会上, 因政见不同,总议论纷纷的人, 这时都安静了下来, 能站到这里的人, 没有人选择在这时冒头。

    “啪!”

    火苗处发出轻轻爆裂的声音,立在这盏烛灯前的赵旭, 垂眸纹丝不动,他能感觉到,来自最高处的目光, 正扫过每個人。

    特别是在自己身上,久久停留。

    “皇上,起了猜忌啊!”

    赵旭的心情远不如神情平静,但身为首辅, 习惯了遇到任何事都波澜不惊,也习惯了顺从帝意,又坚持原则。

    不管这事有多少蹊跷,事闹成这样,自己却只得这样。

    “传罗裴入见。”低沉的声音终于响起,太监应声而去。

    已经来了的人里,也有不是内阁重臣, 有的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从眼下发生的情况来看,知道怕发生了可怕的事。。

    而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人,则已将心提起来。

    苏子籍被允许进入大殿时, 已在罗裴进入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后,随着他进入, 带入的晨风, 让经过处的烛光轻微晃动。

    太孙进来, 足声很轻, 态度恭敬, 可即便很冷静很谦和, 年轻也显得他朝气蓬勃。

    高高坐在最上面的皇帝,正居高临下看着进来的年轻人, 整个人都似没在黑暗里,辨不出喜怒来。

    但苏子籍知道, 皇帝现在的心情必然不好,自己打破了皇帝的局, 给皇帝带来了措手不及的变化。

    如自己仅仅是代王,怕皇帝立刻就有旨意了, 就如对临河郡王,乃至齐王一样,生杀予夺。

    但可惜,皇帝作茧自缚,让自己成了太孙。

    处置一个代王,与处置太孙,可完全不一样。

    “……臣听闻了举子中有叫余律、方惜的两人举报泄题,臣觉得,此事非同小可,可春闱乃国家抡才大典,臣是主考官,不想和举人们多接触,免的有瓜田李下的嫌疑,故派梁余荫汇集府尹潭平调查……”

    正站在中间禀报事情的主考官罗裴,听到来自身后脚步声,就是一顿。

    苏子籍将心绪平静下来,走近行礼:“孙臣见过皇上。”

    “……免礼,赐座。”上面坐着的人,沉默了片刻,才慢慢说着。

    “谢皇上。”苏子籍再次行礼,在太监搬来一把墩子,就迈步朝皇帝下手边走去,同时抬眸朝上面看了一眼。

    此刻离得近了,他能清楚看到,坐在上面的皇帝,两腮肌肉较之过去, 更松弛许多,眼睛深黑阴郁,脸色除了苍白,更是泛青。

    “……二位大人封锁了旅馆,搜查当时在场的举人,当场就在张墨东搜索出考题,立刻问了首辅赵大人,然后赵大人下令封了贡院,并且在旅店内总共五十三个举子中,房中竟然有十三人带有考题!”

    罗裴顿了顿,又说着:“随后又搜索附近三家旅馆,总共二三百个举子,又搜出三十一人写有考题的稿子。”

    “皇上,大规模泄露考题,证据确凿,已确定确有其事。”

    “检举有功的临化县举人余律、方惜,并非胡乱攀附。还请皇上准许他们上殿,叙说此事!”

    皇帝坐在上面,脸色阴沉,却不得不开口说:“既是如此,那就传二人进殿回话吧。”

    大殿外,凉风阵阵。

    余律跟方惜还是第一次进皇宫,两侧的甲兵侍卫,刀剑森然,让这二人都有些心里不安。

    尤其方惜,在遇到苏子籍之前,可是个有些浪荡的人,直到遇到了苏子籍,才仿佛转了运一样,开始读进书,从被人私下嘲笑,到成别人眼里会读书的人。

    这些变化,也不过数年时间。

    他本以为,昔日朋友成了太孙,这就已经是很让人震惊的事,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遇到科举舞弊这种大事,还被传唤入宫,当皇帝跟内阁大臣的面,将来龙去脉讲清楚!

    父亲,您当日可曾想过,儿子还有这样的境遇?

    余律的想法却与方惜不同,思绪要更缜密一些,早就意识到,自己与方惜怕是被卷入了不得了的事件里去。

    但事已至此,也唯有听从太孙的叮嘱,方能自救。

    “余律,方惜,皇上传你们进去回话。”这时,一个小太监走出来,对二人说。

    余律跟方惜不敢耽搁,走入大殿。

    皇宫从建筑上,就有着对人心理的压迫,巍峨宏伟的大殿,光是这么走进去,呼吸都下意识放轻。

    在烛光晃动下,里面站着的人,以及上方端坐着的人,都已进入眼帘。

    但二人哪里敢看?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走,有一道目光从他们进入大殿就落在他们身上。

    不知是不是他们的错觉,当目光落在他们身上后,就感受到了肃杀之气!

    二人都不由身体微颤,咬着牙才没有失态。

    “临化县举子余律(方惜),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两人并不懂觐见皇上的礼仪,只在等候时被太监简单教导一番,知道在什么方位停下、跪拜,大概说什么话,除此之外,就一概不清楚了,所以看起来就透着惶恐,声音就有点发颤。

    高座上,皇帝冷眼看着,突然问:“余律、方惜,朕问你们,大规模泄题还是去年,你们既然提前知道,为什么不禀告于朕?”

    这句话辨不出情绪,站立在两侧的内阁大臣却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皇帝,这几人都心里越发不安。

    皇上的态度,可不对。

    虽说问这个问题问得没毛病,但给人的感觉,就是真有些不对,不过,这种感觉也不是第一次有了,上一次还是让太孙做七步诗时。

    没想到才过去这么久,这种令人不安的感觉就再次出现。

    第八百九十九章 为什么不禀告于朕

第九百章 莫非皇帝有病

    “……皇帝似乎老了?”看见皇帝这神态,苏子籍突然心一松,本来他以为,皇帝英明神武,处处都在掌握中。

    可现在一看,才明白:“皇帝终是老了,或者说,当久了皇帝,根本不在意别人的反应。”

    “初明后昏么?”

    历史上这样皇帝不少,虽然苏子籍明白,权力如刀,真砍下来时,和操刀人本身状态无关,应该死的还会死,可也一阵轻松。

    “是,权力如刀又如枪,中了就会死,可是操刀人,刀法枪法不行的话,就有机会。”

    苏子籍沉思着,一侧被皇帝质问,方惜脸色顿时煞白,不知所措,而余律虽腿同样软了,思绪却还清晰, 他早就意识到,会有人问这问题, 也早就已经想好要回答的内容。

    余律重重磕了个头, 起身时, 眼角余光扫了一下坐在皇帝下手的太孙,太孙与别人一样朝着看来。

    看见太孙镇定的神色, 打鼓一般的心跳就奇迹一样平复下来,恢复了节奏。

    余律原本有些慌乱,也得以镇静, 口齿清晰说话:“回皇上,京城贡试,鱼龙混杂,年年有人猜题诈骗, 往昔抓了,也不过是杖三十,罚役半年。”

    “我等举子, 若无证据, 哪能当真, 上敲堂鼓呢?”

    “只是后来,我等二人发现,张墨东和邢业几人, 竟真把它当真,昼夜朗读,因此才起了疑心, 后来想着这事重大,我等又是远郡小县所来, 不认识京城衙门,所以想了想,就禀告了太孙。”

    “我等想的是, 就算是假, 也不过虚惊,真的就可以防范一场大事故。”

    苏子籍这时也站起来, 走到旁向上说:“皇上, 余律说得属实。”

    “这几道考题,曾经孙臣也见过, 所以一见就知道是真, 不过孙臣未奉旨意, 不敢干预贡试。”

    “再说,方惜和余律, 乃是孙臣布衣时的朋友,为了免有瓜田李下的嫌疑,孙臣故不置可否,只让方惜余律首告于罗裴和梁余荫,请之监查,结果爆出大案。。”

    “可仅仅孙臣等少数人知晓考题,别人不曾见过,如何能一见便知真假呢?也就是发现这些举人将其当真,方惜余律才会起疑心。也正因这一丝疑心,帮着牵出了这大事,防范了一场大事故。”

    话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苏子籍看过太多隐藏结果翻船的事了,对朝廷和组织来说,你隐藏,就是对抗朝廷和组织。

    只要一查出,就先有罪。

    因此,苏子籍根本不会隐瞒自己和方惜余律的关系,更不会隐瞒彼此有过来往,一切都光明正大,可照日月,这样反无懈可击。

    是,我和方惜余律是朋友,他们发觉了不对,告诉了我,贡试太敏感,我不能干涉, 所以让他们首告于罗裴和梁余荫,结果查出这等大案。

    要说降罪举子, 人家方惜和余律首告,要说考官有责任, 人家罗裴和梁余荫先查抄。

    众官面面相觑, 都不得不心生佩服。

    罗裴更是踏上一步, 说着:“皇上,臣已将泄题者拿下,竟是吏部侍郎刘世权所为,还有与之联系的太监,也被臣拿下了,还请皇上派有司审问!”

    皇帝沉默了,目光落在罗裴身上。

    罗裴仿佛没有感觉到皇帝森然目光并不是冲着泄题者而去,倒像冲着自己而来。

    他等了片刻,没有等到皇帝的回应,继续说:“皇上,贡试乃是国家抡才大典,此事关系重大,还请皇上派人审问。”

    皇帝的目光转而望向下边站着的首辅赵旭,问:“此事实是骇人听闻,赵爱卿,你觉得此事该怎么办?”

    在皇帝沉沉的目光里,赵旭沉默了,一瞬间,神色恍惚了下,却还是开了口:“皇上,依臣之见,这事必重办!”

    赵旭的话就像一个信号,随着话音落下,几乎所有大臣都躬身,表达了要重办的意思。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在场的大臣,有着十几位,除礼部尚书外,几乎所有人都附议,请求皇帝重办此事。

    就算礼部尚书没参与进来,可这么多人,特别是内阁大臣全都在这里。

    其余不在这里的官员,基本都与这十几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们的意思,基本就可以代表文武百官的意思。

    皇帝听了赵旭的话,就已是暴怒,而几乎所有大臣附议,只觉“嗡”了一声,不敢置信看过去。

    烛光下,皇帝觉得人人面孔陌生,这些人,真还是自己所熟悉的臣子么,立刻脸涨的通红。

    一瞬间,皇帝恨不得将这些人全部拖出去杖毙!

    可多年的皇帝生涯,使他只是一红,又镇定了下来,笑着:“好,那就依你们所言,重办此案。”

    又问:“那你们觉得,谁来审问合适?”

    目光扫了一遍,就落到了苏子籍的身上,沉声:“不如就太孙,你来负责审问此案,如何?你可愿意为朕分忧?”

    苏子籍就知道,皇帝在这里等着自己,心里突有一念,不慌不忙地回话:“按说,孙臣该为您分忧,只是余律和方惜二人,与孙臣乃是朋友,孙臣也算是当事人,理应回避。”

    “罗大人(罗裴)是贡试主考官,又是发觉弊案者,钱大人(钱圩)公正严明,为官清正,潭大人(潭平)本是顺天府府尹,本有巡捕治安之责任,不如……请罗大人、钱大人,还有潭大人三人共审,以平朝野之议。”

    这话一出,罗裴跟顺天府府尹潭平也就罢了,钱圩站在人群中,眼皮就是一跳。

    皇帝阴沉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表情都难以控制扭曲了一下,虽然知道不可能,可还是一股念头闪过。

    “难道,钱圩也被太孙收买了?”

    一侧站着的赵公公见皇上脸色难看,呼吸急促,脸色涨红,就知道皇上这是犯病了。

    话说,这似乎是皇家的顽症,据说当年太祖,也是晚年发病,易怒易燥,还容易多疑,杯弓蛇影,动辄杀人。

    在这种时候,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直接喂丹,所以太监一般会准备茶,里面是同样效用的药水。

    “皇上,请用茶。”赵公公立刻将茶奉上,小声提醒的说着。

    而苏子籍观察着,目光在皇帝不正常的神色上看去,突然之间寻思:“莫非皇帝有病?”

    第九百章 莫非皇帝有病

第九百零一章 士不可不弘毅

    茶汤清亮,已无热气,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随之传来,只是闻了这一下,皇帝躁乱心情就被稍稍往下压了压。

    “可恨,是父皇(太祖)遗传下来的反噬?”

    “父皇当年也是如此么?越临近寿终,越是痛苦。”只一想到,眼前就似乎浮现出父皇那曲的脸——堂堂一代太祖,临死时的痛苦挣扎,直到最后吐出一口气。

    “不,朕不能如此。”

    颤抖着手指,皇帝抓着茶碗边沿,仰头灌入,赵公公没有松手,就这样轻轻托着茶碗,服侍着皇上用了这碗茶。

    一小碗茶全部入了喉,清凉之感顺着喉咙直顺而下,难受至极感觉才得到了一丝缓解。

    而皇帝苍白泛青的脸色也稍微透出了一点血色来,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眼里的冷意却比刚才更盛。

    “朕不能如此,朕自看见了父皇死状,就立过誓,不能如此。”

    皇帝目光扫过下方的这些人,极力控制着心中的杀意。

    “朕刚才是躁了, 可是,他们又怎么知道, 父皇和朕的痛苦?”

    “朕都舍了最好的儿子, 甚至皇后都与我疏远, 朕岂能后退?”

    “朕是天子,朕就是大局, 谁敢阻我,朕不但要他死,更要杀他全族。”

    “不过, 现在还不成,还不是时候。”

    皇帝压抑着,至少不能在现在就露出杀意来,忍,忍下来, 都说主弱臣强, 不是东风压倒西风, 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虽还没到这个地步, 可眼睁睁看着这样多重臣顷刻间倒向太孙, 这种刺激, 还是让皇帝心中惊骇。

    皇帝不是不知道, 其实重臣不是倒到太孙,而是支持规矩。。

    可戾气却要烧掉理智一样。

    但越是这个时候, 自己越是要冷静, 不冷静的结果,就是彻底暴露自己的虚弱。

    身体虚弱不要紧, 作一个强势的帝王, 皇帝心里清楚,若是连心态都被人看出不行,那就真离不得善终不远了。

    强忍着杀人的**,皇帝咬着牙,还想要再等一等, 看看是否有人能站出来, 与首辅等人对峙。

    可就算是被自己寄予希望的钱圩,在被注视后,挪动了一下脚步, 却没有站出来。

    “混帐!”

    “忠臣,应该忠于朕,而不是忠于社稷和规矩——这样的忠臣, 朕要之何用?”

    先是首辅,随后钱圩,他们居然都与自己相逆,那手里还有多少忠于自己的人?

    朝廷里这些曾经山呼万岁的人里,还有多少人记得,自己才是这个国家的皇帝?

    寂静的大殿里,连人的呼吸声都能被清晰听到。

    以首辅为代表的大臣,都保持着请求的姿势,一动不动。

    苏子籍垂眸站在一侧,同样不言不语。

    片刻,皇帝笑了,垂着眼皮,有些疲惫地说:“太孙所言甚是,卿等所说,也有道理,既是如此,那就让罗裴、钱圩还有潭平三人共审此案。朕乏了,都散了吧。”

    不得不向太孙妥协,向群臣妥协,耗尽了皇帝最后一点耐心,看着这些人,他冷漠扫过,示意赵公公来搀扶自己。

    只一个眼神,赵公公就立刻走过来,小心翼翼扶起皇帝,尽量让皇上能轻松一些的走出去。

    随着皇帝被扶出去,压抑气氛却没有就此消失。

    苏子籍目送着这位已老迈的帝王远去, 才对着在场诸大臣一躬, 没再说一句话, 同样沉默着走了出去。

    人群中, 钱圩拧眉, 目送着太孙离开, 忽然转过身,带着怒意的目光落在了首辅的身上。

    “为什么?”他开口问着。

    之前钱圩没有选择站出来,是因为他很清楚,在那种情况下,站出来也无济于事,还会将皇上和朝廷陷入到更颜面无存的地步,与其徒劳挣扎,不如选择放弃,这样局面还好看一些。

    但钱圩那时做出的决定只是无奈之举,无法原谅首辅赵旭的“背叛”。

    吏部尚书,华盖殿大学士、知经筵事,你赵旭深受皇帝信任,如何能做出这样的事?

    往日里一向对首辅有礼的钱圩,此刻声音低沉而威严,谁都看得出,这位礼部尚书发怒了。

    往日里所见到的礼部尚书,永远是彬彬有礼的模样,谁也没见过他这样失态过。

    诸大臣对视一眼,都很识相地向外走去,没有留下来旁观这两位内阁大臣的对峙,将这地方留给这二人。

    方才的事,看似结束了,但光将来的余波,怕是都要让朝廷动荡一段时间。

    哎!

    心里叹息着,这群大臣慢悠悠出去。

    赵旭仍站在原地,被钱圩怒视着,不由苦笑。

    钱圩一直在等着他的回答,这副不得到回答就不放弃的模样,让赵旭也有些无奈。

    但钱圩就是这样的性格,自己早就知道,所以赵旭也不意外钱圩会在事后对他发难、质问。

    他没有直接回答对方,而转过身,向外走去。

    听着跟上来的脚步声,钱圩的心情其实也远没有看上去平静。怎么可能平静呢?做出这样的决定,对他来说,也是迫不得已。

    “首辅大人……你……”

    钱圩跟上去,抵达外面时,恰朝日而升,有些不耐烦地开口,想要叫住赵旭,让赵旭不要逃避,回答自己。

    前面的首辅在这时停下了脚步,立在台阶前,抬头看向了天空。

    天空?

    钱圩皱眉跟着看去,除天空升起的初日,天空还有什么?

    却见赵旭看着初日,突然抬起手指,朝着朝阳指了指,然后一言不发,却像是已回答了自己。

    钱圩问为什么选择支持太孙?

    赵旭的回答很明显,当然是因为如今帝王已经垂垂老矣,而太孙却正值青春,如初升的朝阳!

    作帝王,就如天上的太阳,不可或缺,可已经落下的太阳,如何能比得上初日呢?

    这样的问题,有必要问?

    钱圩在看到首辅做出这個回答后,本就沉下来的脸色,直接浮现出无法置信的怒色。

    你怎么敢!

    你赵旭怎么敢敢这样想,难道你忘了你深受二代皇帝的大恩,忘记了首辅之位是如何得来?

    不思报君恩,居然做出这样的事,如何对得起陛下!

    你身为吏部尚书,华盖殿大学士、知经筵事,深受皇帝信任才有今日,你怎么敢这样,还理直气壮?

    钱圩愤怒看着赵旭,张嘴就要质问。

    “钱大人,稍安勿燥,我是深知你的心,你有你的道。”

    “多少年了,侍君、事友、待下,都不肯越雷池一步,不拿一文非份之钱,不起一点非份之心,这看起来有些迂腐,可皇上和老夫,都很是欣赏你——多少官,都是没有原则性,玉不琢,不成器,可许多人一磨,就变成石屑了。”

    钱圩本满腹疑问和不快,听了这话一怔,突然之间若有所思,当年自己是两榜进士,名次也不后,可仕途很是不顺,整整十一年,都蹉跎在郡县,之后就突然之间,青云直上了。

    原本自己觉得是运,难道这里有别的内情?

    才寻思着,赵旭只是一笑:“你有你的道,我也有,你说,何所谓首辅?”

    “协理阴阳,辅助天子。”钱圩不假思考的说着。

    “对,首先是协理阴阳,阴阳者,相生相克,又有周转相济之理,你尚年轻,我是亲眼看见乱世的。”

    “那真是人命如草芥,万里处处尽腥臭。”

    “太祖提三尺剑,平定乱世,是真救万民之水火中,我也是在太祖手中,中了进士,又累级提拔,得以接近中枢。”

    “痛天不假年,十一年,太祖就崩,可太祖虽崩,基业尚在,天下也才承平仅仅三四十年。”

    “我久受太祖今上之恩,位至首辅,只想着把这基业,把这太平,传承下去,死了也能有脸去见太祖。”

    “这就是我的道。”

    “老夫老了,道阻且长,士不可不弘毅,以后还看你们了。”赵旭神色有些黯淡,拍了拍钱圩的肩,就走了下去。

第九百零二章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矣

    赵旭迈步下了台阶。

    目视着赵旭一步步远去的背影,钱圩没去追,想说什么,却哽在喉咙里。

    明明已是朝阳升起,晨辉洒下,钱圩却觉得身上很冷。

    首辅的话,如一盆冷水泼在了身上,让一瞬间就从愤怒中清醒过来。

    赵旭身是首辅,难道看不出此案有蹊跷,难道看不出太孙和皇帝的隐隐冲突,难道看不到皇上的眼神?

    难道不知道自己是被人利用了?

    可是,太祖拔三尺剑,百战险死,才创下一片基业,创了这片太平,皇帝已老迈,太孙如日初升,皇上这时做出种种针对的事,在所有人看来,怕都是荒诞的,老糊涂了?

    如果只知听从,而不去阻止,皇上的身后令名,会是什么样?

    又给天下带去何种处境?

    道阻且长,士不可不弘毅, 难道,错的……竟是我么?

    宫门外, 苏子籍出来, 直奔牛车。

    侍卫为他掀开车帘, 钻进去后,布帘垂下, 牛车调转,朝着回去的路慢慢行去。

    牛车里坐着两人,是野道人跟文寻鹏。

    野道人将便服递过去, 同时问:“主公,一切可都顺利?”

    苏子籍将身上厚重礼服脱下,换上便服,往后面一靠,淡淡说:“还算顺利, 如我们所料, 皇上想将审问一事也推给我, 不过, 赵旭等人站在我这边,支持我的提议。”

    “就连着赵旭等内阁重臣,也给了我支持,皇上最终答应, 让罗裴、钱圩还有潭平三人共审此案。”

    野道人听了, 面现喜色:“恭喜主公, 不仅摆脱困局,还得到了首辅等人的支持。”

    “主公先前说着,王虽大, 道亦大, 得道多助,果然如此。”

    “内阁多数重臣, 还是支持规矩, 可支持规矩,就等于上了主公的船, 主公此计英明, 臣实在佩服。”

    想了想,又说:“首辅在这时站出来支持您,是不是已经决定倾向您了?”

    苏子籍回想着在殿中的场景,摇了摇头, 并没有露出喜色,反有些忧郁, 长长一叹。。

    一侧坐着的文寻鹏,入眸着主公的神色,面露沉思,就欲说话。

    “这里都是我之股肱,你有话,就说吧,不必有任何顾忌。”苏子籍虽有心事,还是觉察了,一笑说着。

    文寻鹏被询问,抬头就看到太孙正望着自己,想了想,先点评一下赵旭:“从这事来看,首辅还真是一心为公。”

    “首辅出生赵氏,二代事魏,祖赵经官居提督,因国事而殉死,父赵苞官居侍郎,亡而不仕。”

    “幼就熟读经书,并且多留心政事,对衙门利弊深知,太祖剑削群雄,还都称帝,首开科举,因是父祖尽是魏官,而不得贡试。”

    “太祖知晓,笑曰,父祖尽事魏, 可谓忠, 今天命革鼎, 亦能忠我大郑矣!”

    “年三十三岁的赵旭得以贡试,并且中得进士,授为翰林院庶吉士,太祖召之问事,颇得称许,不久升任检讨,入值御书房,久持讲握,简任机密,并且以庆武十一年,调吏部左侍郎。”

    “太祖驾崩,今上同样重用赵旭,命赵旭兼学士衔,以后一路晋升,最终位至首辅。”

    “可谓受二代皇帝厚恩。”

    “小的说,在首辅看来,人贵在善终,盖棺才能论定,一旦行差错步,留下的不仅仅是遗憾,更于青史令名有损。”

    “首辅会站出来,应是不愿皇上先明后暗,老来糊涂,落得一个糟糕的身后名,更不愿同室操戈,皇室成员为此血流成河。”

    “蜀王和齐王的势力,本在主公成太孙后消沉了几日,结果上次出了七步诗一事,齐蜀二王的势力,就已在死灰复燃。”

    “要是这样下去,非酿成大乱不可,或太祖百战创得基业,就此败坏,这是谁也不愿意看到的事。所以首辅才会顺水推舟,支持我们。”

    “要不然,以为小伎俩,人家就真看不破?”

    “可无疑此举,却恶了皇帝,怕老来反而有祸,所以才说,首辅还真是一心为公。”

    苏子籍听了点首,有些叹息:“你说的,虽不全中,也十之**了,此人真是良臣,可惜的是,皇上未必会纳他这片忠贞。”

    野道人听了,也是佩服,暗暗叹息一下,却正容说着:“虽说这样,可我之英雄,敌之贼寇,我之贼寇,敌之英雄,主公动心感慨,乃是良心,却万万不可妇人之仁。”

    “况且,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了。”

    “你说的是,我也知晓,唉……”苏子籍同样颌首,就在这时,牛车已行出了皇宫附近,前面已是稍偏僻一些的街道,虽人来人往,但因不是闹市,平时经过时,并不觉得多么喧闹。

    可在这时,外面响起了嘈杂的人声,仿佛有成百上千人在嘶吼,在争吵。

    “这些人是……”苏子籍掀开车帘一角,向外看去。

    就见从牛车旁经过了大群人,人声汹涌,人人都在喊着。

    仔细一看,这可不是乌合之众,而是一大群举人,口中所喊仔细去听,也能听清一些内容。

    “我们恭请朝廷查清舞弊,还我清白!”

    “我等十年苦读,几番寒暑几番生死,岂容舞弊夺榜,让我等寒窗心血,坏于一旦?”

    “查清舞弊,以正乾坤。”

    看数量,数百人是有,还不断有读书人加入进去。

    到了此刻,也无法分辨出这些人里,哪些是这次春闱要考试的举子,哪些是没有参加的读书人了。

    但无论是不是参加这次春闱,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读书人,身上都有功名!

    闻讯而来的兵丁,想要将他们拦下来,可这样多人,群情激奋,哪里拦得住?

    这些兵丁在这些红了眼的举人冲击下,就算身强力壮,可怕自己不小心伤了这些读书人,根本不敢去阻挡。

    牛车停在路边,因与这辆牛车一样停靠了的,还有别的路人,正在呐喊着的举人们,并没有发现这辆牛车乃是太孙府的车驾。

    “现在该怎么办?他们该不会是想要冲去宫门口吧?”

    “拦不住啊,除非下狠手,可这些人都是举人,无上官命令,我们谁先动了手,万一上面怪罪下来,咱们失了前途是小事,怕是连脑袋都保不住了!”

    有几个兵丁退到了苏子籍这辆牛车旁,焦急讨论。

    牛车里的三人对视一眼,早就沉默下来,不说话,只听着外面声音。

    就听一个兵丁说:“赶紧去禀报上官,他们的确是冲着宫门去了!事情要闹大了!”

    随后就是杂乱的脚步声,显然这几人也跑远了。

    牛车外逐渐恢复了安静,苏子籍再次挑开车帘一角,望向宫门方向,果然看到了举人远去的身影。

    “事情的确是闹大了。”

    野道人也看着那些人,笑着:“这不是正合主公之意?”

    “是呀,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矣。”苏子籍颌首,一瞬间流露的气质,文寻鹏似乎若有所悟,“道是无情却有情”,又或“道是有情却无情”,这就是太孙么?

第九百零三章 三十年养士

    赵旭在钱圩面前一步步走远,但走出宫门时,丝丝风雨一激,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老爷!”车夫忙上前扶住了赵旭。

    其实赵旭的年纪不小了,两鬓斑白,只是平时身是首辅,自然有大权把精气神撑着,庄重从容。

    现在一松弛,却顿时老了几岁,唬的车夫忙扶他上车,赵旭怅然长叹一声,上车坐了,说:“我没有事,回去吧,车内也有薛先生照顾我!”

    “是!”车夫一声吆喝,牛车动了,骡蹄踏在泥水劈啪而行,里面的薛先生是个中年人,忙将一个捂在银瓶上的湿毛巾递上。

    赵旭拿过擦脸,捂着脸重重吐了口气。

    赵旭在钱圩面前说得轻松,但跟随皇上这样多年,深受皇恩以及信任,能坐到首辅的位置,光靠自身才能是不够的。

    自己今日之举, 的确是伤了皇上的心。

    可不谈因此种下的祸根,单是心, 自己难道就好受么?

    赵旭神情苦涩, 却只能将这苦果吞下, 放下毛巾,才仿佛卸下全部伪装, 整个人向后靠去,叹了口气。

    “东家,情况如何?”薛先生拿回毛巾, 坐在对面,他乃是赵旭的幕僚之一,曾经受赵旭恩惠,因天生缺了小手指,没法参加科举, 但论起才干, 却不输参加春闱的举子。

    赵旭对他很信任, 听问, 就将殿中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下。

    “罗裴拿出证据,证实的确有人泄露了考题,得到考题的举子竟然有二三百人,贿银十数万两!”

    “举报者是太孙当年同县同窗好友, 这二人也到了大殿, 证实了这件事。”

    “副考官参与作弊, 背后还牵扯了宫内。”

    赵旭叹着:“皇上想让太孙审问此案,太孙以自己也是当事人为由推辞。。”

    薛先生凝神听着,并不说话。

    “我站出来支持清查舞弊……余人除了钱圩, 都站了出来。”回想着当时的情形, 赵旭的脸上带着颓然之色,却并不后悔。

    这事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出, 才短暂一二个月, 太孙和皇帝之间,祖慈孙孝的局面就出现了裂痕。

    “七步为诗。”

    “舞弊大案。”

    到底是哪一处出了漏子, 导致情况急转而下?

    皇上年轻时何等儒雅, 登基后也英明神武,功业赫赫,受人敬仰,可惜现在却一下变了。

    若是任由皇上针对太孙, 不仅皇上会落一个恶名,朝廷怕也要动荡, 现在天下,看起来花团锦秀,可实际上不如前几年太平了。”

    “我不愿皇上白玉有暇,令名有损,百年之后反倒落下一個恶名,而且,大局上看,民间淫祀屡禁不止,周围列国各怀异心,这都是神灵复苏导致,朝廷若是再闹出了大事,这有乱世的恶兆!”

    “兴衰何其仓促,断断不能运不满百。”

    赵旭作为首辅,寻思着这些,却不能说出,只是长叹:“舞弊乃是大事,我身为首辅,怎么能在这事上含糊?”

    薛先生还是听着,并不说话,良久才微微摇头:“东家一片忠贞之心,只怕皇上不会领情。”

    迟疑了一下,又说:“皇上或春秋鼎盛,或有时会糊涂,有点是老小孩了,这事情,民间多的是,必须顺着,不然别扭起来, 可就麻烦了。”

    “我何尝不知呢,可是国家大事,要是任凭老小孩有时糊涂, 怕会出大乱子呀!”

    赵旭苦笑。

    “首辅者,协理阴阳调和万方是我的本职,皇帝一生英明,唯太子之事少有缺陷,现在又到了太孙,如果不立代王还罢了,立了难道还要再废么?”

    “要知首昌者,为万世法。”

    “废立太子太孙易,成后世典范就难。”

    “一旦酿成苦果,怕数十上百年都刀兵不断,前朝是有这样例子在,还不够引以为戒?本朝不能开这先例!”

    “我年纪大了,没几年了,怎么能为一时祸福而退缩?”

    薛先生听着,明白这些看似是套话,其实赵旭字字皆发自真心。

    但也正因为是出自真心,才更让薛先生忍不住心生无奈。

    东家作首辅,一直记得责任,愿意为了天下而做出这样的事,不怕被皇上记恨。

    身为一国之君,受万民供养,怎能为一己之私,就将国事当做儿戏?

    自己虽没有确凿证据,但跟着赵旭,能知道很多事。

    通过分析就能得知,皇上应是立了太孙后就立刻后悔,这才会在宫宴上令太孙做七步诗。

    皇上想要废太孙的心,都已掩饰不住了,但既然不想立这位皇孙为太孙,之前又为何非要坚持册立?

    册立之后又立刻反悔,这样大事,便国君也不能当游戏,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这几乎是倒行逆施了。

    自己身是白丁,也不是这样的人。

    可这样的人,偏偏是皇帝,这是何等无奈的事。

    着二人默默无语,牛车内无人出声,外面车轮碾过地面的声音隐隐传来。

    “老爷,前面的路被堵住了,要不要换一条路走?”就在这时,一直行着的牛车忽然速度慢下来,车夫开口询问。

    前面的路堵住了?

    这里可不是闹市区,更不是集市,距离宫门也不超过一二里之遥,怎么会被一群人给堵住了路?

    何人敢在此地闹事?

    “怎么回事?”赵旭开口问着,就算养气甚深,也不由带出一丝情绪。

    车夫迟疑着说:“好像有几百、不,至少有上千人,似乎都是读书人,正朝着这里而来,老爷,我们的牛车是不是先靠到路边,免得被他们冲撞了?”

    其实车夫方才下意识问出是不是要绕路,但这附近是官道,也没有小路,最多是往旁行去,暂时避开面前这群人,等人群过去了再绕回来。

    虽然看这情况像出了什么大事,但上千人阵势,是真有些吓人,而自己这里就只有一辆牛车,车里车外三个人,三个人与数千人对上?

    车夫下意识就有些退让,他退让,赵旭可不是,一听说外面有上千读书人聚集,心里就咯噔一下,意识到了不妙。

    这次的事怕是与泄露考题的事有关,闹不好,真要出大事了!

    “停车!停下!”赵旭连忙喝着。

    车夫本来就有些惴惴不安,听到命令,立刻将牛车停下,想停靠到一侧,却再次被赵旭喝止了。

    几乎在牛车车轮停下的下一刻,赵旭就有些踉跄从牛车里下来,车夫被吓了一跳,忙将人扶住,免得这位老大人摔在地上。

    首辅挥开仆从的手,站稳朝着前看去,嘈杂的声音、闹哄哄的人群,只一眼扫过去,就能看出大概有着上千人,并且还在不断汇集。

    “我们恭请朝廷查清舞弊,还我清白!”

    “我等十年苦读,几番寒暑几番生死,岂容舞弊夺榜,让我等寒窗心血,坏于一旦?”

    “查清舞弊,以正乾坤。”

    走在前面的这些穿的都是举子服饰,还真是举子在闹事,并且一眼看去,人数还在增加。

    更有数千百姓,不敢应和,却挤满了两侧,指指点点。

    赵旭一看,就顿时变色,头立刻“嗡”了一下。

    没看到前,还抱着一点侥幸,现在看到了,侥幸已无,这里距离宫门只有一二里,说是一二里,宫墙高大,站在这里去看,皇宫已近在咫尺!

    若从这里跑向宫门,用不了多久就能抵达,这可真是要出大事啊!

    “这是逼宫啊,要是早十年,皇上必是怀柔,可现在皇上脾气无常,要是听闻大怒,喝令杖杀,岂不是本朝三十年养士之风,一日破坏旦尽?”

第九百零四章 果然是朕之能臣

    就在赵旭惊骇一瞬,已有举人蜂拥到宫门前,乱哄哄叫嚷,随着领头几个人的喝止,接下来数千举人都纷纷跪在宫门前,纷纷高喊。

    “查清舞弊!还我清正!”

    数千人一起喊着这八个字,犹如轰雷一样,在宫门前炸裂开。

    “都停下!停下!”

    数千举人若惊动了皇上,真要出大事,赵旭再也顾不得,呐喊说着,只是奇怪的是,附近同样一个声音异口同声。

    回头一看,就看见钱圩的牛车也停在不远处,而钱圩从车上下来,口中呐喊,又朝着自己看了一眼。

    “必须阻止。”

    二人到底同僚多年,只这一眼,就立刻有了默契。

    两个重臣一前一后奔过去,钱圩大喝:“你们这是干什么,在宫门前这样喧闹,成何体统,你们读书是读到哪里去了?”

    只这气力很足的一番话,将附近举子声音全部压了下去。

    远处的人还在喊着,但这处声音一降下去,远处的人也似乎察觉到什么,声浪跟着降了下来。

    赵旭落后钱圩一步,此刻也大声说着:“有意见,你们可以上书,都是读书人,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他严厉的目光扫视到的人,都下意识低下了头。

    “集众逼宫,你们是想谋逆吗?”

    “谋逆”二字一出,就像天降暴雨,瞬间将这上千举人心头的熊熊烈火浇灭了大半。

    他们之所以敢这样做,其实还是因“法不责众”。

    若只一二人,甚至是一二百人,他们也不敢跑到宫门前,逼迫皇上还他们清白。

    可正因为集合上千举子,他们心里就有了底气。。

    难道皇上还会因他们提一个要求,就将数千举人都杀了?

    若真这样做,皇上名声可就彻底臭了!

    而他们很清楚,这位已经老迈皇帝,虽然也干过一些狠辣之事,但对读书人却一直都还算优容。

    正是因这份优容,从不曾向无辜读书人举起过屠刀,让他们觉得他们这次这样做了,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两個重臣一前一后的喝问,让他们哑口无言,想说不是谋逆,但人家说得对,有什么想说的话,完全可以联合上书给朝廷!

    才刚发生了舞弊的事,连半日时间都还没过去,根本没有给朝廷一个反应的时间,举人们就开始聚众闹事,这本就没什么道理!

    若是已过几日,朝廷不理上书,他们这样闹,还有情可原。

    正因为明白这些,这些举人的声音,渐渐都低了下来。

    但低下来是低下来,来都来了,难道什么结果都没等到,就这样灰溜溜的离开?

    见举人们迟疑,赵旭脸色铁青,站中了,说着:“贡试泄题,朝廷已经知晓,之所以暂停春闱,就是为了查清此事,给你们,给朝廷,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汝等是读书人,就应该信任朝廷,信任皇上,安能作集众逼宫之事?”

    “速速退下,要不,等朝廷的御史一到,你等功名,立成齑粉矣!”

    这话一出,反更具备威胁,朝廷不可能大举杀戮,但革去功名,却非常可能,因此举人们立刻哑了,良久,有人说着:“既然两位宰相这样说,我等怎敢不信?当凛然应命矣!”

    皇宫

    大殿内,来回徘徊的皇帝,早就没了方才需要人搀扶才能走的虚弱模样。

    哗啦一声,挥手扫落书案上的东西,笔墨纸砚滚了一地,站在左右的人都低垂着头,大气不敢出一声。

    皇帝犹不解恨,重重地踹了龙书案一脚,口中骂:“可恨,可恨,别人就罢了,你这老匹夫,受恩较官员尤为深重,义当奔赴效命,你竟敢阳奉阴违,与朕对着干!”

    “还有你,本以为你能守正道,寄托厚望,不想你竟然首鼠两端。”

    这样的话,让周围的内侍都心中惊骇。

    他们闭紧了嘴巴,知道这样的话若今日之后传出去,自己这些服侍皇上的人怕都要脑袋搬家了。

    皇帝与首辅不和,这可非是小事,首辅倾向太孙,这同样是大事!

    难道真要变天了?

    赵公公看到这一幕,没有上前劝说,而垂手站在一侧等待着。

    皇帝气喘吁吁地坐下来休息,瞥到赵公公,冷声问:“他们都走了?”

    赵公公判断出皇上应是已稍稍平静了下来,这才回话:“皇上,朝已经散了,他们都走了,如今该怎么办?”

    “怎么办?”皇帝阴沉地说:“先扫清宫内的首尾,就看这些忠臣想要审出什么了。”

    这件事的幕后主使者就是自己,与副考官勾结的太监,也是他派去的人。

    这些,就算现在不知道,内阁以后心里必然是清楚,皇帝倒要看看,他们能做到什么地步,是不是要为了太孙,将他这皇帝的颜面扔在地上踩!

    才说完,就听到外面隐隐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去看看,外面是怎么回事。”皇帝不快的说着:“越来越没有规矩了,谁敢喧哗,立刻杖毙。”

    “是。”赵公公亲自出去查看,才出大殿,就有小太监急匆匆小跑过来。

    “外面是怎么回事?那些奴婢在吵闹?”赵公公问着。

    小太监气喘吁吁说:“是、是举子!有数千举子跑到宫门口,就在那里嚷嚷着,说是什么‘查清舞弊,还我清正’,对,就是这两句,他们在叫嚷着这两句!”

    “数千举人?”

    赵公公顿时脸色煞白,朝着宫门口望去,这里离宫门口太远,若是现在过去查看,再跑回来禀报,怕事情就闹得更大了。

    而且,一旦自己上前,责任就是自己了。

    “你随咱家一起进去,将你方才看到的,说给皇上听。”赵公公心念一转,就立刻就带着这小太监返回大殿。

    “皇上,喧闹声是从宫门外传来的,有数千举人要求查清舞弊、还他们清正,正聚集在宫门口……”

    赵公公又让小太监将外面的情况讲述了一下,小太监被皇帝冷冷目光望着,忍着颤抖,将自己看到的、听到的,详细说了一遍。

    听完了禀报,皇帝却反常的没有吭声。

    赵公公偷看了一眼,愕然发现,皇上反不怒了,至少脸上没看到怒容,但要以为这样是不生气,就大错特错了!

    皇帝这样面无表情的模样,加上脸色铁青,其实是怒极的表现!

    赵公公心里顿时咯噔一下,知道,坏了。

    果然,下一刻,就听到皇上冷冷一笑:“朕自御极以来,恩施优渥、体恤百官,且优容学士,是朕以至诚待天下,可不想反使这群狼藉之人,竟视朕为弱可欺之主!”

    “这实朕梦想之所不到。”

    “来人,立刻命侍卫亲军,将他们打散驱散,为首者一概逮捕,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听着这道旨意,赵公公不但脸色煞白,还全身颤抖,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叫着:“皇上!”

    “怎么,你不去?连你这等内臣,也要违抗朕?”赵公公的反应,让本就已经压抑着怒火的皇帝立刻暴怒了,咆哮说着。

    皇帝冷声质问着,赵公公身体瑟瑟发抖,却仍是不动,而是跪在那里。

    “好,好!你很好!”连说了三个好字,皇帝冷笑着,突然抄起龙书案上仅剩的一样东西,朝着赵公公的脑袋就砸了下去。

    扔出去了才发现,被他抄起来的是一块雕着龙头的砚台!

    “噗”一声,虽皇帝手上无力,可尖锐的龙头一端砸在了赵公公的脑袋上,鲜血一下子就喷涌出来。

    赵公公顾不上满头是血,仍跪在那里,苦苦哀求:“皇上,皇上,若为这个打死打散应试举人,日后青史,怎么记载呢,皇上,皇上,你千万要三思啊!”

    “狗奴,狗奴才!朕要杀了你!”赵公公这样的反应,让皇帝更是大怒,左右环顾,那看样子是在找刀。

    刚才跟着进来的小太监,以及旁侧的太监、宫女,早都吓得跪趴在一旁,恨不得立刻晕死过去。

    就在殿内情况到万分危急之时,一直隐隐传进来的人声,竟渐渐停了。

    从外面急匆匆进来一人,先被殿内的情况吓了一跳,在皇帝冷冷看过去时,忙垂下头,快速禀报:“皇上,外面闹事的举人已被首辅和钱大人驱散!”

    皇帝不再找刀,跪着不断磕头的赵公公也停了下来。

    片刻,殿内响起了一声嗤笑:“果然是朕之能臣!”

    话是好话,但见皇帝神色阴沉,首辅跟钱圩的行为,似乎再次触动了这位帝王敏感的神经。

    周围的太监、宫女打了个哆嗦,将头埋得更低,恨不得当自己不存在。

    赵公公满头满脸是血,连连磕头,血飞溅在附近砖块上:“奴婢悖逆皇上,实是有罪,请皇上重重处罚。”

    “你有罪?你一心为了朕,为了朝廷,忠心可嘉,朕怎么敢定你的罪?”似乎刚才举动,极大伤了皇帝的心,皇帝冷笑一声,竟然不顾连连磕头的赵公公,径直离去。

    “皇上,皇上……”一声声绝望的呼唤,渐渐不可听闻。

第九百零五章 获取情报

    宫门外

    就在这时,已经有侍卫,以及官员过来。

    “还不退去,还在这里,立刻记档处分!”随着赵旭目光一扫,冰冷冷的说着,一听“记档处分”,举人们终于感到了畏惧, 顿时就散了。

    几个官员互相对视一眼,见举人渐渐散去,可能酿成大祸随之消散,赵旭一直支撑着自己的气也一下子卸了,脚下顿时一软,几乎跌下。

    “赵大人!”钱圩惊叫一声,连忙上手扶住。

    赵旭勉强站立,定了定神,叹着:“老夫老了!”

    这话说着,钱圩顿时明悟,赵旭有告老之意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原本对赵旭的不满、愤怒,也随之消散。

    赵旭哪会看不出他态度上的变化,用手指着远去的那些举人, 说:“你是审问官,你准备怎么处理呢?”

    这些举人虽然散了,但也只暂时散了,因第一天就来闹事, 说出去也不怎么占理。

    可如果不能给这些举人一个合理答案, 能闹一次,说不定就能闹第二次、第三次……到时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好收场了。

    钱圩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想到方才的事,更后怕不已,叹着:“春闱舞弊,本是大丑事,幸提前爆发了,其实提前爆发,对举人影响还不是很大,也有解决办法。”

    “想要抵消不好的影响,最好办法就是迅速再开春闱。”

    “只要能再开春闱,不耽误了举人的前途,除了被抓起来的人,别的举人必然不会再追究此事。”

    “可这件事看似容易,却也不易。”

    “再开春闱,前提就是必须迅速结案,可速速结案也并不容易呐,刚才我听了些汇报,就有宫内的人,还有镇南伯都牵涉了进去。”

    牵连到勋贵还罢了,涉及到宫内的太监,这事光是稍稍往深了想一想,就让钱圩忍不住心情沉重。。

    他不愿意去想那个可能,但那可能却最可能是真相。

    赵旭听着,突然说:“钱大人,有道是,快刀斩乱麻,这事,必须要快速了结。”

    “这种关节,有暇疵不算什么,你速速结案,有压力我顶着,并且保举你当主考官。”

    能做一次春闱的主考官,对于他们这些重臣来说,就等于是多了一届的“学生”。

    到了钱圩这份上,多这一个资历,或以后能冲刺首辅之位。

    这個人情,不可谓不大。

    钱圩对此却一怔,自己之前那样质问,首辅还愿意保举自己?

    见钱圩诧异,赵旭笑了笑:“出这样的事,我当宰相,自然有责任,我当向皇上谢罪归乡,临走前,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告老?就这样,连宰相之位都不要了?临走也不为子孙谋福利,竟要将这点余荫,耗费在自己的身上?

    首辅竟能做到这一点?

    钱圩与赵旭对视,心中惊诧很快散去,突然间,他深深明白了赵旭的心,这是心中有道,所以才能行之端方。

    钱圩点了下头,说:“我明白,我会快刀斩乱麻,至于别的,我也承情了。”

    要是庸人,怕这时会冷笑一声,说:“我岂为了前途和相位?”

    可钱圩却深知,朝廷多一正人,天下就多一支柱,岂能矫情而退让,再说,出这样的事,太孙和皇上缝隙已生,必要有人在中间调和,不然,怕是大局要坏,当仁不当,才是君子之器。

    等到与赵旭分开后,钱圩立刻对身边的人厉声说着:“来人,让顺天府府尹,把有关人等都押到大理寺,我要审案!”

    新平公主府

    公主府内一阵阵琴音从正院传出。

    往来的侍女都面露笑容,她们服侍的公主终于心情好转,做奴婢的自然也都松了一口气。

    之前有点压抑的氛围也仿佛不见了。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想到这些,脚步就轻快了几分。

    “公主今日又召唤了琴师入府,午膳可要多备上一份。”

    “放心,早就让厨房准备上了。”

    几个侍女嘀咕着,对公主最近痴迷琴道,还与京城著名女琴师来往的事,都乐见其成。

    至少被召来的琴师是位知情识趣的女子,而非男人。

    这样的交往便是再多一些,也不会引得非议。

    虽然她们也不觉得公主召唤男子有什么不对,但现在京城乃多事之秋,便是她们这样的侍女都能隐隐感觉到,若是可以,她們还是希望公主能安生度过这几年。

    以公主过去与太孙殿下的交情,等太孙殿下登基,公主的处境会比现在好上许多。

    房间内,新平公主面前放着一把古琴,她玉手轻拨,阵阵琴音随之荡开。

    跪坐在一旁的女子,安静听着,对于新平公主琴艺上的进步,似乎有些惊讶。

    拨弹着古琴,新平公主停了下来,问:“你觉得本宫的琴艺如何?”

    女子正是被召唤入府的女琴师,微笑说:“公主您在琴道上天赋绝佳,一旦用心钻研,自是一日千里。”

    “你这样夸本宫,本宫可要当真了。”听到这话,新平公主并未当真,却笑了笑。

    自上次苏子籍问过了她弹琴的事,新平公主对于琴道就兴趣大增,就连让这个京城有名的女琴师入府,也是在那日之后。

    唯有听着女琴师指点,或夸赞她琴艺时,她才能稍稍感到一些愉悦。

    否则,只是待在这座华丽的公主府内,看着周围一切,她所感到的,是让她更觉空洞的情绪。

    就在这时,一个女官从外面小步进来,在新平公主耳侧低语了一句。

    “本宫乏了,你也先退下吧。”新平公主微微变色,看向女琴师,淡淡说着。

    “是!”女琴师立刻收敛了神色,刚才是有半师之分,所以可以谈笑,现在却是君臣,自然要恭敬,当下退了出去。

    等到房间内都是自己人了,她才看向女官,问:“你方才说,宫里出事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女官忙禀报:“公主,数千举人在宫门口闹事,虽被首辅跟钱大人驱散,但在闹事时,皇上似乎因此发怒,而赵公公因此而被砸得头破血流。”

    “哦?”听到自己父亲发怒,新平公主反倒有些感兴趣了:“因为举人的事情发怒?”

    女官回话:“这应只是原因之一,主要还是因首辅而发怒,因那时皇上不仅用砚台砸破了赵公公的脑袋,还怒骂首辅,对首辅有所不满呢。”

    “后来呢?”新平公主并不意外自己的人能得到这些情报,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世间之事,大多如此。

    她到底是在皇宫里长大,又曾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手里有这个资本,过去没那么在意权势,才会落到了现在的地步,但只要她想要获知一些消息,她自然也有办法。

    她身边的侍女,都是宫女出身,与宫里一些太监、宫女,大多有着血缘、同乡关系。

    她的父皇大概从心里看不起她这个女儿,所以她获取情报的过程,竟意外的顺利。

第九百零六章 皇上老糊涂了

    女官仿佛没有听出公主话语中对皇帝的不敬,垂手说着:“然后赵公公就退了出去,回去后不久,皇上就派人去安抚,还赏了药,传口谕,让赵公公多休息。”

    新平公主听到这里,摇了摇头, 心想:“父皇莫非真老了?”

    “若不是糊涂了,如何能做出这样的事?”

    赵公公这样的忠仆,态度上的确是有些越线,但谁都知道,这是对皇帝的一片忠贞,比起马顺德只知道阿谀奉承,一味奉迎,赵公公这样的人,其实是难得可贵。

    太监都贪财,但只要取之有道,别太过,那就是好奴婢。

    打伤一个太监,这也是小事,但向来重视读书人的父皇,却在数千举人闹事时, 想要做点什么,甚至抑制不住怒火?

    现在这个连自己情绪都无法控制的人,真的还是她当初曾经仰望的父皇么?

    难道, 隐隐流传的太祖诅咒,是真的?

    想了想,新平公主对一个垂手站立的侍女说:“你一会从后门出去一趟,给本宫送一封书信到太孙府。”

    “是。”

    太孙府

    正院的小花厅里,苏子籍端坐在正位,简渠、野道人、文寻鹏几人则分坐两侧。

    不断有人走进来禀报打探到的消息,而一个又一个消息,似乎都是好消息,可是在场的人并没有喜色。

    钱圩竟也果断做出了决定。

    “钱圩雷厉风行,回去就开堂审问……你们怎么看?”苏子籍听完最新消息,问着在场的几人。

    简渠就透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苏子籍,说:“钱圩这么做,显然是想迅速了结此案,他在大殿上没有支持您,又果断想结案,一步步都是对皇帝最有利的事,显是皇帝的忠臣。”

    这种话,其实是自己先把自己立在对立面,可没有人在意,只是听着简渠继续说:“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从行动来看, 他也不希望看到皇室操戈的事情发生。”

    众人都是颌首, 野道人接了口:“依我看,或会快刀斩乱麻,将当事人扣個帽子,一股脑治罪,甚至当场杖毙,也不是不可能。”

    苏子籍点首:“这个钱圩是个忠臣,不过虽对皇上更忠心,但在皇上与天下之间,他还是有所保留的,并非完全一面倒。。”

    “而不似马顺德那样,只知道阿谀奉承,一味奉迎。”

    “钱圩应该有与赵旭相似的理由,他也不希望皇上老了却做了错事。他想要尽快了结此案,一是保全皇上的颜面,希望皇上能就此收手,不至于最后闹到无法收场,在青史留下恶名。”

    “其次是,我觉得,只要主公能顺利接位,他还是会喜闻乐见的。”

    “他知道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迅速结案,然后再开科举,这样才能安抚大部分举人。”文寻鹏接口说着:“只可惜……不过,钱圩此举虽忠,怕种祸也不小!”

    只可惜后面没有说,但是大家都清楚,可这样的做法,未必会有善果,皇帝未必会领情。

    “不错!”几人听了,也都点头,认可文寻鹏对钱圩的点评。

    苏子籍更是目光一闪,更可惜的是,一旦自己和皇帝对立,矛盾无法调和,怕钱圩虽然痛心疾首,却还是会杀自己满门——既然决裂不可避免,就得尽量减少动荡,这情况,为了大局,只有尽快诛杀自己满门,才是对大局最好的事情。

    所以,或应该考虑,怎么样解决这个问题。

    就在这时,苏子籍看到小狐狸在外面探头探脑,招手让它进来,小狐狸却冲着他摇了摇尾巴,没有进来。

    哦?

    这是有外人来了?

    苏子籍立刻就懂了这小东西这样动作含义,他向外看去,几乎就下一刻,就有人从外面跑进正院,恭敬进来。

    “新平公主府给殿下您送来一封信。”

    “哦?”苏子籍微怔。

    等到信送到他手里,他抽出信瓤儿,展开一看,神情倒是柔和下来。

    几人对视一眼,又都将目光齐齐落在了苏子籍的身上。

    “你们也都看看。”苏子籍示意野道人先看,再传给别人看。

    野道人是跟着苏子籍时间最长的人,既然主公让看,他察言观色,意识到这并非是诉情的书信,便起身接了过去。

    将信上的内容看了一遍后,野道人传给了文寻鹏。

    别人看了,也都神情轻松下来。

    野道人甚至还调侃:“公主这是爱护主公,所以才会给您送来情报啊。”

    想了想信上所写的内容,他又说:“居然这样暴躁易怒,主公,皇上这样的态度,是不是说明,他已急了?”

    苏子籍暗暗想着:“根据镇南伯得的消息,以及别的线索,皇帝想延命,可大还丹迟迟没有炼制出来?”

    “皇帝寿命将近,就仿佛人已站在了悬崖边,一不小心就会陨落。在这种情况下,便是英明之主,怕也要糊涂了。”

    “当然,还有一个可能,似乎太祖中过诅咒,也演袭到了皇帝身上?”

    他若有所思着,片刻后说:“不管是不是急了,砸了赵公公也就罢了,还让他休息,这一句口语才是致命一击。看来,皇上对赵公公很是不满。”

    文寻鹏就说着:“赵公公这是犯了忌讳,大臣可为国考虑,家奴只应该为皇上考虑,赵公公越线了。不过,皇上竟然想要直接打散数千举人,做出这样的决定,可是十分不理智,可惜啊……”

    这是第二次可惜了,可惜的是千人叩门没有闹大,硬是给首辅和钱圩拦下了!

    可惜先不说,对于赵公公的评价,苏子籍既赞同,又不是完全赞同。

    赵公公是否算是个合格家奴?

    在苏子籍看来,这太监,的确算是个合格家奴。

    贪财,但知道什么银子该拿,什么银子不该拿。

    也记仇,小心眼,护短,可涉及到了重要的事,他也知道什么是正事。

    涉及到了皇上的安危,这太监也的确能豁出命去。

    但要说私心,与其他势力有来往,这太监也有,但究其原因,还是因皇帝已是不那么信任、看重这家奴了。

    家奴的确只应该为皇上考虑,但赵公公显然是做过首脑太监的人,知道事情轻重,正因为皇上考虑,才会不愿顺从去打散举人。

    不过,这一点想法差异,不是重点,他也没打算表现出来。他直接颌首,随之说:“也许皇上真的老糊涂了呢。”

    说完,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完,突然下命令:“这件事还需继续让其闹大,你们回去选几人,立刻去散布消息,就说……皇上老糊涂了。”

    “说他要包庇太监,处分首辅。”

    不是不想将派去的太监交出来么?他就推波助澜一把,不能让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诸人纷纷起身,应是。

    野道人更是抚掌而笑:“妙!水混了,主公您才能摸鱼,这事因皇上而起,却不是他说结束就能结束的了。”

    “就如同当初册立主公当太孙,现在看来,皇上没安好心,但这太孙既立了,想再轻松废掉?怎么可能让其如愿,我們不愿,天下人也不愿。”

    这话掷地有声,众人都是颌首,苏子籍笑了笑,又转了话说着:“钱圩要快刀斩乱麻,那镇南伯府,怕就有难了。”

    “我倒要看看,镇南伯府里,藏着什么大鱼。”

    时至今日,苏子籍对黑手更是猜忌,务必要拔的干干净净。

第九百零七章 你叫我什么

    镇南伯府

    镇南伯一直没有外出,而在书房里练字,不知为何,最近有些心神不宁,写字可静心,但这办法在今日也有些失效。

    抬脚起身,又见着六个帐房拿着帐本在一个客厅里对帐, 突然悟起,今天是对去年年帐的日子,一切并无异样,又退了出去。

    管家见了,误以为是璀璨,一会就进来了:“伯爷, 帐对清了。”

    “唔, 说吧!”镇南伯定了定神,呷了一口茶, 进行写着字说着。

    “是!”管家也不用纸,直接就说着。

    “我们府里,去年主子月银900两,奴婢总共月钱是1357两,车马费用是142两,衣服1647两,取暖136两,饮食1597两,启蒙196两,听戏设宴166两,维护府邸花了72两……”

    镇南伯并不觉得枯燥,家家都有财政经, 要是往昔,必是非常认真,可今天却硬是心不在焉。

    “奴婢月钱1357两,本府87个下人, 平均16两?”

    略一惊,京城男仆略高女仆略低,但一年在10两左右,每个多了6两,可转念又失笑了,那是普通奴婢,上面还有管事大丫鬟管家等,自然要体面些,这数字就算有水分,也不多。

    “老爷!顺天府尹潭大人上门,要见您!”

    才想着,从外面骤然传入的声音,让镇南伯UU小说一顿,一滴墨落在了纸上,这副字算彻底废了。

    “顺天府尹来了?”

    索性将笔放下,看着门外面露焦急之色的管事,心中不安之感更胜。

    这管事急急说着:“人已经进来了,马上就要到正院了,还带着水火棍子,看起来来者不善!”

    来者不善?

    镇南伯从书房外走,才走到院中,就已看到了进了正院的人,走在最前面的可不就是顺天府尹潭平?

    自己是伯爷,按照本朝规矩,王和郡王超品,国公正一品,郡公从一品,国侯正二品,郡侯从二品,伯正三品。

    自己往日里与这位顺天府尹也打过交道,府尹对自己一向是客客气气,何时这样直接闯入过府邸?

    后面更是跟着衙差,的确,带着水火棍子。

    镇南伯微微变色,这对任何勋贵都是冒犯,以潭平的为人,若无紧要事,是不可能做出这样行为。

    自己并不掺和争嫡的事,既不支持诸王,也不支持太孙,对皇上的事也从不阳奉阴违,可以说,在诸多勋贵里,算是十分识时务了。。

    自己能犯了什么事,让顺天府尹亲自上门?

    见镇南伯诧异,潭平也不绕弯子,朝着拱了拱手,唤了一声伯爷,就开门见山问:“您府上可有一个叫弘道的人?有人举报他参与泄露考题,本官是来拿他回去审问,还请您叫他出来,免得造成误会。”

    “什么?弘道,这如何可能?”

    镇安伯想了很多可能,却唯独没想到,潭平竟然是冲着弘道来,更没想到弘道一個小厮,竟被卷入了春闱泄题的大案!

    镇南伯不由惊怒:“弘道不过是区区一个下人,怎么能知道考题,又如何能泄题?”

    这该不会是为了坑自己吧?

    若说镇安伯府里最有能力干出这件事的,也是自己这个镇安伯,一个小厮,泄了本次贡试的题目,这是开什么玩笑?

    又冷冷说着:“我府上的确有个名叫弘道的人,但他是府上一个小厮,已经病了多天,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潭平其实也不信,若说泄题的人是镇南伯,还觉得靠谱一些。

    一个伺候人的底层小厮,有什么能力去接触考题,还泄露了考题,掺和这样的大案?

    但既然是线索,就不能置之不理。

    潭平再次拱了手,诚恳的说着:“伯爷,您也知道,这次春闱事闹的很大,已上达天听。”

    “这多半是攀咬诬陷,但既有人提了,就必须要带去审问,为了避免出事反说不清楚,我才自己过来,还请伯爷你能体谅。”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能反对不成,再说,这的确是潭平一片善意了,镇南伯沉默了一下,点点头:“既是如此,那就让人将他带过来。”

    “去,将弘道带来,若病得无法走,就多带两个人,给他架过来。”

    “是!”一旁管家立刻应着。

    世子所住院落的一间厢房,冷冷清清的屋子,仿佛没有一丝人气,床榻上盖着被子,被子下的人却瑟瑟发抖,面带病容。

    这人正在做一个梦,梦里的自己,似乎是弘道,又似乎不是弘道。

    他很清楚,梦里的自己正是十五岁,也是这么躺在床上,额头滚烫,身上也很冷,一直在瑟瑟发抖,嘴里喊着父亲。

    一个看不清模样的人摸了摸他的额头,焦急地对人说:“这几个大夫真是无能,这么久都不能降温,再去请大夫!”

    “是!”有人应声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跟前出现了一个大夫,弘道努力睁眼去看,只看到一张模糊的脸,但奇怪的是,他知道这大夫在低头盯着自己看,在自己看去时,大夫忽然笑了,然后开始用手搓着自己的脸。

    弘道就这么惊恐地看着大夫那张本来在眼中模糊不清的脸,渐渐变化,变成了一张与他一模一样的脸,虽然这个“一模一样”只是梦里下意识的认知,实际依旧是模糊不清,但梦里的自己却惊恐万分,想要发出尖叫,声音却卡在喉咙里无法喊出来,直到大夫与自己只是几分像的脸,完全变得与自己一模一样,大夫才停了下来,望着自己,再次笑了。

    “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救命!

    随便来个谁都好,救救我!救救我!这里有妖怪,他变成了我的模样,他在冒充我!

    弘道大声呐喊着,可奇怪的是,无论怎么样呐喊,却没有人回应,渐渐,周围的一切黯淡下来,从灰白色,渐渐变成深灰色,又迅速朝着黑色转变。

    天要黑了!

    渐渐接近夜,这让弘道隐隐觉得很不妙,他本能的知道,若这里彻底被黑暗笼罩,他或会发生非常惨的事。

    “谁?”

    “你叫我什么?”

    “你又是谁?”

    一张张陌生面孔出现在面前,弘道拼命看着,却发现,竟谁也不认识了,他油然产生着巨大的恐惧,却又不知道怎么办,只在黑暗中徒然的奔跑着,呐喊着。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一道细微的光突然出现在了前方,弘道望之大喜,拼命朝着那方向奔去。

第九百零八章 春雷

    “就是此人,他就是弘道。”

    有仆人指着,捕头没吱声凑上去看,果见一年轻人躺在床榻上,正翻来覆去,潮红的脸上浮着一层汗,嘴唇发干, 紧闭的双眼也不安稳,眼珠在里面乱动,时不时发出声,一看就正沉浸在噩梦里。

    “确定无疑?”

    “是,就是他。”仆人回答毫不迟疑。

    衙差都是老手,一看就知道是真病,啐着嫌晦气,怕感染, 并不上前, 捕头冷冷的说着:“你们这时还敢怠工,把他拖出去,难不成要我动手!”

    “是!”衙差只得过去直接将人给拉起来,拖到了地上。

    见那人似是醒了,又似是还未醒,也不在意,确认是这人,将其双臂绑在后面,捆得结结实实,就直接拖着向去走。

    “且慢!”

    当人被拖出了这院落,快要拖到前院时,一道身影从后面急匆匆过来,气喘吁吁的模样, 让人很担心他若跑得再快些, 会当场咳血。

    “你们这是做什么?”来人紧走几步到近前, 看一眼已被捆绑起来的人, 顿时有些怒不可遏。

    “弘道乃是本世子的仆人, 你们是何人?竟进入镇南伯府拿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住口!”他的话音才落, 前方就传来一个冷冽的声音。

    “父亲……”谢真卿看到喝止自己的正是镇南伯,还有意说什么,立刻就被镇南伯瞪了一眼。

    这一眼,让谢真卿泄了气,以着一副不甘心的模样,回望父亲。

    “将他拉出去,拉出去!”镇南伯心里也很不舒服,可又没办法,挥挥手,让人赶紧将弘道给拉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父亲,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谢真卿脸色看着就很不好看,问。。

    镇南伯叹息一声:“顺天府尹潭平亲自带着人来带弘道,说是弘道与科举舞弊一案有关,要带回去审问……哎!这事为父也是一头雾水,可顺天府尹亲自来拿人,又是办这样的大案,为父不过是一个平常勋贵,如何能管得了?”

    “可是父亲,弘道不过就是镇南伯府的一个仆从,是儿子的小厮,如何会被卷入科举舞弊案?”

    谢真卿急急说着。

    见儿子这样着急,镇南伯心里也不好受,弘道虽说只是镇南伯府的一个小厮,但这事若是继续往深了扒,谁知道会不会给镇安伯府惹来滔天大祸?

    现在他只盼着镇南伯府能够挣脱这漩涡,至于弘道本人会有什么结果,他已是管不了了。

    虽这样直接放弃,对镇南伯府的名声会有一点影响,也会让一些人觉得镇南伯府可欺,但涉及到了这样的大案,能全身而退已是不易,哪里还能去想别的呢?

    他看着儿子,放缓了声气,劝说:“不要再管他了,这不是你我该去管的,他若无辜,顺天府自然会将他放回,若他果然被卷入其中,那自有朝廷律法来裁决,与你并无干系,你记住了这一点!”

    说着,镇南伯就匆匆往回走。

    被留在原地的谢真卿看着那些人远去的身影,面色突然之间阴沉。

    “怎么回事?”

    “为什么突然之间顺天府尹会带人拿下弘道?”

    弘道被捉走,这事的突然发生,打破了计划,也让谢真卿有了一种一切都在失控的感觉。

    明明这些年的事,都掌握在自己手里,怎么会突然出现这样的变故?

    谢真卿感觉到了不祥,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这样的感觉绝不是无端出现,任何激烈情绪的出现,都是一种预兆!

    “是天机反噬吗?”他下意识碰了碰心口,暗想着,想到这里,立刻脸色铁青。

    “看来,这府上,怕是呆不久了!”

    不用特意去查看,就能猜到,这座镇南伯府的周围怕都藏着人,出了这样的事,就算被带走的人是弘道,镇安伯府也必然会被顺天府甚至别的势力暗中盯着,想要挖出什么来。

    他不能就这么直接出去,更不能直接唤人来。

    想到这里,谢真卿慢慢向前走着,却渐渐与墙角拉近了距离,忽然从袖袋里取出一颗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小石子,就这么咻一下扔了出去。

    这石头很小,便是外面有人盯着,怕不会注意到这种没有任何字迹的普通小石子。

    但这却是一个暗号,自有玄机在。

    他没有立刻往前院去,而是慢慢走着,走出不到五十步,旁草丛里,就有一只狸猫探头看向,轻轻叫了一声。

    旁人看了,只会看到谢真卿走过去,蹲下来逗这狸猫。

    实际上,谢真卿却在蹲下来后,用手拨了一下,话却又快又疾:“你听着,现在突逢骤变,镇南伯世子怕是要镇压不住了,立刻准备撤离!”

    狸猫朝他微微点了下头,就重新钻进了那一片草丛里。

    谢真卿重新起身,这次,则加快速度,朝着前院走去。

    “这就是弘道?”

    潭平带着兵站在前院里,忽然看到一群兵卒推搡着一個人过来,这人看着年龄不大,眼睛半睁不睁,似乎正是迷糊时,上下打量一番,就开口问了这么一句。

    负责的捕头立刻回话:“是,大人,此人就是弘道!我等是从他的房间里将他给拖出来!”

    “他这是怎么回事?”看到被一推,竟直接摔在了地上的弘道,潭平蹙眉问着。

    这人怎么看着有点不太对?

    “大人,这个弘道是病了。”又一个文吏过去,揪着弘道的头发,仔细检查了一下,又碰了碰弘道的额头,额头滚烫、脸色潮红,这的确是病了。

    “看起来是真在发热。”

    “是真病,还是装病?本官来看看!”潭平一听,却有些不信。

    事情怎么会这么巧?刚发生了科举舞弊案,带着兵来带弘道回去,结果这弘道就发了高烧?这是装病,还是有人下毒了?

    该不会是另有人卷入其中,这弘道只会幌子,所以有人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人灭口吧?

    潭平作顺天府尹,经手的案子多了去了了,而这就留下一个后遗症,那就是,疑心重。

    他直接走过去,俯身过去,靠近仔细端详,想看看这小子是真病得糊涂了,还是在装病。

    “轰”才靠近,远远就隐隐似乎有一声闷雷,可潭平仔细听,又没有了,不由蹙起了眉。

    “春雷,这样巧么?”

第九百零九章 带上来

    “唔?”

    眼前一线光,突然爆发出更强烈的亮光,弘道一下子涨得通红,看来自己跑的方向果然没错,这里果然可以出去!

    他越是跑,就觉得眼前的这一线光越来越亮,可跑得很累了, 感觉整个身体像是被一座大山拖着,连抬腿、迈步这样简单动作,都重若千斤。

    “不,我不能放弃。”

    不仅仅是不服输的意志,更是恐惧让他咬着牙在坚持,他能感受到, 如果这机会没有了,自己就完了。

    “冲啊, 能不能出去,就在这一举了!”

    感觉到周围一切更幽暗,隐隐有水声,似乎身后有着可怕的东西追了上来,弘道已什么都不去管了,咬着牙,奋斗一跳,跳进了那一道光中……

    “唔?”

    现实中,潭平才靠近弘道,弘道就突然有了反应,身体挣扎着,表情狰狞,随着一声短促的叫声,又挣扎了下, 随后不动了。

    潭平皱眉, 继续盯着,发现这人虽不动,但眼皮里却在转。

    果然是在装病,还装得这样低劣!

    潭平冷笑一声,直起了身体,命令:“就算病了,抬也要抬到衙门去,带走!”

    “是!”衙差们轰然应声,立刻就上来五个人,搬着弘道的脑袋、四肢,将其直接抬出去。

    “且慢!”就在这时,忽然传来这一声,随之快步走来一人,脸上带着焦急之色。

    “大人,我这仆从正病着,不如先让他看病,待病好一些再去衙门?您若不放心,可派人在这里守着,现在天气还冷,若就这么将他带回去,怕是不仅问不出什么来,性命也不保!”谢真卿似乎很是关心这人,求情着。

    镇南伯一直在旁安静看着,其实弘道是真病假病,无关重要,甚至死与不死,也没有关系,只要不给镇南伯府惹麻烦就可以。

    却没想到一向脑袋清醒的儿子居然又过来阻止,他之前不是都已与儿子说明了其中利害关系?

    儿子也不是这等脑袋不清醒的人,怎么就再次干出这种事来了?

    镇南伯涨得通红正要开口,潭平就已很是不快,自己亲自来,是给镇南伯面子,不想还有人不识好歹。

    往昔听闻镇南伯世子素有才学,不想不过如此,当下就收敛了神色,神色淡淡看了一眼,呵斥:“你府里也有嫌疑,还敢阻挡顺天府办差?”

    “潭大人,我这儿子只是担心耽误了事,并非故意阻拦……还不退下!”最后一句,镇南伯已带上了怒气,厉声说着。

    谢真卿脸上青气一闪,今日若让潭平将弘道带走,到了衙门,以弘道现在的情况,之前施的镇压替代之术,怕就真要破了。

    他为这身份做了很多事,又利用这身份做了很多事,难道就这么放弃了不成?

    这岂不是功亏于溃了?

    潭平呵斥完,就再次命令衙差将人抬走。。

    “镇南伯,本官就先走一步。”说完,冲着镇南伯拱了下手,就要直接大步流星出去。

    谢真卿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影,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动了下,眼底已闪过了一抹杀意。

    “轰”天空隐隐又一声闷雷,谢真卿突然之间脸一红,又是一青,暗叹一声,只能后退几步,将路让开。

    “天机已泄啊!”在这时做什么,立刻就会暴露,并且受到反噬,根本连撤离的时间都不会有。

    小不忍则乱大谋,还是不能在这时情急动手。

    谢真卿的手最终还是握成了拳,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人被带了出去。

    镇南伯一回头,就看到儿子这模样,想再说些什么,又觉得自己太宽宏他了,想骂,又舍不得,只是冷哼一声,直接从谢真卿的身侧走了过去,这和平时自然大大不同。

    谢真卿也感觉到了,要是在平时,肯定会解释一二句,可现在,阴沉着脸的他,望了望天,转身离去,到了一处走廊,就对着花丛一句:“快,快撤,时间不多了。”

    “哼,镇南伯世子,浪得其名。”潭平也寻思着,放在过去,他不会轻易得罪镇南伯府。

    当顺天府尹可不是什么轻松活计,需要与所有京城权贵打交道。

    但话又说话了,天子脚下,可能一块砖掉下来,砸死两个人,其中一个都可能是个有背景。

    所以这些权贵没出事还好,一旦出事,下场还未必比得上平头百姓。

    涉及到科举舞弊,潭平既是负责的官员之一,就不可能给任何人颜面,因稍不留神,他自己都可能要出事!

    本今天自己亲自来,就是免得下人作贱镇南伯府,留几分余地,但是看这世子的样子,怕没有第二代镇南伯了。

    “将他抬到牛车上,带走!”指挥衙差将人抬上去,潭平则也上了这辆牛车,另有两個衙差跟着上去,防备着弘道中途跳车逃走。

    因着有车,速度就极快,不一会就抵达了顺天府衙门,几个衙差拖着弘道进去,这一进去,就看见了公堂。

    书吏拿着纸笔跪坐,手执水火大棍衙役鹄立在公堂二侧,中间钱圩已经升了公座,二侧各有一公案是为罗裴和潭平空着,钱圩铁青着脸,对着潭平勉强一笑,问:“人可带来了?”

    “带来了。”潭平衣裳窸窣坐下,说着,看见公堂下面一大摊血,还有个生死不知的人面朝下扑在地上,眼皮一跳,没有说什么。

    “拉下去,带上来!”钱圩用目光冷冷睃了一眼堂口,命着。

    大堂口一阵轻微的动静,两个衙役拉着一个这人下去,血淋淋的拖出长长血痕,眼见不活了,恰与拉上来的弘道擦身而过。

    弘道本来是闭着眼,不知何时,眼竟睁开了,左右一环顾,看出这里竟是衙门,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味让人闻之欲呕,但却像凛冽的冬日空气一样,让弘道本来还有些昏胀的脑袋瞬间清醒过来。

    “威武……”

    被重重一丢在堂下,接着就是衙差一声递一声威严的堂威,当堂威突然之间停止,整个大堂立刻寂静,静的连一根针落地也听得见。

    听着这声音,感受这森严肃杀的气氛,弘道全身一颤,一直像被雾气遮掩着的过去,就瞬间全部清晰明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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