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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猫跳     锦医卫txt下载     锦医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荆湖卷 846章 采生遗毒

    京师之中各派势力翻云覆雨,有要保秦林的,有要害秦林的,不过京师与琼州相隔万里,大明朝政中枢发出的指令,即使以最快的速度,也要超过半个月才能抵达琼州。!。

    这段rì子里,琼州士林闹得沸反盈天、一波三折,先是顾府人伦惨变,接着朝廷发来那道期盼已久却又势在必行的圣旨,将海青天起复重要,但谁也没想到,海瑞竟然自己辞官同时举荐贬谪到琼州的秦林!奏章还说他远胜于己,乃是国之干城!

    文武殊途,海瑞又xìng子刚硬,竟能对一介武夫做出这样高的评价,实在叫不知内情的人大惑不解。

    众人瞩目之下,秦林也不去理会锦衣卫百户所那帮人了,反正算计着在琼州不会待太久,他每天就和白霜华、陆远志、牛大力到处游山玩水,甚至乘着五峰海商的大船,跑到琼州岛最南端的天涯海角去逛了一圈,渴了喝椰汁,饿了烤海鲜,rì子过得逍遥自在,倒像是来到了世外桃源,就连白莲教主也敞开心怀,与沙鸥同乐于海天之间。

    海瑞和唐敬亭被秦林折服,几次三番在他面前提到三桥迷案,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想请他出手解决这起疑难案件。

    海瑞固执好名、唐敬亭做官心重,但并不是愚蠢无能之辈,他们也曾千方百计试图破案,比如派出暗探乔装打扮混迹市井收集线索,重金悬赏征求知情人,多次询问报案者,看看有没有遗漏的信息,甚至反复到案发现场勘验,试图找到前番被忽略的蛛丝马迹……

    可这些努力,都像泥牛入海般落了空,那个神秘的杀手就像从地底下突然冒出来,然后又重新钻回了地下深处,无影无踪。

    海瑞反正辞官保举秦林。破案不过是为了保护桑梓,唐敬亭就着急火了,他身为一方守牧。闹出顾府的人伦惨变,教化恩沐之责算是彻底毁了,三桥迷案又迟迟抓不到真凶,官场前景黯淡啊!

    唐敬亭病急乱投医。还硬着头皮去找了一向不怎么待见的锦衣卫百户所,莫智高拍着胸脯说替他查找线索,开始唐敬亭还高兴了一下,可几天下来连个儿都没冒,他也就明白过来。人家纯粹是敷衍而已。

    海瑞、唐敬亭师徒俩无计可施,也只好再转回去请秦林帮忙,不过顾家案子是秦林全力拿下的,三桥迷案更是发生在他抵达琼州之前一段时间,这两位也只能软语央告,希望秦林再度出手。传更新

    这不,他们又来了琼州府城秦林那座别院,缠着他软磨硬。

    “海老先生宁肯辞官也要保举在下。这份高义秦某铭感五内。不过……”秦林挠了挠头,话锋一转:“不过秦某是奉旨贬谪人员,发琼州锦衣卫百户所效力,而且案发在秦某抵达琼州之前,实在是没有理由插手啊!”

    海瑞红着老脸,琼州是他家乡。这么久破不了三桥迷案,他海青天的老脸也有些端不住了。拱手道:“秦小,那真凶尚未成擒。犹如猛虎在山,势必再伤人命,咱们岂能坐视不管?还望小看在琼州百姓面,彻查此案。”

    “再伤人命?”秦林笑了,摸了摸下巴,话里有话的道:“好像那凶犯很久没有出来行凶了嘛,也许他畏惧海青天威名,已经逃离琼州了呢?”

    好你个秦林!海瑞胡须一抖,气也不是笑也不是,他虽然自己辞官保举秦林,但秦林这家伙嘴仍旧不饶人,常和海青天开开玩笑,试问那凶手如果真的畏惧海瑞威名,又岂会在琼州接连做下三起采割生人的剧案?

    唐敬亭却听出了几分味道,把海瑞扯了扯,低声道:“说来也怪,自从秦老弟抵达琼州,采割生人的案子就再没有发生过了。”

    海瑞雪白的眉毛一扬,捋着胡须迟疑着点了点头,确实如唐敬亭所说,那三起案子都发生在秦林抵达之前,每起案子时间相隔五六天、七八天左右,但秦林到了琼州之后,这都个把月了,竟然没有新的案件发生。

    唐敬亭照顾老师的面子,其实师生俩心头都有点怀疑了,敢情那凶手不是畏惧海笔架海青天,而是畏惧神目如电的秦长官呢!

    海瑞将信将疑,将宽大的衣袖抖了抖,沉声道:“秦小真有把握,那凶徒不会再次犯案?”

    “我想他应该有更紧要的事情要去做!”秦林意味深长的回答。

    海瑞眯着眼睛打量秦林的脸sè,但对方脸古井不波什么也看不出来,他略为思忖,便冲着秦林深深一揖:“那么,海某代桑梓百姓,多谢秦将军恩义!”

    “海老先生何必如此?折杀秦某了!”秦林微笑着双手把海瑞扶起来。

    海瑞更不多话,叫唐敬亭告辞离开。

    “老师,秦某人什么都没答应呢!”唐敬亭小声提醒道。

    海瑞笑而不语,秦林受他一揖,就已经是做出了承诺。在此之前,秦林破获顾府人伦剧案,海瑞保举他官复原职,算是扯平了,这次秦林肯再度出手,海瑞无以为报,只有一揖而已。

    刚才谈话的花厅,白霜华带着凉意的声音突然响起:“海老儿打的好算盘,地方官分内之事,专想着推给你!”

    秦林幽怨的看了她一眼:喂,不要出现得这么无声无息好不好?知不知道突然走到别人背后说话很吓人呢。

    教主大人已经练到神光内照的境界,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

    陆远志和牛大力嘻嘻哈哈的互相打个眼sè,魔教教主刚才那句话,怎么听着很有些替秦长官着想的味道呢?

    咳咳,秦林干咳几声,瞪了一下两个惟恐天下不乱的家伙,正sè道:“其实我怀疑,这件事和我不无关系,所以才答应下来。”

    “你的意思是?”白霜华秀眉微蹙,凝神思考问题的时候,冷冰冰的神情有所松懈,显得格外美丽动人。

    秦林冷笑一声:“我想顾家寿宴,那个下毒害我的人,也许和三桥迷案的凶手有某种联系,原因嘛,白大教主你自己曾经说过的。”

    啊,陆远志和牛大力瞪圆了眼睛,好哇,这两位都说起悄悄话了,把咱们瞒在鼓里啊,真过分!

    我何曾说过?白霜华莫名其妙,不过她是执掌数十万教众的魔教教主,听了秦林的话再稍作思忖,立刻想起来了:“对,我说过嘉靖采少女元红炼制红铅也是采生的一种法门……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哼,伪朝伪帝遗毒流传,至今仍在戕害百姓!”

    陆远志和牛大力兀自睁着眼睛不明所以,胖子挠着头道:“秦哥,你们在说什么啊,怎么我们听不懂?”

    秦林微微一笑:“谁最想我永远回不了京师,最好是死在这琼州岛?”

    “那可多了,”陆远志嘿嘿坏笑,扳着手指头数:“张鲸张公公、刘守有刘都督、张四维首辅大人、严清严天官,底下还有什么顾宪成、丘橓之类的渣渣,简直数不胜数嘛!”

    “这里头最想把秦恩公置于死地的,应该是张鲸!”牛大力话不多,但都说在点子。

    刘守有和秦林争权,不过现在刘都督该防着骆思恭和张尊尧两个了,秦林反而不再是他的首要对手;张四维是内阁首辅,严清是吏部尚,他们固然和秦林是政敌,但秦林自己是锦衣武臣,不会直接威胁到他们,而且他们扳倒江陵党,得到万历帝宠信,至少在近期,地位是非常稳固的;丘橓、顾宪成这些小猫小狗当然也深恨秦林,可他们没有把手伸到琼州来的实力。

    唯独张鲸,和秦林的仇恨不是一天两天了,同时最关键的是,他和张诚的争斗相当激烈,秦林则是张诚最重要的头号盟!

    胖子把大腿一拍:“好个张鲸老小子,在午门外打廷杖的时候就想害秦哥,这次肯定是他派人来啦!”

    秦林笑笑,无所谓的道:“张鲸这厮想得美,我贬谪琼州,他就趁你病要你命。”

    只不过,秦林是真病还是装病,张鲸算得出来吗?

    牛大力冷笑一声:“张鲸是司礼监秉笔太监,在内廷权势极大,他一定派来了亲信办理此事。”

    “张鲸是个死太监,他的亲信多半也是个死太监,而且算年纪的话,张鲸那拨人都是嘉靖年间入宫的,”陆胖子补充道。

    秦林接着道:“嘉靖帝有小**,可以采处女元红炼红铅,这太监受遗毒所害也想玩采生,可他木有小**,就只好咬别人的小**。京师天子脚下,他不敢胡作非为,外派到了琼州,天高皇帝远,正好公事私事一起办。”

    白霜华粉面微红,啐了一口,呸,什么小**的,说得真难听!却忍不住出声附和:“对,我们乘船虽快,但在月港耽搁了,往返东瀛琉球耽搁的时间更多,他们就差不多先到一个月,听说我们还没来,就忍不住出手作案!”

    那怎么把这伙人一网打尽呢?众人都把秦林看着。

    引蛇出洞!秦林非常笃定。

    怎么引蛇出洞?

    秦林一脸坏笑的看着白霜华,教主大人顿时满头黑线,想起在府衙扮演戚秦氏的情形……未完待续。。

荆湖卷 847章 假作真时真亦假

    秦林麾下的众位弟兄们开始了无节制的狂欢:陆远志包下了琼州烹调手艺首屈一指的四海楼,珍馐百味流水般端,吃得他满嘴流油;牛大力则每天换十家酒馆,把椰子酒、猴儿酿、鹿龟酒一坛一坛的往喉咙里倒;其余的锦衣官校也勾肩搭背嘻嘻哈哈,出没于青楼和赌档之间,放浪形骸。传更新

    弟兄们到琼州有个把月,也有不少人认识他们了,比如府衙捕头李大嘴,私底下禁不住好奇,问他们为何突然放纵起来?

    牛大力打着酒嗝,醉眼惺忪的道:“嗝~我家长官承蒙海青天保奏,他是革职大员,一保就能起复,咱、咱在琼州还能呆几天?这立马就回京掌权,弟兄们还不赶紧乐呵乐呵?”

    同样的问题问到陆远志,他摸着圆滚滚的肚皮,胖脸荡漾着欢快的笑容:“哈哈,咱们为啥要舍了官职,跟着秦哥到琼州受苦?算准了他要一保起复!李哥,不是兄弟说嘴,现在你还能和咱秦哥见面说句话儿,等咱们回了京师,再想见他金面那就难如登天啦!”

    “那是,那是,”李大嘴小心翼翼的呵着腰,在这群锦衣官校面前,越发加倍恭谨。

    大明朝官场旧例,降调人员须得逐级升转,比如二品都指挥使犯错,降为百户官,就得千户、指挥同知、指挥使这么再升去,不死也得掉层皮;反而是革职或者辞官回乡的大员,比如秦林、海瑞,看起来一撸到底,其实只要经朝中高官保奏,朝廷准了,就可以官复原职,谓之一保起复。

    海瑞青天之名天下皆知,万历、张四维多有借重,他老人家宁肯自己辞官不做,也要保举秦林。一保起复有什么难的?更何况在山高皇帝远的琼州府,人们觉得海瑞海青天就已是顶了不起的朝廷大员了,他的保奏。想必朝廷万万不会驳回的。

    李大嘴敬畏有加,他毕竟只是个不入流的府衙总捕,那些琼州士林中人听到这个消息,无不笑歪了嘴巴:那秦某人初来琼州时。倒也颇有几分锋芒毕露的气势,叫人感觉非池中之物,可没想到他刚得了个保举就得意忘形,果然是武夫出身,器量如此狭小。丝毫不懂得谦抑啊!

    琼州百户所衙门最后一进的密室,门窗尽数关闭着,木结构的房顶有些年头了,哪怕是正午的太阳底下,房间内却yīn森森、凉飕飕的,yīn暗的光线下,裴敬和身边那灰衣人两双yīn狠毒辣的眼睛,幽幽如同鬼火。

    即使是锦衣百户莫智高。也觉得浑身下很不自在。像是和毒蛇呆在一间屋里,他不舒服的扭了扭身体,悻悻的道:“秦林并不来我百户所点卯,成天逍遥快活,放纵他那伙狗崽子到处寻欢作乐,下官实在、实在找不到机会啊!”

    裴敬脸sè白里泛青。拖着尖利刺耳的嗓音:“哼,咱家知道这厮在京师就嚣张跋扈。刚被贬谪有所收敛,现在故态重萌。也在情理之中。”

    灰衣人突然盯住莫智高,声音沙哑难听:“你说寻欢作乐?”

    对方态度分明没把莫智高这个锦衣卫百户放在眼里,他也不敢稍有怠慢,陪笑道:“这厮放手下出来寻欢作乐,自己倒是缩在五峰海商那座宅子里,近几天几乎足不出户。

    裴敬有些烦躁,悻悻的道:“早知道,就在前几天趁他游山玩水时下手,也比现在摸不到边儿强些!”

    莫智高试探着问道:“下官听说,秦林那厮有万夫不当之勇,裴公公和韩长官……”

    灰衣人姓韩,大名独峰,不过别人都叫他韩毒蜂,是十二监四司八局里面头一个刺杀高手,下毒和暗杀的手段神出鬼没,颇受张鲸倚重。

    听得莫智高发问,他嘴里发出的笑声像毒蛇吐信:“秦林脚步凝重、神采熠熠,可我观察过了,他身重体浊,筋骨架构不是练过武功的,最多修炼什么强身健体的法门,力气比常人大、jīng神比常人旺,哼,可笑这种人也能成为格象救驾的勇士,真是浪得虚名!”

    韩毒蜂平时话很少,提到秦林却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可见他对秦林怨念之重——凭什么你这么个货sè,就做到锦衣卫都指挥使,成了格象救驾的国朝第一勇士,而我韩某人就只能成为隐藏在黑暗之中的一道影子?

    秦林崛起太快,璀璨的光芒会吸引八方俊杰,但也会招来魑魅魍魉的嫉妒,不过俗话说得好,不遭人嫉是庸才,秦林根本不知道韩毒蜂的恨意,即使知道了,也不屑于理会这种无聊的恨意。

    裴敬有些不放心:“老韩,那天你下毒,秦林身边那小卒竟然……”

    “也许那人天赋异禀,百毒不侵,”韩毒蜂也有点摸不着头脑,不过很快他就打起了jīng神:“没关系,那亲兵没有一点儿武功,牛大力学的也是战阵十荡十决的功夫,要刺杀秦某人,我至少有二十七种办法——只要能挨到他身边五丈之内!”

    可秦林闭门不出,怎么才能挨到他五丈之内呢?他住的那座宅院,是金樱姬特意安排的,五峰海商自有一番周密的布置,想闯进去并不容易。

    “固耐这厮放手下出来吃喝piáo赌,偏偏自己不动!”莫智高咬牙切齿的拍了拍桌子。

    “秦某人不好酒、不好赌,他只好sè!”韩毒蜂愤愤的说着,作为刺客,他非常了解目标的脾气,再说了,秦林为了娶到三位国sè天香的夫人,什么下作手段都能使出来,这事儿在京师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说到好sè,裴敬yīn恻恻的脸就是一抽,京师有规矩,太监面前不能提“蛋”字,鸡蛋都要说成“鸡子”的……

    莫智高郁闷了,抓着头发冥思苦想,如果有绝sè丽人,说不定真能把秦林勾出来一举击杀,可惜琼州府地方偏远汉黎杂处,青楼楚馆里头只有几个残花败柳,肯定比不那些大地方的北地胭脂、南国佳丽,到哪里找能让秦林动心的丽人呢?

    说曹cāo曹cāo就到。莫智高等人正发愁没有能让秦林钩的绝sè丽人,北门内群芳阁就新来了位颠倒众生的红倌人。

    这位美人儿乘船从杭州来,登岸时正下着蒙蒙细雨。她撑着把油纸伞,两名小丫环扶着,四名青衣白帽的健仆垂手侍候,娉娉婷婷的走下船。码头就看呆了一大片。

    但见她不带发钗,如瀑的长发披散在肩,穿一领曲裾罗裙,莲步轻移身姿妙曼,纸伞下的面容初看觉得极为普通。只是皮肤白净而已,可再看第二眼时,就觉得她挺漂亮了,等看到第三眼,那可不得了,分明是美艳不可方物!

    而且这位丽人脸罩着一层若有若无的寒霜,两湾深邃的眸子更是叫人把魂灵儿都陷进去,仪态端庄大方。凛然不可侵犯。

    “哎呀妈呀。这是天妃娘娘下界了?”码头的一名船老板,用力掐了把大腿。

    那种圣洁的气质,那种颠倒众生却又冰清玉洁的神态,分明就和画的妈祖娘娘一模一样嘛!

    正当众人以为这是哪家达官显贵府的小姐时,却见她径直进了北门里头最大的青楼群芳阁,顿时大跌眼镜:原来这位天妃下界似的美人。竟是青楼楚馆中的人物!

    自己掂量掂量身家还不够群芳阁的进门茶钱,不少人叹息着离去。对沦落风尘的美人生出几分惋惜;但那些听到风声的纨绔子弟,就飞快的赶往群芳阁。唯恐被别人拔了头筹,唯有城西顾府的子弟们自叹倒霉,要为顾克渎服丧,礼法拘束,没法进青楼风流了。

    “陈妈妈,这个小娘子究竟姓甚名谁?本公子yù与她谈诗论文,您看能不能……”城南赵家大公子赵明福把一锭十两的元宝,塞进了群芳阁老鸨陈妈妈的手里。

    陈妈妈满脸堆笑:“小娘子芳名唤作华双双,江南杭州府人氏,是刚到咱们琼州来游历的清倌人,卖艺不卖身。”

    赵明福冷笑两声,所谓卖艺不卖身都是噱头罢了,既然在青楼中卖笑,只要银子够了,就没有谁是真正三贞九烈的。

    不多时,群芳阁天井里面,纨绔子弟就坐了十几桌,渐渐有人起哄,请华双双小姐出来见面。

    “就来,就来”,陈妈妈满脸堆笑。

    二楼房间两扇门无声自开,华双双捧琴而出,顿时喧闹声一扫而光,不少欢场浪子更是惊喜交加:这位姑娘初看相貌平平无奇,越看越叫人心旌摇动,乃是难得的内媚之相啊,就算放在江南美女云集的秦淮河,夺花魁都不在话下。

    华双双更不答话,将琴放下,屈膝跪坐在铺好的席,因为姿势的关系,臀往后倾,柔软的腰肢却弯向前方,越发显得曲线玲珑。

    赵明福吞了口唾沫,心中庆幸不已,亏得顾家老东西死了,一群狗崽子要守孝,否则今天不知多少人争抢和华双双风花雪月的机会呢!

    众纨绔假模假样的听了一首琴曲,半点味道都没听出来,只是贪婪的把华双双看着,等琴声一停,立刻就有人站起来,大声道:“在下贾富贵,区区薄礼不值一哂,为华双双小姐接风洗尘。”

    说是薄礼,分明两个五两重的赤金锞子,这出手就是一百两银子,够厉害啊!

    赵明福不甘示弱,立刻拍出两张一百两的会票,登时把那贾富贵压了下去。

    众纨绔纷纷加码,不过当赵明福出到五百两银子的时候,终于没有人再和他争了,替秦淮河各家青楼的头号红倌人赎身,都只要千把银子,五百两只是见个面,已算得天价了。

    这还多亏顾家那几个败家子在家服丧没有过来,否则恐怕价码会抬得更高。

    赵明福得意的站起来拱拱手:“双双小姐,在下……”

    “下、下你个头啊!”伴随着非常嚣张的骂声,秦林由官校弟兄簇拥着,大摇大摆的走进来,看见华双双,这厮立马贼眼发亮,一双眼睛很不客气的钉在人家胸脯和腰肢,口水哗啦啦直流:“哈,好漂亮的小娘子!”

    赵明福不乐意了,华双双确实美若天仙,可咱们先来这么久,大家伙儿端着架子,怕惹恼了她,都没敢怎么细看呢,谁像你这么无耻啊?眼睛都快粘在人家胸脯了,就算piáo院,也请给点风度好不好?

    他整了整衣冠,非常客气的冲着华双双拱拱手:“双双小姐,在下yù为小姐赋诗一首……”

    “赋诗?”秦林瞧着赵明福那样儿就有气,横挑鼻子竖挑眼的道:“如今作诗有什么意思,土包子!京师、杭州那些大地方,如今时兴讲公案故事,什么锯人头、剖肚皮、开胸验肺、拉扯肠子……都有趣得紧。双双小姐,我讲公案故事给你听,胜过他狗屁不淡的几句歪诗。”

    赵明福听得秦林说出这番话,只觉胃里翻江倒海想要呕出来,众纨绔子弟也哂笑不已,粗人就是粗人,双双小姐天仙似的人儿,肯听你那些血淋淋的故事?

    “这位长官高姓大名?”华双双铮铮拨了两下琴弦,冰霜般的容颜笑容绽放:“觉着你说的有趣,少待可要请你讲讲那些故事。”

    什么?!众位纨绔子弟大眼瞪小眼,都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么个结果,天仙化人般的双双小姐,竟放着诗词不讲,要听那些乌七八糟的公案故事!唉,海公案什么的,到茶楼里人人会说,竟被秦某人拿这个骗了美人儿芳心……

    “哼,比起什么诗词歌赋,本教主倒是对杀人放火比较感兴趣!”华双双笑容不改,心下却暗自发狠。

    哪里是什么华双双,分明是白莲教主白霜华,勉为其难的做这件事,她可腻歪得不行,瞧着那些纨绔子弟又好sè又假装斯文的嘴脸,真想把他们一人一掌送西天!

    如果秦林再来晚一点儿,说不定教主大人就真的发飙了,不知怎的见秦林赶到,她心下就是一松,终于可以不再忍受那些苍蝇般讨厌的目光了……

    “咳咳,双双小姐,”赵明福举了举手中的五张银票以示提醒,我这儿可有五百两的见面银子呢。

    靠,秦林从陆远志手里接过厚厚一叠银票,啪的一声砸在赵明福头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给老子滚!”未完待续。。

荆湖卷 848章 夜袭

    呃,本教主……天鹅肉?身为魔教教主的白霜华颇有些哭笑不得,这勉强算是褒扬,但怎么听着不对味儿呢?

    赵明福连个屁都没放,铁青着脸朝秦林拱拱手,转身就走了出去,琼州众纨绔也跟在后面,接二连三的溜之乎也。

    比拳头,不可能是锦衣官校的对手,论财力,秦林刚才丢出来那叠银票,全是京师丰源号的会票,每张一千两见票即付!

    “赵公子,钱少爷,各位公子先别走啊……”一个下巴长着黑痣的龟奴大声招呼着,可没有谁停下脚步,他急得跺了跺脚,投向秦林的目光就有些不满,若非对方是锦衣官校,他简直要扑去咬一口了。

    的确这位秦老爷出手大方,不过他能在琼州待多久?而且华双双是自掌身家的挂牌倌人,并非群芳阁买来的,借她提提名气撑撑场面罢了,群芳阁挣不到多少钱,为了她的新欢得罪赵明福这些老主顾,那就有点划不来了。

    秦林哪里会和区区龟奴计较?目光若无其事的轻轻一扫。

    陈妈妈吓得心尖尖发颤,赶紧把不明就里的龟奴拉了一把,低声道:“苟三儿别犯混,好生侍候着,千万别得罪这位爷!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别怪我没提醒你!”

    看看陈妈妈脸sè前所未有的郑重,苟三儿心头也是一惊,暗自纳罕不已:陈大姐也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物,可没见她这么怕过谁呀。

    你懂个屁!陈妈妈啐了一口,就你逼良为娼那些破事儿,人家秦长官都一清二楚,咱能不小心担待着吗?这次打招呼的那位,更是咱绝对惹不起的人物!

    当然,陈妈妈还不知道华双双的真实身份,如果晓得魔教教主跑到她这群芳阁来弹琴卖唱,怕不把老鸨、龟奴吓得背过气……

    秦林笑盈盈的沿着楼梯拾级而,戏谑的眼神打量着白霜华凹凸有致的娇躯。嘴角那一抹笑容格外讨厌。

    哼!白霜华冷哼一声,抱着瑶琴走进了房内,秦林这厮也厚着脸皮挨了进去。门外两名小丫环吃吃笑着替他们关了房门。

    房间正中摆着一张花梨木镂空的八仙桌,教主大人背对着秦林坐下,粉脸罩着一层冰寒,气咻咻的道:“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来做这种事情!”

    秦林抓起桌茶壶。&&为自己和白霜华倒了两杯茶,笑道:“因为我能请到的美女,只有金樱姬、明智玉子和白大教主你,但只有教主大人神功盖世,可以保护我嘛。你不出手。难道让牛大力来扮美女?”

    “你这厮油嘴滑舌的,说的倒也没错,”白霜华颇为自负的微微一笑,转过身来看着秦林:“不过,本教主问的是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并非为什么要我做这种事,秦长官,你未免答非所问了。”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啊。我又不是元芳。”秦林苦笑着摸了摸鼻子,忽然眼前一亮:“或许,教主又想用美人计,和我假戏真做?!”

    说罢,秦林就一点也不客气的把白霜华看了个饱,这位魔教教主气质冷若冰霜。偏生内媚之相,外表冰冷内心火热。实在可遇而不可求的绝sè,只可惜除了在龙游石窟的地底深处稍微展露心迹。其余任何时候她都像一座高不可攀的冰山……

    白霜华眯着眼睛,森寒刺骨的目光钉在秦林脸,轻启朱唇冷冷的道:“其实,告诉你也无妨,因为又可以亲手毙掉几个朝廷鹰犬,本教主才肯来做这件事!”

    说罢她就冷笑着,羊脂白玉般晶莹剔透的手掌在花梨木桌子轻轻一拍,只听得爆豆子般的脆响,桌子丝毫未损,秦林刚刚拿过的白瓷茶壶突然起了纵横交错的裂纹,接着片片碎裂,每一块碎片都比指甲盖还小。

    嘶~~秦林打了个哆嗦,脑海中浮现出白霜华**蹬着长靴,手中持着皮鞭啪啪挥舞的可怕场景,强气御姐女王控啊……

    瞧着秦林那副噤若寒蝉的模样,白大教主脸sè依旧冷冰冰的,心头却扑哧一乐,嘴角都弯了起来,却又赶紧收敛笑容,板着脸道:“所以,这段时间你别打什么歪主意,否则本教主对你不客气!”

    “想想也不行?”秦林苦着脸。

    “不行!”

    “只有一张床……”

    “我睡床你睡地板!”

    “晚冷,求暖床。”

    “做梦!”

    白霜华又一掌击在桌子,这次碎的不是茶壶而是桌子本身了。

    哎呀我的妈呀!底楼忙着准备茶水饭菜的陈妈妈,只觉心肝一哆嗦,听不见楼对话,乒乒乓乓家具碎裂的声音倒是清楚传入耳中,想到那房间里价值不菲的花梨木家具,她不仅肉疼,而且心疼。

    群芳阁的姑娘们听了却解气,一个高颧骨、额角贴着膏药的女人,就甩着手帕纸放浪的笑:“哼哼,那小娘皮人五人六的,遇这粗鲁汉子,也叫她晓得咱们琼州府的这碗饭不是那么好吃的!”

    出于本能的嫉妒心,姑娘们都对华双双颇有不满,不过听到房间里传出来的可怕碎裂声,她们都有点兔死狐悲:我的妈呀,秦长官也太不怜香惜玉了,华双双那般水做的人儿,被他这么折腾还得了?

    只有陆胖子、牛大力和唯恐天下不乱的众位锦衣弟兄,神情都变得心事重重的,互相看了看,不约而同的学起了佛郎机人罗布的招牌动作,伸手在胸口划着十字:阿弥陀佛,太老君,观音菩萨,耶稣帝,保佑咱们长官能囫囵进去、囫囵出来,别被魔教教主拆散架了……

    群芳阁来了个冰美人华双双,被秦林一掷千金独占鳌头,这种花边消息从来是广大市井百姓最为喜闻乐见的,传播之快简直就是不胫而走,半天之内在琼州府就达到了妇孺皆知的程度。

    卖菜的张大婶告诉卖豆腐的李大娘:“喂喂,知不知道,今天北门码头下船那天仙似的姑娘,其实是群芳阁的人,京师来的那姓秦的锦衣卫,把城南赵家的大公子都赶走了,两边打得头破血流……”

    茶馆里一位老学究摇着扇子:“争风吃醋,成何体统?海青天竟会保奏这等人,唉,真是世风rì下人心不古啊!”

    又是冰山美人,又是争风吃醋,这种消息最能吸引眼球,很快就传得满城风雨。

    锦衣卫百户所衙门密布暗线,监控着整座城市的异动,消息当然瞒不过他们的耳目,于是莫智高在第一时间得到了详细情报。

    “姓秦的死到临头不自知,还在风流快活!”裴敬眼中shè出幽幽的火苗,说到风流快活四字,他简直咬牙切齿。

    韩毒蜂嘴角带着残酷无比的狞笑,手往下狠狠一切:“等取了他xìng命,再采割了他,做公公的药引子!”

    莫智高嘿嘿的jiān笑,这才叫做天遂人愿呢,正愁秦林蛰伏不出,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偏偏就有位绝sè丽人来了琼州,把秦林这贪花好sè之徒钓了出来……

    嘶,蛋疼~~秦林裹着锦被滚到床下,捂住下半身,很无辜的看着白霜华。

    “再敢往床爬,本教主活割了你!”白霜华粉面羞红,朝秦林挥了挥拳头,什么跟什么嘛,居然趁本教主打坐调息时爬到床,这家伙太无耻了!

    秦林苦着脸,指了指窗户两人被烛光映出的影子:“天黑了,咱们俩一个睡床一个睡地,别人一看就知道有问题。”

    “服了你了,”白霜华无可奈何,只好由着秦林爬到床,本想点了他的穴道,可今晚要做的事,又势必不能限制他活动。

    秦林躺着不停的嘿嘿坏笑,双手枕在脑后,悠悠的道:“无论如何,我这也算和魔教教主同床共枕了?”

    “你、你可不许乱来!”白霜华将锦被紧紧裹在身,明明一指头就能把秦林戳个半死,可不知为什么,就是心慌意乱,脸庞热得发烫。

    却见秦林探过身来,伸手就去揭她的锦被。

    堂堂白莲教主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干什么?!”

    秦林附在她耳边低语:“大姐,你这样全身裹在被子里,等会儿怎么动手?又不是没穿衣服……”

    被秦林口中热气吹着,白霜华只觉耳边酥酥麻麻,越发心如鹿撞,牙齿用力的咬住嘴唇,才忍住没一脚把这厮踢飞。

    秦林暗自好笑,今晚是什么时候,就算有机会他也不敢乱来啊!不过趁机调戏调戏白莲教主,也算乐在其中。

    风高放火天,月黑杀人夜,天sè黑沉沉的,一颗星星都看不见,海面吹来的风呼呼的刮,犹如鬼魂的号泣。

    一黑一灰两道影子,从群芳阁后院越墙而入,轻飘飘的落地,好似秋天的两片枯叶。

    “我一呀摸,摸到了小妹妹的……”苟三儿唱着十八摸到后院茅房来解手,想起前几天那个新买来的黎寨女子,xìng子辣得像野马似的,喝了迷chūn酒之后照样在自己身下婉转承欢,他的心情就好到了极点。

    呃,那是什么?苟三儿揉了揉眼睛,一黑一灰两道残影留在了视野中。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在一阵恐怖至极的剧痛中看到了自己的后背。人怎么能看到自己的后背呢?反正苟三儿永远没机会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了。未完待续。。

荆湖卷 849章 教主威武

    灰衣人韩毒蜂将苟三儿瘫软、大小便失禁的尸身拖入花丛中,苟三儿的脖子往身后扭曲成了麻花,两只眼睛鼓突出来,死不瞑目。-

    群芳阁最好的一间房,也即是华双双姑娘所居的房间,窗户正对着后院,韩毒蜂跃起,裴敬双手在他脚下一托,他借势拔地而起,无声无息的攀住了窗户,而裴敬抓住他的脚,身子往一窜,也趴到了窗边。

    室内红烛高照,龙凤雕花大床二人拥被同眠,秦林睡在外侧,呼吸悠长显然早已沉睡,内侧躺着的美人儿背对着他,青丝如瀑披散到锦被外,看不清那如花的容颜,只有一截儿粉颈带着迷人的嫣红,分明是鱼水之欢留下的痕迹。

    裴敬惨白的死人脸微微抽搐,瞧着锦被之下美人儿的玲珑娇躯,再看秦林的目光就带着一股邪火,脸露出不加掩饰的嫉恨yīn毒之sè。

    韩毒蜂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房间里的情形,他并不急着入内,而是从背后的包袱里取出一件物事——那是一架制作jīng巧的jīng钢圆筒,直径寸许,长约尺余。

    韩毒蜂狞笑着用圆筒对准秦林,将机括一掀,极细微的金属摩擦声中,一支弩箭从圆筒中劲shè而出,那弩箭不仅锋锐无比,尖端还呈现出诡异的幽蓝sè,分明喂了见血封喉的剧毒!

    裴敬和韩毒蜂的笑容格外毒辣,他们仿佛看见下一刻秦林中箭之后的情形:痛苦挣扎,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抽搐痉挛,在极度的痛苦中死于非命……

    噗~弩箭洞穿锦被的声音。在两名杀手的耳中是那么的美妙动听,他们互相看了看。眼睛里都闪烁着喜sè。接下来秦林就会生不如死。于无尽的痛苦中走向死亡了!

    没有。

    什么动静都没有,秦林依旧沉睡,发出微微的鼾声,睡得又香又甜。

    这、这是怎么回事?韩毒蜂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睛,jīng心制作的机匣。绝对万无一失,刚才也看见带着剧毒的弩箭shè入了锦被,秦林绝不应该屁事没有啊!

    裴敬咬了咬牙,解下腰间的链子锤,手腕一抖。那乌油油的铁链就抖得笔直如枪,闪着乌光的锤头直奔秦林脑门!

    他学聪明了。床的锦被也许有什么古怪,那就直接铁锤掼脑,看你还能高枕安眠?!

    眼见锤头带着一溜儿乌光奔向秦林脑门,下一刻就要将他开瓢,以这出手的威势,怕不砸得脑浆横飞!

    锦被底下突然有一只白白嫩嫩的手伸了出来,像是慵懒的伸了个懒腰,又如同是chūn水中的美人儿挥挥手赶走恼人的蚊子,速度极慢、动作极轻,偏偏后发先至挡在了锤头前面,不,简直就好像那只手本来就在那里一样。&&

    那只神奇的手轻轻向掌心招了招,chūn葱般的五指恰似白莲花开,动作优美迷人宛如舞蹈,偏偏充满yīn柔内劲的锤头就波澜不惊的落入了掌心,那抖得笔直的铁链,也像条死蛇一样耷拉下来。

    裴敬的心猛的往下沉,他很清楚自己在这条链子锤花费了多少功夫,可那只手的主人,简直就像魔神般不可思议,也正因为如此,他的反应就稍微慢了一步,致命的一步。

    壮士断腕,裴敬双足朝墙面蹬去,左手猛推窗沿,右手松开链子锤,三个动作快如闪电一气呵成,身形就要往后院飞退。

    迟了!裴敬将动未动之际,那捏着链子锤的手轻轻抖了抖,突然一股惊涛骇浪般的巨力就从铁链涌来,裴敬浑身剧震如遭电噬,奇经八脉尽数震散,而惯用的链子锤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铁链竟像活过来一样,如蛇般缠了他的脖子,将他拖入室内。

    兔起鹘落,这一切只在转瞬之间,韩毒蜂的瞳孔猛的缩小,从那只神奇的手接住链子锤,他就知道先前所shè的弩箭为什么会泥牛入海了。

    韩毒蜂发狠一掀机括,圆筒中剩下的三枚弩箭成品字形朝着秦林电shè,同时双足猛力蹬墙,左掌在窗沿一抵,挂在窗沿的身子往后就是记倒栽葱。

    哇靠!正要翻身坐起来的秦林,见三点寒星电shè而至,这厮颇有英雄识时务的优点,赶紧往教主大人身后一缩。

    “雕虫小技,技止此尔!”白霜华冷笑着伸指在空中弹了三下,也不见她出手如何快,偏偏每一下都弹中了一枚弩箭,只听得夺夺夺三声闷响,被她弹飞的弩箭钉进木板墙仍有两寸多深。

    秦林两只眼睛直冒小星星,教主姐姐实在太厉害了,如果不使出抱大腿、滚床单的独门绝技,长官我不是她的对手啊!

    韩毒蜂不指望三支弩箭能伤到秦林,甚至不可能阻住那个恐怖至极的对手,他一个倒栽葱从二楼窗口翻下去,堪堪摔到地面的时候以极为诡异的姿势将身子一扭,脊背平平贴着地面朝院墙方向滑去,伸手攀住一株盛开的红棉花树,身形拔地而起……这一连串动作,被韩毒蜂使得jīng妙到了极处,他知道在那个可怕到极点的对手面前,自己不会有第二次机会。

    院墙就在身后,即将逃出生天,还不见有人追来,韩毒蜂绷紧的心弦终于稍稍松懈。

    突然之间,他惊骇yù绝的发现,一道白sè的身影以妙曼至极的姿势自窗口飞出,速度却快若闪电惊鸿。

    此时云散风住,新月如钩,纤尘不染的白衣女子凌空飞渡,宛如九天玄女,衣袂带风、罗袜生尘,盛开的红棉花映衬着绝世的容颜,这一幕奇景如梦似幻。

    可韩毒蜂的心却在不停的往下沉、往下沉,对方的轻功已接近凌空渡虚,他根本没有丝毫的机会……

    秦林刚刚从雕花大床爬起来。双脚踩进拖鞋里头,白霜华就提着韩毒蜂从窗口回来了。可怜韩毒蜂这个十二监四司八局的刺客高手,被人家像捉小鸡似的提溜着后心。四肢软软的垂下。完全不曾有挣扎反抗的余地。

    开玩笑。即使在十荡十决的沙场征战正面交锋,魔教教主也能谈笑间阵斩都指挥使级数的大将,对付韩毒蜂这号人,真是杀鸡焉用牛刀!

    裴敬刚才被自己的铁链子缠得昏了过去,这会儿悠悠醒转。正待挣扎着起身,白霜华提着韩毒蜂轻轻一抛,两名刺客撞个正着,又跌做了滚地葫芦。

    “辛苦啦,教主姐姐辛苦啦!”秦林嘿嘿的笑着。亲自提着拖鞋放在她脚下,见玉足白里透红。皮肉光洁圆润,忍不住顺手捏了捏。

    白霜华穿拖鞋,没有把秦林踢飞,反而脸蛋微微红了红,遇到秦林这号不要脸的家伙,就算是教主大人也拿他没辙啊。

    裴敬和韩毒蜂听到秦林口中吐出教主二字,顿时如同见了活鬼,惊怖至极的看着白霜华,不约而同的颤声道:“你你你是魔教教主,秦秦秦林你竟然做了魔教教主的入幕之宾!”

    本来两名刺客还想暴起发难擒住秦林,或者想别的办法逃走,结果惊恐万状的发现,和秦林一块躺在床的美女就是让无数厂卫鹰犬心胆俱寒的白莲教主,他俩连最后一丁点勇气也完全丧失了。

    “喂喂喂,话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嘛,什么叫我做了教主姐姐的入幕之宾?”秦林坏笑着,没脸没皮的搂住白霜华的纤腰:“难道不能是教主姐姐仰慕在下才华,效法红拂夜奔吗?”

    滚!!!白霜华牙齿咬得格格响,很想把秦林揍个一百遍啊一百遍。

    裴敬惊得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白莲教主竟和秦林共枕而眠,这让他简直不敢置信,尖声尖气的道:“秦林,你、你竟敢勾结魔教教主,你这是大逆不道……”

    秦林摸了摸鼻子,盯住裴敬那双惊骇的眼睛:“可我们除了睡在一张床之外,就什么坏事儿也没做,不像有的人玩采生玩得不亦乐乎,自以为琼州天高皇帝远,自己是从京师过来的,就可以为所yù为,将百姓视作牲畜,行那天怒人怨的采割生人!烂太监,死变态,以为吃小**就能长小**?你吃了猪头肉咋不长个猪脑子出来?”

    “你、你、你,”裴敬脸sè惨白,你了半天就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白霜华扑哧一笑,秦林骂得刁毒,但也骂得痛快、解气!

    确如秦林的分析,裴敬受嘉靖帝采处女元红、炼制红铅的影响,也玩起了采生,三桥迷案就是他做下的,之所以在桥作案,是希望死者的灵魂不着天下不着地,不去yīn曹地府告状。

    海瑞和唐敬亭再怎么能干,也做梦都想不到这三起案子的真凶是他,托莫智高协助办案就更可笑了,裴敬很多时候就躲在百户所衙门里头,捕快怎么找得到他?

    秦林沉声道:“谁派你们来的?是不是张鲸?告诉我一切,我可以饶你们一命,至于我和白莲教主同床共枕的事情,你们尽可以去告状,看谁会相信。”

    裴敬和韩毒蜂眼睛一亮:“你、你可不能骗我们。”

    “除了相信我之外,你们还有别的选择吗?”秦林微微一笑,白霜华也不失时机的冷笑一声。

    面对魔教教主的压迫,两名刺客不敢有分毫隐瞒,一五一十都说了个清楚。

    “你们可以走了,”秦林指了指窗口。

    真的放我们走?两人将信将疑的朝窗口挪动步子,到了窗前却同时飞扑出去。

    白影一闪,白霜华追去在裴敬和韩毒蜂的头顶百会穴各按了一掌,只听得波、波两声轻响,跃起空中的两名刺客身形一顿,接着跌落在花园中,头骨碎裂七窍流血,刹那间死于非命。

    “啧啧啧,我饶你们一命,可惜白莲教主不肯饶啊!”秦林站在窗口,一脸的无辜。

    白霜华扬了扬手掌,冷冰冰的道:“宰掉厂卫鹰犬的感觉真不错。”

    呃~~秦林瀑布汗,好像我也是……未完待续。。

荆湖卷 850章 打谁的主意?

    秦林率领陆远志、牛大力等弟兄,趁夜将两具刺客的尸首抬去琼州府衙。

    唐敬亭听说当场格毙了三桥mí案的真凶,喜得从热被窝里爬出来,一边吩咐长随去请海老先生,一边走到殓房来看。

    秦林懒得废话,直接扒下了裴敬的kù子,唐敬亭顿时像见了活鬼似的,神情惊疑不定:裴敬双tuǐ之间没了那话儿,他的身份是……

    匆匆赶来的海瑞,花白的眉毛也拧成了疙瘩,一看这尸首残缺不全的下半身,他就明白了七八分——嘉靖年间他抬棺死谏,其中一条就是力劝制止宫中盛行的异端采补之术,但嘉靖帝本人就是采处女元红炼制红铅的主使者,又怎么可能采纳他的谏言呢?

    “原来是漏网的前朝邪yín余孽!”海瑞冷哼一声,收回极为不屑的目光,拍了拍唐敬亭的后背,附耳低语几句。

    唐敬亭的神sè越发凝重了,思忖半晌,朝着秦林接连做了三个长揖,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两位离开之后,秦林又让陆远志拿着裴敬的链子锤去找莫智高。

    没等多久,莫智高脸sè蜡黄、满头是汗的跑了来,待看见裴敬和韩毒蜂的尸身,顿时浑身像筛糠似的瑟瑟发抖,两个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冲着秦林连连磕头:“秦长官饶命,饶命哪,小的猪油méng了心,不该和您作对,但是、但是这两个是京师来的,小的奉命差遣,不敢不从啊……”

    秦林施施然背负双手,等莫智高磕得脑门流血,才淡淡的道:“罢了,所谓桀犬吠尧,你也就是别人手下的一条狗,我将来自会找你主人算账,又岂能和一条狗计较?哼哼,贵主人那里怎么交待。你就好自为之吧!”

    莫智高jī灵灵打了个寒颤,站起来一步一挪的往外走,神情木然如同行尸走肉。京师派来的两员干将在琼州折戟沉沙。最后事情还闹得如此不堪,张司礼和刘都督两处恐怕都不会饶了他……

    第二天,琼州知府唐敬亭的呈文就发往了两广总督、广东布政使、广东提刑按察使等各处衙门,说设伏捉拿三桥mí案的真凶。两名妖徒顽固凶悍,竟敢持械负隅顽抗,已被府衙捕头李大嘴率众当场格毙,缴获凶器与此前三起命案尸身伤痕相wěn合,详细经过有致仕在家的海瑞海老先生作证。

    捉jiān捉双、拿贼拿赃。不仅有凶器,还有海青天作证,那这起案子就铁板钉钉了,数rì后从广州发来公函,着令将两具妖人的尸体弃市三天,然后挫骨扬灰。

    同时顾克渎的钉封文书也来了,因此案大坏人伦、悖逆不道,将他和心腹顾三即刻处斩。

    没多久。来自京师的圣旨终于抵达了万里之外的琼州。来传旨的一名行人司行人,一名内廷太监,对秦林的态度在恭谨中又带着些疏离,对海瑞则毕恭毕敬,生怕得罪了这位当朝第一清官。

    圣旨上对海瑞好生推许,说他襟怀冲淡。不愧为当世表率,既然不愿入朝为官。且在琼州教化一方、昌大儒学,亦可广布圣君仁德。着令地方官逢节庆前往海瑞府上拜望,好一番长篇大论。

    至于海瑞举荐的秦林,只在末尾一笔带过,说该员本以微末之才而负栋梁之托,少年得志忘乎所以,实在有负君恩,既méng海瑞极力举荐,朝廷将他调往山西平阳府蒲州,戴罪立功以观后效。

    “凤磐相公到底是怎么个打算?”海瑞接了旨,就揪着胡须脸lù愤懑之sè,山西蒲州是张四维家乡,位于山西南部的内地,一向平安无事,并没有军机重事或者大jiān巨寇,秦林去了岂不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他想了想,愤然道:“不行,老夫还得上书,为秦将军力争一番。”

    秦林拱拱手,呵呵一笑:“老先生美意,秦某心领了,不过山西蒲州乃凤磐相公家乡,他既然把秦某放到那里,想必是为了密切观察秦某所作所为,接着就要起复重用吧。”

    海瑞皱了皱眉,他迂腐但绝不不傻,浸yín官场几十年,什么场面没见过?自然知道事情不像秦林说的这么简单,正要开口再劝,却见秦林嘴角微翘,笑容中藏着深意,老先生就闭上嘴巴,揪着胡须暗自思忖。

    在圣旨抵达之前,秦林就从五峰海商手中,接到了张紫萱的亲笔信,说秦兄前程勿忧,小妹在京师自有一番安排,然后将山西尤其是蒲州的权宦人氏列了一张名单。

    张四维之父张允龄,富甲一方,在蒲州树大根深,商队出入关西、塞外,且与达官显贵联姻;蒲州王氏,张四维母族,致仕回乡的兵部尚书副都御史宣大总督王崇古,就是张四维的娘舅;张四维之女嫁已故太子太保文渊阁大学士马自强之子,马自强之弟马自修乃关中巨商……

    好个张四维,打得一手jīng钢算盘,山西蒲州一带不仅位于内地没有寸功可立,还是他苦心经营的铁桶江山,各姻亲世家的势力盘根错节,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且远离五峰海商和南北两京魏、定二府的势力范围,就算秦林有泼天的本事,只要到了蒲州,是龙得盘着,是虎得窝着,再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张紫萱究竟做的什么无弹窗无广告//打算?秦林挠挠头,从书信来得之快和张紫萱的口气,隐约猜到这件事恐怕和她脱不开关系,甚至有可能就是她的暗中布置……

    秦林在书房中看完信,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昙花香味,他回头笑眯眯的道:“呃,教主姐姐吃醋了,想看看老婆给我写的信?”

    白霜华无声无息的走到秦林身后,想看信上的内容,不料被他发现,粉面微微一红,冷笑道:“蒲州是张四维的老窝,他把那里经营得铁板一块,任你钻天打洞也冲不破他的铁桶阵,哼哼,等到了一年之期,你就得履行赌约了!我劝你省点事,干脆不要走这趟,就在东南和本教主同举义旗!”

    “再说吧,”秦林把信折好放进怀里,“你去不去蒲州?”

    白霜华瞧着他这幅不咸不淡的样子就来气,纤掌在书桌上重重一击,怒道:“怎么不去,看你怎么碰壁、吃灰,本教主高兴得很!”

    得,喀拉拉一阵脆响,书桌直接变成木块了。

    “还真是个凶婆子啊,看将来谁敢娶你?”秦林说罢,在白霜华暴走之前一溜烟的走了。

    “凶婆子,凶婆子!”走廊里鹦鹉大声叫嚷着,不知怎的竟把秦林这句学了去。

    白霜华气得七窍生烟,秦林跑不见了,她就冲着鹦鹉发狠:“秦林,啊啊啊……本教主要吃了你的贼鸟!”

    呃,教主大人要吃秦长官的鸟?无意中听到吼声的陆远志和牛大力,惊得眼睛珠子碎了一地,两人憋着气就朝外猛冲,跑到极远的地方才捂着肚子一通狂笑……

    离开琼州之前,秦林接见了两位不速之客,戚秦氏和顾晦明的妻子崔如萍,两个女人都穿着重孝,神情憔悴不堪。

    互相看了看,戚秦氏和秦林熟些,跪下哀声道:“秦长官,奴家走投无路,想出家为尼都被庙里嫌晦气,听说广州那边有自梳女,奴家想过去投奔,可船老大都嫌不吉利,求您、求您发发慈悲,带我们一程。”

    秦林倒是惊讶起来,万万没想到这两个女人会一起来找自己,指了指崔如萍,问着戚秦氏:“你、你不恨她?是她丈夫杀了你的丈夫。”

    戚秦氏缓缓的摇了摇头:“不恨,都是可怜人,何必恨来恨去?”

    崔如萍眼圈一红:“秦长官,先夫罪有应得,总之、总之我们命不好……”

    秦林细问才知道,戚秦氏在顾府帮佣时,崔如萍就认识她,等到顾晦明案发,固然崔如萍没什么责任,可毕竟心中难安,到戚秦氏家磕头赔罪,然后就准备一死了之。

    两女同是天涯沦落人,戚秦氏晓得戚大郎之死只怕有一半是咎由自取,两口儿之前也形同陌路了,再加上她本xìng善良,不仅原谅了崔如萍,越谈下去越是同病相怜,干脆收留了她——顾晦明杀死顾克渎,崔如萍当然没法在顾家待下去了。

    可就是这样,两女在琼州府也站不住脚,走到哪里背后都有人指指戳戳,顾家更是放出话来要收拾她们,想出家为尼结果都被庙里赶出来,没奈何只好求秦林带她们到广州,去做不嫁人、从事纺织自食其力的自梳女。

    “听说做自梳女不仅清苦,往往还受地痞流氓sāo扰欺负,并不是个好去处,”白霜华不知什么时候走了来,颇为同情的看着两女。

    她倒是想把这两个女人发展成白莲教徒,可她们俩不会武功,教中有点不好安排,毕竟普通教徒都是住在自己家里,吃菜烧香供明王的。

    秦林哈哈一笑:“这有何难?跟我走就是,别去广州了,有个更好的去处安置你们。”

    戚秦氏和崔如萍将信将疑的答应下来,她们也没什么好去处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秦林说得不清不楚,白霜华难免狐疑,看看两女,戚秦氏约莫二十出头,生得楚楚可怜,崔如萍成熟少fù风韵,姿容也颇为美丽,教主大人心中就有几分不乐,悄悄一指头戳在秦林身上:“你这家伙,打的什么坏主意?”

    “喂喂,别想歪了,要打也是打你的主意嘛,”秦林没脸没皮的笑着,眼睛从白霜华交领长裙稍微敞开的领口看进去,一片温润白腻。

    呵,秦林这家伙自己不老实,还怪别人想歪!RQ!。

荆湖卷 851章 勒石题诗

    秦林打的主意其实很简单,戚秦氏和崔如萍走投无路,干脆带她们俩去投奔壕境的明智玉子,正好壕境那边的葡人没有修女,当尼姑和当嬷嬷也差不多。&&

    再说了,明智玉子一个女人家待在壕境,身边还有瓦韦那花痴,不派人过去盯着,秦长官能放心?懂多国语言的外交天才,肩负联络南洋、欧洲乃至新大陆的重任,她可是秦长官的宝贝疙瘩,万一被人拐跑了,咱秦长官朝哪儿哭去?

    借着夏季的东南风,琼州到壕境的航程顺风顺水,要说让秦林头大的,也就只有白霜华的碎碎念了,教主大人一再劝秦林不要去蒲州浪费时间,就在东南首倡义旗,先割据称雄,接着逐鹿天下。

    秦林始终笑而不答,这天船过了大小金门,离壕境已经不远了,他命令航向偏北,贴着海岸航行。

    不一会儿就见两山对峙,中有江水涌出,两山之脉向南延伸入海,如门束住水口,江水海cháo奔涌相激,声若百虎啸林,势如万马奔腾。

    秦林用手指点,说与众人听:“这里就是崖山了,三百年前宋朝最后的文武百官和残余兵将被蒙元大将张弘范追到这里,文天祥宁死不屈,张世杰力战图存,陆秀夫抱幼帝跳海,二十万人在此殉国而死。”

    说来平平淡淡,但想到二十万人齐殉国,海水被鲜血染红的情形,众人心下惨然,陆远志胖脸直哆嗦,牛大力则握紧镔铁蟠龙棍,恨不能将胡虏一棍扫平。

    白霜华挺起胸脯,朗声道:“胡元猖獗一时,神州竟而陆沉,然而我圣教有杜可用杜教主、钟明亮钟教主、两代韩教主前赴后继,胡虏虽占了我花花江山八十年,却不能有一rì安坐!”

    海风频吹。衣袂临风,白莲教主手扶船栏,臻首高高扬起。满脸骄傲之sè,眼底的烈焰越发炽热。

    秦林点点头,向前遥遥一指,但见一块矗立海中的岩石高耸峻拔。头光滑平坦微有凿痕,似乎刻了字又被磨去。

    “那块石头,刻着‘张弘范灭宋于此’的一行大字,乃是张弘范灭宋之后志得意满,想要勒石记功流芳百世。后来百姓气他不过,将石头字迹通通磨去,到如今只剩下一块光石头,”秦林说罢眨了眨眼睛,问道:“你猜那张弘范后来如何?”

    白霜华秀眉一扬:“想是被武勇义侠之辈诛杀了?”

    “那倒是没有,他是寿终正寝的,”秦林笑了笑,正当白霜华失望之际。!。他话锋一转:“不过。张弘范勒石记功的字迹被磨平,倒是后人一首诗流传甚广,‘忍夺中华与外夷,乾坤回首重堪悲。镌功奇石张弘范,不是胡儿是汉儿,’他没有流芳百世。到头来只能遗臭万年!”

    “好一个镌功奇石张弘范,不是胡儿是汉儿!”白霜华抚掌大笑。这一句顿时叫张弘范助胡虏灭同族的汉jiān嘴脸跃然纸。

    想了想,白霜华瞧着那字迹被磨平的巨石。眼中晶晶闪亮:“既然张弘范想出个大名,我们何不遂了他的心愿?就将你刚才念的那首诗,刻在巨石!”

    好!秦林也觉得光秃秃的巨石,刻了这首诗一定极为有趣,便吩咐等船在壕境靠岸,派人拿银子请石匠来刻。

    “要什么石匠!”白霜华哧的一声轻笑,突然伸掌牛大力在肘后一托,牛大力登时拿不住镔铁蟠龙棍,被她轻轻巧巧就夺了过去。

    众人惊疑不定,正不知她要如何作为,却见白霜华拾起甲板一捆缆绳,系在蟠龙棍,然后握住铁棍,力贯双臂猛的掷出,那蟠龙棍便化作一道乌光飞向巨石,砰的一声巨响,卡进了石缝之中,系着的缆绳成了一道绳桥。

    “借剑一用!”白霜华轻拍秦林腰间佩剑,七星宝剑龙吟出鞘,她提着宝剑踏缆绳,向巨石飞身而去!

    但见崖门之下怒cháo翻涌,一道绳桥凌空虚驾,有白衣女子持剑而行,惊鸿翩跹宛如洛神凌波。

    众人见此奇景,无不目眩神摇。

    白霜华到了巨石之,她左手攀住石块,右手持剑在石面点劈砍削,那七星宝剑本是绝世宝剑,又经她以绝顶强横的内力灌注,真真削石头如切豆腐,霎那间石屑纷飞落入海中,一笔一划被镌刻出来。

    没多久一首诗二十八个大字便被刻在了巨石,笔画好似刀劈斧削,字字力逾千钧。

    白霜华刻好字,取出卡在石缝中的镔铁蟠龙棍,先一剑斩断缆绳,将铁棍掷回海船,然后扯着缆绳借力踏浪而行,飞身回到船,只有裙摆与绣鞋稍稍被海水沾湿。

    陆远志、牛大力和众校尉弟兄全看得傻了眼,一个个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颇为同情的看了看秦林:长官,咱们绝对打不过这位魔教教主,将来您老和她万一有点什么,还请自求多福……

    秦林挠了挠头皮,感觉压力山大。

    即使是魔教教主,白霜华刻好字回到船也娇喘吁吁,白皙的面孔被朝霞染红,额角和鼻翼挂着一层细密的汗珠。

    “怎么样,刻得不错!”白霜华得意洋洋的手指巨石,随手将宝剑一扔,正好插在秦林腰间所佩的剑鞘之中。

    秦林吓了一跳,“我靠,这个位置角度如果稍有不慎,本长官就要进宫了耶!”

    白霜华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冰美人露出几分难得的旖旎风情。

    海船开走,勒石之事又无人看见,附近百姓见巨石忽然刻了诗句,全都不明所以,都说是天神下凡来刻的字,若干年后竟成崖山一道奇景。

    秦林遥望海天相接处,悠然道:“白大教主,张弘范是汉jiān,你刚才提到的几位前代教主,说起来无不称一声英雄好汉,就算韩林儿被朱元璋夺了位,国史仍有一席之地,两边对比真是判若云泥。”

    白霜华面露傲然之sè。

    孰料秦林突然问道:“不过,贵教还有位方腊方教主,他老人家名声又如何呢?”

    白霜华先是一怔,接着微有恼意:“方教主、方教主当然也是位英雄好汉,后来污蔑他的,都是不实之词!”

    难怪她不好回答。

    即使朱元璋夺了韩林儿之位,明朝是在龙凤政权的尸体建立起来的,但无论谁来修史,UU小说对刘福通韩林儿仍不乏敬意,所谓“首倡义旗、为王前驱”,按太史公司马迁所遗笔法,就算入不了帝王本纪,世家或者列传也有浓墨重彩的一笔。

    方腊就不同了,北宋末年起事的他,官史只说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民间嘛也没什么好话,说先生净编排梁山好汉受招安之后,怎么把方腊揍得鼻青脸肿的。

    你说这叫白霜华怎么回答呢?

    秦林笑了:“同是贵教教主,同样造反,韩山童韩林儿与方腊,百年之后声名截然相反,难道白大教主不曾深思?”

    “你、你是说?”白霜华熟知本教历史,闻言神sè大变。

    北宋末年,方腊起事造反,固然有官逼民反的一面,但消耗宋朝国力,搅乱东南膏腴之地,数年后就有靖康之变,宋朝军民尊的是岳爷爷、韩元帅,当然不会怎么待见方腊了。

    钟明亮、韩林儿等辈则完全不同,起义打的是蒙古胡虏,解百姓于倒悬,虽不成功,亦已成仁,与文天祥、张世杰交相辉映了。

    “教主大人,如今朱明虽然不贤,还没到民不聊生的地步,张江陵新政推行,国事尚有好转的余地,同时蒙古小王子、东瀛丰臣秀吉、缅甸莽应里虎视眈眈,又有西洋人挟征服新大陆、囊括南洋千岛万国之锐势越海而来,咱们割据东南,只怕……”

    秦林说到这里就顿了顿,也不避忌众人,扳过白霜华香肩,看着她有些迷惘的双眸:“所以,是做方腊,还是做钟明亮,就看教主姐姐心意如何了。”

    白霜华毕竟是魔教教主,心xìng非等闲所能挫动,眼中的迷惘转瞬即逝,香肩一摇震开秦林双手,同样直视着他:“无生老母在,明王弥勒作证,圣教可以助你行事,但绝不可能与伪朝合作!朱元璋夺我圣教江山,害死了韩教主,明朝又禁绝我圣教传播,此仇不共戴天!”

    秦林苦笑:“唉,我的教主姐姐啊,岂不闻‘民贵、社稷次之、君最轻’?朱元璋虽然杀了韩林儿,但他北驱蒙元出朔漠,解百姓于倒悬,光复华夏,这功绩远大于罪业,贵教又何必耿耿于怀?”

    “民贵、社稷次之、君最轻……”白霜华突然笑了起来,望着秦林一字一顿的问道:“这可是你说的!”

    秦林哭笑不得:“不是我说的,是亚圣孟子说的。”

    白霜华眼睛睁开jīng光四shè,很霸道的一挥手:“我不管,总之你记住今天说过的话!”

    秦林摸了摸鼻子,隐约觉得自己似乎被白莲教主拿话套住了,直到多年以后,面临同样的反问时,他无言以对,只得……未完待续。。

荆湖卷 852章 利奇和金鸡纳

    原创852章利奇和金鸡纳

    壕境,码头上一队葡萄牙火枪手和长戟兵,绑腿牢牢的扎住灯笼裤,一个个jīng神抖擞,里卡多队长特意换上了圣诞节穿的军礼服,胸前两排黄铜扣锃光瓦亮jīng彩开始拼音

    广东协守副总兵也派来了一营jīng兵,虽然人比洋兵黑瘦些,但jīng悍之气犹有过之,鸳鸯战袄收拾得齐齐整整,佛郎机、虎蹲炮和百虎齐奔飞火箭一溜儿排开,连吹鼓手都准备好了。

    今天过路的这位爷,乃是继任广东总兵戚帅的把兄弟,本来吧,戚帅在蓟镇迁延rì久,广东方面猜测他多半不会过来上任了,但这礼数是绝对不能缺了的,万一戚帅又过来了,弟兄们的脸往哪儿搁?

    时值初夏,壕境又地处南方,还没到中午天气就已闷热难当,罗布用衣袖擦着额角的汗水,嘀嘀咕咕的道:“壕境的天气让我想起了远在欧洲的家乡——永远阳光明媚的里斯本,不过比起印度的果阿,这样的天气已经算得上清爽怡人了,司铎先生,您说是吧?”

    他身边是个蓝眼睛、淡黄sè头发、鼻梁很高的教士,极目眺望着远处的海面,心不在焉的应和道:“我想是的,糟糕的印度,不仅天气恶劣,而且和文明的中国相比,那里简直就是一群愚昧落后的野蛮人。我不远万里来到中国,希望把主的福音撒播到这个强盛的东方国度……”

    “利奇司铎真是位虔诚而又勇敢的守牧者,”罗布充满敬意的欠了欠身。

    瓦韦对这两位的话题不感兴趣,不过天气确实闷热,他从怀里掏出丝绸绣花手绢,正准备擦擦汗水,想了想又没擦,殷勤的递给身边的明智玉:“加拉夏,嗯,手帕是刚刚洗过的,您看,天气太热不是吗?让您这么一位美丽又尊贵的女士,冒着烈rì等在码头上,可不是绅士的行为呢。”

    “是我自己要来的,”明智玉温婉的微笑着,从忐忑不安的瓦韦手中接过了手帕,低低的自言自语:“那个调皮的小坏蛋……”

    她接过我的手帕了!瓦韦几乎被巨大的惊喜击倒,眼中闪烁着幸福的小星星。

    可是等了半天,并不见明智玉用手帕擦汗,瓦韦郁闷之余偷偷打量,这发现玉人神情安静娴雅,细嫩的肌肤清清爽爽,根本就没有一滴汗水。

    “承蒙关照!”明智玉将手帕拿了片刻,这还给瓦韦。

    可怜的葡萄牙人长叹一口气,原来人家只是照顾自己的面,没有直接拒绝罢了……

    忽然明智玉温润如水的眸闪现喜sè,笑容变得越发温馨可爱,她目光所及的海天相接处,一片帆影依稀可见。

    来了来了,里卡多拔出佩剑在胸前耍了个花式,葡兵齐刷刷举起武器行礼,明军领兵的营官则把履历手本一举,身后的吹鼓手掌起了将军令。

    船只渐行渐近,缓缓靠拢岸边,水手们落帆、抛缆,一座舷梯伸向栈桥,秦林施施然率众走下。

    远远看到明智玉被瓦韦和一群葡萄牙夫人小姐簇拥着,秦林松了口气,看来这位外交天还没被拐走,估计今后被拐走的可能xìng也不大了;明智玉也冲着他笑了笑,就像每天傍晚等待调皮弟弟归来的温柔姐姐。

    这两位“眉来眼去”的一幕被秦林身侧的白霜华瞧个正着,她会错了意,冷艳的脸庞顿时罩上了一层寒霜:哼,秦林这家伙果然贪花好sè不可救药,金小妖那只鹦鹉应该带了来,好随时提醒他……咦,本教主又不是他什么人,管这些干什么?

    对秦林一行,葡萄牙人的态度格外热情,不少夫人小姐挥动着鲜花,热烈欢迎赶走了西班牙恶棍的英雄。

    “天哪,好多红毛鬼!”戚秦氏和崔如萍互相搀扶着,陡然见到许多外国人,她俩只觉得心发慌腿发软,紧紧跟在秦林身后,一步也不敢离开。

    秦林拱手微笑从人群中穿过,明智玉迎上来,秦林看见她身边有个生面孔,便投去了探询的目光。

    “秦君,利奇司铎,我来为你们介绍,”明智玉微笑着,纤掌一伸:“这位马里奥?利奇司铎,是耶稣会派往中国的传教士,上帝的忠实仆人,他刚从印度的果阿来到中国;至于秦将军的光荣事迹,我已经多次向司铎先生提过了,再次重申,秦君是位非常勇敢的绅士。”

    秦林对传教士一向都不怎么感冒,不过相信明智玉不会介绍无关的人给自己认识,便伸手与利奇握了握,不亢不卑的道:“司铎先生,欢迎你来到中国,和欧洲以及中东不同,我们是个信仰zì yóu的国度,佛教道教回教都可以zì yóu的传播,你们基督教也不例外。”

    白霜华无可奈何的冲秦林翻了个白眼,就我们白莲教不可以……

    利奇吃了一惊,没想到秦林对欧洲和中东的情况如此熟悉,这在同时代的中国人里面非常少见,甚至颠覆了他之前的某些印象。

    “愿上帝的荣光照耀这片土地,”利奇打着怪腔怪调的中国话回答,同时很虔诚的在胸口划了个十字,正要继续和秦林攀谈,却见这位将军已转身和明智玉说话了。

    秦林把两个畏畏缩缩的寡妇叫出来,介绍给明智玉,说她们俩本来想出家为尼,结果琼州的尼姑庵不肯收留,我想当尼姑和当修女也差不多,所以干脆带到这里来,和你做个伴。

    “啊,正好,秦君你想得太周到了!”明智玉非常高兴,和戚秦氏、崔如萍攀谈起来。

    两个寡妇早已被大群人不人鬼不鬼的“番鬼”吓得晕头转向,忽然见到明智玉相貌和中国人一般无二,神态又亲切温和,立马把她紧紧扯住,活像捞到一根救命稻草。

    旁边利奇听到他们对话,立刻眼睛放贼光,好像捡到宝贝似的,不知从哪儿掏出来一本圣经拿在手上,结结巴巴的道:“哈哈,两个,刚刚到中国就有两个,你们、你们都是我的……”

    我靠,这洋和尚也太急sè了吧?牛大力卷袖准备揍他。

    没想到利奇司铎按着圣经又说:“……都是我要亲自施洗的信徒,上帝呀,太好了,愿主赐福给你们!”

    嗨,原来利奇是个狂信徒,跑到中国来传教,刚到就有两个愿意入教的,把他高兴坏了。

    戚秦氏、崔如萍被这黄毛鬼吓得脸sè发白,直往明智玉身后缩,对“赐福”一点也不领情,两人还悄悄嘀咕,玉小姐模样儿简直就和白瓷做的观音像一模一样,倒也像个带发修行的,这洋和尚钩鼻蓝眼睛黄头发,哪里像个和尚,分明就是夜叉嘛!

    利奇乐了一阵,忽然停下来,朝秦林鞠了个躬:“秦将军,您是位伟大的骑士,您拯救了加拉夏女士和罗布、瓦韦等众多基督徒,又为我们送来了渴慕上帝荣光的两名姐妹,为了感谢的义举,我决定送给您一件珍贵的礼物。”

    礼物啊,我喜欢了,秦林嘿嘿直乐。

    白霜华却不屑的撇撇嘴,暗道西洋人就是喜欢胡吹大气,我们中国人送礼都很谦虚,再贵重也说是区区薄礼,这洋人却自夸礼物珍贵,不知道是个什么稀罕玩意儿?

    众人随着利奇来到教堂,他从行李中取出一只羊皮匣递给秦林:“听加拉夏提到过,您不仅是勇敢的将军,还是位神奇的医生,所以这件礼物你应该用得上。”

    秦林老脸一红,医生嘛倒也谈得上,只不过老是摆弄死人的,身后的胖是正宗医馆学徒。

    羊皮匣非常jīng致,带着暗sè的花纹,锁扣还是白银打造的,秦林揭开盒盖,只见里面装着一些褐sè的树皮和颗粒颇小的种,他不认识,就朝陆远志使个眼sè。

    胖挠了挠头皮,“奇怪了,我学药比学医还要多些,偏偏不认识这是什么玩意儿。”

    “它叫鸡大,”利奇一本正经的介绍。

    大?我噗~~众人狂喷,秦林笑容格外古怪,明智玉和白霜华都面红过耳,这名字一听就知道是chūn药啊!

    陆远志和牛大力是坏笑不迭,心说咱们秦长官正好用得上这味药,洋人倒也知情识趣。

    利奇眨巴眨巴蓝眼睛,不晓得这些人为什么忽然笑起来,解释道:“这是大陆刚刚发现的药材,对寒热病有非常好的疗效,西班牙人把它当作绝密,不过您也知道,在耶稣会面前没有任何秘密。”

    总会有虔诚的信徒在祷告时把秘密泄漏给神父……

    别人还在笑个不停,秦林的脸sè却凝重起来,心头暗自思忖:寒热病,那就是疟疾啊大……

    “利奇司铎,你说的应该是金鸡纳吧!”秦林问道。

    “也可以这么说,读音都差不多,”利奇点了点头。

    秦林长吁一口气,小心的盖上了盖,这羊皮匣顿时变得宝贵起来。

    利奇刚学会中国话,好多地方还没有融会贯通,再加上这是物种,没有标准的音译名字,所以闹个笑话。

    金鸡纳,乃是美洲的一种植物,它的种、树叶和树皮对疟疾都有疗效,尤其是树皮的疗效非常之好,提炼出来的奎宁,另一个名字就叫金鸡纳霜。

    秦林很早就在医馆用青蒿治疗过疟疾,如果用青蒿和金鸡纳联合给药,防治疟疾的效果,在同时代绝对属于神迹!从此东南亚的热带雨林,对中原民族将不再是无法涉足之地……

    宝贝呀!秦林捧着羊皮匣,两只眼睛闪闪发亮。

    “怎么,这种药材很宝贵吗?”白霜华用传音入密悄悄问他,又皱了皱眉,看起来分量不多啊。

    秦林嘿嘿干笑,分量的确不多,可这里至少有一两百枚种,咱们可以大批种植嘛。

    金鸡纳树在热带亚热带环境生长,本来两广和琼州就可以种,但秦林考虑利弊得失之后,决定一半种带给金樱姬,让她在台湾南部种植,另一半派人秘密带往云南,请思忘忧在土司领地上大量种植,告诉她这种东西非常珍贵,一定要好好保护。

    传教士经常要深入蛮荒,所以利奇带了不少金鸡纳,用来防治疟疾,结果到了壕境一看,中国南方高度发达,甚至在某些方面超过欧洲,并不是蛮荒落后的原始地区,不会有太多感染疟疾的机会,于是他留了少许自用,大部分都给秦林了,换取这位将军对耶稣会的好感。

    处理好金鸡纳的事情,秦林悄悄拉了拉明智玉:“给我介绍利奇神父,就是为了他手上的金鸡纳吗?”

    明智玉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有这种药材,但我知道他除了耶稣会司铎的身份之外,还是罗马非常有名学者,我和他谈了谈,发现他对数学、天文、航海和冶炼的造诣都很jīng深。”

    这是哪尊大佛啊,咋没听说过他老人家的大名呢?秦林抠抠头皮,主动和利奇司铎攀谈,试探着流露招揽之意。

    利奇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不不,我已经发誓把全副身心献给在天的父了,所以不能为您服务,对于一位耶稣会的司铎来说,尽可能的撒播福音,让主的荣光照耀这片东方的土地,是至高无上的责任。”

    靠,狂信徒啊!秦林撇撇嘴。

    罗布和几位葡萄牙夫人小姐倒是非常感动,在胸口画着十字,都说利奇司铎不愧为天父的忠实仆人。

    利奇看看秦林似乎有些不高兴,蓝眼睛眨了眨,笑道:“噢,对了,这样吧,请秦将军为我取个中国名字好吗?他们都说应该入乡随俗,按东方的风俗办事。”

    “你想取什么名字啊,罗便臣,彭定康,还是卫斯理?”秦林意兴阑珊的应付着。

    利奇讪笑道:“还是按同音的吧,我叫马里奥?利奇,中国人把姓放在前面,那么谐音就是利玛窦,不过我听说中国人取名喜欢用福、德、财这些吉利的字眼……”

    秦林喉咙口突然像是噎住了,怔怔的看着这位司铎,半晌吐出一口气:“老兄,老兄还是叫利玛窦吧,别换名字了。”未完待续

荆湖卷 853章 天下谁人不识君

    耶稣会司铎马里奥?利奇,后来名扬天下的利玛窦先生,最终还是没有答应秦林的邀请,他是个传播福音的传教士,怎么可能丢下天主的事业,来为秦林服务呢?

    秦林叹口气,看来本长官的王霸之气还差得老远哪

    三天后离开壕境,动身前他将利玛窦温言勉励一番,又请明智玉子和罗布、瓦韦密切注意吕宋方面西班牙人的动向,最后悄悄嘱咐戚秦氏和崔如萍,别让哪个王八羔子把玉子小姐拐跑了泡-书_)

    两位寡妇在壕境待了几天,发觉这些高鼻子蓝眼睛的葡人并非妖魔鬼怪,也就渐渐不怕了听秦林提起此事,她俩都一副心照不宣的表情,满口答应下来:“恩公放心,咱俩寸步不离的跟着玉子小姐,除了您之外,别的男人崩想和她多说一句话”

    呃~~秦林摸了摸鼻子,貌似误会了,尤其是旁边假装满不在乎,其实正侧耳细听的白霜华发出了两声冷笑……

    这下本来就郁闷的瓦韦先生,就该加头疼了,只要靠近明智玉子身边三尺之内,无论是献花还是朗诵十三行诗,都会面对两名寡妇可以杀人的犀利目光

    明智玉子冰雪聪明,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她只是温柔的笑笑,目光投向北方,悠然道:“这是个调皮的小家伙呢~~

    船只离开了壕境,又是盛大的送行仪式,众人之中就属利玛窦司铎最为感激不停的挥手和秦林道别

    利玛窦拒绝了秦林的招揽,可这位仁慈大度的将军非但没有为难他,还替他写了一封呈给两广总督的亲笔信,让他非常感激

    幸好离得远了,虔诚的传教士没有看到甲板上的秦林秦长官,嘴角带着多么“yīn险”的微笑,打量着他的目光,也像看着一只即将被剥来宰了的羊牯

    牛大力和陆远志苦笑着,对利玛窦报以十二万分的同情,被咱们长官盯上了,老兄你就自求多福耶稣基督恐怕帮不了你喽

    前任两广总督陈瑞,对传教士的态度比较友好,还有位罗明坚神父和他往来密切,要是秦林的信到他手上倒是对利玛窦的传教事业起到不少帮助

    可惜陈瑞属于江陵党,已在最近被罢黜了,接任的郭应聘郭大人对沾上江陵党的人和事都避之不及,他老人家收到秦林这封信,利玛窦的传教之路恐怕就难于上青天了{///书友上传}

    倒霉的耶稣会传教士哪里晓得中国官场上的弯弯绕?刚到壕境就被秦林盯上,也是他老兄时运不济

    直到船开出去很远,秦林才yīn恻恻的笑起来:“王霸之气不够,yīn谋诡计来凑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教天下人负我哇咔咔咔”

    白霜华在旁边观察良久,扯住牛大力和陆胖子皱着眉问道:“喂,觉不觉得你家长官,很像、很像一个人呢?对了,戏台子上的哪个jiān臣……”

    陆远志和牛大力异口同声的告诉她:“丫就一活曹cāo”

    秦林乘船一路北上,沿途在福建月港、台湾鸡笼、浙江杭州等处稍作停留,补充淡水粮食蔬菜,金樱姬早等在鸡笼港,与秦林好一番恩爱缠绵,无奈好男儿志在四方,山西蒲州前途未卜,两人只好依依惜别

    先在月港时,就看到五峰海商的舰队与福建水师联合cāo演,本来风格有点像海盗的五峰海商,也渐渐有了正规军队的味道

    到了杭州,只见市面繁华贸易兴盛,南来北往的船只川流不息,候cháo门外罗木营浙兵正在cāo演,喊杀声震天动地,一派富国强兵的景象,哪里还有当年浙兵变乱,杭城家家闭户市面萧条的影子?

    马文英已升了坐营官,刘廷用升了把总,两位听说秦林驾临杭城,立刻带了一伙老弟兄前来叩见,口口声声呼为秦少保,秦林笑称早已革职,浙兵们愤然作sè:在咱们弟兄心目中,您永远是少保以前有岳飞岳少保、于谦于少保,当世的英雄豪杰就属戚继光戚少保,秦林秦少保

    由东南去山西蒲州的路主要有两条,南路是沿黄河北上过开封洛阳潼关,北路就要绕过太行山了,兜一个很大的圈子,但途经京师,可以回去看看家人

    不过张紫萱信上说了已经安排妥当,无须挂怀,看口气似乎料定秦林很快就能回京,让他直接到蒲州去,于是就走了南路

    此时黄河夺淮入海,徐州以下航段可以通行大船,秦林在淮安府云梯关改乘一艘内河平底船,漕帮派来许多jīng壮汉子替他拉纤,沿河逆流而上

    大明朝别的官儿换得快,漕运总督这种位置却往往一坐就是一辈子,现任总督仍然是李肱,听说秦林过路,李老大人从淮安府驻地北行数十里,赶到清江浦等着,和他把酒言欢

    言谈间李肱对张四维颇多不满,秦林反而要劝他少说,老先生把眼睛一瞪,说别人怕革职丢官,我这把年纪却不在乎了,再说,漕运总督这种位置,也不是人人都干得了的

    辞别李肱,秦林继续往西,走了一个白天刚到洪泽湖口,这里是淮河汇入黄河之处,自从南宋建炎二年黄河夺淮入海,就平地上多了座浩浩荡荡的洪泽湖,毕竟是夺淮形成的,水势极不稳定,历年来颇多水患

    刚刚停船做饭,突然见夜幕下许许多多光点向这边涌来,人声鼎沸如滔天巨浪

    正不知是何缘故,白霜华和校尉弟兄们都戒备起来,漕帮帮众也将铁尺、铁链子、木棍拿在手里,却见人群簇拥着一骑,那人越众而出,下马冲着秦林施礼:“秦贤弟,潘某在此恭候多时”

    火把照耀之下,只见这人身穿一件没有补服的素sè旧官袍,膝盖、胳膊和肩膀补丁撂补丁,面貌朴实如同老农,皮肤被晒得黧黑,正是大明朝的头号治水能臣,前任工部侍郎潘季驯

    秦林连忙下船登岸,“秦某何德何能,敢劳潘先生久等?您太客气了不知先生的治淮大业,现在怎么样了?”

    “筚路蓝缕,胼手砥足,个中艰辛实在难以言语……”潘季驯想到治淮的艰难,无数儿女为之流血流汗甚至付出生命,心情也颇为复杂

    不过很快他就提高了声音,大声道:“但是两淮父老尽心用命,朝廷措置机宜,多亏秦贤弟从中转圜,工程终于在三天前,赶在夏汛前面完工了潘某疏堵结合、冲刷河道,如今的淮河沿岸已经固若金汤,两岸百姓二十年内再无水患之忧”

    “恭喜,恭喜”秦林发自内心的高兴,他的一点点牺牲,能够换来如此丰厚的回报,实在是太值得了

    潘季驯眼睛里忽然泪花闪烁,声音也颤抖起来:“秦将军,你为了潘某的治淮大业,为了两淮父老不受水患之忧,不惜抬棺死谏,午门外身受三百廷杖,皮肉俱烂,碧血横飞,不压于苌弘化碧、望帝啼血,如此忠诚高义,实乃举世所罕见也,请受潘某一拜”

    说罢潘季驯就双膝一屈,深深的拜了下去

    “使不得,使不得,”秦林忙不迭的双手扶他,老脸倒是红了半边,自己骗廷杖终究还有些私心,比较起来,潘季驯才是真正赤胆忠心爱国爱民

    还没把潘季驯扶起来,却见黑压压的人群矮了一截,淮河两岸千千万万的父老乡亲全都长跪不起,火把闪烁的火光照耀下,他们眼睛里热泪滚滚而下

    一名白发苍苍的老秀才高声道:“秦将军为救我两淮百姓,生生受了三百廷杖,先贬琼州,再贬蒲州,是以一人xìng命保全我万万人xìng命也”

    “秦将军功德无量,俺们没啥报答的,请收下这点心意”村妇举起了竹篮,里面是热滚滚的煮鸡蛋

    不仅是鸡蛋,老百姓带来的东西很多,焦黄的煎饼、成串的炸小鱼儿,自家千针万线纳的鞋子,全都往船上抛,往官校弟兄的怀里塞,往漕帮纤夫肩上挂……

    这些东西虽不值钱,百姓们却已经竭尽所能,捧出了一颗颗滚烫的心

    陆远志、牛大力和所有的官校弟兄都把胸脯挺得高高的,一个个意气昂扬,只觉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光彩荣耀,就算秦长官不能官复原职,咱们跟着他永不叙用,只要有了今天,这辈子都值了

    “得民心者得天下,得民心者得天下呀”甲板上的白霜华,身体竟在微微发抖,秦林得到万民拥戴,并非用教义去蛊惑煽动,而是得到了发自内心深处的拥戴,即使是她这位白莲教主也自愧不如

    她并没有注意到,就在人群之中,一个手足被艰辛生活过早磨出老茧的男孩子,陪着母亲把两双绣花鞋垫送给锦衣官校之后,他远望着万民景仰的秦将军和潘大人,曾经凶光毕露的眼睛显出了崇敬,自言自语道:“原来朝廷也有秦将军和潘大人这样的好官,并不都是贪官污吏……”

    当夜,白莲教主吐故纳运功做完大小周天,像以前那样来到甲板夜观天象,忽然又惊又喜:七杀星光芒潜消,已经重安于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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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湖卷 854章 函谷关

    原创854章函谷关

    白驹恰则来空谷,青牛早已出函关

    函谷关西据高原,东临绝涧,南接秦岭,北塞黄河,巍巍雄关脚下,滔滔黄河浪奔浪涌,不知淘尽了多少千古英雄气,古老的关城历经了两千年的沧桑,如铁雄关却锁不住天命改移、盛衰兴替,定都关中的历代王朝,暴秦、强汉、盛唐尽随雨打风吹去。

    雄关漫道,十余名骑士信马由缰的缓缓自关东行来,为首之人年纪二十多岁,穿件紫sè的团花员外袍,骑在马背上左顾右盼,满脸贼忒兮兮的坏笑,活像个土财主家的浪荡少爷,唯独一双眼睛分外明亮,打量那古老的关城时,些许jīng光一闪即逝。

    “瞧你那德xìng,不知道的还以为哪家花花大少呢!”白霜华对秦林嗤之以鼻。

    “我这叫紫气东来过函关,”秦林很不知廉耻的提着衣服抖了两下,当年老过函关紫气冲霄,咱们秦长官追慕先贤——其实是他昨夜在客栈听人提及,换了件紫sè的衣服。

    一行人在徐州登岸改走陆路,沿着商丘、开封、洛阳、渑池之间的官道逶迤西行,路上见识了不少中原古城的风貌,先过崤关,再过函谷关,函关以西就是表里河山的关中之地了,从风陵渡过黄河,北岸便是蒲州地界。

    秦林在函谷关前勒住马,只见关城废旧不堪,砖石斑驳不知是哪年月的古董,几名巡检司的步弓手吊儿郎当的站在关下,两个税丁懒洋洋的斜靠在关门洞里。

    见秦林看个不休,一名税丁高声叫道:“兀那客人,有货只管来交税,东看西看作甚?”

    秦林跳下马,拱手问道:“几位校尉,敢问这关城为何如此破旧?鼎鼎有名的函谷关,看起来都要垮塌了。”

    税丁听他呼为校尉,倒也有几分受用,笑道:“老爷在这里守了十几年,你倒是头一个这么问的,关城修不修是官府的事情,咱管他作甚!”

    对答惊动了关内,一名青衣纱帽关吏打扮的中年人缓步走出,飘飘然有出尘之态,朗声道:“大明朝定都京师燕云之地,无须像汉、唐那样固守关中,而大明之宿敌在漠北,要守也是守北面的雁门关,这函谷关自然形同虚设了。”

    哦?秦林眉头一挑,他刚也就随口问问,没想到小小税吏竟熟知天下兵势,实在叫他刮目相看。

    “受教了。在下秦木槿,敢问先生高姓大名?”秦林留了个心眼,毕竟这里靠近蒲州张四维的老窝了。

    关吏笑笑,“在下尹宾商,号为白毫,湖北郢中人,不愿考那死脑筋的八股文,所以效法先祖在这里做个关吏,闲来游历关中形胜、塞北风物,倒也悠游自在。”

    白耗?秦林忍住笑,道声久仰久仰,和他慢慢攀谈,心下越发惊讶起来,这人对兵法韬略的理解竟相当jīng妙,yīn阳互生、奇正相济,似乎不在戚继光、俞大猷之下。

    尹宾商大约是在在函谷关呆久了,很长时间没遇到谈得来的,碰上秦林这么个能谈兵的人,只觉相见恨晚。

    “原来先生是尹喜之后,必是以道家之学融汇兵法了,”白霜华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运功放粗了声音。

    秦林一拍脑门,这晓得了此人来历,当年老骑青牛过函关,被关令尹喜苦苦挽留,只好写下五千字道德经飘然过关,尹宾商就是尹喜的后人,这渊源可够长远的。

    尹宾商心情极好,走到里面去,捧出一部书来,封面上写着《白毫兵》,秦林翻开看看,只见开篇明义就写道:自古不谋万世者,不足某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

    秦林和白霜华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惊,这人或许还欠缺实际练兵的经验,但对兵法韬略的理解,已经达到了相当高的程度。

    “两位不是什么普通客人吧?”尹宾商突然凑近了低声问道,颇为狡猾的笑了:“若是寻常商贾,岂能看懂我这《白毫兵》?木槿兄身带杀伐之气,煞气之重神鬼辟易,双目熠熠有若电光,想必就是贬谪蒲州的锦衣秦太保!”

    哦?秦林眉梢一扬。

    白霜华双脚不丁不八,暗暗将第八层白莲朝rì神功运到巅峰,不动声sè的道:“那你知不知道我又是何人?”

    “眉目如画、英气勃勃,杀气不亚于秦太保……”尹宾商打量一番,笑道:“夫人一定是魏国公府那位将门虎女了!”

    原来你也有看走眼的时候!白霜华嘿嘿一笑,悄悄收了掌力。

    呼~~尹宾商长出一口气,他早已汗流浃背,连腿弯儿都有点发软了,不管什么兵法大家,他现在手中可没有一兵一卒,魔教教主要取他xìng命那是再容易不过。

    “尹头儿,这是你的客人?该收的税我们还是要收噢!”一名税吏见秦林和尹宾商说个不休,不耐烦的提醒他们。

    尹宾商不好意思的笑笑,他这个关吏是管函谷关钥匙和关城维护的,捕盗有巡检司,收税有盐税关,各司其责。

    秦林也没什么货物,就是随身行李之类的,交税也交不了几个钱,无奈那税吏鸡蛋里挑骨头,搜查得格外认真,认定他们要走私什么似的。

    几个巡检司的兵丁就偷偷笑起来,收税的赵头儿嫌姓尹的碍手碍脚,想把他挤走,故意落他面呢。

    白霜华秀眉一皱,白莲教主杀掉的明朝官吏不知有多少,也不在乎多宰几名税丁。

    秦林赶紧把她拉住,免得她乱发飙,教主大人的危险xìng太高了。

    得儿得儿马蹄声声,伴随着车轴的吱吱嘎嘎,从东边行来一大伙商队,长长的队伍望不到尽头,拉车的牛马骡呼哧呼哧直喘气,大车满载着沉重的粮食口袋,每只长口袋都有五尺长两尺宽,被粮食塞得满满当当,白花花的米从缝儿里泄了出来。

    “哟,四爷您回来啦!”税吏和兵丁顿时满脸堆欢的迎上去,朝着商队领头的一名大汉点头哈腰。

    那大汉坐在一辆大车的车辕上,生得方面阔口,穿件白布褂敞胸露怀,胸口大黑痣上长着一撮毛,神情十分倨傲,鼻里哼了两声就算答过。

    明明粮食和别的货物极多,税吏却根本没有征税的意思,站在道旁不停的媚笑,任凭商队长驱直入。

    秦林稍一打量就知道怎么回事了,这厮明知故问,大声问那税吏:“老兄,你这就厚此薄彼了吧,为啥要细细盘查我们,这个商队有许多货物,却不去收他们的税?”

    “瞎了你的狗眼!”税吏跳起来三尺高,指着为首大汉所乘的车儿,两边插着旗帜:少师府、中极殿大学士张。未完待续

荆湖卷 855章 风陵渡

    “少师府,中极殿大学士张,”秦林一字一顿的念着旗帜上的字,装出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原来是蒲州张凤磐相公府上的,失敬失敬”

    白霜华心道张四维又有什么了不起?她粉面微寒,就待出言呵斥,却见秦林悄悄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争执

    怕了?税吏狗仗人势颇为得意,似乎点出蒲州张凤磐相公,勉强能奉承到张府的商队,自己脸上就极有光彩了

    车队为首的大汉正好路过,听到秦林与税吏的对答,转过脸把他瞧了瞧,朝地上啐了口:“哪里来的小兔崽子乱嚼舌头,收税,便是我们捧着银子缴税,只怕没人敢收”

    税吏换了嘴脸,单看谄媚的笑容简直比侍候亲爹还孝顺,连声道:“那是,那是,莫说少师府,单凭曹四爷的面子就值万两黄金,提什么税不税的,也只有乡下来的土包子才不懂”

    这人说话夹枪带棒,依着陆远志、牛大力的脾气就要发作起来,不过看看秦林神sè从容不迫,似乎心中早有计较,两人只好暂且忍耐

    尹宾商却轻轻点了点头,暗道秦林分明不是屈己从人之辈,隐忍不发必有所图,正应着兵法上“不怒而兴兵”的宗旨,示敌以弱、yù擒故纵,实乃枭雄之才也

    曹四见秦林不出声,只道这乡下土包子被吓得不敢说话,这才重重的哼了一声,攒促车马渐渐走远

    “看样子蒲州张府的货物,从来都不交税嘛,呵呵,”秦林自言自语道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尹宾商叹口气:“大明朝的老规矩,借副官衔灯笼就是官眷车队官眷船,从不作兴缴税的,以前至少进士才有这个资格,近年来好些举人都借旗号给人行商……另外还有投献土地、荫庇庄丁种种弊端,长此以往,赋税不入府库而入巨室,朝廷财源枯竭民间生计疲弊,恐将为国之大患哪”

    打官衔旗号免税的事情,秦林早已知道,他几年前从蕲州去南京就是借锦衣百户的官衔名号,就免费坐了一趟茭白船,人家还好吃好喝招待呢

    张四维府上打着官衔名号行商,就是钻这个空子,虽然规模大、漏税多但毛病出在朝廷制度,不在张府本身——这也是刚才秦林没有发难的原因之一

    不仅张家,故大学士马自强马家、前宣大总督兵部尚书王崇古王家,这些关中、三晋之地的达官显宦同时都是富商巨贾张居正推行俺答封贡放开边境贸易是出自公心,而当年王崇古、马自强赞成此事就或多或少带那么点私心了,作为晋商他们可以和蒙古人做生意嘛而且是免税的,想不大赚特赚都难啊

    用后世秦林熟悉的话来说,官宦免税是体制问题,倒也怪不得张、王、马哪一家

    可听说投献土地、荫庇人口,秦林就惊讶起来:“张江陵清理田亩,王国光编制《万历会计录》,难道关中之地没有推行吗?”

    尹宾商笑了:“关中巨室盘根错节,江陵相公也要倚重朝中的张四维、王崇古、马自强等辈,地方官就是睁只眼闭只眼前几年政推行时还要敷衍一下,江陵相公身故后蒙冤,政泰半被废,连敷衍的功夫都可省下了”

    秦林一声叹息,他曾听张居正、张紫萱父女还有徐文长提过王崇古、马自强,对他们的能力,尤其是边廷上指挥筹划的能力还是极为推许的,称为能臣干才,可惜他们在涉及自身利益时……

    毫无疑问,秦林如果和蒲州张家作对,他的对手绝对不止是当今首辅大学士张四维

    让陆远志和税吏交涉,秦林自己就与尹宾商谈天说地,从他口中得知了不少关中豪门世家的掌故,而尹宾商先以所著的白毫子兵书来请教,又试问天下局势,秦林以自己的理解一一作答

    最后,尹宾商掩卷叹道:“江陵相公yù以政重开盛世,可惜天不假年,长星竟而陨落,陛下重用张四维、严清,尽起旧党赵用贤、吴中行、王用汲等辈,中兴之势为此摧折,不知秦将军以为,这天下还可收拾么?”

    秦林略作思忖,遥指关西:“我是学过医的,以医病来说,如今大明朝病在肠胃,尚可以治得;如果讳疾忌医拖延下去,渐渐病入膏肓,到时候神仙难救就拿这表里河山的关中之地来说,如今只是民间疲弊,恐怕到数十年后就是民不聊生,又不像江南地方丰饶,一旦遇到大灾之年,朝廷缺钱赈济,必然流民四起,虎狼之辈振臂一呼,那就是陈胜吴广复生了”

    尹宾商大骇,他行走关中、游历边塞,得出的结论暗藏心底不敢告人,却被秦林一语道破,真是情何以堪

    二人相谈甚久,颇有一见如故之感,足足两个时辰秦林才告辞离去,他没有提出招揽,尹宾商似乎也没有这个意思,两人一笑作别

    临走时他低头看了看刚才张府商队的车辙印子,若有所思

    秦林率着一行人走出甚远,白霜华贝齿轻轻咬了咬嘴唇,想了想还是低声问道:“我怎么觉得,这尹宾商是特地等在这里的?”

    秦林摸了摸鼻子,打个哈哈:“也许……”

    关城,尹宾商看着秦林一行人的背影消失在漫漫官道尽处,转身进了关城,自己那间小小的值守衙门

    已有数人等在里面,为首的“公子”身穿白sè布袍,腰系一根苎麻绦子,鹅蛋脸俊美异常,双眸灿若晨星,正是易钗而弁的张紫萱,而她身边肃立的从人,赫然是当年京中威风八面的相府管家游七爷还有四名手按刀柄的侍卫

    张紫萱端坐太师椅,玉手托着茶碗,轻轻用茶杯盖儿撇着浮沫,“尹先生我家相公可入得了你的法眼?”

    “那还用说?小姐的夫婿,自是天下一等一的人才”游七照例先送了顶高帽子,然后冲着尹宾商皱眉道:“尹老弟,我劝你识时务些,我家先老爷对你有恩就不必说了,秦姑爷闻名天下,你可不要不识抬举”

    江陵相府虽然倒了霉,但门生故吏遍及天下抄家的圣旨又被秦林拦了回去,所以游七爷的威风也只比当年稍稍减了一点

    尹宾商胸中自有丘壑,并不和游七计较,冲着张紫萱深深一揖:“承蒙小姐抬举尹某敢不尽心用命”

    游七点了点头,别看他刚才对尹宾商颐指气使,其实心中颇为紧张,听说他愿意出山相助,只觉非常欢喜

    尹宾商是湖北郢中人郢中距离江陵很近,以前曾受相府恩惠,张居正说他的兵法韬略极为厉害

    五年前,待字闺中的相府千金曾这样问父亲:“尹先生既是当世兵法大家何不破格起用?”

    张居正先是笑而不答,被女儿缠得久了这才笑道:“尹某韬略神鬼莫测,学的并非扶保社稷之兵法实为乱世屠龙之异术现而今老夫当政,大明朝承平之世,哪里有他的用武之地?噫,但愿尹某一生所学永远不能施展,那才是社稷之福呢”

    尹宾商被张居正雪藏十余年,屠龙之术不得施展,声名默默无闻,只有一本白毫子流传后世,如今张紫萱不顾父亲的叮嘱,将他引见给秦林,云从龙、风从虎,自有一番风云起落

    张紫萱忆及当年与父亲对答,心中就是忽地一痛,脸上却抿嘴微微一笑,将茶碗顿在桌子上:“不是我抬举你,是你将来要追随秦兄干出番事业闻得尹先生颇有识人之能,试问在你心目中,秦兄何许人也?”

    尹宾商稍稍思忖,然后斩钉截铁的道:“治世能臣,乱世jiān雄”

    张紫萱微怔,接着低下头去,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所见略同

    游七却是心下一惊,看看尹宾商,再看看张紫萱,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小姐的所作所为了,心底竟隐隐存着难以明言的畏惧……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

    函谷关到潼关的官道上,秦林一行人纵马缓缓而行,天sè渐渐黑下来,问山边樵夫何处有客栈,樵夫遥指前方,说前头转过去就可以打尖,若是错过了,就要再走二十里

    果然官道旁的黄河岸边有个小村庄,众人打马过去,远远听得人喊马嘶,又看见许多车把式、伙计刷洗牲口,原来张四维府上的商队也在这里投宿

    商队众人见秦林也来,那些伙计朝他们点点头,总算是路上有过一面之缘的

    曹四满脸酒气,被一个浓妆艳抹的村jì扶着走出来,在路边哇哇的吐,酒意去了几分,看见秦林这些人,立刻把眼睛一瞪,手按刀柄冷笑道:“哪里来的小毛贼,只管跟在爷爷身后?你打错了主意,曹四爷眼里不揉沙子”

    秦林眉头一皱,遇到这个妄人,真是莫名其妙

    陆远志反唇相讥:“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你管得着我们吗?敢情函谷关到风陵渡这条路是你家买下的?”

    “臭小子,敢和曹四爷顶嘴,呃~~”曹四打了个酒嗝

    村jì看看秦林这伙人也是些jīng壮汉子,唯恐把做生意的地方打烂,赶紧劝解:“曹四爷,您大人大量,何必跟他们计较?来来来进屋,奴家再陪您喝个合欢双杯”

    曹四sè心起来,也就丢下秦林不管,搂着村jì走了回去

    第二天清晨,秦林一行早早的起来,准备抢在曹四这伙人前面赶往风陵渡,否则被对方占先,牲口马匹粮食这么多,不知多久才能轮到秦林渡河

    “曹四爷,他们走啦”一名伙计躬身在村jì门外报告

    曹四抱着村jì上下其手,满脸得意的贱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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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湖卷 856章 争渡

    856章争渡

    立马风陵望汉关,云峰高出白云间,西来一曲昆仑水,划断中条太华山。传说上古nv帝nv娲姓风,山西蒲州风陵是她的陵墓,渡口位于风陵之南的黄河岸边,因此得名风陵渡。

    这座风陵渡自古以来就是黄河上最大的渡口,连接河洛平原、关中秦川和三晋大地的咽喉要道,所以朝廷设有巡检司和船政司,管辖渡口大小事务。

    秦林率众赶到风陵渡的时候,远远看见不少穿灰布号褂的巡检兵丁在岸边走来走去,南岸这边停着大大小小的船只,为数不少。

    陆远志把手一拍,乐呵呵的笑:“好造化,刚到渡口就有船!正说天sè改变怕要下雨,这下好了,咱们到黄河对岸的风陵镇上歇息,热汤热水舒舒服服的歇一歇……”

    黄河南岸属于河南,北岸就是山西蒲州地界,风陵镇恰恰是张四维的老家,不过秦林和他老人家可没什么jiāo情,不会去拜那少师府,过河之后在风陵镇歇息躲雨,然后就要去蒲州城的锦衣卫官署投贴报到。

    骑马比乘船辛苦不少,众校尉弟兄连rì赶路疲乏,听说过河就是蒲州地界,终于抵达了目的地,人人都面lù喜sè。

    秦林却眉头微皱,扬鞭遥指风陵渡:“不对劲儿,河上渡船只有南归的,没有北返的,全都停在南岸,聚集在渡口的百姓越来越多,巡检司兵丁来回弹压,难道有什么变故?”

    众人定睛细看,果然被秦林说中,那些渡船哪里是在南岸等客?分明是被巡检司兵丁扣了下来!

    为何封渡?若是洪水爆发,河面水流却并不湍急,如果是兵灾,又没有丁点消息,怎么就把偌大一座渡口封住了?

    秦林率众拍马上前,十数骑泼拉拉跑到了渡口。

    两名正在维持秩序的弓兵迎上来,见秦林一行乘着好马,晓得有些来头,他们态度很客气,抱拳道:“客人往哪里去?渡口人多,请下马,不要luàn冲luàn撞。”

    秦林一个骗tuǐ下了马,随手扔过去两块散碎银子,说要过河去蒲州,问他们为何封住渡口不准通行。

    巡检司的弓兵都是佥发的本地壮丁,这两个见到银子就堆起了笑脸,点头哈腰的道:“回爷的话,今个儿天没亮就有少师府的人过来说了,府上的商队就在二十里外,叫咱们巡检司提前点起渡船,预备载他们过河,所以本司哈巡检把北岸过来的渡船都拘在南岸,待会儿先把少师府的管家老爷们渡过去,然后才渡别的客人。”

    陆远志、牛大力相顾苦笑,都觉得张四维的狗奴才实在欺人太甚,竟让渡口停运只载他府上的货,叫许多百姓在这里苦等。

    白霜华美丽的眸子里寒芒一闪,抿着好看的小嘴儿嘿嘿冷笑,这就是大明朝的官儿,这就是首辅大学士的家奴!

    秦林使个眼sè叫众人不要lù了口风,接着他指了指有些yīn沉的天空,问那两名弓兵:“两位老总,可以稍作变通吗?我们有急事想要过去,这天气呀,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下大雨,风一刮起来,恐怕渡船就不能开了吧。”

    此时的黄河水急làng大,一旦风雨jiāo加,河面上浊làng滔天,任你什么渡船都不敢开航。

    两名弓兵互相看看,觉得秦林出手大方,便说替他引见巡检司哈老爷。

    白霜华撇撇嘴,觉得秦林太小家子气,身为魔教教主,她一向是路见不平我来铲,依着她就要把张四维府上那伙狗奴才狠狠教训一顿,再说了,秦林只顾着自己过河,未免显得太自sī了,刚才她听得远处隐隐传来fù孺哭泣之声,想来定是有什么急事要过河,却在渡口被阻住,因而着急哭泣。

    哈巡检穿一领绿sè官袍,xiōng口从九品的海马补服,生得白白胖胖,走路一摇三晃,高鼻深目、胡子蜷曲,依稀有sè目人的影子。

    元朝时许多sè目人从西域进入中原,后来又被明朝招降,任用为鞑官,西北地区尤其多,这哈巡检想必就是当年鞑官的后裔了。

    秦林知道这些小吏的眼睛里只装得下钱,也不和他攀谈废话,直接一招顺水推舟,就把十两重的一锭元宝塞进了哈巡检手心,笑道:“在下有急事要过黄河,请哈巡检通融通融,一艘大船足矣。”

    哈巡检接到银子,脸上表情那就丰富了,极为心动,几乎下一刻就要答应下来。

    秦林回头朝白霜华眨了眨眼睛,“如何?去叫那急哭了的人和咱们同乘吧。”

    这还差不多,白霜华回嗔作喜——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越来越在乎秦林的所作所为了。

    哪晓得就在此时,哈巡检身边跟着的人当中,突然有一个黑绸褂子、歪戴英雄巾,做家丁打扮的家伙,在他耳边低语几句,然后不怀好意的冲着秦林坏笑。

    哈巡检顿时浑身直抖,只觉手心里的银子比烧红的铁还烫,忙不迭的把银子还给秦林,像赶苍蝇似的连连挥手:“本官一清如水,你休想贿赂本官,拿着你的银子快滚!”

    怎么会这样?众人怒不可遏,牛大力捏着砂钵大的拳头,就待上去撕打。

    秦林看了看那家丁,依稀记得昨天这厮在曹四身边出现过,心下就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

    那曹四身为张四维府上家仆,正所谓宰相家仆七品官,外出行商时处处官府、商家都仰承他鼻息,因此格外骄横跋扈,秦林仅仅在函谷关问税吏为何不征张府商队的税,就被他记恨上了,使出争渡的小伎俩,要教训教训这不懂规矩的乡巴佬。

    摆摆手止住牛大力,秦林转身就走,嘴角带着一丝耐人寻味的冷笑。

    “天哪,平白不让我们过河,还怎么活哟!”杜嫂双膝跪地,带着丝丝白发的脑袋在地上重重的磕碰着,整个人已近乎虚脱。

    丈夫杜铁柱郁闷的蹲在旁边,双手用力的揪着头发,脸深深的埋到了xiōng口。

    杜家一对小姐妹,大的那个十三四岁,生得眉清目秀,坐在地上怀里抱着个五六岁的男孩子,小的一个十一二岁,陪在姐姐身边,一个劲儿的用手抹泪,脸糊成了huā猫。

    病的是男孩子,他躺在姐姐怀里,小脸蛋儿红得像火烧,手按在小腹上,不停的呻yín,神情十分痛苦。

    几名弓兵在旁弹压局势,嘴里吆喝道:“散了散了都散了,少师府的商队要过河,咱们也没办法,要不乡里乡亲的能不帮一把?”

    围着的百姓们听到少师府,一个个敢怒不敢言,有人低声咕哝道:“人心都是ròu长的,大柱子三十多岁才有了十一郎,如今病得昏天黑地,急着去风陵镇请范一帖看病,偏生堵在这里过不去,咱们看着揪心哪……”

    可是,没有人敢多说什么,风陵镇的少师府,那可是宰相家呀!以前他们过河,都是这般强横霸道的,谁也不敢说个不字。

    杜家几口儿急得要死,百姓们愤愤不平却又束手无策,正在此时人群分开,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了杜家人面前,用温和有力的声音问道:“孩子怎么样?陆远志,过来替他看看。”

    正在哭泣的杜家几口儿抬起头,正好迎上秦林lù出八颗牙齿的灿烂笑容,不过他们并没有感jī涕零,抱着弟弟的姐姐还朝后缩了缩,畏惧的看着秦林,看着他身上整洁的丝绸衣服——在她心目中,只有那些被称为老爷少爷的人才会穿成这样,而老爷少爷们对自己这样的穷人,是不大会有什么同情心的。

    呃~~秦林小郁闷一把,心说难道我长得比较像人贩子?

    白霜华乐不可支,走上前温言安慰杜家几口儿,她的眼神和话音好像带着某种神奇的魔力,杜家夫fù和姐妹俩很快就放下了jǐng惕,将他们的处境和盘托出,也愿意接受陆远志的诊断了。

    胖子望闻问切,这家伙毕竟是神医李时珍嫡传,一流名医够不上,二流良医是没跑的,很快就得出结论:“病人在家突然又吐又泻,口边有腐臭,烦躁不安,舌苔黄糙,脉象滑数,是暑热jiāo感发了绞肠痧,须得尽快服用黄岑定luàn汤或者yù枢丹。”

    绞肠痧就是霍luàn,一种烈xìng肠道传染病,在医疗条件落后的情况下,病死率非常高,儿童得了此病尤为危险。

    秦林听说之后就眉头大皱,他知道陆胖子随身带了些常用的丸yào,不过主要是治感冒发烧和跌打损伤的,并没有黄岑定luàn汤或者yù枢丹。

    有个商贩模样的人听到陆远志的话,就叫起来:“那什么定luàn汤,对了,河对面yào铺子能配呀,上次李狗子家大闺nv得了绞肠痧,就是风陵镇范一帖给开的。”

    听说河对面有yào,秦林毫不迟疑,走到河边朝船夫们喊道:“谁能马上过河?在下出纹银一百两!”

    陆远志很配合的将两锭银子高高举起。

    嘶~~百姓们惊得目瞪口呆,一个劲儿的说杜家遇到贵人了。

    杜家夫妻嘴chún直哆嗦,愣了半晌,忽然跪在地上直磕头:好人,好人哪!

    可船夫们并没有回应,他们眼馋的看着银锭,最后还是苦笑着摇了摇头:对不住了,得罪少师府,只怕是有钱也没命huā。

    “哈哈哈,急着过河?”曹四嚣张跋扈的笑声从不远处传来,他身后是长长的商队,这厮冲着秦林啐了一口:“等上三个时辰,爷爷们过完了再说吧!”

荆湖卷 857章 仁者无敌

    原创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本来秦林许下一百两银的重赏,船夫们虽畏缩不前,里面也有两三个开始犹豫起来,就连扣船的巡检司弓兵,也互相使着眼sè,看样颇为意动

    可曹四带着人赶来,刚刚吼了这么一嗓,局面就立马变了,那些个船夫噤若寒蝉,弓兵也把舌头一吐,再不敢动什么别的心思。

    宰相家人七品官,当年戚继光戚大帅见了相府管家游七,都陪着笑脸称兄道弟,这曹四虽不是张四维府上的大管家,但在关中地面上也是跺跺脚震天响的人物,莫说平头百姓了,就算是知县知府,又有哪个敢在首辅大学士的家仆面前充大蒜瓣?

    哈巡检也领着十来名弓兵,呼哧呼哧的跑了过来,谄媚的笑脸冲着曹四:“四爷,船都准备好了,您先请?”

    曹四目光扫过秦林,冷笑道:“唔,粮草货物多,四爷我在这边监押,免得谁趁乱胡来,老哈你也多盯着点!什么阿猫阿狗的,不要让他们脏了四爷的眼!”

    妈的,曹四欺人太甚!牛大力、陆远志等校尉弟兄愤恨不已,眼巴巴的瞅着秦林,只要他一声令下,就要扑上去撕打。

    秦林摇了摇头,就算打赢曹四,船家畏惧少师府的积威,也不见得敢载别人过河,自己的身份不能亮出来,本来与张四维就是政敌,曹四晓得了一定加起劲儿的刁难。

    “妈妈,姐姐,肚疼……”杜十一郎低声呻吟着,父母和两个姐姐顿时慌了手脚。

    秦林回头看看,只见这小孩脸sè已相当难看,病情已非常严重,坚持个把时辰差不多就是极限了,绝不可能再拖三个时辰,等到张四维府上这个规模庞大的商队渡过河。恐怕他已经死在了姐姐的怀抱里。

    秦林叹口气。踏上一步,冲着曹四笑盈盈的拱拱手:“曹四爷,在下冒犯之处还望海涵,不过这杜家一门与您前世无冤今生无仇,十一郎已命在顷刻,只等着去对岸风陵镇买药救命,贵府渡河时,能不能让他们搭船渡过去?”

    什么?陆远志、牛大力都觉得有些憋屈,秦长官从来占便宜不嫌多。吃亏半分不肯,啥时候求过人来着?

    白霜华先是一怔,接着冰霜笼罩的俏脸在刹那间chūn回大地,笑靥如花般绽放,不知不觉的,她投向秦林的目光就多了几分温柔。

    不远处的小树林旁边,用斗笠遮住脸的男人点了点头:“抬棺死谏迎廷杖,不向权jiān让半分。心中方寸有如铁石的秦将军。却肯为一黄口孺软语相求,向区区一介恶奴低头,实在叫尹某惊讶之余又钦佩不已。”

    游七暗暗点头,相爷当初看错了一个张四维,但看对了秦林!

    张紫萱妙目凝视远处的秦林,傲然道:“金刚怒目,故而降伏四魔;菩萨低眉,所以慈悲六道。尹先生。现在可知我荐你出山相助,是叫你胸中韬略得遇明主了吧?”

    尹宾商沉吟道:“秦将军虎啸鹰扬、神目如电,却并不能使尹某心服,然而他尸山血海中行那杀伐诛戮之事,心中却能始终存着一念之仁,本心坚若磐石不可动摇,实在叫尹某心折。要知道尹某所学杀戮极重。既为秦将军所用,若是他没有这一点仁念,那就非苍生之福了。”

    如果说之前尹宾商是因为受江陵相府恩惠,又见秦林能见识俱为出众,答应出山相助的话,现在他就已倾心归附,心甘情愿为秦林所用了。

    张紫萱微微一笑,忽地脸sè肃然,压低声音问道:“尹先生昨rì说秦兄乃治世能臣、乱世jiān雄,不过如今大明是个治乱交替的局面,将来是治世还是乱世也未可知,那么秦兄到底能走到哪一步呢?”

    尹宾商思忖良久,长长的吁了口气,后斩钉截铁的吐出四个字:“仁者无敌!”

    似乎答非所问,却已不言自明,张紫萱深邃的双眸忽的一亮……

    秦林宝剑诛尽魑魅魍魉,心中犹存一念之仁,但那曹四实乃妄人,见他软语央告,反而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不是你来说,四爷我倒准了,既是你来卖好,四爷偏不搭他,这小孩死也就死在你这句话上!”

    曹四说罢就斜着眼睛的盯住秦林,得意忘形之极,若是他知道眼前这个软语相告的年轻人就是曾经的柱国、太太保、锦衣卫都指挥使,又不知该做何感想?

    秦林神sè不变,眼中厉芒却凝如实质,显然已动了杀机,又暗想张四维在京中除了背叛江陵党之外,私德似乎还过得去,没想到在关中老家竟如此蛮横霸道,单看少师府这仆人曹四,就知道他们平rì里是怎么行事的了。

    百姓却并没有被曹四的话蒙骗,不少人低声嘀咕,你少师府哪回渡河不是这样强横霸道?任凭人家婚丧嫁娶的大事急事也绝不肯通融,一定要抢在前面先走,这位年轻公好好恳求,你却把屎盆扣在他头上,真当俺们是睁眼瞎呢?

    杜家两口儿眼睁睁看着儿病情越来越重,登时软倒在地上,呼天抢地痛哭,大女儿抱着弟弟不知所措,小女儿却突然跑到秦林身边,将他衣角扯了扯,仰着一塌糊涂的小脸,泪花盈盈的道:“大哥哥,求你救救我弟弟,你是好人,十娘求你了……”

    这小女孩声音非常好听,模样儿极为惹人怜爱,秦林拍了拍她头顶,柔声道:“放心,哥哥来想办法。”

    曹四冷笑一声,踱着四方步慢慢走远,故意大声道:“哎,要变天了,小的们些把货物上船,要不咱们就得和这些泥腿一样,留在南岸淋雨啦!”

    “弟兄们,替少师府的爷们搭把手,”哈巡检很知趣的吆喝道,又不怀好意的看了看秦林,特地加一句:“注意盯着,别让不相干的人混上船,误了四爷的大事儿。”

    百姓们实在看不过眼。有人朝地上啐了口。低声咒骂:“狗仗人势!”

    “什么狗仗人势,那也叫人?狗仗狗势罢了!”一名穷秀骂得刁钻,那曹四本来就是少师府的一条狗,哈巡检在他面前又像哈巴狗似的,只能算狗仗狗势。

    秦林想了想,曹四不算什么,有一千种办法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但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让杜家小儿过河治病,就不得不曲径通幽了。

    “且慢!”秦林叫住曹四。然后吩咐陆远志从包袱里取出一锭金元宝,将黄澄澄的金元宝托在手中。

    嘶~~百姓们惊得睁大了眼睛,这年轻人真是有钱啊,难道是出钱收买曹四?白白叫曹四占这么大一便宜,现在救得杜十一郎,将来难道都有这样好运气?恐怕会麻烦吧!

    曹四的口水也要流下来了,他常年替少师府经商,见金元宝上打着个丰字。就知道是京师惠丰号铸的元宝。一枚就是五十两赤金,合纹银五百两!要知道,大同府青楼里出挑的姑娘,身价也就五六百两!

    “曹四,可有胆和我打个赌赛?”秦林微笑着将金晃了晃,晃得曹四眼睛发花,“如果你赢了,就把金输给你。如果你输了,只要让我和百姓们先过河就行。”

    黄金迷人眼,财帛动人心,不过曹四还没有利令智昏,眯着眼睛盯住金,迟疑道:“怎么赌?”

    “我们这里有十四个人,你随便挑一个出来。然后你们那边也出一个人,只许用随身带的兵器,看谁打得赢!”秦林说着就将金在曹四鼻底下一晃,笑容那是无比的真挚,声音也比狼外婆还要诚恳:“人都是你挑,想想吧,你的胜面不是很大吗?”

    此地三省交界,太行山、秦岭里面土匪很多,豪强行商都派有大批护院保镖以作防范,少师府商队里就不止一个高手。

    曹四骄横跋扈是骄横跋扈,其实还是有点小jīng明的,否则少师府也不会派他出来行商,他仔细盘算,觉得双方出战的人都由自己挑,确实胜面很大,便点头答应下来:“你等着别跑,李狗,去把人叫来!”

    陆远志就有点小郁闷了,凑到秦林身边低声问:“喂,秦哥,挑到老牛或者别的校尉弟兄就罢了,我、我可不会什么武功啊,还有你,嘿嘿嘿……”

    外人只说秦林格象救驾、单骑冲阵,称得上勇冠三军,陆胖却晓得他的底细,周易参同契只不过强身健体,武功是实打实的花架。

    秦林冲他挤了挤眼睛,低低的道:“我说了只许用随身带的兵器,胖你摸摸腰上是啥?”

    哎哟妈呀,秦哥真是坏透啦!陆远志一拍大腿,这明白过来,咱腰里掖着掣电枪呢。

    很曹四的人就把高手请来了,一位身材和狗熊差不多的jīng壮汉,腰里扎条巴掌宽的生牛皮腰带,穿件正德皇帝传下的对襟罩甲衫,头戴一方英雄巾,骨节粗大、肌肉隆起,显然是位外家高手。

    此人把秦林一行人看了看,附耳和曹四低语两句,然后就抱着比常人腿还粗的胳膊,不怀好意的瞧着秦林。

    挑了我吗?秦林摸了摸掣电枪,把对方看来看去,眼睛就在壮汉身上打转。

    白霜华莞尔一笑:“别人不知道你打量什么,我知道你肯定在想,那么大个活靶,瞄准倒是很方便。”

    “知我者,唯霜华也!”秦林嘿嘿贼笑,那狗熊似的壮汉,目标实在大,要是还打不中,老把秦字倒着写罢。

    “我们这边,就是铁拳门的托塔天王洪金刚洪师兄出手,”曹四呵呵笑着,拍了拍洪金刚的胳膊,然后竖起一根手指头,往秦林鼻尖点过来:“至于你们这边嘛,四爷我选你——身边这个小白脸!”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曹四极为得意的把手指头转了一圈,后停下来,指尖正冲着白霜华!

    我噗~~秦林、牛大力、陆远志和十名校尉弟兄全都大眼瞪小眼,有种仰天狂喷的冲动,曹四挑谁不好挑,怎么偏偏就挑到了魔教教主?实在叫人哭笑不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尤其是早已准备出手的秦林,拍了拍腰里掖着的掣电枪:“宝贝啊宝贝,看来没你出手的机会啦。”

    曹四见秦林一行人神情讶然,却极为自鸣得意,哼哼,以为我看不出来?

    洪金刚都说了,为首那家伙腰间挂着的应该是柄锋利无匹的宝剑,就算本身武功寻常,仗着宝剑也不好对付;牛高马大那个,手里拿着的镔铁蟠龙棍重量惊人,旁边的胖也鬼头鬼脑的,不知道什么来路;其余十人看上去极为凶悍,恐怕是尸山血海杀出来的,点扎手;唯独那小白脸空着一双手,光是脸蛋儿漂亮,看不出丝毫武功,多半是为首那家伙养的娈童吧。

    可怜咱们的魔教教主白霜华姐姐,神功臻于化境,到了英华内敛的境界,反而不显山不露水,竟被认为手无缚鸡之力……

    洪金刚大踏步走上来,指了指秦林:“打赢了,我还要你那柄宝剑!”

    “没问题,”秦林一脸坏笑,这厮促狭,还特意拔出七星宝剑,顿时碧幽幽一抹寒光,剑身照得人影清清楚楚,分明是柄吹毛断发的神兵。

    洪金刚喜不自胜,伸出粗大的手指头朝白霜华勾了勾:“兔儿爷,上吧,爷爷教你怎么打架!”

    天哪,有这么急不可待要找死的吗?陆远志、牛大力和弟兄们全都用悲天悯人的眼神瞧着这家伙,如果他知道自己骂的兔儿爷是魔教教主,会不会直接吓得七窍流血而死?

    “嗯,”白霜华淡淡的应了一声,迈着小步不紧不慢的走过去,动作斯斯文文,看上去哪儿像是要去比斗?

    这么个斯斯文文的人儿,哪里是那黑狗熊的对手?百姓们都不忍心看了,杜家小女儿是连扯秦林衣角,急道:“大哥哥,让那个哥哥回来吧,别、别去呀!”

    秦林拍拍她小脑瓜,示意她不着急。

    白霜华走到洪金刚身前三尺停下脚步,低头看着自己一双白白嫩嫩的手,淡淡的道:“你确定,真要我先出招?”

    “哈哈哈,来,朝这里来!”洪金刚把胸脯拍得啪啪响,豪气干云呐。

    “那好吧,”白霜华就随随便便朝他胸口击了一掌。

    轰!巨大的震动叫人牙齿发酸,众人惊讶的注视之下,洪金刚偌大的身像一面墙似的直挺挺倒下,砸得地面都颤了颤,大嘴里鲜血喷出来三尺高。

    “脏了我的手,”魔教教主面无表情的回到秦林身边,在他肩膀上擦了擦手。未完待续

荆湖卷 858章 泛舟渡河

    原创怎么、怎么可能?!曹四的两颗眼珠鼓得像癞蛤蟆,嘴巴张大得可以塞进整只拳头,愣怔片刻,又伸手揉了揉眼睛

    可事实就明明白白的摆在眼前,活像大狗熊的洪金刚直挺挺的躺在地上,jīng赤的胸口塌了一大片,足足断了五六根肋骨,鲜血咕嘟咕嘟的从嘴角冒出来,泛着一双惨白的死鱼眼,出的气多,进的气少,这条命已经丢了大半,就算侥幸不死,身上的外门功夫也被废掉了九成。

    这还是白霜华不想闹出人命,手下留情了,否则以白莲朝rì神功第八品的强横力道,击在胸口膻中穴上,十个洪金刚也得送命!

    曹四后背冷汗刷的一下就浸湿了贴身衣服,他也会几手拳脚,刚还寻思亲自上场来着,没想到那斯斯文文的兔儿爷竟然、竟然……

    人们再看白霜华的眼神就变了,曹四一伙倒抽一口凉气,不敢直视白霜华,偶尔用眼角余光一瞥,也赶紧收回来,唯恐和这位爷对视。

    秦林冲白霜华竖起大拇指,暗道魔教教主果然心狠手辣,啧啧赞道:“大姐,你下手好狠哪!”

    “有问题吗?”白霜华瞪了他一眼,嘿嘿冷笑:“那洪金刚嘴里不干不净,胆敢对本教主出言不敬,只叫他重伤已是小惩大诫了,要是圣教哪位使者、堂主、长老在这里,登时就要取他xìng命!”

    嘶——秦林打了个寒噤。心说本长官对教主姐姐,好像远不止“出言不敬”了,这个会不会秋后算账?

    瞧见秦林那副缩头缩脑的样。白霜华抿着的嘴角已隐含笑意,低声道:“哼,看你还敢不敢对本教主花言巧语、毛手毛脚!”

    秦林突然嘿嘿坏笑起来,附耳问道:“万一是教主姐姐对在下毛手毛脚呢?比如那天在龙游石窟中……”

    想起地底石窟中的旖旎风光,魔教教主的美丽面庞顿时被红霞染遍,秦林口中气息是吹得她耳朵发烧,芳心不由自主的砰砰砰乱跳。一时间竟愣在当场,不知该如何回答。

    不远处的主仆几人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游七赶紧干咳两声:“咳咳,小姐,老奴看天sè不好,恐怕就要下雨,咱们还是先找个地方避雨吧!”

    尹宾商也颇觉尴尬,这时候说什么都有点不合适啊。

    张紫萱神sè颇为尴尬,没想到秦林这家伙。竟连白霜华也敢调戏。瞧那位被朝廷视为心腹大患的魔教教主,此时流露的小儿女态,和当初的自己有什么区别?

    想了想。她正sè道:“魔教教主神功盖世,原来我还担心她会对秦兄不利,却没想到他俩同为当世人杰。是以惺惺相惜。唔,秦兄若得魔教教主之助,可谓如虎添翼,我心中实在高兴得很。”

    是啊,高兴得很呢……游七和尹宾商想笑又不敢笑,肚里装着一句话到底也没敢问出来:既然高兴得很。为什么相府千金的贝齿要用力咬住嘴唇,把那莹润的唇瓣咬出了几点白印?

    “长途奔波。我有些疲乏,尹先生,游七,咱们先找个地方歇息,”张紫萱淡淡的道,临走忍不住回头再看了看秦林和白霜华,相府千金清朗如水的目光有些散乱,不知道心中盘算着什么……

    亏得那洪金刚身强力壮,少师府商队的伙计上来抢救,给他喂保命丹、续命散,使劲儿掐人中穴,好半天这厮悠悠醒转,伤势估计养上小半年能痊愈,但一身外门武功差不多被废掉了。

    谁让他为虎作伥,还正好撞到魔教教主手里呢?可怜的家伙,天堂有路不肯走,地狱无门愣往里闯啊!

    秦林以一个夸张的动作把金递给陆远志,重塞进了包袱里,然后戏谑的看着曹四,笑眯眯的道:“四爷,愿赌服输,这下渡船得先载我们和百姓了,贵府商队就请多等一会儿。众位父老乡亲,是这样吧?”

    这……曹四看了看yīn沉沉的天空,恐怕不久要下雨了,他又看了看堆在码头等着上船的那些货物、粮食,有些犹豫不决。

    百姓们本来畏惧少师府,但有秦林出头顶在前面,白霜华一掌获胜又大挫曹四一伙的气焰,便有不少胆大的鼓噪起来:“对,愿赌服输,愿赌服输!”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哈巡检sè厉内荏的叫嚣着,如果百姓被煽动起来,他巡检司这点弓兵可弹压不了啊,何况还有那位外表斯斯文文,掌力却如雷霆霹雳的高手。

    秦林很轻松的拍拍白霜华的背,朝脸sèyīn晴不定的曹四努了努嘴巴。

    魔教教主踏前一步,鼻里重重的冷哼一声,两道有若实质的目光凝在曹四脸上,冷冰冰的道:“你想赖账?”

    曹四吓得屎尿都要流出来了,忙不迭的道:“不敢、不敢,请几位贵客先渡过河,小人、小人多等一会儿。”

    “不是我们几位,是所有的百姓!”秦林纠正他的语病,然后叫上杜家几口儿,又冲着百姓们招招手,“父老乡亲,咱们过河喽!”

    过河喽!百姓们欢声笑语,簇拥着秦林涌向河边,巡检司和船政司的兵丁白愣着眼睛杵在那里,半个字也不敢多说。

    大的一艘渡船,当然让给了秦林,这船装饰华丽,船夫尽是jīng壮汉,本来是船政司特意为达官显贵过河备下的,这下却叫他给占了。

    杜家五口正要上另一艘百姓乘坐的渡船,秦林在大船上招手:“请过来和我们同乘,小孩病重了经不起颠簸,这艘船又又稳合适。”

    杜家夫妻嘴笨,上到船里,嘴里不知道说什么,一个劲儿感激涕零的望着秦林,大女儿抱着弟弟,也只晓得低头摩挲着弟弟的脸,连声说十一郎好造化,遇到了贵人。

    “哥哥,你真是个好人,你叫什么名字?”杜家小女儿仰着泪痕未干的花猫脸儿,眼睛忽闪忽闪活像一对儿可爱的小星星。

    秦林没有急着回答,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然后朗声道:“小妹妹,你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只需要记住我是个好人。世上的好人终究比坏人多得多,希望你和弟弟一辈都做个好人。”

    施恩不望报,仗义援手不留名,秦林的形象在杜家几口儿和众位百姓心目中越发显得高大巍峨,相邻几艘渡船上,已有人拍着巴掌高声叫好:爷们,这位纯爷们!

    只见秦林立于船头,脚下黄河浊浪滚滚,身上衣袂凌空飘飞,双目遥视前方充满忧国忧民之志,抿着的嘴唇令神sè加坚毅,多么的正气凛然,恰似泊罗江边屈大夫,又如京师城头于部,见者无不心折。

    杜家小妹妹扬着脸儿,晶莹的泪光闪烁中,秦林的背影顿时变得巍巍如华岳……

    唯独白霜华晓得这厮底细,苦笑着以手加额:秦长官又在邀买人心了,等将来百姓们晓得他是哪位,怕不编成段在关中之地广为流传?

    秦林所乘的渡船好,船夫都是jīng壮汉,果然行驶又又稳,他又拿出一把散碎银打赏,船夫们干劲十足,把渡船划得如同离弦之箭,飞也似的朝对岸飙去。

    也就一炷香的时间,船到了对岸,从开始算起还不到半个时辰,杜十一郎的病势虽重,在姐姐怀里还有知觉。

    做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秦林索xìng把杜家几口儿送到了范一帖的医馆,催着赶熬黄岑定乱汤。

    范一帖是个半老头,闻言就把眼皮一翻,不理不睬的只管替杜家小儿望闻问切。

    陆远志突然大声道:“病孩口带腐臭之气,神情烦躁不安,观其舌苔黄糙,号到脉象滑数,实乃暑热交感引发绞肠痧,须得尽服用黄岑定乱汤,若病势沉重,汤药熬制不及,则先服玉枢丹稳住病情,以便后续治疗。”

    范一帖惊讶的抬起了眼睛:“小哥是?”

    “大明神医李讳时珍嫡传徒孙,陆远志是也,”胖一脸的得瑟。

    这下不得了,范一帖顿时满脸堆笑,吩咐徒徒孙取出好的药替杜家小儿治疗,然后拉着陆远志的手不放,一个劲儿的表达敬仰之情。

    药物对症,白霜华又暗中以内力替患儿推宫过血,帮助药力发散,很十一郎就退了烧,不再呻吟呼痛,窝在姐姐怀里沉沉睡去。

    秦林见患儿无恙,就此作别离去,范一帖兀自依依不舍的扯着陆远志,请他有空过来做客,关于《本草纲目》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

    “好人,天底下难得的大好人哪!”杜家夫妻这回过神来,齐刷刷跪下,冲着远去的秦林重重叩首,又吩咐两个女儿:“九娘、十娘,向恩公磕头。”

    “原来他是李氏医馆的门徒,怪不得这么仁善慈悲,”十娘看着秦林的背影,暗暗把恩人的身份铭记在心。

    大雨,泼拉拉铺天盖地落下。

    风陵渡南岸,百姓刚刚渡完,张四维府上商队两人带货被浇得湿透,曹四跟落汤鸡似的狼狈不堪,看着被雨水泡着的粮食货物直跺脚,回到府上,老太爷肯饶了他?未完待续

荆湖卷 859章 谁来侍寝?

    原创黄河上风雨大作浊浪滔天,曹四和商队困在南岸淋雨的时候,秦林和弟兄们已经在风陵镇客栈里边舒舒服服的休息了,先热汤热水的泡泡脚,再吩咐小二搬出一坛山西杏花村大名鼎鼎的汾酒,切上几斤熟牛肉,美滋滋的喝上几杯jīng彩开始拼音&nb

    夏天的雨来得去得也,只等了个把时辰,天空中乌云渐渐散去,忽然风停云收雨住,一轮红rì当空照。

    看看时候还早,秦林干脆决定赶到蒲州去,省得还在风陵镇过夜。

    蒲坂城边长逝水,苍梧野外不归云,蒲州又名蒲坂,坐落于风陵镇北面五十里的黄河东岸,乃上古时候大舜之都城,司马迁著史记称此地为“天下之中”。

    雨后空气清怡人,秦林一行纵马疾驰,半个时辰就跑完了五十里路来到蒲州城下,只见东头数座山岭,一条十里长的斜坡延伸出来,向西直下黄河岸边的蒲津渡,蒲州城便坐落在这条长坂坡上,所以又叫做蒲坂。

    蒲州城虽然不大,但东依群山峰峦交会,西临黄河逝水滔滔,一条长坂蜿蜒如龙,颇有点年头的城池便显得气象非凡。

    守城门的几个土兵远远见到一行人拍马过来,便早早的迎了上去,还没开口相问,为首那位公爷就是几块碎银抛下来:“锦衣卫总旗驻在哪儿?带我去!”

    土兵们接到银又惊又喜,忙不迭的在前天引路,心道原来是缇骑,怪不得这么大的气派,只不过咱们城里的锦衣大爷只有拿银进去,几曾见他打赏出来?京里来的这位爷,气度就是不一样。

    蒲州属山西平阳府管,是个内地散州,辖下临晋、万泉等五个县。本来只该驻锦衣卫小旗或者不设锦衣卫的,但蒲津渡和风陵渡一样都是黄河上的大渡口,采用浮桥形式,为河东、河北走陆路入关中的咽喉锁匙,所以朝廷特别派驻了一个锦衣卫总旗。

    这一任的总旗姓桂,叫做桂友骅,秦林刚刚把调令投进去,这位老兄就满面chūn风的迎出来。啪嗒一声跪在地上,砰咚砰咚先磕了三记响头,按武官规矩口中大声报着履历:“卑职桂友骅,隆庆元年蒙恩荫补锦衣校尉,隆庆六年积功升小旗,万历七年补授蒲州总旗。在此恭迎秦将军!不知将军远道而来,卑职有失远迎,死罪死罪!”

    陆远志、牛大力见状暗暗点头,如果遇到琼州莫智高那样的,又少不了一番麻烦,这桂友骅如此客气,咱们倒省了不少工夫。

    “桂长官太客气了,秦某戴罪立功,此时尚是校尉身份。岂敢受你的大礼?”秦林嘴里客气两句,双手把桂友骅扶起来,只见此人矮墩墩胖乎乎的身材,一张油浸浸的黄脸,没有几根胡须,小眼睛、大嘴巴,满脸油滑之气。

    桂友骅极为谦恭,控背躬身斜斜的站在旁边,又做了个长揖。谄笑道:“秦将军做到锦衣卫都指挥使。乃是桂某的本卫正牌上司,这个礼数是不能废的。况且将军名动京华、上达天听。圣眷优隆之极,不rì就要一保起复,谁敢拿将军做普通校尉看待?”

    陆远志胖脸一抖,众位官校弟兄也笑逐颜开,都觉得这桂总旗是个可人儿,字字句句说到了心坎上。

    秦林似乎也很高兴,不停的勉励桂友骅,大有将来保举起复之后,把桂友骅重重起用的意思,一时间宾主尽欢。

    在总旗官署里面喝了几杯茶,寒暄得差不多了,秦林这漫不经心的问道:“本官既奉圣旨戴罪立功,总要做点事情,不知桂总旗有何安排?”

    这……桂友骅面露为难之sè,斜签着身,屁股只挨着一点椅边儿,苦着脸道:“秦将军神目如电审yīn断阳,可、可咱们这里其实是个小地方,锦衣卫也没什么事情好办,要不,秦将军先四处逛逛,游览一下三晋风光?”

    “好、好,”秦林笑道:“本官远道而来,一路上见识了开封、洛阳、函谷关、风陵渡,倒要看看三晋风光与中原景致有什么不同。”

    桂友骅大喜,扳着手指头数,说城西蒲津渡黄河浮桥千古知名,黄河边上的鹳雀楼乃是天下四大名楼,与黄鹤楼、岳阳楼、滕王齐名,城东有座普救寺,乃是《西厢记》里头张生和崔莺莺定情之处,都很有些看头。

    白霜华眉头一皱:这家伙搞什么鬼?

    秦林却听得眼睛发亮,忽地左右看看,鬼鬼祟祟的道:“老桂,光是风景也没什么看头,不知贵地还有什么好玩的所在?”

    “临晋吴王寨,司盐城(山西运城)的盐池,也都是有名的去处,”桂友骅搜肠刮肚的想着,又道:“西渡黄河就是华yīn,华岳壁立千仞雄起险绝,登顶而小天下,秦将军闲来也可以去走走。”

    秦林先是愕然,接着嘿嘿的坏笑一阵,“老桂啊,你会错意了,我是问贵地有什么风流去处。”

    咳咳,白霜华干咳两声提醒秦林,不管你搞什么鬼,反正本教主不会再去扮什么华双双了。

    桂友骅一怔,接着暗笑不迭,早知这厮贪花好sè,却没想到急sè到这般田地,不过这样也好……

    “咱们山西有名的,除了汾酒、老陈醋就是大同府姑娘,城里几处青楼都是正宗的大同府小脚姑娘,啧啧,个中妙处恕卑职不能尽言,还请长官亲自体会嘛,哈哈哈,”桂友骅yín笑起来,朝秦林使了个天下男人都懂的眼sè。

    秦林也哈哈大笑,挤了挤眼睛:“本官在南京秦淮河、杭州西湖遍会南国佳丽,如今倒要结交几位北地胭脂,领略领略山西的风土人情。”

    双方谈得兴高采烈,看秦林那样,简直把桂友骅引为平生第一个知己,谈的都是青楼楚馆里的话头。

    白霜华听得气闷,就算知道秦林多半在捣鬼,可听到他说那些话,终究有些不舒服。

    直到天sè将晚,秦林告辞离去。桂友骅要摆酒接风洗尘,被秦林婉言推拒了,说刚到蒲州,要寻地方住下来,等安顿好了再叨扰吧。

    出了锦衣卫总旗驻地,秦林笑呵呵的脸sè忽然就沉了下来,旁人想问又不好问,片刻之后他嘿嘿一笑。先寻家客栈住下来,然后让官校弟兄们四下打听,看看哪里有合适的房,或租或买都无所谓。

    山西蒲州地处内陆偏西的位置,无论五峰海商还是漕帮都鞭长莫及,这里可没人替秦林备办宅院了。一切都得亲力亲为,好在蒲州是河东河北与关中相通的陆路要津,各处商队往来如织,客栈倒是很多,咱们秦长官不差钱,选好的先住下来。

    叫了一桌酒席,秦林、白霜华、陆远志、牛大力四位大马金刀的吃喝,还没吃完呢,就有校尉弟兄喜滋滋的回来禀报。在城西找到了一座三进的院落,是个姓刘的晋商置办下来的,这人急着出手,五百银就卖。

    哦?秦林眉头一挑,用牙签剔着牙齿,不紧不慢的走了过去。

    果然是座好院落,建筑飞檐斗拱,窗户和梁上都刻着画儿,一sè儿的水墨青砖铺地。房屋高低错落。颇有山西风味,与江南、京师迥异。而且坐落在蒲坂上,西望黄河景sè,推窗可见鹳雀楼旧址。

    姓刘的晋商陪着笑,一口山西腔:“长官,额这个宅是顶顶好咧,逆买下来不吃亏!”

    “五百银啊,贵了点儿……”秦林挠了挠头皮,“四百如何?”

    哎呀,秦长官在乎这点?那来谈的校尉就有些着急,蒲州是三晋要津,地价只稍逊南北两京、杭州扬州,刚有个比这小一半的宅,主人都少了八百免谈呢。

    哪晓得刘老板稍一犹豫,就狠狠咬着牙关:“罢了,四百就四百,谁让额急着回家乡咧?宅里仆佣都是雇的本地清白人家,请长官善待罢。”

    居然成了?众位官校又把秦林高看一眼,怪不得五峰海商那位金船主这么喜欢长官呢,原来他还是位经商的天。

    很请来中保写下契约,陆远志数出四百两银的会票,刘老板交出房契地契和所雇仆佣的名册,双方交割清楚,他吆喝一声,几名家人抬着两三口箱笼出门而去。

    “奴婢们叩见秦老爷!”宅里男女老少仆人都来叩见主人,这时候买卖不破雇佣,往往把宅买下,里面帮佣的仆人也转过来,当然主人如果不乐意,随时让他们走人就是了。

    秦林坐在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非常有派头的翻看花名册,后大度的挥挥手:“重雇人不如就用你们,放心,本老爷不会亏待你们的,所有人月钱都照旧,不过谁要是犯错,那就该怎么罚就怎办罚!”

    仆人们立刻大声应承,然后秦林又挥挥手,这各自散去。

    瞧他那小样!白霜华撇撇嘴,只觉秦林坐在太师椅上,捧着花名册得瑟的样,简直就像个山西土老财,还是悭吝刻薄的那种。

    丫的咋不戴顶瓜皮帽呢?

    正在此时,院外头有人叫门,秦林使个眼sè,陆胖跑到前头去开门,不一会儿这厮就颠啊颠的回来了,胖脸上笑容不是猥琐,是非常猥琐。

    “秦哥,您、您还是自己去看看吧,”陆胖冲着秦林挤眉弄眼的。

    看看就看看呗,还能有什么古怪?秦林为首,众人一起走到头进院里,顿时全都怔住。

    两乘小轿摆照壁后面,八名轿夫垂手肃立,众人认出他们竟是锦衣卫总旗桂友骅下属的锦衣官校,为何突然改行做了轿夫,这抬的又是什么人?

    “桂总旗听说秦长官远道而来,没有家眷同行,恐长官长夜寂寞,特意送两位姑娘与长官暖席,”为首的锦衣官校说罢,就各各动手把轿帘掀起来。

    两乘轿,各走出一位盛装打扮的妙龄女,面容妩媚迷人,纤腰盈盈一握,绣花鞋包着三寸金莲,几步路走得娉娉婷婷如弱柳扶风,虽不算天姿国sè,却极能吊起男人的胃口。

    这就是以三寸金莲闻名于世的山西大同府姑娘了,两名女轻启朱唇,朝秦林盈盈道了个万福,刹那间媚态横生:“拮芳、采萍,拜见秦老爷,还~~-~~望秦老爷怜惜。”

    咕嘟,一名校尉弟兄用力的吞了口口水。

    “秦、林!”白霜华恨恨的磨着牙齿,心说秦林这厮敢把两女收下来,本教主就、就……到底就怎么样,其实她自己也没想明白。

    “哎呀,两位请起,请起!”秦林一脸sè迷迷的坏笑,眼睛几乎粘在拮芳和采萍身上了。

    “咳咳,”白霜华咳了两声提醒他,心中颇为不满。

    秦林醒悟过来,笑眯眯的告诉蒲州这几名锦衣卫,说请代我多多拜上桂总旗,谢他考虑周到。

    这几位一走,教主姐姐的脸就刷的一下垮下来,冷笑道:“秦林,今晚是哪位姑娘侍寝呢?”

    采萍、拮芳两女不是省油的灯,身为女本来就在某些方面比较敏感,她们出身青楼楚馆,就加注意到某些细节,再加上教主刚洗脸洗去了化妆,立马被她们认出是女扮男装。

    “哟,这位姐姐怎么称呼,对老爷直呼其名,未免太不敬了吧?”拮芳绵里藏针的回应。

    采萍也掩口轻笑:“咱们初来乍到,怎么敢和姐姐争锋?今晚自然是姐姐服侍老爷嘛。”

    得勒,这下可好看,魔教教主来服侍秦长官,他消受得起吗?

    陆远志、牛大力几乎笑抽,几个人憋着劲儿,肩膀一耸一耸的。

    秦林心说我倒是想她侍寝,可后果实在太严重啦,魔教上上下下得而诛之,咱秦长官可受不了……

    白霜华的脸蛋早已红透,竟被两名jì女认作秦林的侍妾,这脸可丢到姥姥家去啦!

    秦林挺了挺胸,大模大样的挥挥手:“拮芳,采萍,这位双双姐比你们先入门,先入为大,今后你们得称她一声姐姐,嗯,你们初来乍到也不知道老爷我的习惯,今晚还是让双双侍寝吧!”

    你!白霜华银牙几乎咬碎,悄悄冲着秦林挥了挥拳头。未完待续

荆湖卷 860章 骨肉分离

    原创拮芳和采萍嘻嘻哈哈的笑着,果真冲着白霜华叫了声姐姐,似乎看出点苗头,拮芳还故意问要不要按规矩给她奉茶,魔教教主顿时闹了个大红脸。(我要

    秦林吩咐丫环过来,收拾房间安顿两名来的侍妾,拮芳和采萍还悄悄冲着他抛媚眼儿呢,看样恨不得当夜就委身于这位年轻风趣的秦老爷。

    “秦、林!”外人都退了下去,白霜华用力挥了挥拳头,顿时劲风铺面,房间里掌风犹如龙吟虎啸,窗户被劲风所激,唧唧嘎嘎的一阵摇晃。

    众人激灵灵打个寒颤,陆远志、牛大力两个没良心的,立马讪笑着说要去烧水洗澡,准备丢下秦林溜之乎也。

    陆胖还朝校尉弟兄们挤挤眼睛,很老成的说:教主大人和秦长官的事儿,咱们外人不好乱掺合啊!

    嗯,众弟兄不约而同的点点头,对陆远志的说法深表赞同。

    你们这群卖主求荣的货!秦林很想把胖和牛大力揍个一百遍啊一百遍,可白大教主虎视眈眈,他也无可奈何,只好在教主姐姐发飙之前,幽幽的长叹一声:“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就算寡人有疾寡人好sè,何必放着身边的绝sè佳丽不闻不问,却要勾搭那些个残花败柳?既有了同生死共患难的红颜知己,哪里还有心做那些逢场作戏的事情?”

    说罢,秦林深为委屈的看着白霜华。眼神中“真情流露”刹那间神情极为丰富。

    “又来了!”白霜华以手加额,其实是掩饰着心头的慌乱。不知为什么,明知道秦林这是夸张多于真实,可听他说起那些甜言蜜语,仍不免芳心咚咚咚的乱跳。

    身为白莲教的神功盛德光明至大圣教主,从来教众们只有唯唯诺诺,言必称教主英明神武,教主烛照天下。绝对不会有一个人注意到,银面具之下的并非庙中的泥偶塑像,而是一位活生生的人,一位美丽动人的绝sè佳丽。

    即使偶尔摘去面具,教众们见到她绝世的容颜,也只敢低眉俯首,哪里敢生出半点儿亵渎之意?别提和她说这些动听的话了。

    身为魔教教主,被朝廷视为心腹大患,江湖中人闻之sè变。白霜华可以受到无数人的畏惧和敬仰。但独独不可能有爱慕……

    秦林戏弄够了白霜华,这话锋一转,嘿嘿干笑道:“周郎想叫刘皇叔乐不思蜀。也广置宫室,多蓄美姬,还饶上个千娇百媚的孙夫人。张四维这厮想困住我,只送一座宅院,两名大同府的姑娘,未免忒地小瞧了我!”

    啊呀,怪不得!陆胖一拍大腿,怪不得这座房买得如此便宜。建筑和地段又格外的好,怪不得刚在锦衣卫总旗驻地提了一下山西大同府姑娘。桂友骅就送了拮芳和采萍过来,妈的,张老儿打的这个主意,真够狡猾的。

    秦林在锦衣卫总旗驻地,和桂友骅谈话时就有所察觉了,这厮大约是吸取了琼州所莫智高的教训,不再明刀明枪,而是用酒sè财气软刀杀人。

    换作别的人,从少年成名位居高官,忽然一贬到底,远远的贬谪出京几千上万里,恐怕都免不了心怀忧愤,少不得叹一句知音少,弦断有谁听。就算那一等一的人物,也会暂时颓废沉迷吧!

    在这时候,以美女良宅相诱,以铜墙铁壁相困,恐怕这人眼见前途无望,沉迷酒sè财气聊以消愁,很就沉沦下去,再难以自拔了。

    秦林和那些沉沦的前人相比,其实不见得有多么心xìng顽强坚固不可动摇,倒是他的对手料错了一点,他并非被贬谪出京,而是主动选择以退为进,戚继光蓟镇军营里的呼声,罗木营浙兵的牵挂,淮河两岸父老的呼声,鸡笼港的千帆竞渡……带给他无穷无尽的力量,又岂会意志消磨、沉沦酒sè?

    白霜华也很明白过来,恨声道:“张四维这厮,把蒲州经营成了他的铁桶江山,身为首辅大学士,要安排这里的一个锦衣总旗真正不费吹灰之力,若说桂友骅不是他的人,那奇怪了呢!”

    那可不是,秦林要求分派工作,桂友骅就顾左右而言他,分明是不希望他干出一丁点成绩,刚提了提山西大同府姑娘,他就忙不迭的送了两个,丫简直比亲儿还孝顺啊。

    “可笑桂友骅派了两名青楼女,就想捆住咱们的手脚,真是太小看天下英雄!”白霜华没好气的说着,被秦林点破之后,顿觉对方格局狭小。

    秦林望着她嘿嘿一笑“就是嘛,难道我秦某人没见过女人?比起沉鱼落雁的魔教教主,刚两位简直什么都不算嘛。”

    呃,这家伙……白霜华的脸蛋儿又是一红。

    陆远志和牛大力互相使着眼sè,瞬间溜之乎也。

    秦林凑近了,在白霜华耳边低语:“如果教主大人使美人计,在下立马举手投降,绝不带一点儿犹豫的!”

    想得美!白霜华含羞带嗔的白了他一眼,跺了跺脚,身形如鬼魅般消失在了回廊深处。

    “不说留下来侍寝吗?”秦林摸了摸鼻,明明三个美人儿,秦长官却要独守空房,郁闷啊!

    慢慢走回卧房,黄河上一阵夜风吹来,秦林抱着膀顿觉空虚寂寞冷,不禁寻思要不要把采萍和拮芳叫来?无非糖衣炮弹罢了,咱把糖衣吃掉,炮弹打回去。

    罢了,秦林苦笑着摇摇头,吱呀一声关上房门,咱既然做不来禽兽,也只好禽兽不如了,嗯嗯,不要胡思乱想,现在这时候,张四维府上应该知道我来了吧……

    五十里外。秦林白天曾经打尖的风陵镇上,一座气势恢宏的宅院背着风陵,面朝黄河。夜幕下高高挑起的灯笼,照着门首黑底金漆的牌匾:敕建少师府。

    门口硕大的石狮左右摆放,张牙舞爪凶相毕露,十多名挺胸凸肚的骄仆雁翅排开,人人脸上带着骄矜之sè,摆出副眼皮不夹人的嘴脸,眼睛望着天上。若是谁来投贴拜会啊,他们简直恨不得拿鼻孔瞧人。

    可今天骄仆们的神sè又比以前有所不同,骄傲蛮横中似乎带着点儿惶惑,原因无他,府上派出去办事的商队居然被雨水浇得湿透,一向横着走路的曹四哥垂头丧气的回来,别人和他打招呼都心不在焉的,而从来都非常笃定,任何事都难不倒的老太爷。也很反常的失态了。吼声隐隐约约传到了外头。

    是怎么回事儿?骄仆们互相探问着,可都不得要领,还是里头出来的一个小厮。提到老太爷好像说起个秦字。

    的确,老太爷发火就是为了秦林。

    这位老太爷年过七旬,头戴忠靖冠。穿一领蓝底素纱燕服,生得白须飘飘,如果不是那双歪斜的眼睛和歪斜的嘴,倒也有点忠臣义士的模样,他就是当今首辅大学士张四维的父亲,晋商魁首张允龄。

    张老太爷右手搓着两只光溜溜的铁胆。白胡一抖一抖,歪起眼睛瞅着曹四。厉声道:“你那老爷从京里来信怎么说的?现在你倒好,在外面胡作非为,吃了个大亏不说,咱们本乡本土住着,倒叫别人来邀买人心,败坏我张家的声誉,岂有此理!”

    听这话倒是很正气凛然的,莫非张老太爷是位德行高尚的缙绅?

    曹四跪在地上,哭丧着脸,可怜兮兮的道:“老太爷容禀,那小不知道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他手下一个小白脸好生厉害,一掌就把洪金刚打得爬不起来,当时、当时百姓又多,我怕动了众怒……老太爷,小的倒不是想要那锭金,小的是为了张家的体面,和这外路人独斗啊!”

    “哼,哪里来的野小,连财不露白都不晓得,爹妈怎么教的?”张允龄说着,昏花的老眼里就是厉芒一闪:“如果在荒郊野外啊,你做掉他也就罢了,在风陵渡,却是失了盘算。”

    啊呀,这是首辅大人的父亲,三晋之地的头号缙绅,还是哪里的土匪强盗?

    晋商确实诗礼传家,张允龄家族中是代代都有人去应科举,可要是因为这就把晋商当成善男信女正经商人,那就简直要笑掉大牙。

    关中巨室,尤其是出名的大晋商,麾下的商队北上蒙古草原,西进关外之地,乃至青藏高原都留下他们的足迹,为了赚钱可以做任何事情,每支商队都有大批护卫,很多时候他们并不介意客串一下土匪的。

    倒是那些个秦岭、太行山里头的正牌土匪,晓得晋商的商队来了,一个个都毕恭毕敬的候着,为嘛?人家是大土匪啊!

    哪怕到了鞑靼、瓦剌、西域诸王、青藏高原各派法王的地盘,晋商都是座上宾!

    张允龄张老太爷就是头号大晋商,你猜猜他老人家究竟是个什么脾气?

    没多久,护院们吵吵嚷嚷,推搡着几个人走到院里,赫然是杜铁柱两口和三个儿女!

    杜铁柱两口儿扑通一声就跪下了,磕头道:“老太爷饶命,老太爷饶命,小的孩病太重,没有故意和少师府作对啊……”

    张允龄鼻里嘿嘿冷笑,将手里两枚铁胆转得哗哗直响,高高在上,如神祗俯视蝼蚁般看着杜家几口儿:“也罢,你们说出那人的身份来历,太爷就饶你们一命。”

    “说,说!”曹四冲上去,揪着杜铁柱的领口不停摇晃。

    杜家夫妻互相看看,脸上都犹豫得很,明知张老太爷问清楚了,必定对恩公不利,出卖恩公实在丧良心,可如果咬定牙关不放松,全家人的xìng命又在人家手心里捏着。

    实在是左右为难啊!

    一时间,这对朴实的农家夫妻,只觉心头乱如麻。

    “爹爹姆妈不要说”小女儿突然脆生生的喊起来“大哥哥是好人,救了十一郎,我们不能害了他,我答应了他要做好人的!”

    哦?张允龄沟壑密布的老脸顿时沉了下来,如鹰隼般的目光投向小女孩,yīnyīn的一声冷笑。

    杜铁柱左右为难,只好跪在地上砰砰砰磕头:“老太爷,饶了小的们吧,求您了……”

    张允龄微微一笑,很慢很慢的摇了摇头。

    “来人呐”曹四狐假虎威的吼道,两条目光不怀好意的投向了姐姐怀里的十一郎:“把这小家伙带走,嘿嘿,宁化王爷那里还差个小阉奴。”

    什么?杜家几口儿顿时魂魄都惊飞起来,那宁化王是晋王府支派,和张允龄多有往来,谁家好生生的孩,要送去他府上做小宦官啊,何况杜铁柱三十多岁有了这个儿,一送过去,岂不断绝孙了么?

    “老太爷开恩,老太爷开恩!”杜铁柱把脑袋磕得砰砰响,母亲和大姐姐像护崽的母兽一样护住十一郎,小姐姐愤恨的看着张允龄,小嘴一瘪一瘪的就是强忍住不肯哭出来。

    几名如狼似虎的护院冲上来,就要拖走十一郎。

    恩公,对不住了!杜铁柱万般无奈,只得说道:“停无弹窗无广告//、停下,我说还不行吗?我们不知道那位公的姓名,只听说是蕲州什么神医的学生。”

    蕲州李时珍?张允龄的眼睛眯了起来,接着就哈哈大笑,挥了挥手:“好,就放过你儿,不过,刚这小妞骂老太爷我,不能不施以惩戒,唔……”

    “她不是骂我们是坏人,她要做个好人吗,就把她卖到大同府的青楼里去,看她将来怎么做个好人!”曹四恶狠狠的提出建议,满脸狗腿的坏样儿。

    张允龄眯着眼睛,不置可否的挥了挥手,曹四就知道老太爷同意了,双手叉着腰,厉声喝令将十娘带走。

    “女儿,女儿啊……”杜家夫妻呼天抢地的哭起来,可护院们又凶又狠,几脚将两口儿踢翻,一把提起小姐姐带走。

    小女孩心中畏惧已极,可她并没有哭,她听大哥哥的话,觉得好人不应该在坏人面前哭泣。

    当夜,曹四派人送走了杜家小姐姐,又将杜家四口押回了他们祖祖辈辈居住的那个小山村。

    骨肉分离的人间惨剧刚刚上演完毕,来自蒲州锦衣卫的访客也到了少师府。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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