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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血漫黄沙     极品刑警道士txt下载     极品刑警道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04章 鲜花痛扁牛粪

    沧州城内对黎叔儿无不是奉若神明,那沈如潮也自不例外,见杨亿如此说,也不以为忤,只是点了点头,有气无力地说道:“既然是老神仙的法旨,下官也就不妄言了,两位小师傅,还有这位义士,暂且回去歇息吧。”

    杨亿、魏二急于见到黎叔儿,将发生的那一切都告诉他,遂也不再客套,稽首施礼之后,就带着那蒙面女子下了城,向州府衙门走去。

    城楼上,沈如潮看了看城下杨亿、魏二苟他们渐行渐远的身影,又转身看向那城外太平军的军营,面色阴晴不定,隐忧之色愈发沉重起来。

    一阵寒风袭来,呛得沈如潮是咳嗽不止。见状后,德成上前附身劝道:“城上风大,这里有卑职值守,大人还是回府衙歇息吧。您要是身子垮了,阖城的百姓又该仰望谁去护佑啊。”

    看着同样是双眼布满血丝、两颊深陷的德成,沈如潮心里一阵波澜起伏,在旗人普遍骄奢贪婪却又贪生怕死的时下,自己能有这样一位忠贞不二、慷慨赴死的旗人做守尉,是何其幸哉,又是何其哀哉,因为,他很可能与自己一样,最终都成为这座城池的殉葬者。

    那件事是不是应该告诉他了呢,还是再等等,再观察观察?看着眼神真切的德成,沈如潮思忖了一下,觉得眼下时机还不成熟,还是缓一缓再说的好,遂喟叹了一口气,说了句“有劳了”,便在小厮的搀扶下,缓慢地向城阶走去。

    目送沈如潮伛偻的背影离开,德成难掩心中的酸楚,但回身看向那些同样疲惫不堪的兵勇,德成身上霎时又充满了豪气,抽出佩刀,喊道:“弟兄们,都打起精神来,咱们身后都是自己的老娘和婆娘孩子,决不能让她们受那长毛的污辱,听见没?!”

    听了德成激昂的话语,那些兵勇顿时握紧鸟枪和刀矛,迅速伏在垛口上,在冬日寒月的映射下,一个个衣衫褴褛的背影组成了一道悲壮却难以逾越的“铜墙铁壁”!

    再说杨亿他们下了城以后,是一路疾行,不多时就到了州府衙门,此时,天色已明,就见黎叔儿的房间里已经是灯光昏黄,放屁打嗝咳嗽等种种声音交织混杂,听得杨亿是一阵阵皱眉,心说师傅啊,您可给我长点脸吧,我这叭叭地跟人家吹您是道行高深的老神仙,又这么不拘小节的神仙吗?

    倒是魏二苟对黎叔儿的种种恶习早已习以为常,也不在意,上去“哐哐”凿了两下房门,不想黎叔儿门压根就没有上门闩,“咿呀”一声就开了。

    魏二苟抢步先进去了,正在抻懒腰打哈欠的黎叔儿一见魏二苟进来了,微微有些惊讶地问道:“诶,咋这么快就回来了,又碰上啥麻烦啦?”

    魏二苟成心要给黎叔儿点小刺激,也不说话,让开房门口,杨亿随即也挤了进来。

    黎叔儿一见杨亿那欲语还休的表情,再一看这二位爷连一身行头都换了,身上还沾满了血渍、泥渍等可疑的痕迹,兼之灰头土脸的,就知道他们一定遭遇了可怕的经历,心中一阵心疼,正要出言询问,就见

    一名黑衣蒙面人走了进来,从那身形步伐,可以看出是一名女子,不由得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看着杨亿和魏二苟有些口吃地问道:“我说,二位爷,你们这一晚上干啥去了,行头也换了,造型也换了,还拐带回一女子,你们、你们谁能帮叔儿捋一捋,这而是咋回事啊,诶?”

    那蒙面女子见黎叔儿一脸惊诧的神情,上前朝黎叔儿款款道了个万福,轻声说道:“民女钟离伊伊拜见老神仙。”

    “你叫钟离伊伊啊,呵呵”听了那女子的话,黎叔儿还未及说什么,一旁的杨亿和魏二苟总算知道了她的名字,忍不住都现出一副大为好奇的样子。

    “啊?你们连她叫啥名字都还不知道呢?那你们怎就敢将她带回来,按着大清律,私贩人口及仆役是重罪,可以弃市的,就是砍脑袋,你们这两个犊子了太不让我省心了啊,派你们出去干点事儿,正事儿没给我整明白,却带了一大活人回来,你们要活拉气死我是吧,啊,两个败家玩意儿,我削死你们我……”黎叔儿一见杨亿和魏二苟居然连那女子叫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将人往回领,恼怒于他们俩的易于轻信他人,以及行事孟浪,抄起大鞋片子就要归拢他们俩。

    见黎叔儿动了肝火,钟离伊伊赶紧上前,正要替杨亿和魏二苟解释,杨亿伸拦住她,摇头笑道:“甭当真,叔儿就那毛驴子脾气,不是来真的……”

    杨亿正同钟离伊伊说笑,就听见魏二苟一声惨叫传来,还以为是黎叔儿给他来了个锁喉加腿绊、略施小惩呢,回头一看,就见柳若雪正揪着魏二苟的耳朵,眼神不善地看向钟离伊伊问道:“行啊,你个狗东西,出去得瑟一晚上,你给本姑娘弄回一朵花来,怪不得回来连个招呼都不打,这是成心瞒着我是吧……你这是怎么弄的,哎呀这伤口,你要死啊是吧?!”

    柳若雪正要收拾魏二苟,忽见他遍体是伤口,一腔怒火顷刻间化为了无尽的心痛,慌慌张张地寻找金疮药为魏二苟和杨亿敷伤口,嘴里还不停地数落着他们俩,内心的疼惜是溢于言表。

    一见先是出现一疯癫道士,这会儿又冒出一凶悍的漂亮女子,还看着自己拔份儿,那钟离伊伊看着杨亿,有些不知所措地问道:“她、她又是谁啊?”

    “她是他的亲马子,啊,说秃噜嘴了,她是他的内人,亲两口子,就是表达亲昵的方式有些与众不同,这不一宿没见了吗,小别胜新婚,俩人情到浓时控制不住了,呵呵”杨亿伤势较魏二苟轻,敷完药后便站在一边,一脸坏笑地看着被金疮药拿得龇牙咧嘴的魏二苟,说起了风凉话。

    “你给我滚一边去,少在那说三起疙瘩话,谁是他内人,我看上这见异思迁的死胖子,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柳若雪听见了杨亿的揶揄,一双美目看向杨亿,正自为自己抱屈,就听见那不长心的魏二苟悠悠地接了一句道:“你要是鲜花啊,那牛都不拉屎了啊……”

    魏二苟话音未落,就听“吧唧”一声,柳若雪一个三百六十度大回旋,魏二苟刚

    贴满膏药的壮硕身躯就华丽丽地平铺在了地上,摔得黎叔儿一皱眉,不满地看向柳若雪说道:“桃丫头,下手咋没轻没重的,砸坏了那彩釉的地砖多白瞎啊……”

    “地砖……白瞎……”听了黎叔儿和柳若雪那补刀加腿枪的奇葩对话,魏二苟一脸悲愤地看向黎叔儿喊道:“您还是我亲师傅吗,这日子没法过了,散伙,必须散伙!”

    笑过闹过,黎叔儿将柳若雪和魏二苟分开,然后看向还戴着面纱的钟离伊伊笑道:“这位姑娘,既然进了贫道的门内,自然就不是外人了,可否请姑娘先去换身衣服,再来赐教贫道呢,呵呵”

    见黎叔儿如此体贴入微,钟离伊伊朝黎叔儿施了一礼,款款道:“蒙老神仙垂怜,伊伊焉敢不从。”

    “二苟我了解,他没那色心,更没那色胆,去吧去吧,领钟离姑娘去换身衣服去,乖啊。”黎叔儿见柳若雪对钟离伊伊仍是心存芥蒂,老脸堆满了褶皱地哄柳若雪带着钟离伊伊去换衣服。

    “你们俩这才是真爱啊,长得都那么丑,还老怕对方被别人抢走,服了,感动得我是鼻涕啦瞎啊,哈哈”杨亿看着捂着老腰站起来的魏二苟,是放声大笑道。

    “滚犊子,弄死你丫的你信不信……魏二苟不敢惹柳若雪,只能将一腔爷们气全撒在了杨亿身上。

    “你给我闭嘴,风停了雨停了你又觉得你行了是吧,就他娘的会起哄拱火架秧子,还能不能压点事儿,诶?”黎叔儿些无奈地看着这一个赛一个不让自己省心的徒弟,突然有些想念自己的师傅了,他老人家当年调教自己及那一干师兄弟的时候,也真是不容易啊。

    打发走柳若雪和钟离伊伊,黎叔儿把杨亿和魏二苟叫到桌前,让二人将在太平军军营里的经历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

    听到杨亿和魏二苟描述的那些汉子的装束,以及使出的金身匮等法器,特别是那立在吉文元军帐中央的三盏灯,黎叔儿眉头一皱道:“按着你们说的,那些汉子与咱们正一教还颇有渊源呢……”

    “您可拉倒吧,向攀亲戚也找那牛逼点的啊,就那些孙子,一个个长得都特么不像人,和咱们正一教会有毛关系啊,嘻嘻”魏二苟不以为然地看着黎叔儿嬉笑道。

    “你懂个屁!”黎叔儿瞪了魏二苟一眼,接茬儿说道:“你们遇到的那些汉子,应该是来自百越的瑶族完满派弟子,那完满派是我们正一教祖师张天师在百越传教时,衍生出一个分支,此派亦尊奉元始天尊、道德天尊、灵宝天尊这三清老祖为最高神,尊张天师为祖师,尊“玄中教主大/法师”为教主。所信奉的神也是咱们正一教的神,可以说,那完满派就是咱们正一教在瑶乡的变种,渊源不可谓不深。”

    黎叔儿捻了捻下巴上那几径鼠须,沉吟了一下,继续数道:“从你们描述的那三盏灯来看,亦应是完满派借鉴咱们正一教的二十八宿七星符,演化出的所谓挂灯之法,可令现世信徒借助道力,在来世成为‘家先’,……”

第305章 生死棋局

    “您等等,‘家先’是毛线啊?”魏二苟见黎叔儿神神叨叨的,不禁心生好奇地问道。

    “啥玩意儿,啥毛线啊,跟毛线有啥关系啊?”黎叔儿一脸费思量地看向魏二苟,不知魏二苟所云的是什么玩意。

    “你特么和叔儿好好说话,”杨亿瞪了魏二苟一眼,看着黎叔儿笑道:“您甭搭理他,他这是吓傻了,得好好缓一阵子先,呵呵”

    “你们两个在搞啥明堂?”黎叔儿一脸警惕地看了他们俩一眼,这才接着说道:“完满派虽然脱胎于正一教,但其教义又融合进了瑶族原有的祖先崇拜,其修道亦是以得道成仙为目的,但在修炼方法和正一教得道升天的途径却存在着较大的不同。比如说,咱们正一教讲求的是借助种修道手段,以达到长生成仙的目的。但完满派及蓝靛瑶、茶山瑶的道公把替人超度亡灵与得道升仙巧妙地结合为一体,使其超度的亡灵都得以升入神仙界,在天庭中获得一定的地位,成为‘家先’,以延续生命和获得超凡能力。这是完满派与正一教追求长生成仙的最大不同之处,也是正一教传入百越后被瑶族化的具体体现,即生前入教者死后经师公超度亡灵而升入天庭。”

    说到这里,黎叔儿看向杨亿和魏二苟一下笑道:“如果叔儿猜的没错,你们在吉文元军帐内见到的三盏灯应该就是挂灯,其所挂的灯盏均代表不同的星神,如七星灯中的第一盏为贪狼星,第二盏为巨门星,第三盏为禄存星,第四盏为文曲星,第五盏为廉贞星,第六盏为武曲星,第七盏为破军星。这些星神正是咱们道教信仰的北斗七星。至于挂灯的目的,正如《正一威仪经》所言:正一燃灯威仪,灯象星形,助天光明,延年续命,却祸消灾,一灯十灯百灯千灯万灯万万灯。在完满派中,挂灯乃是求得得道升仙、天门自开的重要途径,也是修道门徒级别升迁的途径,更是他们获取成仙的手段和在来世神仙界等级上升的阶梯,你们毁了那吉文元用以禳灾续命的挂灯,

    他又怎肯与你们善罢甘休!”

    杨亿和魏二苟万没想到那看似平平无奇的灯盏竟然有着如此厉害的作用,难怪那吉文元会视h之如性命,只是那吉文元乃是洪秀全依为股肱的心腹重臣,又怎么会私自修炼瑶族的完满派秘术呢,这若是传到以拜上帝教起家的洪秀全耳朵里,岂不是掉脑袋的罪名吗?

    黎叔儿不理会杨亿和魏二苟提出的疑问,因为那林凤祥、吉文元等人常年戎马倥偬,随时都有可能战死沙场,可那太平军日渐成了气候,夺取这清王朝的大好江山亦是指日可待,林凤祥、李开芳、吉文元作为替洪秀全打江山的急先锋,哪一个不希望活到洪秀全君临天下的那一天后,以开国元勋的身份封侯拜相,并将自己的画像挂到凌霄阁内流芳千古,所以他们重金延聘那些奇人异事弄些禳灾续命的邪术亦是情理之中。

    倒是那和魂魈引起了黎叔儿的注意,在详细问了那面带刺青的汉子用金身匮将那四具魂魈召唤出来的细节后,黎叔儿叹了口气道:“那些瑶族的道公一定不是完满派的弟子,或者是被完满派逐出师门的左道邪士,因为那金身匮本就是亦正亦邪的招魂法器,而且他召唤出的那四具魂魈,乃是脱胎于茅山术的四鬼拍棺之法,与那养鬼仔有些异曲同工之处,不过那些魂魈最后能异变成千魂魈,必定是那军营里还另有阴气极重的养尸地,否则军营乃是煞气极烈之地,若非有极强的阴气压制住煞气,那些金身匮的阴魂是断断不会被那道行尚浅的魂魈轻易吸进体内的。”

    “您怎么知道那魂魈道行浅呢,蒙的吧?”魏二苟似笑非笑地看向黎叔儿,不放过任何一个挤兑他的机会。

    “蠢材,你们不是说了嘛,那四具棺材都是朱漆鲜红,必定是新近入土的,道行岂会深到哪里去?”黎叔儿斜睨了魏二苟一眼,“对了,那千魂魈去了哪里,你们知道吗?”

    “我们有病啊,躲丫的还来不及,我们还跟着去看它跑哪儿去了,这不是

    作死呢吗?”杨亿啼笑皆非地看向黎叔儿,真不知他老人家怎么会提出这么没营养的问题。

    “完犊子玩意儿,那千魂魈也是一桩宝贝,若是让叔儿我遇上了,是断然不会放过的,白瞎了,白瞎了……”黎叔儿鼓唇咋舌地叹息了一会儿,这才问道:“你们说那林凤祥是主动放你们走的,对吗?”

    “对啊,老丫的一点没为难我们,态度那叫一个好,就差净水泼街、黄土铺道送我们出营了,估计是被我们打怕了,恨不得我们马上离开,哈哈”魏二苟看向黎叔儿,得意洋洋地显摆道。

    “放屁,那林凤祥手下兵士数万,就算是车轮战,也能耗死你们,他会怕了你们,真是痴人说梦。”黎叔儿很无奈地扫了一眼不知道愁的魏二苟,真有些无语了。

    “他放过你们,一定是你们对他还有某种咱们不知道或者还没意识到的利用价值,他才会放过你们,可这背后的秘密到底会是啥呢?”黎叔儿大眼皮一耷拉,愁眉不展地自言自语道。

    “我们能有啥利用价值,您想多了吧?”见黎叔儿一本正经的样子,杨亿和魏二苟觉得黎叔儿完全是言过其实了,他们俩不过就是两个菜鸟级的小道士,自顾尚且不暇,能有什么价值啊。

    “你们晓得什么,眼下这场战争已经不单纯是太平军与清军之间的角力了,现在交战的,除了明面上能看到的这两股势力外,还有看不到的各种势力在暗中过招,而且,现在搅和在这潭浑水中的每一个人,既是这场关系到数万乃至数十万生灵生死的棋局中的执棋者,也是随时都可能被别人利用的棋子,你我师徒也无法置身事外……这回终于明白林凤祥为啥会放你们一马了吧?”黎叔儿眼神洞穿一切地看向完全被震惊了的杨亿和魏二苟,温暖而无力地笑道。

    “哎,叔儿饿了,一饿这脑子就不行了,啥也想不明白了,呵呵”突然,黎叔儿收回目光,冒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语。

第306章 名门烈女

    杨亿和魏二苟回头一看,发现柳若雪正带着钟离伊伊走了进来,登时露出一脸坏笑,略显夸张地发出“哇塞”的起哄声。

    怎么回事?此刻,那钟离伊伊已经去掉了蒙面的黑纱,但见她头戴银丝髻,一张俏丽凝脂的瓜子脸上,两弯眉画远山,一对眼如秋水,粉面还贴着三个翠面花儿。再往下看,长挑身材上穿紫绫袄儿玄色缎金比甲,下着翠绫裙,愈发显得纤腰拘束,玉色裙子下边还露出尖尖一对红鸳,哪里还是那个舞刀弄枪的女刺客,分明就是一位体态妖烧、懒染铅华、端庄秀丽的女神啊。

    钟离伊伊被杨亿和魏二苟看得有些娇羞,垂下头,袅袅娉娉地走进来。倒是柳若雪看着杨亿和魏二苟那见色心动的猥琐嘴脸,杏眼一瞪,冷冷地“哼”了一声,杨亿和魏二苟立马意识到了某种危险在“咔咔”逼近,赶紧收回目光,讪讪地起身朝钟离伊伊笑了一下,旋即就被柳若雪冰凉的目光逼视得靠在墙边,老老实实地垂手立在一旁。

    见昨晚神勇无比的杨亿和魏二苟对柳若雪是畏之如虎,钟离伊伊极为好奇地看了一眼柳若雪,柳若雪露出白皙的贝齿,灿然笑道:“他们俩很烦人的,不管不行,伊伊妹子,甭搭理他们,去拜见黎叔儿要紧。”

    钟离伊伊轻移莲步,走到黎叔儿跟前,嫣然道了一个万福,檀口轻启,吐气如兰地说道:“昨晚来得仓促,未及正正经经地拜谢过老神仙,实在是小女子的不是,还请老神仙受此一拜!”

    说罢,钟离伊伊果真朝黎叔儿跪拜下去,慌得黎叔儿赶紧起身扶起佳人,笑道:“本真人不似那俗世中人,不耐这些繁文缛节,还是起来说话的好,呵呵”

    看起来,那钟离伊伊也是极懂得礼数的,到底还是向黎叔儿行了叩拜之礼后,方才起来,规规矩矩地侍立在黎叔儿的旁侧,低头不语。

    “哎喔去,合着这就是传说中的大家闺秀吧,太带劲了,嘿嘿”魏二苟见那钟离伊伊举手投足都是中规中矩,十分养眼,不由得由衷赞叹道。

    “怎么,觉得满园春色关不住了,心动了,后悔了是吗?”魏二苟正在那忘情地抒发胸臆,冷不防柳若雪站到他旁边,厉声逼问道。

    柳若雪这一嗓子忒突然了,吓得魏二苟浑身一激灵,好在这厮反应极快,瞬间便堆上满脸的谄笑,搂着柳若雪纤细的腰肢,故作生气地恭维道:“说啥呢说啥呢,狗哥我是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我的眼里只有你,除了你,谁都不好使,我这玉洁冰清的一身肥膘就等着你来蹂躏呢,哈哈”

    柳若雪岂能不知魏二苟对自己的一片痴心,心里早已是冰雪消融、大地回春了,但脸上还是做出一副冷冰冰的神态,白了魏二苟一眼道:“哪个信你的鬼话,哼哼”

    “行了行了啊,你们俩要打情骂俏,也等我吃完早饭

    行不,这家伙整得肉麻兮兮的,隔夜的疙瘩汤都吐出来了,行不行啊你俩?”杨亿知道以黎叔儿的性子,一定是急着盘盘钟离伊伊的底细,于是便打个哈哈,将话题转移到了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早餐上来。

    杨亿的话正中黎叔儿的下怀,遂吩咐那魏二苟出去传那差役上饭。不消一刻,两名差役用食盒装着早餐来了,不过是些汤汤水水的家常便饭,摆放整齐后,黎叔儿就邀众人开餐。

    吃饭时,黎叔儿在看似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间,让杨亿、魏二苟和柳若雪知晓了那钟离伊伊的少身世与来历。

    别说,还真让杨亿和魏二苟猜中了,那钟离伊伊还真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家碧玉,竟然是深州府衙县丞钟离宁安的女儿。林凤祥、吉文元等太平军将领在自豫北进入直隶境内后,迭次进攻作为直隶中部重镇的深州,使深州多次陷入即将城破的险恶之境。

    满怀忧国忧民之心的钟离宁安眼见深州城内的数万父老乡亲无法免于刀兵加身的祸患,忧愤之下,聚集了钟离宗族的子弟,组成靖难军,屡次亲自带兵出城去袭击那太平军,杀伤太平军甚多,也由此成了林凤祥、吉文元等太平军将领恨之入骨、必欲处之而后快的首要敌人。

    深州城破之日,钟离宁安不忍自己唯一的女儿钟离伊伊落入敌酋手中受辱,便让自己四名武艺高强的族侄护着钟离伊伊及族中女眷,从唯一还未被攻破的南门逃走,自己则带着阖族男丁,与太平军进行了最后的血战,直至力竭后,未及自刎便被太平军擒获。

    据说那林凤祥和吉文元知道钟离宁安深州乃至邻近州县都有极高的声望,为了打击那些意欲抵抗太平军的清军及乡勇的士气,吉文元亲自操刀,将那凛然不屈的钟离宁安施以凌迟酷刑,并将钟离宁安的首级及尸骨、碎肉传檄邻近州县,制造恐慌情绪,意图使那些州县的守军不战而降,或是弃城而逃。

    在逃亡途中,因为不断受到追击的太平军和一些匪徒的袭扰,与钟离伊伊一起逃出来的女眷们先后离散,最后只剩下了钟离伊伊及其四名表兄。当得知自己的父亲被吉文元残忍杀害后,钟离伊伊便立下毒誓,一定要手刃吉文元,为父亲,也为深州城内惨死在太平军屠刀之下的那些冤魂们报仇,于是,她便与那四名表兄跟踪着太平军的行进路线,伺机潜入太平军军营去刺杀那吉文元。

    昨晚,他们买通了一些为太平军送给养的乡民,潜藏在装有米面猪肉的架子车下面,混进了太平军军营,就在他们打探明白了吉文元驻扎的内营方位并前去途中,见到了乔装成太平军的杨亿和魏二苟,因为误会了他们俩是强掳民女去献与那林凤祥、吉文元的太平军士兵,有感于自己家破人亡的凄凉遭遇,钟离伊伊对那些民女动了恻隐之心,遂决定除掉杨亿和魏二苟,救那些与自己身世相近的民女出虎口,继

    而才会有了与他们俩恶斗的一番遭遇。

    再往后的事儿,不用钟离伊伊说,黎叔儿已然从杨亿和魏二苟口中都知道了。

    诉完自己悲苦的经历,钟离伊伊神色凄然却一脸坚强地默然不语,倒是一旁的柳若雪听得是珠泪莹莹,唏嘘不已,杨亿和魏二苟也是一脸戚容,同时也深为钟离伊伊的执著勇敢而赞佩不已。

    半响,黎叔儿才神态肃然地说道:“令尊大人为国捐躯,死得其所,本真人虽为化外之人,亦要敬他一杯素酒,聊表敬意!”

    说罢,黎叔儿从那酒葫芦里到出一杯酒,洒在地上,嘴里还默念了几句咒语,然后抬头看向钟离伊伊道:“过几日,本真人会为令尊大人做一场打谯的法事,超度他的亡灵,希望早日进入六道轮回才好。”

    “多谢老神仙恩典!”钟离伊伊朝黎叔儿深深道了个万福,眼中的神情益发决绝,显示出其内心充满了仇恨的火焰。

    “伊伊姑娘,以本真人之见,你要报杀父杀兄之仇,乃是恪守孝道,本真人自是不会阻拦与你,只是那太平军军营守卫森严,再加上你们这一闹,想必一定会加强警戒,要是想再混进去,恐是难上加难,所以啊,你不妨先在这里住下,等待机会,你意下如何?”黎叔儿捻了捻胡须,想了一下,抬头看向那钟离伊伊说道。

    “这……”钟离伊伊看着一脸暖意的黎叔儿,脸上显出一丝犹豫之色,片刻之后,才喃喃道:“伊伊与老神仙及诸位都是萍水相逢,怎好在此多加讨饶,内心殊为不安……”

    “行了,你就别忸忸怩怩了,反正我自己住一个屋子里也怪寂寞的,正好咱们姐俩说说话,还能解闷,就这么定了!”柳若雪天性善良,一听那钟离伊伊苦命的身世,早已是心碎如落英,恨不能万般呵护于她,如今见她还有些犹疑不定,便忍不住踢她做主留下了。

    “奥哎喔去,你一个人寂寞咋你不早说呢,我可以搬过去陪你啊,是吧,嘿嘿”魏二苟看向柳若雪,趁机占便宜道。

    “想死啊你,马上闭嘴听见没,再敢胡吣一句,看我怎么归拢你,哼!”那柳若雪柳眉倒竖地看向魏二苟,一声娇斥,魏二苟便不敢再多嘴了,但柳若雪最后那句“看我怎么归拢你”,却暴露出了她对魏二苟早已是心有所属,以至于爱屋及乌,连魏二苟的习惯用语都运用自如而不自知了。

    见众人是真心挽留自己,那钟离伊伊也不再推辞,谢过黎叔儿及杨亿、魏二苟,便跟着柳若雪回她们俩共同的闺房去拾掇去了不提。

    见柳若雪和钟离伊伊走了,黎叔儿关上房门,看向杨亿和魏二苟,压低声音说道:“你们还曾记得在咱们爷们刚到城沧州城的时候,沈如潮说过曾有一批奇人异士助其守城,后来又跳下城去与太平军厮杀并一起失踪的那档子事儿吗?”

第307章 错失良机

    “您的意思是他们就是那些故意和咱们避而不见的术士们?”杨亿看向黎叔儿,似有所悟地问道。

    “叔儿只是会怀疑,对了,那些瑶族术士同你们交手的时候,使用了牛角、皮鼓一类的法器了吗?”黎叔儿沉默了一会儿,再次问道。

    “没有,一个都没有。”杨亿和魏二苟同时想了一下,然后肯定地摇了摇头道。

    “呃,看来这些瑶族术士法修为还未达至臻的境界,还无法驾驭那扁鼓神器,这也是你们的幸事,若是碰上了那善于使用扁鼓、牛角的道公,只怕你们就不会这么容易脱身了,不死也得扒层皮,哼!”黎叔儿看了一眼杨亿和魏二苟那身上的伤口,心中暗自后悔自己的莽撞行事,险些将两个徒弟置于万劫不复的险境,真是后怕不已啊。

    “叔儿,咱们眼下该咋办啊,我们在太平军的军营走了一圈,算是看明白了,从林凤祥、吉文元再到底下的那些士兵,一个个都已经被战争变成野兽了,沧州城被攻破只是时间问题,一旦城破,屠城的惨剧一定会发生,咱们总不能眼看着这些老百姓抻脖子挨刀吧!”杨亿眼神急切地看向黎叔儿,情绪激动地说道。

    “哎,你们说的,叔儿又何尝不知?沈如潮又何尝不知?”黎叔儿看着脸色涨红的杨亿和魏二苟,苦笑了一下道:“可是,按着大清律,知州丢失城池者,罪当斩首并株连九族,何况沈如潮是饱读诗书的三榜进士出身,把名节看得比命都重要,怎会甘愿背上个临阵脱逃、以城资敌的骂名?况且就算是沈如潮肯放那些百姓出城逃命,他们只能进到那静海县和天津县里去栖身乞食,眼下那静海县和天津县早已是惊弓之鸟,是决计不会放这些流民进城的,原因很简单,一则是怕太平军奸细混在难民中进到城内,到时候里应外合打破城池,而更主要的,还是静海县和天津县的县令不愿意背上为数万

    流民提供吃住的沉重包袱,倘若这些流民衣食无着,必然会在城内生出事端,你们说,那些颟顸的县令,哪个会愿冒这等掉脑袋的风险啊?”

    “你这说来说去,不就剩下困守孤城一条道了吗,不是,好歹这沧州城的老百姓也是一口一个老神仙的叫着您,这么些年了,您也没少骗吃骗喝啥的,这生死关头,您好歹也得出买点力气吧,要不做人都不敞亮啊,呵呵”魏二苟见黎叔儿在那光说泄气话,忍不住使出了激将法。

    “你他娘的吃灯草灰放屁,说得轻巧,叔儿我就是一道士,又不是老祖张天师,这好几万口子的大活人,咋解救啊?”黎叔儿白了魏二苟一眼,大有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架势,但旋即又话锋一转,说道:“这些日子叔儿思来想去,总觉得在这盘目前混沌一片的棋局中,太平军和清军不过都是过河的卒子,他们厮杀的再激烈,也不过是为后面的老帅、老将在充当马前卒,而那老帅老将,才是决定这棋局胜负走向的关键!”

    “您等会儿先,这谈正事儿呢,咋又整到下棋上去了,啥意思儿啊这是?”魏二苟被黎叔儿绕乎蒙圈了,看着他不满地抱怨道。

    “没文化的流氓注定当不了好道士,太真理了。”杨亿幸灾乐祸地看向魏二苟,哂笑道:“你没听出来,叔儿的意思是这沧州城,呃,应该也包括太平军军营里,还有第三方的势力存在,而这至今咱们还不知道的第三方,才是化解沧州城危机的关键,我说得对吗,叔儿?”

    黎叔儿看着杨亿,赞许地一笑道:“”这猪肉吃得少的人,脑子就是活络多了,二苟啊,没啥事儿用热水烫烫脑袋,把荤油化开,要不都他娘的糊住心眼了,哎……”

    “您这一天要是不损我一通啊,那是老不得劲儿了,这回舒坦了是吧,那您就说说到底啥意思吧,啊?”魏二苟对于黎叔儿的挖苦打击早已

    是习以为常了,反正他一逮着机会也不忘反击黎叔儿,故而也不还嘴,继续一脸虔诚地望着黎叔儿卖萌装傻。

    “小忆有一点说得不对,那第三方势力咱们爷们不是不知道,非但知道,咱们还和他们交过手呢,忘啦?”黎叔儿眨眨眼睛,戏谑地看向杨亿和魏二苟道。

    “我勒个去,想起来了,叔儿的意思是指那些往沧州城里运玲珑燕和银子的邪教教徒,还有那个啥崔老爷,对吧?”魏二苟心中一动,一下子明白了黎叔儿所谓的第三方势力指的就是那些自山西往沧州城里运送银钱和贡品的黑衣汉子,以及那个至今仍未曾露面的神秘崔老爷。

    “不仅如此,”黎叔儿摇摇头,“还有那被阴渡使者抓去的苗疆术士及其同党,还有那些瑶族术士,尤其是那个你们在府衙后面四合院里见到的神秘老者,他们之间,有没有某种内在联系,他们又为了什么而潜伏在这朝不保夕的沧州城里,这一切,不都是很耐人寻味的吗?”

    “哎呦,这一切可太复杂了,我得好好捋一捋,捋一捋,”杨亿听完黎叔儿的分析,脑袋一下子就大了,晕晕乎乎地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哎,对了,叔儿,我想起件事儿来……”杨亿突然想起了夜晚出城时,途径那处与苗疆术士和引渡使者恶斗的街心处时,自己和魏二苟用拙火定烧掉那具苗疆术士遗留下的棺椁及内里的衣服时,曾看到卢景天府上奴仆鬼魂的事儿,遂向黎叔儿讲述了一遍。

    “哎呀,你这犊子,可错失了一个获悉卢府灭门惨案真相的绝佳机会啊!”听见杨亿的讲述,黎叔儿是连连以掌击案,一副大为惋惜的样子,“那棺材里的布片,其实就是那些鬼魂生前所穿的衣衫,人死亡后,衣衫上还会留有强烈的肉身气息,那些鬼魂出于对自己肉身的留恋,便会附着在衣衫上,久久不肯离去……”

第308章 悬丝诊脉

    据黎叔儿讲,人的三魂七魄种,三魂是最容易离体的,一般是在人最害怕或者没有意识的时候,那个时候最贴身的物品不要随便丢掉,三魂在离开的时候一般没有人知道,因为三魂离开了不久还是会回来的,但是三魂还没有回来你一离开,三魂找不到身体,就只好附在附近有本人气息最重的物品上,而一旦这个寄宿的物品毁掉,三魂没有了寄托的地方,也就会消失了。

    正因为鬼魂有这一习性,一些左道术士就利用这一点,将鬼魂生前的衣衫留下一片作为宿主,再在那衣衫上画上拘魂符,将那魂魄禁锢在衣衫内,一旦要用那鬼魂出来害人谋财,便念咒语,解开封印,将那魂魄从衣衫内释放出来,完事后,那鬼魂出于对肉身的不舍,又会主动附着到那衣衫内去,这便是那苗疆术士使用的五鬼拍棺邪术的原理所在。

    杨亿他们晚间所见的那卢府奴仆的鬼魂,必定就是死后留恋尘世、不愿去地府投胎,才会被那苗疆术士用血衣招魂之法,封印在棺椁内,不想杨亿和魏二苟不识其中机巧,误用拙火定的真阳之火将那些魂魄付之一炬,白白错失了可以从那鬼魂口中得知卢府被灭门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机会,真是悔之晚矣!

    见杨亿和魏二苟都是一副懊丧不已的样子,黎叔儿豁达地笑道:“你们俩也不必过于自责,这一切恐怕也是天意使然,注定你们,还有灵儿那孩子还要经受一些磨难,罢了罢了,先不要谈论这些了,你们这一番大闹太平军军营,我总得给那沈如潮一个合理的解释,而且,经你们这么一闹,那林凤祥等人怕你们泄露了他军营里的虚实,一定会重新调整营区的布防,咱们爷们总算能偷享几日太平了,呵呵”

    杨亿和魏二苟正与黎叔儿说着话,就感觉口干舌燥,两眼发黑,不多时,就见杨亿和魏二苟两眼一翻,先后倒在了地上。

    见杨亿和魏二苟晕倒了,黎叔儿并不慌张,起身翻开他们俩的眼皮看了看,就知道他们这是中了尸毒,好在他们俩天生体质特殊,加之又修炼了拙火定,那些尸毒只是侵入经络,并无大碍,便拧开酒葫芦,给他们俩一人灌下一口酒,不多时,二人就打着哈欠醒了过来。

    “叔儿,我们俩是不是晕过去了,咋回事啊?”杨亿依稀记得刚才发生的事儿,遂看向黎叔儿,略显紧张地问道。

    “你们只是中了轻微的尸毒,好在你们天赋异禀,无大碍,若是换了别个道行浅的人,只怕这会儿身子都已经腐化成脓水了,呵呵”黎叔儿看着他们俩,一点都不担心地笑道。

    见黎叔儿如此,杨亿和魏二苟也就放心了,不过,黎叔儿还是喊来两名差役,让他们弄来一些小米给杨亿和魏二苟敷上,拔拔尸毒。

    做完了这些,黎叔儿带着杨亿和魏二苟,又喊上隔壁的柳若雪及钟离伊伊,一同去拜会卧

    病在床的沈如潮。

    正如黎叔儿所料,自天亮后,太平军军营是一派肃静,连平时以骚扰为目的的炮击都停止了。因为战事不紧,平日里鲜有人影的州府衙门内三班六房的幕僚、衙役明显多了起来,好在他们都认识黎叔儿,故而黎叔儿一行是畅通无阻地穿过府衙的大堂和二堂,直接进到了沈如潮的卧室里。

    那些差役见是黎叔儿来了,一个个朝黎叔儿打千跪拜后,便很有颜色地走了出去。见到黎叔儿,面色蜡黄、眼窝深陷的沈如潮强撑病体,挣扎着要下地与黎叔儿叙礼,被手疾的黎叔儿一把按在床上,自己则坐在了沈如潮床头的矮几上,杨亿、魏二苟他们俩与沈如潮也熟稔了,自顾自地招呼柳若雪和钟离伊伊找地儿坐下。

    见黎叔儿带着三个徒弟来探望自己,其中还有一个陌生的女子,沈如潮便知黎叔儿必定是有事由要同自己讲,也不过多寒暄,只是看向黎叔儿,静等老神仙示下。

    黎叔儿咳嗽了几声,清清嗓子,看向沈如潮道:“知州大人,恕本真人唐突,昨晚派两个徒儿去那长毛大营刺探军情,因恐事机不秘,走了风声,事先未将事情告知于你,还望莫要介怀才是。”

    “老神仙哪里话,有何需要,您只管降下法旨,如潮定当赴汤蹈火,全力以赴,焉敢与老神仙心存芥蒂,真真是折杀如潮了。”沈如潮见黎叔儿如此说,面上极是惶恐地回道。

    “如此甚好,本真人之所以派这两个徒儿潜入长毛大营,一则打探一下长毛虚实,二则也是去行刺那林凤祥、吉文元等贼酋,以期造成长毛群龙无首,也好一鼓而破之,可惜那贼酋甚为狡猾,我这两个徒儿也是险象环生,方才逃了出来。”黎叔儿编瞎话都不用打腹稿,明明是派杨亿和魏二苟去太平军军营充当私家侦探去了,却让他那一张婆婆嘴愣说成是为了替沧州城百姓出头,冒着生命危险区去行刺敌军首领的壮举,听得杨亿和魏二苟暗中直竖中指,终于明白了自己同黎叔儿的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而是差老鼻子了。

    黎叔儿正说得口滑,就见沈如潮一双眼睛不时瞟向钟离伊伊,微微一笑道:“这位姑娘是劣徒在长毛军营救回来的,也是为了替父报仇,去行刺那长毛贼酋的奇女子,对了,伊伊姑娘,还是你自己向沈知州报一下家门吧,呵呵”

    钟离伊伊闻言敛容起身,朝沈如潮款款地道了个万福,将自己的身世讲了一遍。听得那钟离伊伊竟然是深州府衙县丞钟离宁安的独女,沈如潮一脸戚容地看着她说道:“宁安兄以身殉国,拳拳忠君爱国之心,天日可鉴,实为我辈效法之楷模也。今日得见小姐,如潮自当替宁安兄照顾有加,以慰宁安兄在天的英魂,还望小姐不要心存生分才是。”

    钟离伊伊似乎不太善于应付这种场面的客套,在谢过那沈如潮的厚意后,便坐回

    到座椅上,不再说话。

    这当儿,黎叔儿伸出三指,搭在沈如潮的手腕寸脉上,闭目凝神,号了一会儿脉,抬眼看向沈如潮,徐徐叹道:“手厥阴心主也,动苦心痛,面赤多喜怒,食苦咽。微浮苦悲伤恍惚,涩为心下寒,沉为恐怖,如人将捕之状,时寒热,有血气。忽而又动苦咳逆,气不得息。浮为风,沉为热,紧为胸中积热,涩为时咳血,大人实乃是夙兴夜寐,操劳过度,再加上饮食不周,感染风寒,才会成了这般模样,大人若是心病不除,恐怕吃再多的汤药亦无济于事啊!”

    沈如潮被黎叔儿一语道破了心事,不禁两眼一红,看着黎叔儿悲声道:“老神仙不禁医术高明,更能参透人心,如潮正如老神仙所言,是为这沧州城朝夕得破而忧心如焚啊,哎……”

    “如今长毛兵锋正健,连那统帅蒙古铁骑的僧格林沁都是屡吃败仗,你以沧州城区区数千羸弱之兵坚守至今,已是不世奇功了,只是那静海县、天津县的守军自顾尚且不暇,根本无法驰援与你,那咸丰爷躲在紫禁城里,身边被一群畏敌如虎的满人围着,以你的官阶,又无法直接向军机处递军情告急的折子,一腔苦闷只能憋在心里,不得病才怪了呢,哎,自古雄才多磨难,从来纨绔少伟男,你也只能自我宽心了!”

    沈如潮被黎叔儿一番说得是心潮跌宕,感伤不已,见自己一番话将沈如潮弄得整个人都不太好了,黎叔儿自感失言,赶紧转移话题,提到杨亿和魏二苟在太平军军营里与几名江湖术士交了手,想画出来让沈如潮辨认一下,看他们可是曾效力于沈如潮麾下的那些术士们。

    魏二苟自告奋勇去画那些术士们的画像,于是乎,那肥厮吆五喝六的,又是让杨亿研墨,又是让柳若雪给按着宣纸,一番舞舞玄玄之后,倒也真画出了一个头像,拿给黎叔儿看了以后,黎叔儿上下看了半天,很无语地看向魏二苟,指着那黑疙瘩问道:“你他娘的画得是后脑勺子是吗?我是啥也指不上你啊,你个败家玩意儿,滚一边去……那个啥,小忆,你咋样啊?”

    见黎叔儿不抱多大希望地看着自己,杨亿笑了一下,从卧室中间的暖炉里拣出跟细木枝,将被火烧得黑糊的一端踩灭,然后用那土制的炭笔,在宣纸上唰唰画了起来,不一刻,一张人物素描画像就跃然纸上了。

    见杨亿还有这两下子,黎叔儿、魏二苟、柳若雪都既惊且喜地看向他,唯有那钟离伊伊不为所动,似乎对杨亿的美术功底不以为然,这让杨亿的心里多少有些说不清为什么的小失落。

    好在黎叔儿并未注意这些,拿起那画像,在征询了一下魏二苟的意见,得到魏二苟很像那名面带刺青的术士的肯定答复后,就将画像拿到沈如潮的病榻前,让其辨认一下,看画中人是否就是那些不告而别的术士中的一个。

第309章 鬼魅老者

    沈如潮接过画像认真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道:“这人下官并未见过。”

    见沈如潮坐了多时,已经是有些气喘,尤自强撑着,黎叔儿心有不忍,便说了几句注意休息之类的话,领着杨亿、魏二苟、柳若雪、钟离伊伊便离开了沈如潮的卧室。

    出了二堂,天已是大亮,看着那些忙忙碌碌似工蚁的幕僚差役们,黎叔儿叹了口气道:“难为这些差人们在这种情形下,还能如此尽责,亦算是忠厚之辈了,呵呵”

    发完感慨,黎叔儿领着四人信步出了府衙大门,站在行人寥寥的街上,黎叔儿左右看了看,忽然道:“二位爷,今日正好为师有闲暇,不妨带着你们去那水月寺游玩一番,如何啊?”

    “啥玩意?哎喔,您老还真是举重若轻啊,都这时候了,您还有心思游山玩水……不是,你这是又想出啥幺蛾子了啊,叔儿?”见在这炮火连天的时刻,黎叔儿居然还有心去访古寻幽,魏二苟先是有些不解,但旋即就反应了过来,黎叔儿此举必有深意,遂好奇地问道。

    “你们不曾听过天下第一关,地上无二寺这句话吗,说得就是这水月寺,如此远近闻名的大寺庙,你们不想去开开眼界,而且那水月寺的斋僧做得一手好素菜,这几日吃那府衙的伙食,嘴里都淡出鸟来了,你们不想打牙祭,为师还想祭祭五脏庙呢,走也。”黎叔儿似笑非笑地乜斜了魏二苟一眼,一马当先地向城南方向走去。

    “甭看了,走吧,我这师傅天生就是个闲不住的人,一天不生出点事儿来,那是浑身发痒,比守寡还不幸福,呵呵”杨亿无可奈何地看向有些懵懂的钟离伊伊,失笑道。

    不提黎叔儿带着杨亿、魏二苟、柳若雪、钟离伊伊去那水月寺,且说卧室内的沈如潮在黎叔儿他们走后,枯坐在床上呆了半响,就听见木床后面的墙壁上“喀拉拉”一阵响动,一扇与墙壁毫无二致的暗门被推开,一名头戴貂鼠卧兔儿,身穿鹦哥绿丝衲袄的男子从暗门处走了出来。

    借着卧

    室里稀薄的晨光,可看出那男子赫然就是那日杨亿和魏二苟在府衙后面四合院处见到的神秘老者!

    见到那神秘老者从暗门出来,沈如潮面上显出些许惊诧,欠身致礼道:“老师何以白昼至此,学生身染沉珂,未及迎迓,还望老师恕罪!”

    那神秘老者朝沈如潮摆摆手,将自己的身子隐在床幕形成的阴影里,碎银般的晨光在其脸上形成了斑驳的阴影,愈发显得那老者阴森而诡异。

    “你这几日身子越发弱了,我与你的玲珑燕可曾一直吃着?”那老者看着形销骨立的沈如潮,皱起眉头问道。

    “学生一日不敢间断,只是服用之后,效果却不似先前那般明显,不知是不是虚不受补的原因,倒是可惜了那些宝贝了,咳咳”沈如潮看向那老者,神情有些忐忑地回道。

    “不妨事,那仙家渡劫还要经过三灾六难的磨砺,何况你只是一**凡胎,要习练那祝由治翳之法,总归是不能一蹴而就的,急不得,兼之你这些日子操劳军务,心力耗费已近枯竭,若不是有那玲珑燕支撑着,恐怕早已是尸居余气了。对了,你那种生基的事体办得亦差不多了,待你身子好一些,为师可同你前去一观,那处生坟地势极佳,自可代你吸收龙穴地气,以求延寿增福。”那老者看着沈如潮,声音沉黯地说道。

    “老师,我那生坟却不知选在何处,旁人若是见到上面立有我名字的碑石,不会疑心我设下衣冠冢、想弃城而逃吧?”沈如潮神情复杂地望着那老者,充满期盼的眼神中又夹杂着一丝不安。

    “那处地界,生人一般是去不到的,即便是有人能到了那里,恐也难活着出去,呵呵”那老者以手捻须,脸上现出自矜而残忍的笑意,看得沈如潮一阵心悸。

    “你心里在腹诽为师的冷酷,对吗?”那老者似乎能看透沈如潮的内心,双目如电地射向沈如潮,语气亦阴寒起来。

    “学生不敢,”沈如潮浑身一抖,冷汗竟自从额头流了下来,赶紧低垂双目,颤声道:

    “老师这样做,其实都是为了学生,学生安敢腹诽老师,那岂不是与那禽兽无异了吗?”

    那老者微微颔首道:“为师知你天性醇厚,怎奈而今这沧州城内数万黎民的性命全在你一人身上,你所做的一切,是在救人,而不是在害人,以牺牲一些人的性命,去换取更多人生的希望,这便是慈悲!你素来崇敬的曾侍郎不是有句名言,以霹雳手段,显菩萨心肠,那曾侍郎在湖南、江西杀人无算,人称曾剃头,他饱读诗书,师从理学大师唐鉴,又岂是那嗜杀之徒,不外是要以杀止杀,使更多的人免遭那长毛及兵匪的杀戮,这才是大慈悲,若你只是拘泥于妇人之仁,又怎能解万民于倒悬?”

    说到最后,那老者眯起一双眼睛,钉子般直刺进沈如潮的内心,令他是浑身战栗,唯有满身冷汗地拜伏在床上,嘴里嗫嚅道:“老师教训得是,学生愚钝,今日蒙老师当头棒喝,才知道自己见识之浅陋,日后自当依次为警枕,不敢再以一念之仁坏了军机重事……”

    沈如潮伏在床上,眼前却无法遏制地闪过卢景天阖府三十余口纷纷倒在呼啸的刀锋之下的血腥场景,心中顿时泛起一阵寒意,难道,这就是老师推崇的以杀止杀的大慈悲吗?也许是吧,老师是练达世事、洞晓阴阳的神仙一样的人物,总不会是错的吧?

    那老者见沈如潮已经完全视自己为神明,自忖他此后是万不敢再生出异心的,面上不由露出了得意的浅笑,旋即问道:“方才那黎老道来此何干?那个眼生的女娃子又是何人?”

    “啊,那黎老神仙,不,那黎老道来此,是探询学生的病情,至于那女子,乃是深州深州府衙县丞钟离宁安的独女,被那黎老道的两个徒弟误打误撞地从那长毛军营内救回来的……”沈如潮偷眼看向那表情骤然变得阴鸷的老者,小心翼翼地答道。

    “误打误撞救回来的,怎地会有这般巧合的事儿,嗬嗬”那老者双眼瞳仁如灵猫般陡然缩小为一条黑线,并发出了森森的冷笑声。

第310章 水月寺

    见老师对那钟离伊伊的来历似有所怀疑,沈如潮亦知老师奸猾似狐狸,疑心极大,即便是对自己,也总是疑心重重,不是时还要用双关话语敲打自己,故而对其表现出的疑虑也未加在意,想了与一下,将黎叔儿方才让自己辨认那些术士画像一节也瞒了过去,以免自己的老师再横生出什么枝节来。

    那神秘老者看了几眼沈如潮,知他对那黎仕其一向是敬畏有加,很多事情黎仕其不讲,沈如潮亦是不敢问的,所以未再追问,在嘱咐了沈如潮按时服用玲珑燕并坚持打坐后,就沿着那道暗门附身钻进去,身后,暗门无声地合上,一堵浑然一体的墙壁复又立在那里,将一切秘密都遮挡在了沙泥砖石砌成的方寸世界里。

    沈如潮呆呆地看着那堵老者消失的墙壁,半响之后,才仰面后倒,重重地躺在了床衾上,遍体生津,彻底虚脱了。

    再说黎叔儿领着杨亿、魏二苟、柳若雪和钟离伊伊,一行人溜溜达达,神态悠闲地朝着城外西南方向走去。

    四人当中,黎叔儿一向是但凡有人处、必定要装逼的习性,这一路上虽然行人零星,但黎叔儿却习惯性地摆出道貌岸然的标配表情,一路上是大袖翩翩,仙气拉拉了一道。

    至于那魏二苟,一向是拿什么都不当回事儿的主儿,尽管眼下他们周围是杀机四伏,但只要有柳若雪在身边,他去哪里都是甘之如饴,所以自是一脸的轻松惬意,倒真是去郊游的样子。而柳若雪虽然性子泼辣,但却是本性善良单纯,加上这阵子每日都是生活在紧张的氛围中,今日能出来远足,且是与自己心仪的二狗哥在一起,心中自然也是如沐春风,与魏二苟是窃窃私语,恰似一对低吟浅语的黄莺,也算是慕煞旁人了。

    “诶,伊伊妹子,看见没,前面那二位,还真是一对名不虚传的苟男女啊,呵呵”见一路上唯有钟离伊伊是闷闷不乐,杨亿便靠近她,看着侬侬低语的杨亿和魏二苟调侃了一句,希望能以此来逗她一笑。

    那钟离伊伊听了杨亿的话,眼神冷漠地瞟了一眼魏二苟和柳若雪,漠然道:“人家恩爱,关你什么事儿,无聊!”

    说完,钟离伊伊自顾自地向前走去,只剩下表错情的杨亿愣怔怔地呆望着钟离伊伊高挑的背影,片刻之后,摇头苦笑了一下,抬步去追赶已经走远的黎叔儿他们。

    眼下是乱世,先前在沧州城内随处可见的赶脚的骡车如今是稀如晨星,走了半天,饶是杨亿和魏二苟内丹修行已经到了一定火候,额头也已经微微见汗,反倒是柳若雪和钟离伊伊,依旧是香腮白皙,气息均匀,全不似杨亿和魏二苟的狼狈相。

    对于杨亿和魏二苟的窘境,黎叔儿故作视而不见,脚下亦不停歇,又走了一段路程,就见前面的雪地上遥遥驶来一辆牛车,两只青牛驾车一辆青布棚的木车,压着地面上松软的白雪,

    咿咿呀呀地驶了过来。

    那牛车在黎叔儿面前停下,青布车棚的布帘掀开,一名穿着用七条赤黄布块拼缀成的七衣僧服,头裹菩萨巾的青年僧人跳下牛车,双手合什,朝黎叔儿施礼道:“”嘉南长老命小僧来迎迓老神仙的法驾,只因道路滑溜难行,来得吃了,万望老神仙莫要降罪才好!”

    见那僧人言语谦恭,神情惶恐,黎叔儿亦朝其稽首还了半礼,旋即有些纳闷地问道:“贫道事前并未与嘉南大师联系,他怎会知道吾等要来贵宝刹呢?”

    “今日做早功课的时候,有喜鹊绕在枝头盘旋不去,嘉南长老即知有贵客临门,遂差小僧出寺来迎迓,果真遇上了老神仙,可不是应了那句喜鹊登枝福蕴高的老话吗,呵呵”那僧人甚是会说话,一番话语说出来,将黎叔儿恭维得喜笑颜开,很是受用。

    “多日不见,嘉南老和尚这是要成精了是吧,陪你来消遣贫道?”黎叔儿在众徒弟面前被壮了面子,心里是酸爽已极,却故作愠怒地看着那僧人,假意道:“贫道一向安贫乐道,最不喜的就是这等排场,下次不要这样了,呵呵”

    嘴上寒暄着,黎叔儿却是第一个向那车内爬去,看得一旁的杨亿和魏二苟是不禁绝倒,倒是那僧人似乎与黎叔儿亦极熟稔,袖手立在旁边,赔笑看着五人上车之后,便赶着牛车向来时的方向禹禹驶去。

    说来也奇怪,刚才徒步行走时,杨亿、魏二苟他们感觉是路途遥遥,总有走一步退三步的感觉,可坐在牛车里,那青牛的速度亦不算快,但看着车窗外冬日里覆盖着白雪的扶疏枝条,间或还有飞鸟掠过,雪地上不时亦有黑色栗鼠欢快地一闪而过,还真有了几分野外游玩赏景的感觉。

    脚下轻松了,心情自然也愉悦起来,不知不觉,黎叔儿他们便见到牛车驶上了一条青石板铺成的石径。

    牛车的木轮压在石板上,是“”有声,路径两边,还有身着黄色五衣、等级较低的僧人在清扫路径上的积雪。

    穿过那些僧人后,牛车缓缓停下,黎叔儿五人下了车,迎面便见一座巍峨的硬山式建筑,那建筑山门上高悬着门匾,上有三个唐隶大字山门:水月寺,朱色寺门两边,立着近五六丈高的木棂,右联为念念不离心,要念而无念,无念而念,始算得打成一片。左联为:佛佛原同道,知佛亦非佛,非佛亦佛,即此是坐断十方。才知这便是水月寺的山门(前殿)了。

    进了山门,就见前殿内两侧有泥塑的头抵屋顶的身躯魁伟、横眉怒目、叱咤风云的哼哈二将,高约两丈,十分威严。站在山风凛冽的山门内,放眼望去,清楚可见那水月寺建筑群落分为次殿、大殿、后殿三进院落,且均有东西配殿。还有东西两个跨院,占地甚广,气势雄浑。

    穿过山门,黎叔儿一行进到次殿,当中便见有相背而塑前后可观的两

    尊大佛,一座是“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慈颜常笑,笑世间可笑之人”的弥勒佛,再就是着盔披甲,手执紫金降魔杵的韦陀(即护法神、类闹天宫中的二郎神杨戬。两侧还有四大天王,坐象高约一丈五尺,有的伏虎、有的玩蛇、有的弄剑、有的弹琵琶,可谓威风凛凛、气势逼人。

    穿堂而过,黎叔儿他们直奔大雄宝殿。站在阴寒刺骨的大雄宝殿里,杨亿和魏二苟四下张望,发现此殿竟然高达十几丈,登上七步台阶,就可见殿前平台正中有高约五丈的千斤大鼎。殿内正中有三尊赤金镀身的大佛,分别为南海观音、西天如来、释迦牟尼之坐象,高约一丈六尺,面前三张供桌有香炉、蜡千、佛罄之类,大殿两侧有降龙、伏虎、长眉、长臂、醉、睡等十八罗汉,如真人大小,栩栩如生。

    东西北三面墙壁上,立有立体悬空泥塑和壁画,均为手工彩绘而成,其内容是反映西天如来佛,从诞生、成长出家,并率几百名弟子传经的过程。但见烟云缥渺、海岛仙山、奇峰古洞,流云飞瀑,宛若神话仙境。东西两侧还有香龄温席、王祥卧鱼、丁香割肉等24孝民间传说故事。并配有花卉翎毛、山水人物等多种装饰图案,可谓是妙手奇塑,巧夺天工,技艺精湛,令人叹为观止。

    杨亿、魏二苟、柳若雪、钟离伊伊别走边看,过了那大雄宝殿,就到了后殿,内有一精致铜塑千手千眼佛,造型奇特,精艺绝伦。佛像下,一身披袈裟的老僧背对着黎叔儿他们,盘坐在黄色蒲垫上,正在念诵佛经,枯槁的右手一下一下敲击着铜罄,其声悠扬,在偌大的内殿里是回音缭绕,不绝如缕,使人心中陡然生出一丝悲凉之意。

    见那老僧诵经似浑然忘我一般,黎叔儿用手势阻止了那要向老僧禀告的僧人,就立在后面,默默地看着那诵经的老僧。

    那老僧诵经的声音抑扬顿挫,听着那好似一个时间老人在娓娓讲述泛黄旧事的诵经声,杨亿、魏二苟、柳若雪和钟离伊伊就像是在听一首勾起无限往昔记忆的老歌,是心潮汐动,一幕幕深藏在心底最柔软处的斑驳记忆齐齐涌上心头,心内是忽喜忽悲,五味杂陈,眼中似乎都盈/满了初秋的霜露,冰冷而凄切。

    半响,那老僧的声音才渐入尾声,老僧敛敛僧衣,起身站了起来,回身朝黎叔儿合什施礼,缓缓说道:“有劳道兄久侯了,罪过,罪过……”

    那老僧若不念经,声音却是低柔如南人,刹那间就让深陷回忆的杨亿、魏二苟、柳若雪和钟离伊伊回到了现实中,四人如梦初醒地看向那老僧,眼神既惊且喜,有忧又惧,自是各不相同。

    “蒙道兄莅临鄙寺,老衲无以为礼,奉上妙法莲华经一部,让哥儿姐儿静静心,亦知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的一番心境,阿弥陀佛”那老僧看向黎叔儿,微笑着道。

第311章 山雨欲来

    “多谢上师以融合了念力的妙法莲华经点化于劣徒,这是他们前世修来的福分,贫道在此先行拜谢了。”黎叔儿一脸严肃并满含感激地看向那老僧,全然不似惯有的油滑表情,令杨亿他们好生纳闷,不知这老和尚的经文里藏着什么天大的好处,会让黎叔儿如此的感激不尽。

    “对了,你们承迦南上师如此厚礼,怎地不过来道谢呢?”黎叔儿见杨亿、魏二苟、柳若雪他们只管站在后面发呆,不禁眉头一皱,语气不怿地说道。

    “那啥,谢谢大师啊……”杨亿和魏二苟下意识地上前要和人家迦南大师握手,但瞬间意识到这里是清朝,赶紧讪讪地收回手,笨拙地朝迦南大师稽首示礼。柳若雪则是朝那迦南大师倒了个万福,盈盈一笑,煞是惹人怜爱。

    唯有钟离伊伊,一双秀目略显诧异地看着那迦南大师,竟自有几分警惕的神色在其中。

    “不必多礼,三位高足日后的修为远在老衲之上,老衲此举就算是锦上添花吧,呵呵”迦南大师含笑看向杨亿、魏二苟、柳若雪三人,闻言答道。同时,将一双洞察世事的眼睛在钟离伊伊身上停留了几秒,雪白的长眉微微一动,却未多言,只是在前面现行一步,将黎叔儿他们引到了一间素雅的禅房内,.里面只有一张宽大藤床,上面铺着青色薄被,摆着若干佛经,对面便是一尊观音大士小像,其下香烛袅袅,真是好一处闹中取静的清幽禅房。

    众人进来之后,迦南大师命那知客僧去泡了雨前茶来,黎叔儿等人了喝了,是清香沁脾,赞不绝口。

    饮过茶后。不多时,杨亿和魏二苟就已经是饥肠辘辘了,迦南大师对此似乎早有预料,便笑望着他们,让那知客僧陪着他们四个去用斋饭。

    待杨亿等四人离开后,一直满脸慈祥笑意的迦南大师面色一变,脸上登时显露出深深的忧虑之色,黎叔儿举着杯里的香茗,闻了一下

    之后,失笑道:“你这老和尚一向是忠厚长者,怎地也学会了那装神弄鬼的一套把戏,你怎么会知道我今日要来,还派了牛车去接我们,诶?”

    那迦南大师闻言也是一阵苦笑道:“老衲哪里有道兄未卜先知的本事,那了尘实则是老衲派下山去要找你上山来的,不想那了尘在半路上遇到了你,想来他是怕人多,不敢与你说实话,才打了诳语,真是罪过罪过,呵呵”

    “何况,眼下这沧州城外是兵祸连结,城内又是鬼魅横生,以道兄你嫉恶如仇的性子,即便老衲不去寻你,只怕你也会来见我的,以今日之事看来,道兄还是以前以天下苍生为念的性子,老衲当真是钦佩得紧啊。”迦南大师合什朝黎叔儿施了一礼,正色说道。

    “你莫不是察觉到了啥,要不怎地会说出这般言语来?”黎叔儿见迦南大师提到沧州城内鬼魅横生,心中一动,遂看着他问道。

    “老衲虽无道兄降妖伏魔的好手段,但亦知天生妖孽,必有异象,道兄方才来鄙寺说时,可曾发现什么反常情形了吗?”迦南大师没有正面回到黎叔儿的问话,而是反问了黎叔儿。

    “没发现啥不对劲儿啊,咋地啦?”黎叔儿想了一下,还真是没发现这水月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便有些吃不准地回答道。

    “道兄想必亦知道,水月寺建于后周广顺年间始建,绵延数朝,大明宣德十年和正统十七年,两次重修,我朝乾隆五十四年,又再次翻建,而且这历次修建翻建,都得到了皇家和官府的暗中资助,也是由官方暗中促成的,道兄精通堪舆点穴之术,可知其中的原委所在?”迦南大师双目精光四射地瞪着黎叔儿,出其不意地问道。

    “愿闻其详。”黎叔儿早知那迦南大师支走杨亿他们四人,必定是有重要要和自己说,便不再多言,静听迦南大师的下文。

    “京杭运河绵延千里,乃是哺育我华

    夏子孙的一条龙脉,而运河在进入京畿之前,正好流经水月寺,这也是水月寺寺名的由来,这些道兄当然都是知晓的,老衲也就不多言了,但自大明成祖开始,便明令禁止北京西山上的任何开山、填河工程,却是为何?”迦南大师不待黎叔儿回答,急急说下去道:“因为整个华夏大地的山水格局,都是发脉于昆仑山的枝杆山、水上的一个穴场。明成祖为保京都山水龙脉不受断损,才会下此命令,可是,众人并不知道的是,当年刘伯温老祖死前,曾给太祖留下一道谶语,就是二山夹一杠,辈辈出皇上。起初,太祖并未彻悟其中含义,直到太祖即将龙殡之前,在昏睡中时,忽然看见似有画师在画一幅山水画,近前一看,那背对着太祖的画师画的是北面一座形似一条龙的山,南面一座形似凤凰的山,中间平原上有一条河,那山水看着极为眼熟,醒来后传大学士龙文渊来谈论梦境,龙文渊看着太祖凭记忆画出的山水,登时一惊,告诉那太祖,此山水在风水上称为龙风夹一杠,预示着后辈必当皇上,遂命人在全国搜寻与此山水相符的地方,结果那处山水就是别个,就在沧州城里。也正是为此,太祖传下密令,在运河流经沧州城的胎息处翻建水月寺,以压制住王气,我朝得了天下之后,历朝帝王都是对水月寺厚加赏赐,为的就是以鄙寺压制住沧州城的王气,这也是为何历任沧州知州对水月寺都不敢妄加干预的缘故!”

    说完这些,迦南大师看向黎叔儿,终于揭开了谜底:“道兄来时,可在鄙寺周围看到了圆月也似的湖面了吗?”

    听那迦南大师这么一说,黎叔儿脸上终于露出了纠结而沉重的神情,沉声道:“其实,贫道今日来拜会大师,为的也是这桩事体……”

    这回换做迦南大师一脸诧异看向黎叔儿了,颤声道:“你、你到底发现了什么异象,难道,那劫数要应验了是吗,是吗?”

第312章 狂骨之密

    “你知道狂骨吗?”黎叔儿没有接话,却放下茶杯,抬起眼睛看向迦南大师,一字一顿地问道。

    “你怎么会提到这个名字?”迦南大师闻言一怔,看向黎叔儿的眼神陡然犀利起来。

    “狂骨本是传说中由井中枯骨幻化成的邪祟,常在井中引诱世人去投井而亡,魂魄即被狂骨吸入,日久年深,狂骨便成了可以自由变换人形的邪魔,威力堪比旱魃,”黎叔儿没有直接回答那迦南大师的问话,而是像讲故事一般,一个人在那自言自语了一番后,才眼睛无神地看着那迦南大师叹道:“以前我也以为狂骨只是师傅为了吓唬我们才杜撰出来的,但前几日,我真的看到了它,才知道师傅不是妄言……”

    “你见到狂骨了,怎么回事?”迦南大师双目直直地望向黎叔儿,真是被黎叔儿的话给惊到了。

    “不错,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狂骨,它离我只有不足一步的距离……”黎叔儿吐出一口心中的浊气,将那日同杨亿、魏二苟夜探府衙后面的四合院,并在里面遇到蛇妖及那口古井的事儿,向迦南大师和盘托出。

    “你认为那古井里窜出来的石人就是狂骨,是吗?”迦南大师为黎叔儿的茶杯里斟满茶,低声问道。

    “那口井极为邪门,甚至以我这样的修为,都会感到难以遏制的恐怖,天知道那井里面还藏着啥脏东西啊?”黎叔儿眼睛看着杯面那呈漩涡状盘旋的茶水,声音黯哑地说道:“狂骨性情冷酷,这一点极易被那些左道术士所利用,成为保护某种要害地方的凶兽,我在那眼怪异的古井里虽然见到了狂骨,但要仅是狂骨的话,恐还不至于会散发出那么大的杀气,而且还需要那等我从未见过的符篆加以封印,所以,我怀疑那狂骨不过是在掩人耳目,在那眼井里,多办还有着更为可怕的脏东西啊……”

    黎叔儿话音未落,那迦南大师手一抖,端起的茶杯里的茶水洒在了桌面上,嘶声道:“道兄不必再绕来绕去了,老僧昨夜间见有七杀之星坠入城外太平军军营之中,此星非命中喜用神,暗藏风险,如抱虎而眠,乃七杀凶星之首,主乱世之贼,计攻于心,有枭雄之才,无王者之风,想必是那长毛乱党要大开杀戒了吧?!”

    “要只是这样,贫道还不至于这般担心,贫道担心的是,只怕还有那凶悍十倍于太平军的鬼祟在沧州城内蠢蠢欲动,不知意欲何为啊,呵呵”黎叔儿看了一眼一向与人为善的迦南大师,神情无奈地笑道:“你这大和尚长处是心底太善,短处亦是心地太善,总以为这三界的人鬼神不论善恶,最终都是善念战胜恶念,达到圆满,却不知那恶人与厉鬼是禀性难移,只会变本加厉,不会幡然悔悟,所以你们佛家只能一味地劝人向善,逆来顺受,世人倒是温顺如绵羊了,可那些邪魔

    鬼祟也是愈发得意猖獗了,还要我们到道家出来做恶人,一番打打杀杀,然后你们这些老和尚又出来充好人,对我们道家指指点点,真真是气煞人也!”

    那迦南大师被黎叔儿一通抢白,却也不恼,看着黎叔儿笑道:“你莫不是还在记恨当年妙仁大师当众对你醍醐灌顶的教诲吧,若不是妙仁大师当年点拨与你,你又岂能有今日的成就邪?”

    “是啥呢,我老黎是那小肚鸡肠的人吗,你可太小瞧我了,我不高兴了啊,”黎叔儿被迦南大师道破了心思,老脸一红,赶紧矢口否认道。

    那迦南大师是忠厚长者,见黎叔儿有些窘迫,便不再继续,只是朝黎叔儿摆摆手道:“水月寺有一秘密,但老衲秉承妙仁大师非到紧要关头、不得泄露其中之万一的法旨,一直未告予其他僧众,今日听道兄所言,非但是沧州城危矣,之只怕我华夏亦要遭逢大难了,说不得,老衲只得违背妙仁大师法旨,将一切说与道兄,还请道兄定夺一二。”言罢,迦南大师起身示意黎叔儿随他来。

    黎叔儿不知那迦南大师要做什么,懵懵懂懂地随他到了那后殿的千手千眼佛佛像处,迦南大师伸手在那千手千眼佛的右脚处摩挲了几下,就听见一阵轻微响动,那千手千眼佛佛像下面半人高的、生铁铸造的莲花基座便现出一道暗门来,迦南大师取了盏佛像前的长明灯,一弯腰,从那暗门处钻了进去,黎叔儿没有迟疑,也钻了进去,随后,那暗门又迅速关上。

    黑暗中,那迦南大师是毫无障碍地在黑色中疾行,只所以拿那盏油灯,完全是为了让黎叔儿能看着他的身影跟上,不要掉队。

    黎叔儿一面走,一面左右看,完没想到那后殿下面竟然是一处类似天然形成的底下溶洞的地貌,沿着那浑然天成的石头隧道,黎叔儿感觉他们一直在向下走,而且温度也越来越凉,终于,他们来到了一个空旷而巨大的地下溶洞里,四周的石壁洁白如玉,地面上也全是白色的砂石。

    尽管油灯如豆,但那微不足道的萤火之光在折射到石壁上以后,霎时间,石壁上就像被拭去了阴霾的夜空,登时现出点点银光,将那溶洞照得一片雪亮。

    黎叔儿被这一地下奇观彻底震惊了,贪看了一会儿,才有些不满地看着迦南大师埋怨道:“你这贼和尚,咱们也算是生死兄弟了吧,怎地由这好去处却一直瞒着我,你到底是何居心,老贼秃?”

    迦南大师苦笑了一下,望着黎叔儿低声道:“你这疯道士不得撒野,你知这里是何地界,此乃是我寺历代住持的圆寂之地,不信你看……”

    顺着那迦南大师手指的方向,黎叔儿这才注意到,在那好似铺着玉屑的地面上,错落有致地露出一个个灰色石灰岩刻成的石塔塔尖,便知那一定

    是水月寺历代高僧圆寂后的舍利塔,不由得敛容稽首,向那些早已登了西方极乐世界的高僧们致礼。

    待黎叔儿行过礼后,迦南大师带着他在那些舍利塔间拐了几个弯,在一与其他舍利塔别无二致的塔前停下,附身跪拜道:“这里便是妙仁大师停柩之所了,其实,妙仁大师圆寂后,法坛内只剩下了一柄禅杖,肉身早已化为金身罗汉,去往西天觐见我佛了,但妙仁大师登仙之前,曾给老衲留下法旨,若是遇到惊天大难,便可到大师的舍利塔下挖出一石匣,内有大师留下的谶语,可指点迷津,救世人于水火。”

    说到这儿,迦南大师转身看向黎叔儿,又说出了一个让黎叔儿诧异的秘密:“这里本来还应该有一条宽约五六丈的地下暗河,暗河旁边,还有一口古井,其来历不可靠,据说水月寺始建之初,挖地基时,便挖出了那口古井,里面水色黑凝,不能探测深浅,且井壁四周铁索纵横,里面还隐隐有似猛兽、似闷雷的声音冒出,但历代住持都将这些作为寺院的最高机密,只有历代住持及方丈才会知晓,并守口如瓶,乃是水月寺至高秘密。可是,数月前,那口古井竟从这里凭空消失不见了,老衲心知有异,正欲再观察几日,不想一夜之间,那流淌了千载的暗河也突然干涸了,实在是水月寺建寺以来,亘古未有之大变局,老衲已知必定是有妖孽在作祟,却苦于无擒妖除魔的手段,遂想起了妙仁大师圆寂前留下的谶语,挖出那石匣,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一幅画,六句偈语,老衲愚钝,只参透了那前两句偈语是让去找你,至于那后两句及那幅画,却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这才会派知客僧下山去寻你的。”

    说完,那迦南大师轻轻拂去妙仁大师舍利塔前的一层砂砾,便露出了一个二尺见方的石匣,上面刻有蝙蝠等阴文图案。

    迦南大师从石匣旁边一抽,将石匣的顶盖抽出去,露出了里面的两卷青藤纸。在黎叔儿的帮助下,迦南大师小心翼翼地打开一副青藤卷,上面是一副画,画得是一个肥肥胖胖、留着好似火头陀卷发的男子,正琚坐在一堆白骨之上,那画中男子样貌不似中原人氏,焦眉深目,样貌狰狞,看着倒有几分像是西域的钟馗!

    黎叔儿对着那既无落款、更无题跋的画像看了半天,不得要领,只得展开第二幅青藤卷,却见上面用工整小楷写了六句谶语:无价心珠本圆净,凡是异相妄空呼。人能弘道道分明,无量清高称仕其。携锦若登故国路,莫愁诸处不闻声。

    看了那六句谶语,黎叔儿竟自是半响无语,而后,涔涔冷汗是遍体横流,只见他慢慢卷起画卷书卷,看向那妙仁大师的舍利塔,心中暗自骇异道:原来妙仁大师早已识破了我的来历,却一直不出言点破,这又是为何呢?

第313章 逼上绝途

    见黎叔儿对着那画卷和谶语发呆,迦南大师亦不去打扰于他,只是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俄顷,黎叔儿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起身对着迦南大师歉意地一笑道:“走神了,走神了……”

    “道兄似有所顿悟吧?”迦南大师看向黎叔儿,意味深长地笑道。

    “你这老贼秃,你是咋从这里面看出妙仁大师让你去找我的,撒愣说啊,要我老子翻脸不认人啊……”身边没了那些徒弟,黎叔儿瞬间露出了自己的泼皮本色,与那迦南大师说话的语气极为随意,亦看得出他们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

    “能弘道道分明,无量清高称仕其,你的名字已经被妙仁大师嵌进了诗里,老衲再愚钝,也能领悟其中真意,在者说了,在这沧州城,出了这等事体,除了你,老衲还能去找谁呢?”迦南大师看着黎叔儿,语气中竟然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苦涩。

    黎叔儿也被迦南大师的情绪感染了,落寞地笑道:“或许这就是我的宿命吧,我能选择吗?算了,不提这些伤心事了,对了,你说这里原来有眼古井,你啥意思啊?”

    “那口古井,与你描述的那口窜出狂骨的水井完全一致,这一切是巧合吗?”迦南大师双手合什,低眉垂目地说道。

    “你的意思是说,有人用类似奇门遁甲之术强行改变了水月寺下面的地貌,让那古井和暗河都消失了,是吗?”黎叔儿看着迦南大师,脑海里却想起了卢景天府邸里底下古墓凭空消失的一幕,这两者之间,是不是也有着某种必然的联系呢?

    “那些法术之类的劳什子,是你们道家所擅长的,非老衲所能与知的,但不知道兄可能从中查出什么端倪来?”迦南大师望向黎叔儿,希望他能提出一些有用的蛛丝马迹来。

    “水月寺历代住持是否提到过那古井有啥秘密没有啊?”黎叔儿皱着眉头问道。

    “历代

    住持亦不知那古井的来历,唯知将圆寂后的舍利葬于此,为的就是增强这里的浩然正气,据此推断,那古井里多半是被禁锢着某种摩罗(佛教中魔的称呼),所以历代高僧圆寂后,都要葬舍利子于此,就是想用舍利子中凝聚大师们毕生善念的念力来感化那摩罗,而今那古井突然消失,在加上最近上天频降异象示警,老衲便知我华夏神州要有大灾厄发生了,我佛慈悲!”迦南大师诵了一声佛号,显出悲天悯人又无可奈何的神情。

    “这场灾厄,只怕比你这老和尚所能想象到的还要大得多啊,搞不好,连仙界都会被搅和进来,呵呵”看着一辈子只知修善积德的迦南大师,黎叔儿知道就算是将脑子想得着火了,这个老和尚都想象不出人性之恶,究竟会恶到何种耸人听闻的地步,算了,还是让他继续在自己的象牙塔里守住一些美好吧。

    想到这里,黎叔儿叹了口气,不再纠缠这个话题,又仔细地到那已经干涸的暗河河床上观察了一会儿,起身看着迦南大师道:“这暗河水的源头是哪里?”

    “源头来自哪里并不知道,但历代住持通过在暗河河床上发现的白玉、灰玉、青玉等昆仑软玉,推测其源头应该就是昆仑山,只是那昆仑山在青藏苦寒之地,距离沧州城有万里之遥,这暗河如是发源于昆仑山,自是非比寻常,或许这也是沧州城内有王气的原因所在吧?”迦南大师答道。

    “噢噢,还有昆仑玉呢,那岂不是要发财啦?”黎叔儿看向迦南大师,调侃了一句,旋即再次附身看向河床,看样子是真的在找寻价值不菲的昆仑玉。

    迦南大师自然知道黎叔儿癫狂不羁的性格,也不在意,有着黎叔儿在河床上走来走去,片刻之后,黎叔儿才走到迦南大师跟前,拍拍手,叹口气道:“不出所料,这暗河蜿蜒至此,流经之处,包括了水中至阴的当云陔、连山陔、化血陔、坎叱陔、坎

    末陔、大央陔、辰艮陔等七陔位,蕴匿着大量的阴气,在道家,这种陆地上蕴匿阴气的地方被称为‘聚阴池’,而这暗河,就是可遇不可求的‘聚阴池’,对于那些修炼左道邪术的术士而言,这里可是比那蓬莱仙界还要诱人的圣地,难怪会有人挖空心思来强行令暗河改道,看来那些人其志不小啊,呵

    黎叔儿最后笑的这几声极为勉强,显然对这暗河背会隐藏的秘密极为忌惮。

    见历代住持对这藏于千手千眼佛像下面的隐秘地界如此看重,始终以水月寺的最高机密在小心保守,迦南大师早已预料到了其隐藏的秘密的分量,但还是没有想到其分量之重,居然连黎叔儿这样的人物都是如此讶然,实在是有些意料之外,不禁看向黎叔儿问道:“道兄,你可否同老衲说句实话,如果灾厄真的不可避免的话,后果会有多严重?”

    “不可预知,也许是战火蔓延,血流成河,遭殃的百姓亦不止沧州城一地,而是还会有更多的人在战火中死去……”黎叔儿表情凝重地看着迦南大师,焦虑的眼神清晰地表明了他绝对不是在虚言搪塞。

    “阿弥陀佛,”迦南大师颂了一声佛号,随口念出一联偈语道:“莫贪莫好诤,亦莫嗜欲乐,思心不放逸,可以获大安,放逸如自禁,能却之为贤,已升智慧阁,去危为即安,明智观于愚,譬如山与地,居乱而身正,彼为独觉悟,是力过师子,弃恶为大智,该来的总要来,该去的总要去,道兄,既然灾厄不可避免,那你我就各尽所能,希望于苍生有所裨益吧,善哉,善哉。”

    “老和尚,你我都不是佛祖或天尊,三界的祸福灾厄我们控制不了,只能是顺应命数和事理,因势利导,为天下苍生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这也是我们这些世人所谓的活神仙不可告人的无奈,你懂吧?”黎叔儿吐出肚皮里的一口郁闷之气,自嘲地笑道。

第314章 意外馈赠

    迦南大师也报以善意的苦笑,淡然道:“入世便是为了修行,这是消业,更是在积福,又有何汲汲在意呢,呵呵”

    黎叔儿回以一笑道:“这么多年了,和你在一起,似乎总是能显出我的劣根来,罢了,你就继续当你慈悲为怀的大和尚,我也继续当我降妖伏魔、唯利是图的老道,或许,这就是佛祖所谓的心中有尘、难以破执吧,呵呵”

    “你我同为空门,情爱之事本为须断之根,但你我既有此劫,或破或立,不过今生之事;

    红尘眷属,心知俱多空相,仍难遏贪、嗔、痴念,痴缠滥打,纵肉之欲非我所愿,但求欲见君时得见君,君喜君悲均在旁,即为菩萨心中有佛,佛心中有菩萨,足矣。”迦南大师双手合什,打起了禅机。

    黎叔儿眼神钦佩地看向真正参透四大皆空道理的迦南大师,嘴里却哂笑道:“你这老和尚,我就不相信你真的啥都空了,那啥,你就不想知道妙仁大师的那幅画里藏着啥玄机?”

    迦南大师撩起长眉,一脸笑意地瞧着狡黠的黎叔儿,长笑道:“想必你也不知,却故意来赚老衲,我岂能上你的当,呵呵”

    “我虽不知画中真意,却想起了一个故事,不知老和尚愿意听否?”黎叔儿神色一正,缓缓说道。

    “愿闻其详。”迦南大师心中一凛,但还是语气平静地回道。

    “释迦牟尼佛在世时,讲经说法四十九年,魔王波旬看到释迦牟尼佛度了很多人,心里很不舒服,请佛陀赶快涅磐:“你度了那么多人了,可以涅磐了。”佛祖觉察到自己与娑婆众生的缘份已到,就答应了波旬的请求。魔王波旬说:“你涅磐后,我一定要破坏你的佛法。”

    佛陀说:“佛法是正法,没有任何力量能破坏。”魔王波旬说:“到你末法时期,我叫我的徒子徒孙混入你的寺庙内,穿你的袈裟,破坏你的佛法。他们曲解你的经典,破坏你的戒律,以达到我今天武力不能达到的目的”佛陀听了魔王的话,久久无语,不一会,两行热泪缓缓流了下来。魔王见此,率众狂笑而去……这个典故,大和尚听着熟悉吗?”黎叔儿看着迦南大师,脸上全无半点揶揄之意。

    “道兄的意思莫非是……”那迦南大师定定地看向黎叔儿,眼中终于闪过了一丝惧意,“那幅画中的人物寓意是魔王波旬将降临人世吗?”

    黎叔儿闭上眼睛,半响才沉重地点了点头,疲惫地说道:“这几个月来,我是奔波于山西、直隶等地,还阴差阳错地进入了冥府,就是想找出哪个藏在我潜意识里的危险的影子,但直到了今日,在这庄严的舍利塔林里,我才觉得第一次抓住了那个影子的尾巴,而我内心的恐惧感也由此加深了,老和尚,我们是老兄弟了,我不想瞒你,这个危险的影子的确令我感到有些害怕,因为,我的内心能感

    受到他不断施加给我的压力,一点一点地蚕食我的自信与精力,也许我真的有些老了,力不胜任了,呵呵”

    “道兄,不是你老了,不过是你心理上的负担重了,原来只是你一个人在作战,生死并不挂怀,但你现在有了三个徒弟,因为怕他们受到伤害,你就有了顾忌,这便是你感到恐惧的根源所在,但是,胆怯和恐惧绝对无法保障他们的安全,相反,只有战斗,才能在绝境中开出一条菩提路,这个,不正是你们道家一直信奉的"我命在我不在天"的精髓所在吗?”见黎叔儿如此颓唐,迦南大师寿眉一扬,语气亦严厉起来,全不似先前那个慈眉善目、与世无争的得道高僧。

    “哈哈哈哈,”见那迦南大师认真起来,黎叔儿不禁朗声大笑起来,然后看向迦南大师道:“好你个老和尚,用我的锥子扎我的肉是吧,好吧,整这些我确实说不过你,不过有一点你说对了,那三个崽子,呃,最近又加了一个女娃,暂时算是四个吧,我还真是怕他们受到伤害,毕竟他们还年轻,还有更好的生活去等着他们,要真是累及他们的生命,我会负疚终生的,那种感觉你没体验过,是如蚁噬心,生不如死啊!可是呢,你方才的一番话也点醒了我,人家都已经磨刀霍霍了,我就是再担心,也挡不住人家的砍来的钢刀,最好的防守莫过于进攻,看来,是时候出手了……”

    说完了这些,黎叔儿将那两卷青藤书画别在腰上,就要顺来时路出去,去被迦南大师拦住道:“你个老泼皮,难不成还要拐带我寺的真迹吗,先将妙仁大师的手迹放下再说!”

    “你个死抠死抠的贼秃,我拿着这书画出去是为了研究,又不是送到那典当行去折成银子,你这般紧张作甚?”黎叔儿一手护住那书画卷,嘴里犹自强词夺理道。

    “你若要研究,上去后,老衲可凭着记忆临摹两幅给你,但这真迹必须留在这里,须知这字画都是融合了妙仁大师修为念力的法物,可护佑我阖寺僧众的平安,非是老衲一己之私,岂可私相授受!”迦南大师目光炯炯,心里想的全是水月寺僧人的安危,其慈悲之心令黎叔儿亦为之动容,只得老老实实地将那书画卷放回到石匣里,再由迦南大师重新埋在了妙仁大师舍利塔前面的砂石下面。

    做完了这一切,黎叔儿又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干涸的河床,以及那曾经有一口古井的地方,这才拿起那盏行将油尽的长明灯,随着迦南大师离开了这藏着千年秘密的地下溶洞。

    从那千手千眼佛像的基座下出来,黎叔儿和那迦南大师回到禅房内,甫一坐定,就见那知客僧陪着肚歪的魏二苟、杨亿他们四个回来了,一进门,魏二苟就同黎叔儿大赞水月寺斋菜的色香味俱佳,活脱脱一副老饕的嘴脸。

    杨亿和柳若雪也是一副回味无穷、齿颊留芳的陶醉表情,唯有那钟离伊伊,

    依旧是面若凝霜,一双秀目不时在黎叔儿及迦南大师的脸上掠过,似在观察着什么。

    “上师,贫道师徒来一趟不容易,你总不能让吾等空手而归吧,都说上师水墨丹青是贵寺一绝,可否让贫道的徒弟们开开眼界啊,呵呵”见杨亿、魏二苟他们都回来了,黎叔儿同那迦南大师又开始演戏,一口一个上师,就好像俩人多么不熟又多么神交已久、惺惺相惜似的,真是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啊。

    杨亿、魏二苟、柳若雪不明就里,一听说那迦南大师还会书画,便也凑趣地央求迦南大师露一手,让他们这些小辈长长见识,而那一直不语的钟离伊伊似乎对迦南大师的书画也很感兴趣,亦是不声不响地走了过来,一看究竟。

    迦南大师知道黎叔儿这是让他将那妙仁大师的真迹在临摹一遍,好带回去细细研究,遂也不点破,着那知客僧拿来青藤纸和笔墨,盘腿坐在那床上,就着木几,开始凝神运笔,就见笔走游龙,不消一盏茶的工夫,一副貌似妖怪画像就跃然纸上,栩栩如生。

    看着那画像,黎叔儿先自喝了一声彩,杨亿、魏二苟看不出门道,但好歹也混了人家一顿斋饭吃,面子总是要给的,遂也附和着黎叔儿,连连叫好。可那柳若雪和钟离伊伊却是懂得国画技法的,见迦南大师用墨讲究,人物神态惟妙惟肖,果是见出了不俗的画功,不禁是微微点头,给予行家的首肯。

    迦南大师画完那小像,也不停歇,一鼓作气,又将那六句谶语写了出来,只做是赠与黎叔儿的佛家偈语,在迦南大师写谶语的当儿,黎叔儿的一双眼睛有意无意地看向那钟离伊伊,就见她面色如常地看着迦南大师悬腕运笔,眉眼间并无异常,心中不由得暗笑自己是疑神疑鬼,风声鹤唳了。

    书写完,迦南大师将那已经干了的书画卷好并放进画轴内,交与黎叔儿,然后看着柳若雪和钟离伊伊笑道:“两位女施主初来鄙寺,总要到那观音堂前上香求个好姻缘,讨个彩头才好,老衲着人陪你们去。”

    言罢,迦南大师唤来一名比丘僧,引着柳若雪和钟离伊伊去那观音堂进香,魏二苟也刺刺挠挠地要去,结果被黎叔儿一横棱眼珠子,立马灭火不得瑟了。

    待柳若雪和钟离伊伊走后,迦南大师含笑看向杨亿和魏二苟,说道:“老衲将二位女施主遣开,非是别个,只因妙仁大师圆寂前留有法旨,要将一桩物事赠与有缘人,今日得见二位小师傅,自觉便是妙仁大师口中的有缘人,愿以一物相赠,还望二位小师傅莫要推辞才是……”

    “那是必须地,大师的面子必须得给,不过,到底是啥玩意儿啊,哈哈”杨亿还未及说话,一旁的魏二苟一听说白吃白玩临走还给纪念品,心说这水月寺办事可太敞亮了,赶紧满脸堆笑地将话头接了过来。

第315章 暗黑之印

    迦南大师盘腿坐在榻上,伸手摘下颈上的一串拇指大的念珠,两手用力一扯,那穿着佛珠的金线应手而断,那些佛珠似落雨般洒向地面,只剩下两枚青色晶莹的佛珠留在了掌心里。

    迦南大师从掌心里捡起那两枚佛珠,分放在左右掌心里,而后看向杨亿和魏二苟道:“你们过来,老衲有话同你们说。”

    杨亿和魏二苟走了过去,迦南大师微微一笑道:“二位小师傅各将左掌放在老衲的掌心里,可好?”

    杨亿和魏二苟看了一眼黎叔儿,见黎叔儿眼神复杂地看向他们并微一点头,便将自己的左掌放在了迦南大师的掌心里。就见迦南大师手掌一翻,有力地握住了他们俩的手掌,力道之大,令杨亿和魏二苟完全不敢相信那是从一个枯槁的老人的手掌中发出的。

    迦南大师目光灼灼地看向有些诧异的杨亿和魏二苟,低声念道:“人身难得,如优昙花。得人身者,如爪上土。失人身者,如大地土。一失人身,万劫不复。今日老衲将这水月寺供奉了千年的佛舍利赠与二位小师傅,愿你们得了舍利的神通之后,不要忘了黎道兄对你们的教诲,替世间除恶扬善,激浊扬清,切记,切记!”

    迦南大师言罢,杨亿和魏二苟就感觉掌心一阵灼烫,然后一股热流沿着经络和骨骼传导到四肢百骸,周身骨骼也“咔咔”作响,就好似在快速生长一般,那种好像被五马分尸般的痛苦,让杨亿和魏二苟是瞬间就汗湿衣襟,痛不欲生。

    魏二苟是个火爆性子,被那迦南大师这般消遣,岂能逆来顺受,正要发作,就见黎叔儿神色威严地瞪着自己,这才不敢造次,而黎叔儿在用眼神制止了魏二苟的进一步举动后,竟然弯腰向迦南大师深深拜了下去,似对迦南大师的举止既感激,又心有不忍似的。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已经被那活似拆骨的酷刑折磨得有些意识丧失的杨亿和魏二苟就感觉身子一凉,一种身体轻盈而坚韧的感觉霎时充满了全身,令他们俩的精神为之一振,睁开眼睛,就见那迦南大师双手落在两膝的位置,头部下垂,好似疲惫以及的样子。

    杨亿和魏二苟见迦南大师如此,正自纳闷,就见黎叔儿走了过来,伸脚在他们俩的屁股上一人踢了一脚,神情悲伤地说道:“迦南大师在圆寂前,将佛祖舍利植入了你们的身体里,等于是为你们增长了百十载的法力修为,你们还不跪下谢过大师的厚赠!”

    “啥玩意,迦南大师死了!!”黎叔儿此言一出,杨亿和魏二苟顿时目瞪口呆地看着那神态安详、好似酣睡的迦南大师,怎么也不敢相信刚才还好好的一个大和尚,这眨眼间的功夫就登了西天极乐世界了。

    “哎,迦南大师急巴巴地派那知客僧去下山寻我,想必此前就已经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了,见到了为师,大师做完了他该做的,自然

    可放心地西去了,剩下的事儿,就要看咱们爷们的了……”黎叔儿伤感地看向那迦南大师的肉身,声音悲凉地叹道:“你个奸猾老和尚,你倒是会躲清静,自己利利索索地去那西天见你们的佛祖去了,落得个眼不见心不烦,却将我留在这俗世里摸爬滚打,只是老友纷纷离世去,再有疑难可问谁,呜呼哀哉,呜呼哀哉!”

    发泄完心里的悲苦与伤怀,黎叔儿朝迦南大师的肉身最后看了一眼,打开禅房的扉门,就见那水月寺阖寺的僧众均已盛装站在了外面,面上均是布满戚容,便知他们早已经知道了迦南大师今日圆寂的信息,遂也不再唣,只是让开扉门,让那一干僧众进去处理迦南大师的肉身。

    见黎叔儿神情落寞地向后殿走去,杨亿和魏二苟压低声音,对着黎叔儿耳语道:“叔儿,人家家里遇上白事,咱们就这么走了好吗,咋也得帮着忙活忙活吧,啊?”

    “不必了,迦南大师是得道高僧,一缕神魂早已去往西天极乐世界,留下的只是一具空皮囊,咱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走吧……”黎叔儿回望了一眼迦南大师的禅房,亦知自己此生可能是最后一次来这水月寺了,心中自不免又是一阵神伤,但一想到那副妙仁法师留下的画像及谶语,黎叔儿刹那间便打迭起精神,拽开大步,向大雄宝殿走去。

    出了大雄宝殿,黎叔儿他们就见早已有比丘僧在寺门前套好了青牛木车,柳若雪和钟离伊伊正站在车前等他们,见黎叔儿、杨亿和魏二苟都是一副愀然不乐的样子,柳若雪靠近魏二苟问道:“我和伊伊妹子上柱香的工夫,发生了什么事儿啊,这寺院里闹得鸡飞狗跳的?”

    魏二苟被柳若雪掐得直咧嘴,不敢不作答:“哎呦,你轻点,迦南大师圆寂了,寺里面都忙活大师的后事呢。”

    “啊……”柳若雪和钟离伊伊面面相觑,显然对这个消息一时之间也无法接受。

    “佛家对生死的理解,远非俗世生死所能比拟的,你们就不要替古人担忧了,下山吧,咱们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呢。”黎叔儿的心绪不佳,也没有多解释,第一个钻进了那牛车的车棚里,杨亿、魏二苟不敢再嗦,朝柳若雪和钟离伊伊使了个眼色,推着她们俩,四个人先回钻进牛车,向那山下走去。

    一路无话,到了沧州城的街心处,黎叔儿下了车,谢过那比丘僧,一行五人迎着开始零星飘落的小雪,向那州府衙门走去。

    回到府衙,黎叔儿独自回到房间内,告诉杨亿和魏二苟不要去打扰他,一个人将房门紧闭,独自枯坐着看那副迦南大师临摹的画像,以及那六句谶语,不知不觉,已是午后时分。

    杨亿和魏二苟知道黎叔儿一定是在琢磨什么重大事项,也不让那送饭的差役去叨扰黎叔儿,四个人在杨亿和魏二苟的房间胡乱用过饭,又东拉西扯了一会儿,柳若

    雪和钟离伊伊自回她们的绣房去小憩,杨亿和魏二苟则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有一搭无一搭地逗咳嗽,正自闷得发慌,就听见黎叔儿在门外低声唤他们过去,俩人扑棱一下下了地,三步并作两步地倒了黎叔儿的屋里。

    一进门,黎叔儿看了杨亿一眼,又看了门一眼,杨亿会意,到门前看了看外面,确定没有人后,才关上房门,然后同魏二苟走到黎叔儿坐着的桌子前,扫了一眼桌面上的画像和谶语,不知黎叔儿又有了什么主意。

    黎叔儿也不多话,将杨亿、魏二苟他们去吃斋饭时,自己与那迦南大师去了千手千眼佛佛像下面的地下溶洞的一番经历讲了一遍,听了黎叔儿的讲述,杨亿和魏二苟再次看向那副画,心中登时多了几分恐惧。

    “叔儿,您的意思是,这幅画是妙仁大师在暗示沧州城内将出现类似魔鬼波旬那样的邪祟,对吗?”杨亿看了看那幅画,又抬眼看向黎叔儿,有些吃不准地问道。

    “难道这就是您老一直啵的那个啥第三股势力?”魏二苟反应亦很快,联想到前几天黎叔儿那个将沧州城的局势比作一副生死棋局的隐喻,突然失声问道。

    看着两个思维迅捷、心思缜密的徒弟,黎叔儿真是不知该喜,还是该为他们五弊三缺的命运担忧,片刻,才叹了口气道:“你们说得对,叔儿现在怀疑这画中的魔鬼,应该就是藏在那口古井里,且被狂骨保护着的邪祟,如若咱们能找到那眼离奇失踪的古井,那许多谜团将迎刃而解!”

    “上次咱们是在那四合院的密室里见到那口古井的,要是按您的猜测,那两眼古井其实就是一眼,只是被人用奇门遁甲中的龙遁之法强行改变了地理位置,那咱们又该咋去寻找呢,难不成用gps定位系统?”魏二苟眨眨眼睛,忍不住调侃了一句。地下

    也不知黎叔儿能不能听懂那魏二苟嘴里的gps定位系统是什么劳什子,但此时的黎叔儿全然没了心情去归拢魏二苟,故而只是看了魏二苟一眼,慢条斯理地讲道:“叔儿仔细寻思了一上午,那些人不管是左道旁门也好邪教术士也罢,他们如此大费周折地将那占据了七陔位的地下暗河,也就是“聚阴池”改道,还将那眼古井给强行移入另一个空间,他们的目的一定是想获得一种可以冲破那封印古井的禁咒的能量或方法,而从他们煞费苦心地将那眼古井至于虚幻空间的举动来判断,他们目前还未获得那种可以冲破禁咒的力量,所以才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将古井藏在最隐蔽、最不可思议的地方,上一次,咱们爷们同那古井失之交臂,你们还打伤了他们蓄养的厉鬼,他们一定会视咱们为眼中钉,但却没有包报复咱们,这其中,一定在预谋着什么毒计,咱们不能傻乎乎地等着抻脖挨刀,咱们要尽快查出这眼古井到底会牵扯倒啥人,然后再制定下一步的方略……”

第316章 烟花柳巷

    “查,咋查啊,难不成我和闪电站大街上,突然往前这么一跳大喊一声卖耗子药,然后那些邪教分子就傻逼呵呵地跑过来自首了,呵呵”魏二苟看向黎叔儿,一脸憨态地挤兑他道。

    或许是受迦南大师圆寂的事件影响,黎叔儿的情绪不太高,对于魏二苟故意逗他展颜的举动反应不大,只是低声说道:“叔儿想了很长时间,总觉得那些左道术士之所以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强行将那水月寺的暗河改道,又将那古井移位,其目的一定是想聚集暗河里的七陔阴气,令那古井里封印着的某种邪祟复苏,照此推断,那眼凭空消失的古井一定会在沧州城的地眼处出现,所以,咱们爷们就必须先设法找出这沧州城的地眼,再来个守株待兔,不怕那古井不现身……”

    “叔儿,我们俩都是二五眼的道士,您能不能和我们说点通俗易懂的大白话啊,地眼是啥玩意啊,呵呵”杨亿被黎叔儿一番话彻底说迷糊了,看着黎叔儿失笑道。

    “地眼者,就是一城一池之阳气最弱、阴气最强的点,这样的点,在咱们道派的学说中称之为‘地眼’。要说起这‘地眼’,其实每个城池里都有,而那些左道术士在行那些损阴德的邪法的时候,往往需要借助“地眼”之阴,汇聚至阴之能量,方能成其好事,那些醉倒左道术士既然能令暗河改道,必定是想借助暗河的七陔阴气施法布局,助那古井内的邪祟冲破封印,破茧而出,但其若要布局,必定要选择一处地眼作为整个法阵的阵眼,故而叔儿才会断定他们若要实施破除古井封印的阴谋,就万万离不开地眼,先前咱们爷们在那四合院的密室里见到那眼古井时,那古井实则并未落地生根,而只是被众多阴灵护佑着,防止古井阴气外溢并伤及其中的邪祟罢了,这也说明他们目前还没有找到沧州城的地眼,眼下,咱们就是在和他们赛跑啊,看谁先找到地眼,谁就占据了上

    风,懂了没?”

    杨亿和魏二苟都是年轻人的心性,一听说要和那些素未谋面的左道术士们来一场生死赌局,登时激起了好胜之心,摩拳擦掌地看向黎叔儿,那意思是说干就干,现在咱们就去找地眼先!

    看着生气勃勃的杨亿和魏二苟,黎叔儿心中倍感欣慰,原本被迦南大师突然故去的变故整得挺憋屈的心里豁然开朗起来,忍不住看着他们俩笑道:“不是,你们俩挺欢实啊,难道你们就一点不害怕危险,要知道,咱们爷们这回面对的可不是啥二把刀的蓝道骗子,很可能是杀人无算、残忍至极的妖,甚至是魔,你们真的不怕吗?”

    “哎喔去,叔儿,你可太不了解我们东北小伙的脾气了,我们是没事不惹事,有事不怕事,真要是把我们整激了,大片刀一抡,“咔咔”的就地干倒,谁说都不好使!”魏二苟见黎叔儿怀疑他们俩的小暴脾气,大嘴叉子一咧,又露出了社会大哥的嘴脸,看得杨亿是直捂脸,心说我们局长要是知道我跟这么一个社会碴子混在一起,脸都得气毁容了。

    黎叔儿也被魏二苟那特别江湖的匪气给呕乐了,看着他笑道:“二苟,你他娘的和叔儿说实话,你在那一世到底是干啥的,我咋越看你越象是个追疯子、打傻子、扒老太太裤衩子的恶棍呢,哈哈”

    黎叔儿此言一出,杨亿当时就乐喷了,魏二苟也臊眉耷眼地看向黎叔儿,不满地抗议道:“叔儿啊,我说你啥好啊,你说我这么一牛逼闪电的社会人儿,让你被说成啥了,我跟你说,你这样不好,要是在我们那嘎达,你要老是这样式儿的说话,早让人插坑里削成植物人了知道不?”

    师徒三人一通笑闹过后,黎叔儿总算是从痛失老友的灰色/情绪中解脱出来,看了看桌子上的沙漏,已经是未时时分了,起身看向杨亿和魏二苟道:“二位爷,你们倒是分析一下,这沧州城内,

    啥地界是冤屈最多,也最易于汇聚阴气啊?”

    “我擦,那还用问吗,肯定是发生车祸最多的路段啊……啊,骚瑞骚瑞,我忘了这里是大清朝了,我又蒙逼了,蒙逼了,嘿嘿”魏二苟嘴快,刚一说完,立马意识到自己正本不地道的戏说历史,赶紧朝嗔视他的黎叔儿和杨亿敬礼鞠躬,承认错误。

    “叔儿,我倒觉得妓院那地方怨气和阴气都很重,您想啊,那些被卖去妓院的女子,十之八/九都是被拐骗去的,又被那龟公老鸨一顿苦打后,才肯去接客,心中怨气能不重吗,更有那些不明不白死在妓院里的女子,死后怨念不散,日久年深,妓院里积蓄的怨气和阴气还了得啊,我觉得妓院挺值得一去的,呵呵”杨亿想了一下,虽然觉得自己的这一想法说出来后,肯定会遭到魏二苟无情的打击,但以大局为重,还是说了出来。

    “哎喔去,闪电,你丫还真是闷骚型的啊,不过哥严重同意你的看法,妓院绝对可疑,也必须去好好查一查,尤其是那些小娘子,里外都要查一查,防止漏下啥重要线索,嘿嘿”不出所料,杨亿话音未落,魏二苟就一脸猥琐地看向黎叔儿和杨亿笑道。

    “你他娘的笑啥,小忆说得不是没有道理,这自古以来,妓院就是个伤天害理、藏污纳垢的肮脏地界,那些经受不住折磨而死去的妓/女自不用说,一缕缕冤魂每日在妓院周匝盘旋不去,再就是那些被妓、女掏空了身子和银子的男子,又不知有多少被妓院榨干精血后一命呜呼,死后一魂不灭,仍会游荡在那妓院里,你们想想,这么些心怀怨念的鬼魂厉鬼充斥在妓院里,那里还不是阴气冲天!至于地眼在哪个妓院、哪个位置,却还要你们去实地查看一下方能知晓,呵呵”黎叔儿看着杨亿和魏二苟,突然间笑得极为可疑,一下子引起了杨亿和魏二苟的警惕,不知这老骗子又在憋什么坏。

第317章 全武行

    “您不去?”魏二苟见一向热衷声色犬马的黎叔儿突然矜持起来,执意让他们俩去妓院打探,自己却充起了道貌岸然的老夫子,不禁有些奇怪地看向黎叔儿求证道。

    “叔儿好歹也是有头脸的老神仙,认识我的人太多,去哪里,实在是多有不便,呵呵”黎叔儿扭捏了一下,终于说出了不得已的苦衷,引得杨亿和魏二苟同时发出了幸灾乐祸的哂笑声。

    当下,黎叔儿拿出两张百两的银票交与杨亿和魏二苟充门面,又让他们俩脱下身上的青纳衣衫,换上洋绢平顶小帽,各自穿了一件蛋青贡绉棉衫,外罩一件泥金色大花头线绢面马挂,套上松花绿洋绢面的夹套裤,脚下再穿上一双下时式元缎暖靴,俩人往那一战,就是一对出去寻花问柳的富家公子,纨绔子弟。

    看了看打扮得簇新的杨亿和魏二苟,黎叔儿满意地点点头,告诉他们俩出去后,只管打听一处叫潇湘馆的地界,便会找到那沧州城内的烟花之地。

    “叔儿,你可得守口如瓶啊,绝对不能让柳若雪知道我去窑子啊,万一她不幸知道了,您可得给我证明,我去那地方是真有事儿,可不是扯犊子去了,听清没,叔儿?”魏二苟刚要出门,忽然想起了什么,翻身看向黎叔儿,一脸不托底地嘱咐道。

    “放心吧,叔儿知道该咋做,你们只管去办你们该办的事儿,去吧去吧,磨唧呢!”黎叔儿马马虎虎地点了一下头,就将杨亿和魏二苟推出了房门。

    出了房门,杨亿和魏二苟就跟做贼似的,逃也似地溜出辕门,到了街上,见那平日里人迹寥落的街面上行人如织,这才意识到这两日城外的太平军休战,一直蛰伏在家里的居民们正好趁此机会出来透透气,再采买些日用品,所以街上比往日热闹了许多。

    见街上有赶脚的骡车,杨亿和魏二苟拦住一辆,跳上车,告诉那车夫去潇湘馆,车夫对于有钱人家的公子哥逛窑子早已司空见惯,亦不废话,扬起鞭子,一路“”地向城西跑去。

    行不多时,车夫一声吆喝,骡车停了下来,杨亿和魏二苟从车棚内跳出来,摸出十几枚铜钱打发了车夫,迎面就见一道三四米宽、青砖绿瓦的胡同出现在眼前。

    杨亿和魏二苟怔了一下,但看到那胡同深处若隐若现、鳞次栉比的典雅小楼和琴瑟之音后,便会意地一笑,迈步朝胡同里走去。

    进到胡同走了不足五十米,就见里面豁然开朗,胡同两侧,俱是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的三层小楼,正门上的金丝楠木匾额上刻有环采阁、金美楼、燕春楼、潇湘馆、美锦院等名字,果然是一处繁华的烟花圣地。

    因为记着黎叔儿所说的潇湘馆,杨亿和魏二苟不理会那些站在楼前玉阶上搔首弄姿、蝶声浪/语的青楼女子们,抬腿进了那位于第三家的潇湘馆内。、

    一进潇湘馆内,迎面就见立着一座半人高的汉白玉神像,那

    神像高冠博带,造型似春秋文官,下面立有香桌铜炉和果蔬菜品,还有一神牌灵位,上写着“敬奉祖师爷管仲”。

    绕过神像,正面是一旋转而上。至二楼各分左右的朱漆木梯,二楼挂着鲛绡宝罗帐,一楼则是遍布盆栽的观赏性花草,高达五米多的棚顶悬着无数灯彩,熠熠生光,廊檐内外及两边游廊罩棚,将各色羊角,玻璃,戳纱,料丝,或绣,或画,或堆,或抠,或绢,或纸诸灯挂满.似明月一般。

    一楼宽敞的大厅内,各自用栏杆分割成方格形状,每一眼方格内,安放者两张竹案,一个上面设着杯箸酒具,一个上头设着茶筅茶盂各色茶具,自有一干身穿糁紫衫、白绢裙,乱挽乌云,黄恹恹面容的妓、女在招呼那些趁着短暂的太平时光来偷腥的嫖客们。

    因见杨亿和魏二苟是生面孔,衣着又很光鲜,那一贯只认衣衫不认人的大茶壶赶忙一脸谄笑地迎了上来:“呦,二位爷,一看您二位就是风月场上的魁首,百花园里的状元,今个儿光临潇湘馆,是我们姑娘的荣幸,二位爷受累赏小的一句话,您是有想好的姑娘啊,还是出条/子啊,小的好给您二位去张罗,嘻嘻”

    “我草,条/子?你他妈那只眼睛看出我们是警察了,诶?”见那大茶壶一张嘴就识破了杨亿的身份,魏二苟大感意外地瞪着那大茶壶问道。

    “啊……啊……”那大茶壶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杨亿和魏二苟,不知道这气场十足的二位爷是在故意戏耍他,还是想摆派头,因而一脸陪着笑,一面紧张地观察杨亿和魏二苟的表情。

    杨亿以前上警校时,在学习社会治安管理学科时,曾经研究过中国娼妓的发展史,还记得一些古代娼妓的常识,知道在近代妓院里都会用一些行话,比如,嫖客带自己的女朋友去逛妓院,叫“过班”,妓/女在一个阶段嫖客少,窑头、掌班的便让她将黄表纸点着,在桌子底下、床底下燎,叫“燎屋子”。而这大茶壶嘴里的“出外条/子”,也是一句行话,意思是妓/女出妓院外陪客、佐酒、打闹、说笑、唱歌曲、唱戏。当然,出外条/子也分为两种,一种是官条/子,就是去县衙陪客,那些官差衙役根本不给钱。还有出私条/子,就是巨商大贾或有头有脸绅士点几个妓/女陪客助酒,包车接送、陪客人吃喝划拳。

    见那大茶壶一脸狐疑地看着自己和魏二苟,杨亿当然明白魏二苟嘴里的警察等后现代词汇已经将那清朝的龟公彻底整蒙圈了,遂连忙故作促狭地笑道:“我这朋友诙谐得紧,平时就好闹个笑话,你莫要招惹他,否则一会非但赚不到银子,还会讨他一顿老拳的好打,呵呵”

    见杨亿一副熟门熟路的样子,那大茶壶这才放下心来,继续满脸堆笑地问道:“二位爷,今日生意好,那南角正巧还有张桌子,您二位先去歇歇,我去将姑娘们唤下来,请您二位上眼,可好?”

    “那还等啥啊,撒愣去啊,不知道我憋得都狼

    哇的了,磨唧呐!”魏二苟见自己露了怯,怕那大茶壶起疑心,遂斜楞着眼珠子,摆出色中饿鬼的狰狞面孔来吼道。

    那大茶壶先是被吓了一跳,但旋即就一脸我懂的暧昧表情,嬉笑着向那二楼跑了上去。

    打发走了那大茶壶,杨亿和魏二苟正要趁此机会在那潇湘馆里转一转,看看哪里像是地眼,就听着身后有人粗脖大嗓地喊了起来:“老鸨子,整点饭,送到小月峨屋里,要快啊,不然我点你房子。”

    杨亿和魏二苟回头一看,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的汉子正咋咋呼呼地走进来,一看就是一个兜里有俩钱就不知道怎么得瑟好的土鳖流氓嘴脸。

    杨亿和魏二苟也未将那来人放在心上,闪身就从那男子身后绕过,不想那男子正在那比比划划地在那吆五喝六的,根本没看见后面来人,结果右手一挥,碰巧一个喝得醉醺醺的老者一趔趄,撞了那汉子一下,结果那汉子跟熊掌似的右手掌就“啪”的一声,掴在了魏二苟的左脸上。

    突然遇袭,魏二苟被打得一愣,而后气急败坏地怒视着那汉子,就要发作。不想那汉子回过头看了看跟比赛谁眼睛瞪得大的杨亿和魏二苟,张嘴说了句:“瞅你妈个b瞅,再瞅我把你撅把了喂狗。”,一看这两个公子哥和他犯照,顿时就有些冒火,说话也是带着挑衅的意味。

    那汉子怎么会这么嚣张?杨亿和魏二苟并不知晓其中原因,但那些嫖客却个个心里明镜似的,因为这来的不是别人,乃是卸任的大学士瑞麟的妻弟萨日哈,也是城中为数不多的旗军的把总,平日里骄横惯了,到妓院更是作威作福,沈如潮和德成碍于瑞麟的面子,也奈何不得他,只能任其胡为。

    杨亿和魏二苟不认识萨日哈是谁,再者说了,就他们俩那性子,就算是真知道他是瑞麟的小舅子,恐怕也不会将其放在眼里,所以魏二苟见那萨日哈嘴里不说人话,大火苗子腾地一下子就从胃里窜出来了,一张嘴骂道:“小/逼崽子,跟谁俩呢,诶?”

    于是,陆铁锤绕着楼下的大厅豕突狼奔,俩日本人在后面猛追,而且当当就是两枪。

    “你娘的,竟然骂俺?”萨日哈骄狂惯了,没想到魏二苟竟敢当众骂他,自感颜面被伤,伸手揪住魏二苟的衣服领子,然后就掏出一把手铳,对准魏二苟的脑门威胁道:“今日你若跪下给俺磕十个响头,俺便饶了你,如若不然,便一枪结果了你!”

    “我他妈最恨别人用枪指着我的头,很伤自尊心的你知不知道?草泥马的,撒逼楞拿开听见没,听见没?要不我让你后悔生出来,草!”魏二苟也彻底被惹火了,瞪着眼珠子横楞着那萨日哈,嘴里没一句好听的。

    “我日你娘的,老子废了你……”萨日哈被魏二苟给气得都抓狂了,脑子一热,就要扣动扳机。

    就在这时,只听得哗啦啦一阵响,便见魏二苟与萨日哈是二人之中倒了一个……

第318章 花盆砸脑袋

    倒下的那个不是别人,正是萨日哈。怎么回事?原来,杨亿见萨日哈哦居然敢掏枪顶着魏二苟的脑门,心里也是憋不住火,但大庭广众之下,又不好使出幻形利刃露了行迹,四下一张望,正好看到那些栽着盆景的大花盆子,也没犹豫,抓起一个就直接砸在了要扣动扳机的萨日哈的脑袋上,那血“哗哗”地就淌了下来,萨日哈声都没吭,一下子就瘫在了地上。

    见杨亿撂倒了萨日哈,那些依红倚翠的嫖客们也炸了庙了,纷纷衣冠不整地跑出来夺路而逃。一时间,妓/女们的尖叫声,嫖客们的踩踏声,这通乱啊,就跟世界末日了似的。

    那刚领着一波姑娘出来的大茶壶愣在二楼,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完全傻了。

    趁着乱劲儿,,李华彬一拽魏二苟,喊道“跑啊,还等着被人抓啊!”

    可是,就在杨亿和魏二苟正要从那些豕突狼奔的嫖客中间挤出去的时候,只见一对举着火铳的旗兵冲了进来,“”几声枪响过后,那些嫖客一个个钻到桌子底下,瑟瑟发抖,只剩下杨亿和魏二苟鹤立鸡群地站在那里,一脸不屑地看着那些旗兵。

    那些旗兵看到萨日哈满脸是血地躺在地上,呼啦啦将杨亿和魏二苟围住,同时朝那都吓傻了的大茶壶喝道:“哪个狗胆包天的杂碎打伤了把总老爷,是不是他们俩,诶?”

    “是是是……”那大茶壶伸手一指杨亿和魏二苟,刚一说完,就瘫倒在了地上。

    “与我拿下!”一名看着像个小头目的旗兵一举腰刀,其余的旗兵就要上前将去捉拿杨亿和魏二苟。

    “哎喔去,你们都他妈活拧歪了是吧,动我们一下试试,我攥出你尿来信不信……”魏二苟哪里将这些旗兵放在眼里,正要使出拙火拳打丫们一个落花流水,就听见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传来:“别动手,被抓进去再说……”

    那声音分明就是

    黎叔儿标志性的公鸭嗓啊,魏二苟还以为自己耳鸣了,再一看杨亿的表情,分明是他也听到了,俩人当即跟白日见鬼了似的四下一寻摸,就看到刚才撞了一下萨日哈并由此点燃了这场冲突的导/火/索的醉酒老者正趴在距离他们最近的一张桌子底下,被一蓬灰白胡子遮住了脸庞贴在地上,嘴唇翕动,那声音,正是他发出的。

    “哎呦我去,您说您至于吗,来就来呗,咋还戴上髯口了,合着来这不是遛鸟而是唱堂会来了是吧,哈哈”魏二苟和杨亿都已经猜出那老者就是易容之后的黎叔儿,只是猜不出黎叔儿为毛要闹这一出,魏二苟忍不住是哈哈大笑起来。

    “滚犊子,离我远点,别整露馅了,先进到大牢里再说……”乔装的黎叔儿瞪了他们俩一眼,将脸扭到了另一边去。

    这当儿,那些旗兵已经冲了过来,七手八脚地去抓杨亿和魏二苟,这二位因为有了黎叔儿的指令,也不反抗,任由那些旗兵连踢带打地捆了个结实,然后便被推推搡搡地带出了潇湘馆。

    出了潇湘馆,那些旗兵兵分两路,一路抬着那萨日哈去医馆疗伤,另一路抓来一辆骡车,那车夫见是旗兵,亦不敢理论,便载着旗兵和杨亿、魏二苟他们直奔县衙方向而去。

    到了距离县衙之前约有十几步远的地方,那些旗兵跳下车,将杨亿和魏二苟拖打着带到一处灰砖灰瓦的建筑物里,门口两个牢子一见是旗兵,还押着两个衣着华丽的公子哥,慌忙走过来,单腿打千笑道:“军爷们又来承固我们的生意,月底的例银一定多多奉上,嘻嘻”

    “这两个忘八羔子竟敢打把总老爷,当真是不知死字怎么写,你们要好生招呼他们,要是招呼的不好,把总老爷的脾气你们也清楚,仔细你们的皮!”那些旗兵也是跋扈惯了,对着那牢子是不假辞色,其中那个小头目在将杨亿和魏二苟交与两个牢子后,面色阴沉地伸手在脖子上做了一

    个抹脖子的动作,暗示可以要了杨亿和魏二苟的命,随即便离开了。

    那些旗兵一走,方才还一脸媚笑的两个牢子看着杨亿和魏二苟,顿时换了一副嘴脸,凶神恶煞地呵斥道:“你们这两个贼骨头,不管你们先前是怎么风流快活,今番落到我们手里,管叫你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娘的!”

    杨亿和魏二苟冷冷地看了那两个一脸横肉的牢子一眼,因为黎叔儿有话,只得强自咽下要挣断绳索、宰了他们俩的冲动,哥俩一转身,就朝那黑漆漆的大门里走了进去。

    那俩牢子见杨亿和魏二苟面无惧色地先自进到了门里去,深感诧异,不知这两个看着娇生惯养的膏粱子弟怎地会这般硬气,但一想到大牢里折磨人的诸般酷刑和手段,不愁不让他们乖乖地向家里要银子来免灾,遂相顾阴笑了一下,也跟着走了进去。

    进到门内,杨亿和魏二苟迎头看到一个绘在影壁上的巨大的虎头形象,张牙舞爪,极为骇人。杨亿知道,这个虎头名为“狴犴”。据说是龙的九子之一,因其憎恨犯罪,人们就把它装饰在监狱大门上,以增加威慑力,所以人们亦习称监狱为“虎头牢”。

    “咱们这真是进来清朝的监狱了,叔儿没病吧,这是玩的啥套路啊?”看着那“狴犴”,杨亿朝魏二苟附耳道。

    “啪”,杨亿后背被那牢子使劲打了一水火棍,疼得杨亿怒目金刚地回头看向那牢子,正要动手,一想到黎叔儿的话,只能强自按捺下心头的怒火,悻悻地回身继续往前走。

    见杨亿软了下去,那牢子在他们俩背后发出阴森的冷笑道:“不管你们在外面是如何强横,到了这县衙大牢里,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就算是铁打的金刚,到了这里,也只有做摇尾乞怜的哈巴狗的份儿,在咱们眼里,你们的小命就像是一只臭虫,只要动动小指,就能捻死你们这些天杀的狗才,嗬嗬”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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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品刑警道士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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