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水渊贺州
一脚走入黑暗，而黑暗过去之后，眼前霍然明朗起来。
每个家族的族地很少有外人进入，可是，也并不是没有外人进入过。
天涯所有人都知道沐氏一族居于天涯第一层的水渊贺州，他们与很多传承了数千年甚至更久的家族一样，族地独成空间，而水渊贺州，为外人所知的，是数百里绵延不绝的原始的山脉——苍梧，沐氏族人居于此间。
苍梧山脉间，原始森林未曾破坏，生长了数千年乃至上万年的树木在其中随处可见，即使是帝江祖巫后裔的沐家人——苍梧山脉的主人，也未曾将苍梧探尽。
水渊贺州中，苍梧山脉几乎就占了整个空间的一半，而所有人都知道，水渊贺州中居住的，是沐氏一族的嫡系血脉与其他旁系血脉。但外人不知道的是，水渊贺州中，几乎所有的人都沿着山脉走向而居，村落与城镇都在山脚之下，越接近苍梧的主峰引凤峰，居住的族人血脉越是与嫡系接近，而引凤峰下，是沐氏嫡系子弟的居所。
沐雪桥跨入的那座石壁，就如同时光树灵一般，是“门”——可以跨区域传送的门。
不过，时光树灵与那座石壁之间的区别，却不仅仅是一个为有神智乃至生命的生灵，而另一个不过是一件死物，它们之间真正的区别是，只要不存在空间壁垒，时光树灵可以了解任意的两个空间，而那座石壁，所连接的，只是朱雀街与水渊贺州。
五点，天色将明，晨光微曦，整个水渊贺州慢慢醒来。
朱雀街的门所连接的点离沐雪桥她家有不远的距离，沐雪桥穿过石壁，踏在水渊贺州时，她终于拿出了那枚戒指，然后手指擦过戒面上镶嵌的石块后，光芒微绽，落到她面前的地面上，凝出一个微小的黑洞，然后，有小巧的无人驾驶的名叫卡舆的小车从黑洞中升上来，停在沐雪桥眼前。
虽然水渊贺州各地都有无人驾驶的大的卡舆来做公交车，可是它们都如人间的那些公交车一般，是按照一定的时间行驶的，水渊贺州中只有有人出外——不仅水渊贺州的沐氏，除了人间之外的每个地方都以卡舆为交通工具——稍微有点家底的人，都会租一个独立的卡舆，以期避免等车的时间，而至于像沐雪桥他们居住在引凤峰之下的沐氏子弟，每个人也都有一辆，以备他们可以很快归家。
每辆卡舆之上也有类似于看守不夜城的曲灵似的精灵——，它们灵智低下，却都按照既定的规则操控卡舆，所以，沐雪桥上了卡舆之后，在卡舆之上投入云石给，然后在它幻出的地图上标出她的目的地之后，不知从何处摸出了一张毯子，盖在身上，就很放心的睡去。
一入苍梧山脉主峰引凤峰范围之内，就感觉到外区与沐氏嫡支居住的内区泾渭分明。
引凤峰外区，因为更接近中心，而这里生活的人虽然是沐氏庶支血脉，可是，他们的血脉比之其他地方的，要纯净的多。他们居住的地方，繁华不亚于今夜沐雪桥到过的人间，而引凤峰内区，正背靠着引凤峰，也许这里是沐
氏嫡系居住地，这里并没有像别的聚居地一样形成城镇，甚至，沐氏嫡系所在的这里，可以称得上是荒村野巷。
从引凤峰下流出的不可浮物的弱水环绕内区，内区似一座孤岛，它也因此被称为水渊。而水渊与外区，仅靠一条小巷连接。
沐雪桥的卡舆驶过繁华的街道，之后转入一个巷口，驶入长长的静谧小巷，最终停在了小巷尽头，不过，卡舆也只是在那里停了片刻，在挡住它的黑色的大门打开之后，就继续往里驶去，而门，又在它身后徐徐关闭。
虽然已是十二月隆冬，可是，水渊之中的庄园内花香四溢，园林深深，众芳纷纷伸展枝条，开出了满园艳色。
一路的颠簸终于停止，而沐雪桥也闻到了熟悉的花香，沐雪桥意识到，是到家了，可卡舆中的沐雪桥翻了个身，闭上眼，继续睡。
花园尽头的小楼前，早就收到沐远桥传讯而在窗边等候的人听到车响，放下手中的书本走了出来，可是，他还没有走到门口，就见先他一步去候着的老管家去而又返，而他身后，没有一个人。
“钟叔，乔乔这是又在卡舆里面睡着了？”说话的人，是沐家第三代中最大的孩子，也是唯一的一个男孩——沐雪桥的堂兄沐岫儒。沐岫儒比之沐远桥也不过是只大了四岁，他一身少年气褪尽，鼻间架着金丝框的平光眼镜，脸上笑意温润，说起最小的妹妹时，语气虽然无奈，可是眼中分明带着宠溺。
“是啊。”钟叔七老八十，可身子硬朗得很。他听到沐岫儒问他，笑呵呵的回答道，沐雪桥在车上睡着的事儿经常做。
沐雪桥没睡醒，就被人吵起来之后，起床气特别大，他们虽然心疼沐雪桥在卡舆那么狭小又很硬的地方睡着，可是在见识过沐雪桥的起床气，以及沐雪桥本人三令五申不用叫醒她之后，他们也就听之任之了。
老管家钟叔和沐岫儒等了好一会儿依旧没有等到沐雪桥进门之后，就晓得她真睡熟了。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看了下时间，看到还没到六点之后，沐岫儒一退平时的温润，扫了一眼依稀可以望见的卡舆，眼中竟出现一丝狡黠，“钟叔，反正我们四个只要有一个在家就好了，如今乔乔成人礼在即，听说还惹得几位大佬不高兴了，怕是要被几位大佬教训一下，关几天禁闭，所以……”
钟叔服侍了沐氏这么多年，自然了解沐氏一些必须坚守的家规，因此，沐岫儒这话一出口，虽然言语未竟，可他已然懂了。
沐氏一族，是继承了空间祖巫帝江血脉的巫族，平素，沐氏一族皆居住于水渊贺州，而沐氏一族虽然人数近数十万，可是，沐氏真正完整继承了帝江大巫血脉的的嫡系只有八个——沐家老爷子、第二代中三兄弟、第三代中沐雪桥他们四个孩子，名字记载在族谱中的嫡系血脉也只有数千。
如今，沐氏族长已经由第二代中的老大接任，而第三代——也就是沐雪桥他们这一代，完整继承帝江祖巫血脉的，未来须得接任沐氏族长之位的，不过就他们四个人，所以，怕他们四个同时出问题，族
规中规定，虽然不禁他们四人外出，可是，他们中每次至少得有一个人留在族中。
一年十二个月，每一个月，都会有一个人留在水渊，从最大的沐岫儒开始，依次轮换。而十二月——这个月正好是沐岫儒留守家中，其他几个人每个人都几乎没回过家几次。
按照常规，十二月将完，大少沐岫儒只要守过这几天，下一个月就是远桥代替他了。
不过，岫儒口中的雪桥犯的错，他也略有耳闻，因此，他也知道，大少爷所说的禁闭教训，沐雪桥怕是逃不了了并且，这事儿，没有一两个星期，雪桥怕是脱不了身。
反正沐雪桥这几天都会在水渊，所以……
沐岫儒是要出水渊贺州。
——他今天这么反常的起这么早，并且特意来小楼等沐雪桥，打的，怕也是这个主意。
那边，沐岫儒已经收拾好了，钟叔有些无奈，“大少爷，要不您吃了早餐再走？”
沐岫儒往门外走的步子顿了一下，转身回了一句，“不了不了，待会儿我爸他们起床之后，我就走不了了。”沐岫儒说完，就脚步更快的离去，唯恐被钟叔再拦着，走得快的像是身后有什么在追。
沐岫儒走了没多久，沐家昨晚宿在水渊的几个人都陆续醒过来了。他们看见停在小楼外的卡舆，都了然的笑，然后吃了早餐之后，各自出门。
沐雪桥醒来时，几乎已经是下午了。
午后阳光正好，沐雪桥在卡舆中醒过来时，不知今夕何夕，眼中有瞬间的茫然，可是当她闻到鼻间缭绕的熟悉的花香，一下子清醒过来，就连身子都僵了一下。
她这是……在水渊。
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沐雪桥收拾好毯子，走了下去，可是，当她看到等在小楼外的钟叔望她时，脸上难得的带上幸灾乐祸时，一下子后悔了。
钟叔是看着沐雪桥这几个孩子长大的，沐雪桥一个动作，他就知道她在想什么。钟叔利索的收了雪桥的卡舆，拉着沐雪桥就入了小楼。
“族长已经回来了，他现在在后山校场，他吩咐我，在你醒过来吃完饭之后，记得提醒你去校场找他。”钟叔笑眯眯脸。
听到他的话，沐雪桥的头耷拉下来。
钟叔口中的族长，是沐氏一族现任族长——沐雪桥的大伯，沐岫儒的父亲，是沐氏嫡支中第二代最大的孩子，在沐家老头子退位之后，接任了父亲的族长之位。
钟叔还嫌沐雪桥不够丧似的，接着说道，“二爷在你醒过来的不久之前，也传来口讯，说他快回来了，而三爷，今天下午，也会归家。”
“……”
沐家二代的那三位都会回来？！！
第十七章 沐怼怼
沐雪桥身子一下子僵住了。“钟叔，我现在离开，还来得及吗？”
钟叔一脸‘你觉得呢’的表情，沐雪桥整个人就像是被晒焉了茄子。
钟叔终于将磨磨蹭蹭的沐雪桥拉进了小楼，可是，他口中依旧未停，说道，“你回来之后，大少爷就出了水渊，大小姐和二小姐也在出任务，不然……”
不然，今天她不仅要面见那三位大爷，还要面见第三代的几位哥哥姐姐。
沐雪桥蔫哒哒的进了小楼，自己在心里补完了钟叔的未竟之言。
曾有外人进过水渊，却只看见了沐氏嫡系族地的水渊，也只不过一个人间寻常的海岛大小，而且，水渊上面只有一个花园和不过数百平方的小楼，根本就住不了沐氏数千嫡系。
不过，为外人不得知的是，小楼并非住不了人，而是……不住人。
——小楼于他们而言，不过是一个会外客的地方罢了。
沐雪桥在听过钟叔的话后，说要回去，也只是说说罢了。
钟叔看着口中说“现在离开还来得及吗”的沐雪桥安安顺顺的进了小楼之后，穿过一楼会客的大堂，拐了个弯，直接上了二楼，只是，她踏着楼梯的步子看起来很是沉重。
钟叔目送着看起来有气无力的沐雪桥身影消失，偷笑了一下，可是，又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子黯淡了一下，口中不由自主的吐出一声叹息。
钟叔一口气还没有吐出来，就他看到沐雪桥去而又返，趴在楼梯扶手上望他，一脸的可怜巴巴。
那口气被噎了回去。
“钟叔，待会儿你能不能去祠堂，帮我找一下老头子做我救兵？”语气也可怜巴巴的。
钟叔强迫自己别过眼，尽量用坚定的语气道，“族长说，新年将近，老族长得留在祠堂祈福，任何人不得打扰。”
“……”神踏马祈福。
希望被断，沐雪桥转身离去，整个人看起来更加蔫哒哒的了。
小楼的二楼多长廊，沐雪桥穿过好几道拱门，路过很多房间，可脚步一直没有停，而是在一个拐弯之后，最终走向一个尽头是绘着水墨荷塘的墙壁，然后毫不犹豫的穿了过去。
墙后，是她的房间。
不，与其说是她的房间，还不如说是一个与沐雪桥在朱雀街上的居所一模一样的房子。
洗漱过之后，雪桥返回小楼之时，钟叔已经趁着沐雪桥离开的这段时间，将饭摆好之后离开了。
虽然依旧是清粥小菜，可看得出来，这些都是按照沐雪桥的喜好做的，并没有太过油腻的东西，不管是粥还是菜，也并没有太多，她刚好可以吃完。
沐雪桥坐在餐桌上，却想起从昨晚就一直记挂着的一件事。
——在人间黑天鹅处，她遇安和街守夜人殷无书，在与他握手时，殷无书避过众人问她说，“你可认识褚离。”看她不明白，他后面又接了一句，“天命石为两颗黑白棋子的褚离。”
天涯巫族为第一序弃者，不得入轮回，他们的姻缘自然不像第一序的那些神祗还有人间人类一样，都记载在三生石上。巫族皆握玉而生，玉生一对，遇天命者示之，因此，伴巫族而生的玉石，也被成为天命石。
——天命石于巫族而言，它既是少年巫族未启灵时的兵刃，也能在他们一生之中遇天命所定之人时会给予暗示，因此，天命石又被称为本命契武。
而黑白棋子，天涯的每个巫族都可能有，毕竟，在天涯任何一个商店里，刻着可以短距离传送阵的黑白棋子简直烂大街了。
可是，作为天命石出现的黑白棋子，却只可能出现在沐家。
沐氏全族皆为空间祖帝江后裔，每个沐家子弟手握着手握天命石降生，天命石不一，可沐家嫡与少数血脉反祖的旁系子弟，即降生时，手握的，是一对黑白棋子。
他们的本命契武，不似那些烂大街的只能在同一空间内短距离传送的棋子，他们只要将其中一枚提前定位，就算是人间天涯，或者地狱天堂，都可以自由来去。
雪桥这一支沐家人，小辈共四个孩子，每个人都有一对棋子，而族中其他人在出生之后，血脉返祖得天命石为棋子者，一出生被记录在册，他们的姓名都被录入嫡系族谱中。
天涯沐家，包括沐雪桥他们在内，这些天命石为黑白棋子的族人中，没有人叫做褚离，也没有人与狼人一族打过交道，沐家，与狼有关的，只有一个巫兽是雪狼的沐褚桥。
沐褚桥……曾在成年前下人间历练，可是却出了意外失踪，等到她归来后，她已经成年。
对于她失踪后的经历，她从来都闭口不谈。
沐雪桥不知道殷无书口中的褚离是不是二姐沐褚桥，昨晚她离开人间就想问一问，可是那时候已经是深夜，她不敢深夜打扰沐褚桥那只暴龙，今早她又睡着了，此时，已经离殷无书提起之时过了这么久，沐雪桥想要问问自家二姐的冲动已经并没有那么强烈，并且也想到了褚离与殷无书二者之间的牵强，但是，沐雪桥心中却有莫名的预感。
沐雪桥犹豫良久，却还是放下手中的勺子将手指搭在太阳穴处，尝试连接在人间某个城市做守夜人的沐褚桥。
通讯很快被接通，可是那边的女孩子风风火火的丢下了一句“王者团战中，走开。”然后就按了通讯。
沐雪桥被噎了一下，然后笑起来。
玩游戏是吧？
王者是吧？
正在团战是吧？
还撂了通讯是吧？
沐雪桥哼了一声，不知从何处摸出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出备注为“沐怼怼”的那个号，按了下去。
虽然他们可以凭借精神力连接通讯波联系，可是，人间的那些东西他们还是会用的。
沐雪桥听到那边传来“嘟嘟”的两声之后，电话就被挂断了。
沐雪桥又打，那边又挂，这么重复了两三次，沐褚桥看着手机上被卡到不能动弹的任务，
以及耳边传来的“（ace团灭）”之后，看到又接过来的电话，磨了磨牙，最终接了电话。
“沐三桥，你找我最好有正事，不然老子会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被沐雪桥害的团灭，沐褚桥的语气不怎么好。
“褚离？”沐雪桥第n次无视自家二姐的怒火，反而笑眯眯的试探道。
沐褚桥听到雪桥吐出的那两个字，感觉自己可能耳朵有些毛病了。
“你说什么玩意儿？”沐褚桥顿了一下，反问道。
“……”好吧，果然是她想多了。
沐雪桥不知为何舒了一口气，然后笑着解释道，“海妖不是被当做人类，被人贩子给抓了吗？我今夜去了黑天鹅，然后这事儿安和街不夜城接手了……”
沐雪桥还没说完，就被褚桥有些不耐烦的打断，“说重点。”
“重点就是那个守夜人问我，认不认识褚离，”沐雪桥说到此处又补了一句，“天命石为黑白棋子的褚离，而我们水渊嘛，名字带褚字的，就只有你一个，所以……”
“所以你就问我是不是褚离？哦，不对，你没有问我，你是……直接试探。”沐褚桥的语气似笑非笑，落在沐雪桥的耳中就是暴龙沐褚桥不满她拿着这种不知所谓的问题骚扰她打游戏了。
沐雪桥听到沐褚桥说话的语气有些不对，脸上表情顿时僵了一下，可很快就又笑开。
就算沐怼怼想要揍她，可是山高皇帝远。
“……”美滋滋。
“所以，你就是为了这种事儿搅了我的渡劫局？”沐褚桥语气渐渐危险。
“……”我不知道我不是我没有。
沐褚桥挂了沐雪桥那么多电话之后，终于被沐雪桥挂了电话。
游戏果然已经结束，沐褚桥丢下手机，手机屏幕上，断线重连之后系统自动退回了游戏主页，队友发来的组队请求一个接一个，而手机的主人却消失不见，不知踪迹。
沐雪桥挂了电话之后，略有些苦恼的思考，守夜人须得时刻驻守在他所守护的城市，虽可出入不夜城，可是不得出所在的城市范围，除了每月一天的休沐日，二姐这月的休沐日已过，她在思考，小心眼的的沐怼怼能不能在下次休沐回天涯之前，忘记她今天的作死行为。
好像……不能，不过她可以在沐怼怼回来那天躲出去，直到她返回人间之后再回家。
觉得自己想出了个好主意的沐雪桥放下手机前看了下时间，加快速度吃完饭，把餐具收拾到厨房放到水池里，然后，她从厨房拐出来以后，再没有回二楼，而是奔出小楼，冲进了花园中，七拐八拐，最后停在了一个以盛放的爬藤蔷薇搭出拱门前，蔷薇拱门紧连着一堵石墙，沐雪桥脚步顿都没有顿一下就撞了进去。
穿过石墙，到达的，是水渊中真正的沐氏族地，条条街道交错，路边屋舍俨然，只是，或许如今正好是正下午的缘故，街上行人并不是很多。
第十八章 所谓谈话
沐雪桥穿过石墙之后，在四通八达的蜘蛛网似的无数条街道中，寻了某个街口就冲了进去，一路狂奔，脚步未停，偶尔遇到认识的人，他们也没有像平时那样跟沐雪桥打招呼，看到她狂奔向某个方向，了然且有些幸灾乐祸的笑，可眼中却都带着善意。
显然，他们对这种情况已经司空见惯了。
在沐雪桥奔跑时，街道上公告牌似的或刻着传送阵，或连接着另一个空间的石墙随处可见，但沐雪桥看都没有看那些“墙”一眼，依旧向前狂奔，显然她的目标并不是这些。
沐雪桥拐过一个转角，跑去了另一条街，然后再那条街的第一个她看到的“墙”后，脚步缓了一下，然后像之前很多次一样，脚步没有停顿的冲了进去。
——那堵墙上，石刻的线条蜿蜒如画，可是，沐雪桥自小接受的是巫族最正统的学习，自然识得，那些画似的线条，是巫族的文字，而石墙上写的，只是两个字——校场。
校场在后山的一个小谷里，而沐雪桥撞上去的那堵墙上，刻的是一个传送阵。
当沐雪桥从阵里面踏出来，终于感觉到了一丝凉意，意识到如今的确是隆冬。
那些居住在水渊的沐氏子弟中，对于跟沐雪桥一样还没有成年的巫族少年们来说，族里藏书阁以及喏大的一个苍梧山脉以及校场，就是他们的族学，不论是校场还是藏书阁，都有专门的老师随时候着，以备随时解答他们的疑问，并负责教授他们，而他们平时，除了入苍梧山脉要被监控且禁止他们深入山脉之外，且不可随便出水渊贺州之外，再没有别的不方便的地方。
居住在水渊中，和沐雪桥一样，还未成年的孩子不足二百，平时，在校场不会有太多的人，可是今日，一百多个孩子几乎都聚集在了此处。
比十个足球场连在一起还要大一圈的校场上，少年们虽然都像是平时一样两两对打，或者围着老师听他们教学，可是每个人的目光总是若有若无的向校场传送阵的方向望着，或偶尔扫一眼校场角落里搬了一把椅子坐在那里，手中握着一本书看的儒雅男子。
那是沐氏族长，沐倾之。
——入藏书阁或者校场，都须得前一日提前登记名字，昨日，他们看见了除了受罚之外，少来此处的少族长沐雪野以及族里三位大佬的名字。
沐雪桥走出传送阵，在校场入口处，领了一枚刻着结界的棋子之后，站在入口扫了一圈，找到自家大伯之后，就朝那个方向走去。
正在看书的沐倾之似有所感，在她望过来时，也抬头望过去。待他看到果然是自家小孩子来了之后，脸上带起一丝轻笑，然后起身，收了椅子和书，也朝着沐雪桥走去。
沐雪桥回了水渊贺州时，就已经佩好了蜃珠，并且回房间洗漱时，就已经换了一身与沐倾之身上绸衣的样式像极了的纯黑色的练功服。
沐倾之作为第二代三个男儿中的老大，性格向来温和沉稳，行立自带雍和从容
，沐岫儒几乎是他的翻版，只是青年沐岫儒还没有修炼出只有在时光打磨下才有的沉敛与淡定淡然。
沐倾之走到沐雪桥面前，他还没有说话，沐雪桥就先讨饶道，“大伯，待会儿能不能轻点？”
沐氏教育孩子，从沐家老爷子开始，就比较粗暴。讲道理那是什么？我没听说过，在沐氏不存在的。
孩子不听话，就打一顿好了，然后沐倾之三兄弟就被自家老爷子揍到了大，直到如今老头子再打不过他们。而这样长大的他们，也继承了沐老爷子教育孩子的手段。
于是，沐氏所谓的谈话，就是从沐老爷子的打一个人一顿，到了如今的一个人打一顿。
沐雪桥眼前，沐倾之闻言一愣，然后弯了弯唇。
放水？
不可能的。
沐倾之别过眼，没有接沐雪桥的话。他扫了一眼周围，发现这里挺空，才转头看向沐雪桥，发现沐雪桥果然已经收起来那幅可怜巴巴的表情。
“开始吧。”沐倾之下巴微抬，望了一眼沐雪桥捏着棋子的手，淡声道。
沐雪桥看原本散落在校场上的那这少年渐渐的围过来，收起来面对着沐倾之时不由的露出的那种亲昵温软的姿态，恢复了平素的温和疏离。
沐倾之看自家小孩变戏法一样一眨眼就改变了周身气质，明明一个软包子似的逗比，却装的像个世家公子一般，关键是还挺像样，顿时忍俊不禁，只是，在沐雪桥看过来时，赶紧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唯恐这面皮薄的孩子恼羞成怒，待会儿伤着她自己。
沐雪桥看见了自家大伯脸上的带着善意的调侃轻笑，她轻哼了一声，然后就将她手中从校场门口处领到的棋子丢到地上。
棋子落地，触动阵法，然后，他们身周，就撑开一个直径不过足足有百米之多的结界，像鸡蛋壳一样将他们扣在下面，而从外面看时，撑开的那个结界，直径却不过十多米大小。
——校场中，结界的存在，不仅仅是为了让人在切磋时，避免误伤其他人。
校场就只有那么大一点，若来校场切磋的人太多，地方肯定你不够。而若是每个人划定的区域太小，又施展不开，于是，沐氏便刻了阵法，张开结界，如此便可以撑起一个空间，使之里面大，而实际占地面积很小。
结界外，已经围满了人。此处的少年都是身体中血脉结茧，却未曾启灵获得契武那些东西的未成年的少年，他们不像沐雪野他们一样——未成年前就已经破茧，拥有自保能力。族中不让他们出天涯，也是基于保护的目的。
沐氏真正的嫡支虽然就只有那八个人，可是，像少族长沐雪野他们几个闯了祸，被三位大佬拉到这里教训的这种情况隔那么一两个月就会出现一次，而于他们而言，沐雪野他们之间的战斗，每次都让他们受益匪浅。
并且，族中第三代的四个孩子每个月都会有一个必须留在水渊时，那四个人为了打发时间，也像
他们一样混迹藏书阁与校场的同时，兼职为他们这些人解疑答惑，当然偶尔带他们去苍梧山脉玩……呸，是历练。如今，沐岫儒他们已经长大，他们在那三个大孩子面前，已经不太敢放肆了，唯有一个少族长沐雪野与他们同龄，能够跟他们玩的起来。
而他们中，已经有消息灵通的人打听到大少爷如今不在水渊，在他回来之前，都会由少族长沐雪野留在水渊。
于是，虽然结界中还没有打起来，可是他们却已经莫名的兴奋起来。
“老规矩，我封闭修为，且只用灵域中的一样跟你打，巫兽，契武，还是领域，你选一样。”沐倾之低头折着袖子，同时开口道，“坚持一刻钟或者伤到我，就结束。”
“……”即使封了修为，可她不论选哪一样都打不过好吗？更何况，她十四岁生日刚过，十五岁成年礼还离得很久，她体内，别说是领域，就是会开出领域的第三个茧都还没有凝聚。
在自家三位大佬手中，别说是一刻钟，就是十分钟他都坚持不了好吗？
沐倾之折好了袖子，却还没有等到沐雪桥开口，等他抬头望向沐雪桥时，沐雪桥才一脸视死如归的说道，“用本命契武。”
不是契武，而是本命契武——天命石，那一对可以化阵，也可以化作利刃的黑白棋子。
沐倾之扫了一眼结界中宽敞的地方，再想到她用的最熟练的，就是本命契武，低头时，笑意再掩藏不住了。“乔乔，这次你不要面子了啊。”
结界虽然透明，可是却隔绝一切声音，沐雪桥他们听不到结界外的惊呼，而结界外的，自然也听不到他们的谈话，沐倾之于是放心的唤她的小名，可是沐雪桥闻言撇了撇嘴，哼了一声。
用本命契武跟大伯打，她还真的是准备舍了那一张脸皮的。
沐倾之看沐雪桥准备好了，在自己手机上定了一个闹铃，然后抬眼看沐雪桥点头之后，按了开始。
沐雪桥脚下，以她为天元，经纬纵横的棋盘一下子向四周蔓延开，而沐倾之随手划了一个结界，将手机塞进去，然后推开，装着手机的小球瞬间就到了结界边缘。
沐雪桥脚下墨色的棋盘张开，已经铺满了整个结界，而沐倾之除了将手机送远之外，再没有动作。
“准备好了？”沐倾之含笑问道。
沐雪桥没有说话，她手指掐诀，然后，她的脚下一枚漆黑的棋子凭空出现，落在棋盘上时，阵张开，沐雪桥一下子消失在了那处，算作对沐倾之的回应。
等她再出现时，已经到了结界边缘，距离沐倾之有近百米远。
沐雪桥选择沐卿之仅仅用本命契武，而从很久之前，沐倾之他们就并没有要求她也只用本命契武，契武，巫兽，领域，随她选择，加在一起用他们也不介意，但是，不管是沐雪桥，还是沐岫儒他们，都也如他们一样，只用一样。
第十九章 少年风流
沐倾之自然明白，沐雪桥从选了用本命契武来跟他打时，打的就是借着棋子张开的阵，不断变幻空间，一直逃，然后撑到一刻钟结束。
所以，他听到沐雪桥选本命契武，才会说“这次你不要面子了啊”，毕竟，不战，只是逃，太有些丢份了。
沐倾之看离他远远的沐雪桥，轻笑了一下。
哪有那么容易。
沐倾之一只手背在身后，只抬起一只手，向沐雪桥示意，他只用一只手。沐雪桥冷哼了一声，装作她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别过了眼睛，可是余光一直打量着沐倾之，并且，双手捏诀，另一枚棋子已经凝聚。
沐倾之抬起的那手五指微曲，一道清冷幽蓝的光芒从他指尖凝聚，如细长的灵蛇一般不断拉长，很快，就从最初的一点化为数十丈，似活物般不断窜动间，光芒凝实，等光散去之后，沐倾之手中已然握了一根长长的鞭子，甩动间，鞭身上似有雷弧跳动。
“嘶~”看见沐倾之手中出现的鞭子，场外观战的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们仿佛已经看见了族长吊打少族长的画面——像之前很多次一样。
沐倾之唇角微微挑了挑，眼中带起一丝笑意，可是他手腕微抖，手中幽蓝色的鞭子鞭尾就如蛇一般向沐雪桥卷去，观战的人看到长度还不足以触到沐雪桥的鞭子，嘁了一声，可是尾音未尽，他们的惊呼就噎在了喉咙里。
鞭尾在甩过去时，瞬间拉长，带着电弧的鞭尾一下子抽到了沐雪桥身上。有胆小的女孩子已经捂住了眼睛，不忍再看，而场中，鞭尾落下去之后，被鞭子卷到的沐雪桥一下子碎成光影。
——他们眼中的那个沐雪桥，不过是沐雪桥高速移动，然后留下的残影罢了。
真正的沐雪桥在鞭子抽过来时，她的脚下的阵就已经张开，鞭子未曾触及，她便已消失。
沐雪桥出现的地方，是在离沐倾之很远的身后，而沐倾之仿佛背后有眼睛一般，未曾转身，手腕又用力一抖，鞭尾响着电鸣卷向沐雪桥，鞭尾还没有越过他身，沐雪桥又消失不见，可是，沐倾之仿佛是知道雪桥就要落于何处一般，在沐雪桥消失的同时，鞭子狠狠的抽向他身侧的一个地方，果然，下一刻沐雪桥就出现在了那里。
沐雪桥甫一出现，带着电弧的鞭尾就卷上了沐雪桥的手臂，不曾出现伤口，可是，却是砭骨的疼，而且，当鞭子抽上来时，电弧钻入沐雪桥的皮肉，几乎让沐雪桥的半个身子失去了知觉。
在外人看来，沐倾之不曾留手，可是作为当事人，沐雪桥知道，自家大伯还是放水了，不然，那一鞭子抽过来，即使不拿去她的一只手臂，光那电弧，直接可叫人化作焦炭，哪里还容得了像她这样活蹦乱跳的？
鞭尾一触即离，然后借着沐雪桥半边身子发麻的空当，鞭尾重又卷过来。
这次，沐雪桥学聪明了。
她手指间法诀不断变幻，而随着她的动作，这次出现的，不是一个阵，而是……无数个。
空间中，布满密密麻麻的虚无的六芒法阵，可是，不论沐雪桥出现在那里，沐倾之总是能瞬间捕捉到她的踪迹一般——她在一个地方刚出现，她稍微停的久一些，在下一刻，鞭
子就会落在她站的地方。
结界外，人们只看见满天张开的阵，以及少族长沐雪桥落下的无数个残影，而紧跟在残影之后，将它们一个个准确又迅速的劈碎的幽蓝色的鞭影。
诺大的一个校场，数百人聚在结界外，可是，却安静到无声。看着结界中游刃有余的沐倾之和虽然狼狈，可是在族长手中已经撑了这么久的少族长“沐雪野”，有人不禁咽了一口口水。
以棋子张开法阵，在一个空间里无限传送，这个，他们大多数人可以做到，可是，同时张开这么多阵，并且精确的躲避攻击呢？
沐倾之又一鞭子朝着沐雪桥卷过去之后，沐雪桥像之前很多次一样消失在阵中，可是，沐倾之握着鞭子的手顿了顿，脸上带起一丝疑惑。
雪桥之前一直活动在结界边缘，每次都尽可能的离他很远，可是这次……
沐雪桥出现在沐倾之身前几米处，沐倾之还没来的及想明白雪桥为什么会改变距离，手先大脑一步，手腕微动，鞭子朝沐雪桥卷了过去。
沐雪桥头上汗水淋漓，头发一绺一绺的沾在一起，身上甚至沾了些许血迹。她比起衣衫未乱，呼吸清浅，到如今依旧游刃有余的沐倾之，显得分外狼狈，可是，沐雪桥的眼睛很亮。
沐雪桥又消失了。
她的阵布满了沐倾之的身侧，沐雪桥在他身周活动，消失，复又出现，有时候，他鞭子未抬，可沐雪桥已经消失在了那处，沐倾之眼睛眯了眯，心中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被他压制了这么久，这是……要反击了？
沐倾之心中，除了些许隐秘的兴奋，或有一丝老父亲般的欣慰。
沐雪桥嘴角带着一丝笑。
要她只是逃，坚持到结束？
笑话。这么多人，她不要面子的啊。
沐雪桥还是像之前一样，在他身周消失又出现，一直没有别的动作，沐倾之皱了皱眉。
难道，他想错了。
下一刻，沐倾之就知道他想多了，沐雪桥并没有让他失望。
沐雪桥手指微动，她一枚棋子出现在她手中，还没等沐倾之有什么动作，或者说，沐倾之想要看一看沐雪桥停住身形是想要做什么，于是缓了动作。
沐倾之看见那枚新出现的棋子，惊讶了一下。
若他没有看错，沐雪桥手中新出现的那枚棋子，不同于之前沐雪桥凝出的、那些可以化阵的棋子——她手中新出现的，不是刚刚那种拟照着天命石凝出的虚影，而是真的天命石中——那一对黑白棋子中的黑子。
沐雪桥的棋子出现时，一个小巧的阵出现在她手心，棋子正好在阵中心。
沐倾之手中的鞭子“后知后觉”的卷了过来，同时，沐雪桥手中的阵连同棋子都消失了。
看鞭子卷过来，沐雪桥再没有像之前一样躲开，而是……朝着沐倾之一笑，一只手抬起，五指微曲，剩下的那枚白子出现在她掌心，然后，结界外观战的那些人就看见，少族长“沐雪野”手中，就跟族长沐倾之在对战前那望，一道清冷的光芒从她指间的棋子凝聚，如细长的灵蛇一般不断拉长，很快，就从最初的一点化
为数十丈，似活物般不断窜动间，光芒凝实，等那光芒散去之后，手中已然握了一根长长的鞭子，甩动间，鞭身猩红，似带着浓浓的血腥气。
同样是由天命石凝聚成的鞭子，而沐雪桥手中的鞭子，与沐倾之不同的，除了少了雷弧，颜色不同外，两者之间不同的，便是凝聚鞭子时，沐雪桥手中握着天命石，沐倾之没有。
——沐雪桥并不太习惯于用这中细软的武器，因此，凝聚的并不向沐倾之一样熟练，她得将棋子的实体化出来。而在之前任务中对战狼人时，用的，是她使惯了的匕首，心思一动间，就可化形，并没有像此刻一样麻烦。
沐雪桥手腕一动，鞭子卷上了沐倾之甩过来的鞭尾，沐倾之心思一直在消失的棋子上，手上并没有太用力，于是，他的攻击竟然真的被挡住了。
沐倾之看了一眼沐雪桥，竟然笑了一下，似乎已经看穿了沐雪桥的打算，沐雪桥朝他耸了耸肩，朝沐倾之挥了挥她空着的那一只手，然后学着沐倾之之前的动作，将手背在身后，向沐倾之示意，她只用一只手，表情是说不出的皮。
沐倾之顿时忍俊不禁，可是，他笑时，动作却并没有停下。
他身形微动，朝旁边闪去，而沐雪桥背在身后的那一只空着的手中不知何时凝聚出了数支她经常用的那种小匕首，在沐倾之移动时，握着鞭子来缠着沐倾之鞭子的那只手用力，而同时，将手中匕首一起甩出去，封住了沐倾之的路，将他逼回了原地。
结界外的人一头雾水，不知道两个人动作是何意，可是下一刻，他们就明白了。
沐倾之刚被沐雪桥封住走位，逼回原地时，他的脚下，一个阵出现，棋子落在他的脚下，在他还没站定时，棋子迅速化形，以他为天元，化成棋盘，不住蔓延，与之前沐雪桥布的棋盘迅速重合。
这变化，只是在一个呼吸间。
在棋盘重合时，天空中有一个个阵突然出现，然后，棋盘上对应着阵的地方亮起，无数条线条从棋盘上亮起的地方蔓延，将它们连起来，最终在棋盘上连成了一个六芒星。
六芒星不仅仅可以是传送阵，将六芒星上的一些线条略改一改，巫族，还用它来做封印阵。
沐倾之不相信沐雪桥费了这么大的劲，就是为了做一个传送阵，而且，依照沐雪桥的性格，这个阵只能是封印阵法。
结界外，观战的那些孩子瞬间更加茫然了。
六芒星传送阵？
少族长这是挨不住了，所以想要传送逃跑吗？
年纪稍大些的孩子却已经看出了沐雪桥的意图，于是，他们看着沐雪桥的眼神更加的亮了。
沐倾之抬眼扫了一下四周，发现那些阵出现的地方，都是沐雪桥被他的鞭子追着打时，沐雪桥停留的地方。
沐倾之心中啧了一声，想明白了沐雪桥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像他说的那样只是逃，所以，才会在他调侃她今天不要面子了时，一脸的不以为意，没有否认，可是，她也没有承认。
沐倾之扫了一眼沐雪桥身上印着鞭痕的地方，挑了挑眉。
她也是真沉的住气。
第二十章 沐云之
封印阵启，沐倾之手中棋子化成的鞭子消失，而沐倾之挑了挑眉，再不动了，或者说，他动不了了。
沐雪桥愉悦的弯起眼睛，手腕微抖，鞭尾缠上沐倾之的脖子，可是，鞭尾却只是虚虚的拢着，并没有贴到沐倾之的皮肉上。
——虽然她被自家大伯虐的挺惨的，可是，即使再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真的伤了大佬，不然，别说是自家老爸会揍死她，就连把自己拘在祠堂守着奶奶的老头子都会从祠堂捧着家法出来。
沐雪桥想起少年时的自家大哥太过天真，在“谈话”中伤了大佬，之后他自己在床上躺了半个月的惨状，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她伤了族长，不脱层皮，算她输好吗？
沐雪桥一击得手，就收了棋子与棋盘，然后向沐倾之走去。
——反正，有人会帮她揍回来的。
沐雪桥满头大汗，可眼神亮晶晶的，望着沐倾之时，眼神就像一只讨赏的大型犬。
“不错，可以还手了，长进了。”沐倾之活动了一下甩了很久的鞭子之后有些酸的手腕，看着自己姑娘挑了挑眉，笑容温润且温暖。
沐雪桥听到自家大佬夸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可是眼中的得意却藏不住，若是她身后有尾巴，此刻一定要甩成风火轮了。
“走吧，都成一只小脏猫了。”沐倾之看着沐雪桥得意的小模样，忍不住揉了揉沐雪桥的头发，忍俊不禁道。可是，他落在沐雪桥头上的手还没有放下来，等到他抬头，看到向他走过来的两个弟弟，特别是看到望着他时脸色黑漆漆的那一个时，身子僵了一下，然后，有些讪讪的把手放了下来。
沐雪桥看见自家大伯神情不对，顺着他望的方向转头望去，就见自家老爸与二伯走了过来。等到她看到自家老爸黑漆漆的脸和二伯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时，低头时，敛住了她看见这两个人时，对自家大伯的幸灾乐祸。
该，叫你欺负我。
沐倾之不瞎。
他屈起手指在沐雪桥额头弹了一下，成功的看到沐霆之的脸由黑了几分。
沐倾之别过眼去，就是不看自家小三。
反正都已经惹到小三了，也不少那一下。
“大哥，练练？”沐霆之心疼的看了一眼沐雪桥手腕上露出的泛红的鞭伤，然后挽起了袖子。
兄弟阋墙或许会迟到，可是永远不会缺席。
沐雪桥和自家二伯闻言，迅速移到结界边缘，已经搬好了小板凳准备坐着看热闹。
沐云之，你特么给我等着。
沐倾之脸色黑漆漆的看了一眼看热闹的小二，然后颇有些生无可恋的看向沐霆之。
在他还没有做族长之前，每次，三个姑娘闯祸之后，他都会被自家老头子坑过来，然后替老爷子教训她们，再然后，被自家女儿奴的弟弟揍。如今，他做族长了，换小二坑他这个哥哥了。
到如今，他若信了今
天沐云之是真的因为处理事情才回来的比他晚的话，他就是傻逼。
沐倾之磨了磨牙。
虽然整个校场都被清空了，可是，他不要面子的啊。
沐雪桥看那边自家老爹与大伯不用巫，纯力量的对打，看的正嗨，一份文件挡住了她的视线。
沐雪桥看了一眼挡住她视线的文件，然后“啪”一巴掌把文件连同握着文件的那只手给拍了下去。
文件哪里有老爸碾压自家大伯好看呢？
沐雪桥咂咂嘴，重又望向结界中央那块，可是很快的，她的视线又被挡住了。
沐雪桥磨了磨牙，又“啪”了一巴掌，可是很快的，握着文件的那只爪子落在了她的脑袋上，用力将她脑袋掰过去。
沐雪桥拍掉头上的脑袋，然后对着自家大伯翻了个白眼，却还是接过了他递过来的文件。
“从那人狼魂魄，以及查探黑天鹅的监控之后查到的，你看看。”沐云之开口，语气懒洋洋的的。
厚厚的一沓文件，里面有些事监控截屏，有些是从人狼魂魄中搜到的信息，沐雪桥看了一半就了解了。
“那只人狼原本的等级本就不低，它曾混入过黑天鹅，然后在黑天鹅吃了一条带着蜃珠的人鱼，被黑天鹅暗中通缉，后来它以蜃珠遮掩自己气息和等级，所以信息部的才弄错了它的信息，把它当做了低阶的虺畜，而它看穿我是女孩子，是因为来自同一族的蜃珠可以互相感知，靠的太近的话，磁场影响，然后蜃珠就会失效，是我理解的这样吗？”沐雪桥抬眼望向自家二伯，问道。
“对的。因为这只人狼在你去清理它之前，就被黑天鹅里的那些人鱼伤到了，所以你才那么容易的弄死它。”沐云之背后靠着结界，整个人懒散，仿佛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可是，他说话时，语气依旧懒洋洋的，目光落在场中，眼神贼亮，“至于蜃珠会失效的问题嘛，很简单，蜃族如同我们巫族一样，也分不同种族，比如说海中蜃龙，蜃蛤，沙漠蜃蛤，他们虽然都属于蜃族，可种族到底不一样。就跟我们沐氏中血亲之间的的天命石可以互相感应一样，他们蜃族中，两颗来自同一族的蜃珠也是可以感应，乃至互相影响，甚至失效。”
同属一族的两颗蜃珠会影响，然后失效？
沐雪桥有些苦恼的皱眉。
她为执行部专员，如今已经快要成年，今后，她会更频繁的去人间，她不可预知未来，因此也就不知道会在哪个时候就会遇到可以影响到她身上蜃珠的蜃族，或者蜃珠的携带者，进而可能使她身份暴露。
她总不能因噎废食，今后不如人间了吧？
“别担心，你的蜃珠，虽然对外说是拍卖来的，可事实上并不是。也许老爷子没有对你说过，那是他亲自入人鱼居住的深渊神殿，从同住于深渊的蜃龙一族中得来的。”沐云之终于收回了目光，揉了揉沐雪桥的头发，脸上笑容温和，开口时，语气也带着笑意，“蜃龙一族与深渊神殿的那些重种人鱼一样，都懒得出深渊，并且
，他们一族，如果有族人死去，蜃珠连同尸体，会被埋入深渊底的族地，很少会有蜃珠流出。你游走人间数十载，不是才遇到一颗吗？所以啊，你运气大概不会坏到再遇到吧。”
沐倾之三兄弟中，老大沐倾之温润如玉，方正平直，光华内敛，老三长身玉立，如寒山峻极，两个人都似古世家公子，唯有一个老二沐云之，闲云野鹤，潇洒自在，才情流动，至性至情，是沐家老爷子最头疼的儿子，也是最骄傲的儿子。
沐雪桥记忆中，她这位二伯整个人总是懒洋洋的，看似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谈笑间眉眼间，自带风流，招猫逗狗，声色犬马，他在年少时也都有过，十足的一个纨绔，至如今，他身上也依稀带着少年时的影子。
可是，刚刚，沐云之对着她笑时，笑容温软，满满的少年气，似极了她曾见过的三兄弟的旧照片上的少年。
沐倾之很快的收回了目光。
他没有说的是，除了极特殊的情况，就像自家老爷子花很大力气亲自去深渊跟蜃龙一族亲自换，得蜃龙一族亲允得蜃珠外，若有外人得他们一族蜃珠，如深渊神殿的那群人鱼会追杀用他们一族的人鱼尸油点灯者一般，他们也会弄死拿着他们一族蜃珠的外人。
沐云之查过了，黑天鹅中，并没有蜃龙一族，且没有来自神殿的重种人鱼，所以那枚蜃珠是从哪里来的……
沐褚桥在人间做守夜人，她守的城市正好是在海边，因此，他已经将那枚从人狼尸体中找到的蜃珠传送给了褚桥，并让她去深渊问一问了。
“话说，信息部搞错了人狼信息，导致除了这么多条人命，不追责信息部失职吗？”沐雪桥学着二伯的样子靠在结界上，许是因为解决了心头一直挂着的这事儿，语调很是轻松。
“涉及到七蜃珠，怎么追责？他们问蜃珠去向呢？他们问人狼尸体去向呢？再者，他们若是询问你在任务时，为什么干扰通讯呢？”沐云之翻了个白眼。
“那就这么算了？”沐雪桥有些不甘心。
“不然呢？”沐云之回了一下头，看了一眼她膝上摆的整整齐齐的文件，挑了一下眉，“都看完了？”
“事情都解决了，我还费那劲干嘛？闲的。”沐雪桥看了一眼膝上摆着的文件，随口答道。
“笨蛋，一半是关于人狼的，另一半你看一下。”沐云之看场上自家弟弟与哥哥快到尾声了，注意力大半放在那里，“不然，你以为就大桥说的昨晚那事，会让你爸也回家？老爷子在你五岁初初启灵时，就训练了一批人，后来那些人不见了，你以为那几个小的不知道这事儿，我们三个还不知道吗？”沐云之看那边打架的两个人停了手，往回走了，感觉已经没什么看头之后，终于收回目光望向沐雪桥，“不过乔乔啊，虽然你身边有那些人在暗中护着，可是，你这哪里危险往哪里凑的毛病该改改了。”
第二十一章 归家的缘故与不了了之的谈话
眼看着自家老爹与大伯越来越近，沐雪桥听到这话，一下子直起身子来，再没有之前那没骨头的样子，她语气有些惊慌，“我不是，我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
“下次你再敢这样，哪里危险往哪里凑，爸爸叫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沐云之依旧是那幅懒散到没骨头的样子，他并没有理沐雪桥的辩解，只撩了撩眼睑，一句威胁的话说的很沐云之。
沐霆之和沐倾之步子顿了一下，沐霆之在一路走过来时就已经好了自己有些乱了的衣服，他刚走近，就听到沐云之这话，沐霆之依旧从容的折好了自己的衣袖，然后抬手，他们身周，沐雪桥为了大伯的“谈话”而设的结界瞬间破碎，而搬了小板凳靠着结界坐得懒散的沐云之身子后仰，一下子躺到了地上。
沐倾之与沐雪桥捂眼。
啧，没眼看。
“想要女儿，自己生去，别打我女儿主意。”沐霆之哼了一声，语气不爽。
“……”沐云之摔在地上时懵了一下，听到沐霆之这话，翻了一个大百眼。
他家三弟哪哪都好，就是老醋。以前是弟妹，如今是三个女儿。
啧……
沐云之略有些不爽的咂了一下嘴，手撑在地上，缓慢的起身，懒懒散散的，再看不见他埋在骨子里的骄矜，只是，沐云之抬眼，看见一脸“苍天饶过谁”的看着他幸灾乐祸的笑的老大，和捂着眼从指缝里偷看的沐雪桥那个小白眼狼，不爽一下子放大了。
他起身的动作一顿，乘着沐霆之还没有反应过来，单手撑在地上，一个扫堂腿攻击沐霆之下盘，沐霆之哪里能够料到沐云之会有这样的动作，偷袭之下，沐霆之竟然被偷袭成功了。沐霆之身形不稳的向旁边倒去，偶然间瞥见他身侧笑得一脸狐狸样的老大沐倾之，倒下之前伸手，拽住了沐倾之的衣袖，紧紧不放，拉着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沐倾之也倒了下去。
不知怎的，在倒下去时，原本该倒在沐云之身侧的两个人，在倒下时，都倒在了沐云之身上，叠罗汉似的，沐云之被压在了最底。
妈的，这俩货肯定是故意的。
被当了垫子的沐云之翻了个白眼，一脸的生无可恋。
三个年龄加起来快有一百二三的人，哪里再有天涯评价的那种冷清矜贵，优雅峻极的样子，他们，分明像个孩子。
沐倾之故意整个身子往下用力压了一下，成功的听到耳边传来两声闷哼之后，他才起身，去拉压在沐云之身上的沐霆之。
沐霆之站起身后，沐云之自己爬了起来，然后在沐霆之腿上踢了一脚。
沐霆之看着这人，一脸的无语。
明明是他先动手的好吗？
一直旁观的沐雪桥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都这么大的人了，这三个怎么还这么幼稚。
听到沐雪桥出声，沐云之注意力转回来，突然想起来他与
霆之过来这边之前听到的云之说的那句“哪里危险往哪里凑”了。
沐霆之的目光也落到沐雪桥身上，眸色一下子有些危险。
很显然，他也想起来那句话了。
沐雪桥这是……又闯祸了？
沐云之看到自家哥哥与弟弟变了的眸色，心中一个咯噔，不住的在心中抱怨。
沐雪桥这小姑奶奶做的这叫什么事儿呀，他好不容易转了这两位大佬的注意力，不让他们在沐雪桥面前再提起会沾上黑天鹅这事儿的任何话题，可她竟然自己又吸引了两位大佬的注意力，作死，也不能这么作呀。
黑天鹅是他与殷无书他们查的那事儿中重要的一环，这事儿查起来牵扯太大，沐倾之他们已经有所了解，可是沐雪桥他却必须得瞒着，不然他怕沐雪桥一脚扎进这泥潭里去，爬不出来。
沐云之像脸抽筋了一般，在沐雪桥望不见处频频向自家弟弟与哥哥使眼色，可是沐霆之并没有望见沐云之，倒是沐倾之看见了，一下子反应过来。
虽然不知因为何种原因，让云之阻止他们询问，可是，了解自家弟弟的沐倾之却是知道，既然他不让他们开口，那么是真的不能开口的。
至少，暂时不能。
“雪桥你……”沐霆之问沐雪桥的话刚说出半个，沐倾之就打断了他的话，并就着他的话，极自然而然的接了下去，“雪桥你可看了你二伯给你的那份议院与神务司签下来文件？”
议院与神务司签下来的……文件？
沐雪桥狐疑，可随即想起来沐云之附在他代她调查了人狼那事儿的结果之后的、他还没来得及看的文件，沐雪桥刚要坦白说还没来得及看，沐云之避过两位大佬给她发来的通讯在她耳边想起来，“小姑奶奶，我好心帮你遮掩昨晚你往黑天鹅里凑的那事儿，你不要给我拆台啊。”
沐雪桥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既然自家老爸与大伯不知道那事儿，那今天这“谈话”是怎么回事儿？
沐雪桥想要偷偷的向沐云之问一下，可还没等她将消息向沐云之发送过去，沐倾之就开口了，解了沐雪桥的疑惑，“你的成人礼在即，再过几天，族里花灵将开，你的体内会植入蚀骨香，锁住血脉，体内植入蚀骨香后，只有一个本命契武可以使用，不会有太大的战斗力。可是，七日狩猎也正好在那个时候，按照你的性子，肯定是要参加的，我们也拦不住，所以，远桥应该提前通知你了吧，今天你回家，我们三个试一下，若是让我们满意了，七日狩猎，我们不拦着，若是没有……想都别想了。”沐倾之微微一笑，道，“到时候，也别想着去求老爷子，我们这么做，老爷子也同意了。”
“……”原来姐姐没有打小报告啊。可是，她也没有告诉她今天几位大佬回来是为了考虑让不让她参加七日狩猎的事儿啊，亏她还以为今天真的要因为黑天鹅那事儿要受到混合三打而一路胆战心惊呢。这混蛋，故意不说，是成心让她
提心吊胆的吧？
沐雪桥恍然，她又想到七日狩猎，眼神不禁一亮。
沐倾之望了一眼沐云之，看他松了一口气之后，眼神闪了闪，而沐霆之却是沉默着。
“若是你真的一直用棋子逃跑到结束，我和你老爹也要揍你一遍，不过，你的阵我们都看见了，还不错，算是过关了。”沐云之手臂搭在沐霆之肩上，没了结界可以靠之后，又没骨头似的倚在沐霆之身上，朝着沐雪桥挑眉，“你回去再看看那文件，我们三个好久没一起玩了，今天正好都闲着，一起练练手。”
沐雪桥听到“也要揍一遍”时，就看了沐霆之一眼，看他没有反驳之后，有些庆幸。而后又听到二伯说她可以离去了，沐雪桥拔腿就走。
开玩笑，现在不跑，等着他们改主意吗？
三个人目送着沐雪桥消失在门里之后，沐霆之与沐倾之一起望向沐云之，而沐云之脸上也再没有了平素的吊儿郎当。
沐云之闭眼，精神力扫过整个校场，验过校场之上的确再无一人并且没有任何人的精神力残留之后，他终于睁眼，可是，他还是抬手设了一个结界，将他们护在里面。
“怎么回事？”沐倾之看沐云之这般正色，脸色也严正起来。
“远桥今天怒火冲头，欠考虑了。”沐云之开口，却是没有提沐雪桥，反而说起沐远桥。
“你们两个人应该知道我现在查的那一件事吧？”沐云之眸色一片暗沉。
虽然沐云之查这事没有用族里的力量，可是沐倾之与沐霆之还是有一些了解的，如今，沐霆之与沐倾之听到这话，对视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阴翳。
“天涯启灵试炼是在八月，就跟以前一样，越接近启灵试炼，我们巫族的小孩就会因为各种理由出意外或者失踪，我查了以前的卷宗，发现也有人查到，然后向上上报过，可最后都不了了之，而最近我查了那些之前查过的人，我发现那些人斗已经或失踪，或者出意外死去了，后来，我发现不仅仅我们巫族，还有狼人、人鱼以及暗夜精灵，甚至第一序的那些入世轮回的未觉醒的神胎都失踪了很多，所以以九州的掌境使——第一序的地藏为首，我们暂时结盟，暗中查探，然后昨晚，又加入了血族，血族中，失踪的不仅仅有普通的孩子，还有纯血的贵族。”沐云之眼中有一些担心，他看了沐霆之与沐倾之一眼，继续说道，“远桥一直跟着我在查这事儿你们也是知道的，昨晚上，血族公爵久弋入群里没多久，就互相交换信息，我们发现黑天鹅是重要的一个线索，很可能与那些孩子有关，而没有过多久，我就发现雪桥和顾家那小孩没有离开，竟然偷偷躲在黑天鹅附近，不知道要做些什么，远桥联系他们之后，雪桥说若没有海妖这事儿，她也会一个人下天涯来他们还没有探到深浅的黑天鹅一趟，然后远桥整个人就炸了。”
第二十二章 七日狩猎
第二十二章 天涯秩序
“所以，你跟乔乔说的哪里危险就往哪里凑是这个意思？”沐霆之听明白了，可听明白之后感觉脑壳有些疼。“你说的对，乔乔的确该教育一下了。”
“……”mmp，那我揍了之后你又帮你家姑娘出气这是几个意思？！
沐倾之有些委屈。
“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沐霆之突然感觉到不对，他看向沐云之，眼神一下子变了。
“你没看到，是因为我撤下来了。”沐云之摊摊手道，“远桥忘了告诉雪桥，今天让她归来是为了七日狩猎的事情，后来在半夜遇到这事儿，沐远桥索性就再没有跟她说，并且，她把沐雪桥一个人往不知深浅的黑天鹅里钻这事儿给发到我们几个资料库里去了，如果我没有取消的话，今早这事儿就会与族里那些事情一起，整合成资料摆到你的案头上。”
“按照远桥的意思，以及你们出于对黑天鹅隐藏事件之后，听到沐雪桥想要以身犯险后的反应，今天雪桥怕是要得一场教训，可是，在这之前，雪桥比这出格的事情也做过，如果没有牵扯到孩子失踪那事儿，这事儿明显不会惹得我们大动干戈，而若是我们真的动了，我怕她雪桥会察觉到不对，因而去查黑天鹅，毕竟，她是由老爷子亲自教养大的，并不是迟钝的笨蛋。”沐云之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所以我撤了那消息，然后让看到过消息的远桥还有岫儒他们不要跟雪桥提起这事儿，”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又说，“七日狩猎这事儿赶得正好。”
“你说你撤了这一条消息？”沐倾之皱眉，“没吧？我今早还看见了。”
“我是撤了，但是给你和霆之都私信了一份，至于那几个小的，因为这事儿闹得，昨晚都没睡，所以才看见了吧。”沐云之耸耸肩，搭在沐霆之肩头的手拍了拍，道，“你这货从来都是把一周的消息都压缩到最后一天看，就没有第二天看前一天消息的习惯，所以，你不知道能够怪谁。”
“……”好吧，他的锅。
沐霆之安静了片刻，抬手把沐云之的手拍开，然后把自己规规矩矩扣到顶的扣扣子重新解开，道，“打一架吧。”
“……”恼羞成怒了？
天涯巫族，就是上古巫族的后裔。
天涯大多数巫族，在十五岁成年之前，外形与能力上和人类并没有什么区别，不过，每个巫族在五岁、十岁、和十五岁时，会有一次血脉进化，然后会开拓经脉，在“心脏”处形成血茧，当然，因为每个人的血脉纯度不同，每个人体内的血茧数量不同。而通常在十五岁过后，十六岁之前，每个巫族都会参加一次试炼，然后再试炼中血脉再次凝炼，血茧破开，巫族可能会获得会伴他们一生的天赋，也可能是灵兽，还有可能会得到凝于巫族灵魂、生于巫族血脉的武器——契武，当然，有血脉纯净者，还有可能同时获得其中两个，甚至三
个，这个过程，是巫族修炼的第一部，被称为启灵，这次试炼又称为启灵试炼。
启灵试炼，既是开启血脉，是他们走上大道的第一步，也是他们将要接受巫族正规教育的第一步。
巫族生为战族，生而便为战斗。他们战斗是为了清除虺畜——与人间相比，天涯的虺畜更多，它们时刻威胁着天涯的安全，每年，无数巫族命丧于虺畜口中。
忘了提的是，并不是所有巫族都会在十五岁以及之前三次的血脉进化中获得的血茧中启灵出东西，更多时候，血茧只是在其中孕育了一团精血，让破茧后的巫族血脉更加醇厚一点罢了，而没有契武、天赋，还有灵兽中任何一样的巫族少年，并不会被好的学院所接受。
对于巫族来说，后期巫族学校的培育，对于一个巫族来说，一生中再重要不过的东西。
至于原因么……
就跟人间那些军校是军队培育后备军的地方一样，天涯各大学校，皆与天涯行政军法体系有关。
于军队，第六层上以十二将军为首的十二宫（十二支军团）是抗击虺狱的主要力量，包括天使军团，暗夜精灵的夜蔷薇军团以及巫族的九黎军团等。
于行政，神务司管理局存在千年之久，在第六层也有一席之地，而至于第一层的议院，只存在于第一层，不在天涯第六层挂名。
至于司法，不只存在于天涯哪个地方的向来以神秘著称的四座法殿——巫族无心法殿（为首）、第一序法殿、第二序以及人间人类各设立的共四座法殿司天涯与人间刑罚。
而天涯第六层，设有黄金台，黄金台上，共设有十二个席位，十二宫占四，神务司占三，法殿占四，第一层巫族议院占一。入黄金台十二席位者，皆是除了虺狱之外其他三序的最高行政管理人员。
这是，天涯的秩序。
除了第一层的议院，基本上由第一层那些巫族家族的族长以及嫡系血脉组成之外，其他的，不论是十二宫，神务司，还是法殿，都在各序与天涯各层设有学校，为它们挑选人才与后备军，而这些学校中，可能支持者为同一家，但到底有好有坏。
大多数巫族在十五岁成年之前，因为血脉化成血茧，没有什么战斗力的缘故，他们大多被拘在族地，就读于祖学，就跟沐家那些少年一样。而另一些家族，也有可能将那些孩子隐姓埋名送入人间，如正常的人类一般长大，到成年时，不论是在族地族学，还是在人间，他们除了学习巫族的历史与各种理论之外，学习的东西大部分与人类小孩学的一样，包括沐雪桥顾辞修他们。
十五岁到十六岁之间，巫族少年参加启灵试炼，就像人间小孩参加中考一样，根据每个人的在“考试”——启灵试炼中获得的分数，加入专门教授完成启灵的少年巫族掌握启灵获得的天赋、契武，甚至灵兽来如何战斗，当然，这“分数”指的却指的是
在试炼中的表现，以及他们启灵后获得的天赋、契武的好坏。
——启灵试炼，这是给普通巫族的“考试”，而在启灵试炼之前，还有另外的两场，一场为启灵试炼，就跟提前录取的性质一样，而另一场，是启灵试炼前为那些血脉稀薄，可能连启灵试炼都过不去的孩子设的一场“加分”试炼。
七日狩猎，是巫族少年在成年后的一次小测。
七日狩猎期间，夜——晚上十二点至次日黎明初起时，人间将化身狩猎场，巫族将要成年和刚刚成年的少年们进入人间，互相“厮杀”，直至黎明起时，以人头和停留时间做积分，算成绩，而至七日狩猎结束后，这成绩，将影响到他们未来将可以接受怎样的教育。
不过，说到底，七日狩猎这场和吃鸡手游一模一样的游戏，就跟人间少年到了一个阶段会中考，会高考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他们从不考理论，考校的，只是战斗。
七日狩猎前五夜，皆为“单排”，一个人的战斗，不可组队，而第六夜第七夜，是团队赛，当然，若无团队，也可以直接弃权或者临时找人组队。
沐雪桥对连接着校场到小楼的这一路很是熟悉，所以，她目光放在手中文件上，余光只偶尔注意脚下，一路看过去，当沐雪桥穿过通往小楼的结界时，手里的一摞文件几张还没看完。
可是，七日狩猎的文件每年都会下来，由于沐倾之和沐云之一个在议院，一个在神务司，他们也都知道沐雪桥终有一天会参加，并且，每年族里都有人经历，因此这文件，沐雪桥之前就看过，如今再看一遍，不过是因为今年她自己要参加，感觉格外有新鲜感于是才看了一遍，后面的不看，也是无碍，毕竟后续的内容她都已经知道了。
如今，虽然她目光仍然落在文件上，可是，却是在发呆。
她在想一句话。
二伯在她离开之前对她说的那句话。
——“你回去再看看那文件。”
他说，可是，沐雪桥知道，他让她看的，不只是那份文件。
七日狩猎之后，她这从小就完成启灵，得到契武与巫兽的人，自然不用参加启灵试炼，所以，这次七日狩猎，是她成年之后，将要入的学校的敲门砖，更深一点说，代表军的十二宫、代表政的神务司，以及代表法的四**殿，都在天涯第一层设有学校，二伯让她看的，不仅仅是那份文件，而是要她自己好好想想，七日狩猎，即她成年之后，明年的九月入学年该入哪所学校。
毕竟，以她，或者以他们【杀青】中这些少年的能力，那些顶尖的学校，不论是哪个，都会有入学邀请函的，就如之前的沐岫儒、沐远桥以及沐褚桥一样。
第二十三章 “胞姐”与“未婚妻”
大哥沐岫儒入了议院，姐姐沐远桥入了神务司。而二姐姐如今正在人间试炼，明年，怕是就会上天涯上几层入十二宫，那么她呢？
法殿吗？
四**殿只有无心法殿中人是以巫族为主的，所以，她该入无心法殿……所设之学。
沐雪桥看起来很是苦恼的皱着眉头。
她目光落在手中文件之上，却依旧有三分注意力在脚下，所以一路走回小楼没有被绊倒。
下午阳光正好，而她面前雪白文件上落下阴影，同时，沐雪桥感觉有人拦在了她的面前。沐雪桥以为是她撞上的，因此，挪了脚步想要避过往前走，可是，很快的，随着她的移动，那人竟然也移动着，拦在她的面前，沐雪桥自始至终头都没有抬。
沐雪桥皱了眉，以为是意外，所以又避开，可是那人依旧准确的拦在她的面前。
沐雪桥终于收回思绪，抬头，望向来人，而不动声色间，将手中文件也收了起来。
看沐雪桥终于抬头，恶作剧拦住沐雪桥路的少女噗嗤一声笑出来。沐雪桥眼前的少女虽是不同于海妖的那种艳色，可到底有着一副好容貌，她笑时，满园蔷薇盛开，而花色竟不及眼前少女一个笑容明媚。
沐雪桥见来人，不耐烦的情绪尽数敛去，唇角微弯，也带上笑，温和如玉，可是，她的眼中同时带上一丝疏离。
矜贵优雅，筋骨暗藏，这是沐氏少族长沐雪野给他人的印象。
此时，少年虽伤痕满身，是少有的狼狈，可是风骨亦存。
“月白。”沐雪桥微笑着打招呼，声线是蜃珠幻形之后清冷略显沙哑的少年音。
沐月白看她眼前的“少年”见她时眼中自然而然带起的疏离，原本亮晶晶的眼神微不可查的黯了黯，就见唇角的笑都滞了一下。
“小野。”沐月白声音似乎天生带着甜，唤沐雪桥的“名字”时，因为听的人，是从小就听到大的沐雪桥，所以才没有感觉到哪种似沁入骨子里的甜意。
沐雪桥点点头算作回应，然后抬眼，望向一直站在沐月白身后，聪出现时，就没有吭过声的安静的女孩子，眸光闪了闪。
眼前的少女，顶着的，是沐雪桥本人的脸。
这是“沐雪桥”，是沐雪桥化身沐雪野时，留在族中代替她沐氏三女的替身，是沐雪野名义上的……双胞胎姐姐。
——世人眼中的“沐雪桥”，被沐家知情的人唤作嘉嘉。
沐嘉嘉。
——“嘉嘉”，给予沐姓，这本是老爷子为她取的大名，可后来，却成了小名。
自家老头子从小就给她训练了一批人，然后等到她知事，就把那些人给了她，再不过问，这事儿，沐倾之他们三个都知道，而沐岫儒他们并不知道。而这人，是自家老头子挑选要给她的那些人时，里面最小的一个，那时，她的年纪似乎比沐雪桥大不了多少，因此，在她被当时还是沐氏族长的老头子，选出来，来作为沐家最小的女儿沐雪桥的替身时，她只知道她原本该像与她一样的那
些孩子——被沐氏族长从那深渊里救出来的孩子一样，终生隐于黑暗，只为一个人——沐氏少族长沐雪野活着，而后来，足够幸运的是，沐氏少族长的胞姐沐雪桥从小“体弱多病”，只能在族里静养着，可是，她作为沐氏第三代中仅有的四个嫡系孩子中的一个，她并不能永远的不露于人前，因此，因为她年纪正好，才有了她这个替身。
她只知道这些，沐雪桥被职为巫医的沐氏前任族长亲自教养在身边，两个人都居于沐氏宗祠，因此并不知道，沐雪桥，就是沐雪野。
沐雪桥不知道该用何种情绪来面对这个替身，因此，平日里，她总是有意无意的避着这人，这人也似乎是知道她的不自在，也就没有主动在她身边凑着。像是今日一般，主动来了小楼，凑到她面前的时候，还真是少有，因此，沐雪桥难得的来了兴趣。
小楼近在咫尺，钟叔似乎已经看见她回来了，出门来看，待他看见门口堵着沐雪桥的两位小姑娘时，脸色一下子不好了。
沐嘉嘉么，他看不惯她那副白莲花样，而至于沐月白，钟叔看着这姑娘，纯粹是感觉心里膈应的慌。
应该说，不止是他，沐家住在小楼里这些人都是这样。
看钟叔看着沐月白情绪一下子不好了，沐雪桥有些无奈的叹息。
其实，她也不想见到沐月白好吗，不过，她倒不是因为心里膈应，只是觉得尴尬。
——虽然，她被沐老爷子当男孩子教养，且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沐雪野的这个壳子里，可是，她到底是个女孩子。
如果是你，面对着一个自称自己未婚妻的女孩子，而那女孩子，又曾是你少时的玩伴，你也是个女孩儿，能够不尴尬吗？
不能吧。
沐雪桥出生前，他们已经知晓沐雪桥的性别，而他们又考虑到，等到沐雪桥出生后，整个水渊并没有与她同龄的孩子，而沐远桥沐褚桥他们已经知事，可以宠着她，但是她们却都已经过了伴她玩耍的年纪，于是，沐家老爷子想要从水渊外寻了一个只比沐雪桥早出生几个月的孩子，带到水渊，等到沐雪桥出生之后，两个人做玩伴，这消息传出后不久，沐月白一家搬入了水渊，而沐雪桥出生后，因为某些原因，沐雪桥不得不成为沐雪野，沐嘉嘉也就在那时候成为了“沐雪桥”。
沐雪桥装成的沐雪野，沐嘉嘉以及沐月白与他们所料一般，作为玩伴长大，直到沐雪桥五岁结茧启灵，启出契武，并且，在她启出契武同一日，她被立为了继沐倾之之后的少族长。
而作为沐雪桥替身的沐嘉嘉并不是巫族，她并不能像她的“双胞胎弟弟沐雪野”一般启出契武，所以，为了不让沐雪桥就是沐雪野这事儿暴露，沐嘉嘉被老爷子拘住了，而沐月白……
巫族皆有天命石，天命石遇天命而示之。
沐月白是因为在少族长沐雪野出生之后，两个人的天命石同时亮起，他们二人是天命所定的消息，也就在沐雪野成为少族长之后流传开，传着传着，就传成了沐月白是沐雪野的未婚妻。
至于是不是，他们都知道，可外人并不知道。
消息传开后，不论是谁传的，可老族长震怒是事实，沐月白一家被赶出了水渊，只有一个沐月白因为与沐雪桥一同长大的关系，虽不住在水渊，可是获得能够自由进出水渊，并且可以同水渊的那些孩子一起学习，也是事实，但这消息传开之后，从那时候，传到如今，也是事实。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这消息能够传出来，沐雪桥并不奇怪，若不是作为当事人的话，她也可以理解，沐月白父母尝到了居于水渊之后的效应带来的甜头，想要更多，她也并不计较，老爷子处置时，只遵照她的意愿将他们逐出了水渊，而对于毫不知情的沐月白，沐雪桥不会迁怒，可是，也不会再与她走近，去做坐实传言的那种蠢事。
钟叔他们，认为在这事儿上，沐雪桥她受了委屈，因此看不惯沐月白，沐雪桥也理解。
钟叔到底是沐氏的老人了，沐嘉嘉与沐月白感觉到他对她们的厌恶，也只能忍着，只是，两个女孩子看向沐雪桥时，眼中都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委屈。
对此，沐雪桥只是笑笑不说话。
虽是冬日，可是外面日头还是有些大，沐雪桥本来就因为与沐倾之在校场动手出了一身的汗，感觉很不舒服，如今，又在太阳底下站了这么久，越发的感觉后背粘粘糊糊不舒服了，可是这两个人还是墨迹着，并不说来意，于是，沐雪桥挑了挑下巴，示意她们跟着她进小楼。
进了小楼，沐雪桥将手中的文件交给钟叔，由着他收到书房去之后，带着两个人去了客厅。可是，直到钟叔放好文件给他们上了茶，沐雪桥也不见沐嘉嘉与沐月白开口。
沐雪桥一身粘腻汗湿，身上还有伤未曾处理，看她们只是东拉西扯的拉着她闲聊，就是不开口说正事，虽然很多时候，都是她们在说，沐雪桥只回一两个单音字，嗯哦的回一两声，可是，沐雪桥回的也有些不耐烦了。
“两位小姐自己坐一会儿？沐老给小少爷留了话，他待会儿要去祠堂。”钟叔似乎看出沐雪桥情绪，终于解围，一番送客的话，说的好委婉，还带一点征求。
沐雪桥顺着他的话站起来，同时抬腕看时间，做出将要去处理要事的表情与动作。
沐月白也是受了沐嘉嘉的鼓舞才来的，她看沐雪桥似乎真的有事要离开，而她还没将她的目的说出口，一下子站起来，有些焦急。
“小野，等一等，我有些话想跟你说。”沐月白低头，看着自己得脚尖说道，声音越来越小。
钟叔似笑非笑。
自从少族长因为传言的事儿与她疏远，只要沐雪桥在水渊，这姑娘就来水渊，仗着沐雪桥因为少时平息不会赶她，就时刻在沐雪桥眼前晃，而至于小楼嘛，她却是很少来的，可是只要来，每次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看这样子，哪里是有话要说，分明是有事要求嘛。
第二十四章 主意打到【杀青】头上
沐雪桥显然也想到了。
她闻言，只是点了点头，然后，望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沐嘉嘉，脸上表情与钟叔一般无二，“那么你呢，你来干什么？”沐雪桥对着沐嘉嘉问道，语气微顿了一下，补全了称呼，“姐姐。”沐雪桥说话时似笑非笑，不论是表情还是语调，都像极了外人眼中沐家唯一的纨绔沐云之，全不似她平素的清冷。
“……”沐月白被忽略，没有像平时一样感觉到失落，或者说，她感觉到沐雪桥这诡异的态度，好奇压下了失落。
似乎，这两姐弟……感情不和？反正，看他们相处，一点都不像是本该最是亲密的同胞姐弟。
沐嘉嘉听到沐雪桥这样说，似乎在她身上，她看到了沐倾之的影子，于是，她不由得呼吸一滞，可片刻后，她又装作若无其事，抬眼望向沐雪桥，眉眼弯弯，是一副宜室宜家的模样，“我之所求，与月白一样，”她看了沐月白一眼，一眼之后，很快目光就又转回了沐雪桥身上，“小野，我们今天来，的确是有事想请你帮忙的。”
沐雪桥听沐嘉嘉这样说，一脸的兴味，她靠在沙发上，望向沐嘉嘉，开口道，“说说。”
“七日狩猎的文件今天已经下来了吧？”沐嘉嘉望向沐雪桥，而沐月白看沐嘉嘉终于开口，也眼神亮晶晶的望向沐雪桥。
沐雪桥眼神闪了闪，点头，随口问道，“你们要参加？”
沐月白与沐嘉嘉对视一眼，点头。
钟叔直接噗嗤一声笑出来，而沐雪桥愣住了。
她问她们是否想要参加，不过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想到她们竟然真的有这个打算。
今天她回水渊的消息，几乎整个水渊都知道，那么，七日狩猎的文件签下来这事儿，即使文件还没有完全公布，可她们已经知道这事儿并不让她意外，让她意外的是，沐嘉嘉这假巫族和沐月白只能参加启灵试炼的普通巫族今天来找她，竟然是为了七日狩猎。
她们竟然也想参加么？
沐雪桥感觉有些匪夷所思。
虽然老爷子为了让沐嘉嘉装巫族时不暴露身份，给原本是普通人类的她身上注入了巫族血脉，她身体中也结了血茧，而沐月白，本就是一个普通巫族，她的血脉虽然接近沐雪桥他们，可是，那接近并不足以让她体内的血茧像沐雪桥他们的一样，提前启灵。
那么，如沐嘉嘉和沐月白这样，既没有契武，又没有巫兽，体内只有最后连启出什么都不确定，甚至像沐嘉嘉，都没有本命契武傍身，想要参加七日狩猎，她们到底是哪里来的勇气与自信？
沐雪桥忍着笑等着她们的后续，想要知道她们还想说什么。
“好吧，七日狩猎的赛制，五日单人赛，两日团战，单人赛前四天本命契武、契武、巫兽、天赋，挨个轮一遍，第五天综合，你们想……怎么参加？”沐雪桥唇角抽了抽，为了保持人设，还是本着委婉的态度，将将要出口的那句“你们想去送人头吗”给换了。
“我们只想要参加团体赛，不参加单人赛。”沐月白开口，“可是，族长规定，沐氏只要没
有成年的孩子就不得出水渊贺州，所以，我们想让你帮我们向族长说说情，我们也想要参加。”
沐雪桥愣了一下，有些疑惑，“你们？还有谁？”
“没有别人了，就我和雪桥。”沐月白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道。
这下，连钟叔都皱眉了。
虽然七日狩猎的团战要求每个小组最少两个人，最多也就十二个人，以往也出现过两个人的组合最终得了冠军的事儿。可是，这两个人参加团战？
莫不是开玩笑呢吧？
“两个人的团战？别闹了好吗。”钟叔嗤笑出声。
“我们不是两个人的，”沐嘉嘉抬眼望向钟叔，细声细气开口，一双杏眼圆溜溜的，看着很是乖巧，“我记得【杀青】在执行部里一向只有雪野他们六个人在明面上活动，可是，我虽然不随雪野他们出任务，当初【杀青】初建，却也是在杀青里挂了名的，七日狩猎的团战，我想跟着雪野他们参加，毕竟，我也快成年了，总不能成年后一直呆在族里吧。”沐嘉嘉看了沐月白一眼，望见沐月白望着她的目光，赶忙补充道，“当然，还有月白。”
沐雪桥的脸色依旧清冷淡定，可是，她的眼神却是冷了下来。
当初，杀青建立时，沐远桥是审核官，然后，他们申请提交上去，等到执行部的批下来时，除了原定的他们六个人，还加了沐雪桥的名字。春妖重楼他们都不知道沐雪桥就是沐雪野，不过看着沐雪野的面子，且知道即使加了沐雪桥的名字，“沐雪桥”也不会来杀青指手画脚之后，他们也都没有说什么。
杀青中，有七个人的名字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就族里，知道的人也不足十个，可沐嘉嘉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是怎么知道的？
大伯二伯他们在给她七日狩猎的文件时，谁都没有提过要让被老爷子亲自教养在身边、从小体弱多病的“沐雪桥”参与，所以沐雪桥知道，这事儿只是沐嘉嘉一个人的想法，而沐嘉嘉……沐嘉嘉明明知道她自己的身份，所以，她提出要参加七日狩猎是为什么？
并且，她特意提到成年礼将近，说“沐雪桥”不可能永远留在族里不见人，她这是……在威胁她？或者，试探？
试探族里对即将成年的沐雪桥的处置，或者说，若是真的沐雪桥出世，而族里，对她这个做了沐雪桥十多年替身的人，该如何处置。
沐雪桥语气淡了下来，却是并没有接沐嘉嘉的话，她忽视沐嘉嘉与沐月白望着她时亮晶晶的眼神，对着沐月白道，“这些事情，你该提出申请，至于族里最后批不批，我并没有成年，还没有在族会里议事的资格，所以那些事，我并不能置喙。”沐雪桥说完，钟叔明白沐雪桥的意思，将沐月白送了出去。
小楼一下子静了下来。
沐雪桥眼神凉凉的望着坐在沙发上一脸局促的沐嘉嘉，良久静默，而在静默中，沐嘉嘉原本踌躇满志的心一直沉下去。
她完全是按照老师教的那样做的，可是，为什么沐雪野的反应与他们预想的不同？是哪里出错了吗？
沐嘉嘉感觉到落到她身上的越来越冷的目光，头
越来越低，目光落在脚尖上，看起来怯怯的，就像一只被欺负了的小白兔。
“呵，”沐雪桥突然冷笑出声，沐嘉嘉下意识的抬头，可她的目光对上“沐雪野”冰冷的视线之后，她心里一紧，情不自禁的躲开“沐雪野”的目光，低下头去，再不敢与“他”对视。
“长本事了啊，连杀青里挂了几个人的名字都知道了，”沐雪桥微微俯身，捏住沐嘉嘉的下巴，逼她的目光与她对视，眼中的冰冷这次并没有藏起来，“打主意打到杀青上，真有本事了啊，”沐雪桥薄唇凑到沐嘉嘉耳侧，似亲昵的呢喃，她声音低沉，入耳时，却是从耳际一直痒到心底，热气缠绵开来，可是，沐雪桥的目光越加的冷，“杀青中的确挂了沐雪桥的名字，可是姐姐，你是沐雪桥吗？”
沐雪桥的眼神冷到几乎可以将她冻住，沐嘉嘉眼中起了雾，恐惧到想要哭。
此前岁月，可能是因为她做了沐雪桥替身的缘故，而出于对她本人的补偿，只要不涉及正事与族里那些禁地，族里几乎对她任予任求，就连沐雪野这少族长，可能因为她代替的，是他胞姐的缘故，虽然不似对沐远桥他们一般亲昵，可是未曾给过她冷脸，只要不过分，基本上对她也是有求必应，所以，她以为这次她之若求，他也是会应的，即便不会应，他也不可能苛责。
可是……
沐嘉嘉从未见过这般的沐雪野。
沐嘉嘉一下子哭出声来。
她看着眼前少年眼中的冰冷，却不知道为什么要哭，可能是恐惧，还有那么一些些的……委屈。
沐雪桥嗤笑出声，她还没有说什么，小楼的门又被推开，却不是钟叔送完了客去而又返。
“呦，小爵爷，人家小姑娘都哭了，你别欺负人家了。”少年声音声音清越，语调很是不正经，带着些许的调侃。
沐雪桥唇角抽了抽。
这不着调的风采，是春妖本妖无疑了。
沐雪桥还没有转身，春妖顾沉舟就已经走近，他看到一向在外人眼中一直披着清贵优雅的人皮的发小“沐雪野”手指仍然捏着一个小姑娘的下巴，动作是说不出的暧昧，于是，嘴贱的他还要再调侃几句，可是，当他走近时看见了“沐雪野”对面的姑娘那张与沐雪野几乎如出一辙的脸，有些不自在的对着沐嘉嘉讨好的笑了一下，把将要出口的没皮没脸的调笑咽了回去。
这张脸……
怕这女孩子，就是被沐氏一族藏着掖着的最小的女儿沐雪桥了。
他既然知道这是沐雪野的胞姐，那些剩下的混账的话再说不出口了，可是，当他目光转向发小“沐雪野”时，扫了一眼眼底还带着泪光的“沐雪桥”，无声开口，“你是禽兽吗？”
沐雪桥唇角抽了抽，终于收回捏着沐嘉嘉下巴的手，看到唯恐天下不乱的春妖——顾沉舟，有些疲累的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然后越过顾沉舟，望向跟在顾沉舟身后的顾辞修。
第二十五章 塑料花兄弟
沐雪桥点头跟重楼打过招呼，神情熟捻，并没有他是客她是主的客气。
沐嘉嘉看到因为有客的缘故，“沐雪野”再没有将注意力放到她身上而眼神冰冷刺骨之后，心中除了一丝轻松，看到这二人，她心中还有一丝欣喜。
这两人从未见过她，可是，她却见过他们。
——顾沉舟、顾辞修两堂兄弟，既是时间祖巫烛九阴后裔顾家的人，也是杀青的成员。
沐雪桥似是知道沐嘉嘉心中所想一般，跟顾辞修打过招呼之后，就重新低头望向沐嘉嘉，准确的捕捉到了她眼中的喜意。
沐雪桥余光看见钟叔终于回来之后，望着沐嘉嘉的眼中冷光一闪而逝，还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
钟叔送沐月白回到小楼，看到他只离开的片刻，小楼里就多了两个人，有些懵。他还没有来的及招呼自家小姑娘的发小，他就看到沐雪桥在那对他招手。
钟叔因为顾家这两兄弟经常来水渊贺州找沐雪桥，因此跟他们都挺熟悉的，他向他们问了好之后，走到沐雪桥身边。
顾家两兄弟经常来水渊贺州，他们看到管家钟叔，并没有因为钟叔只是个管家而拿乔，看钟叔对他们打招呼，他们也好好的应了，就连顾辞修这冷脸怪都笑了一下。
他们看他们的到来似乎打扰了沐雪桥处理事情之后，看沐雪桥唤钟叔，猜到她可能有事，两兄弟对视一眼，觉得他们的事情不急，所以可以改日再谈，可是，他们二人还没来得及告辞，就见沐雪桥对着钟叔耳语几句之后，钟叔连带着“沐雪桥”一起离开了，而自始至终，“沐雪野”都没有向他们介绍一下他胞姐“沐雪桥”的打算。
或许是气质的缘故，“沐雪野”与“沐雪桥”虽是同胞姐弟，顶着几乎相似的一副皮囊，可是，“沐雪桥”长大素面，泪盈于睫，看起来柔柔弱的，也许是从小体弱多病的缘故，整个人就跟无所依凭的小白花一样。
沐嘉嘉和钟叔离开，沐雪桥再没有那种疏离清贵的样子，她冲着一直目送沐嘉嘉离去的顾沉舟翻了个白眼，感觉到后背的粘腻，忍不住松了松领口。
目光刚好落在沐雪桥身上的顾辞修看见沐雪桥的动作，耳朵一下子红了，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别过了眼去，不再看沐雪桥。
明明沐雪桥和顾沉舟都没有看他，可是莫名的，他感觉到有些心虚。
滑腻的丝绸袖子在沐雪桥抬手间滑下来，挂在手肘上，露出被沐倾之揍了之后留下的伤痕。
顾沉舟目送“沐雪桥”离去，直至背影消失，等他一转过来，就看见向来臭屁的小爵爷胳膊上很是明显的鞭子抽出的红痕，就晓得沐雪野这玩意儿是被她家大佬给揍了，至于哪一个，根本不用猜。
沐家三位大佬中，只有老大沐倾之喜欢玩鞭子，而沐雪野这货可能是被揍得多了，也学了沐倾之，只要不用到契武那些东西，她不论是揍人，还是胖揍虺畜，用的都是一条鞭子。
“啧，小爵爷，你又闯什么祸了，让你家
大佬这么一顿胖揍。”顾沉舟很顾沉舟的幸灾乐祸。
顾辞修听见顾沉舟的话，一下子收回游离的视线，落到沐雪桥身上，待他看见沐雪桥胳膊上的红痕，心中旖旎尽褪，转而升起一丝戾气，眼睛有些泛红，眼底布满阴翳，可是，很快的，那些情绪都消散了，眼底转而带上些许自嘲，还有些许的无力。
沐雪桥翻了个白眼给顾沉舟，转身给他们沏了茶端过来，道了一句，“你们随意，我先去洗个澡，然后上一下药。”
不知是否是错觉，顾辞修听到沐雪桥说她要去洗个澡时，感觉到有些热，他下意识的喝了一口沐雪桥走时递给他的茶，口腔之中一阵灼热，感觉几乎要烫进喉咙里，可是，他还不能吐出去。
顾辞修绷住脸上的表情，等那股子灼痛散去，咽了茶，看向即使坐着，身子也似没骨头一样半倚在扶手上，翘着一个二郎腿跟个二大爷似的四下打量的顾沉舟，然后开口，“顾沉舟，雪野沏的茶挺香的，”看顾沉舟看过来，有些懵比的望他，顾辞修接着补充道，“甜的，你最爱的蜂蜜茶。”
顾沉舟听到“甜的”时，眼神亮了一下，听到顾辞修说“蜂蜜茶”，眼神更亮了。他捏起杯子，想到顾辞修先前喝了一口，以为即使杯上还有白雾在飘，可是茶水温度适和入口，于是没有丝毫怀疑的美滋滋的喝了一大口然后……茶水刚入口就被他一下子喷了出来。
在他喝时，顾辞修身子就往后仰了仰，避免了被喷一脸的茶水。
“烫烫烫！”顾沉舟一下子跳起来，张大嘴吸着冷气，还用手不住的扇着。
于是，顾辞修满意了。
等到口中灼热散去，顾沉舟眼神很是危险的望向顾辞修，似乎在等他一个解释，顾辞修手中捧着茶杯，笑眯眯，“我被烫到了。”
“……所以呢？”mmp，所以他也要被烫一下才算舒心是吗？
后半句顾沉舟没有问出口去，因为顾辞修这货的脸上就这么写着。
顾沉舟磨了磨牙，心中不住的告诫自己，这是水渊贺州，这是水渊贺州，不是自己家，所以要忍住……特么忍住个！
顾沉舟看顾辞修那一脸装无辜的笑，提起手中还有很多茶水的杯子就朝着顾沉舟砸了过去。
顾辞修侧头避过，可是他身后却传来一声惊呼。
顾辞修抬头，就见顾沉舟像个将风化的雕像似的立在那里，呆呆地看着他的身后，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
顾辞修背对着门坐着，因此有人进门时，他并不知道，他循着顾沉舟的视线转头望过去，被沐雪桥戏称说有面瘫潜质的顾辞修顿时有了想捂眼的冲动。
进来的人，是沐云之与沐霆之两兄弟，看停留在沐霆之面前，被他结界禁锢住，像是时光凝固一般，留在空中的茶水以及茶水杯，顾辞修不难猜测，顾沉舟把杯子冲他丢过来时，他的确避过去了，可是刚刚进门的沐云之和沐霆之差点在自己家里被偷袭，被泼一脸的热茶水。
“二叔，三叔。”顾沉舟看沐霆之日常就
黑着的，经历刚才事情之后犹其黑的一张脸，自己沐云之的黑脸，一脸可怜巴巴的开口。
杀青中，一直没有人说起过春妖的傻逼属性，顾辞修想，许是有一个更傻的白夜——白则名称托着，才让他们觉得，顾沉舟只是略中二了一些，而不是傻。但是，就像此刻，没有了白则名的称托，顾沉舟傻乎乎的，让人不忍直视。
看跟个二哈似的可怜巴巴望着他们，若是有尾巴的话，此刻一定摇成螺旋桨了的顾沉舟，沐云之和沐霆之对视一眼，两个人都从彼此的眸子中望见了彼此抽搐的眼角。
“云叔，霆叔。”顾辞修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希望，站起来问好，可是他身侧的手还是有些不自在的蜷了蜷。
沐云之和沐霆之看着这一对性格迥异的堂兄弟，心中暗笑，到底没有为难两个少年。
“以后不要这般了，若是今天进门的，是雪桥呢？若是雪桥没有躲过去呢？”沐云之开口嘱咐道，这一页算是揭过去了。
顾沉舟不知沐云之说的雪桥就是他们口中经常被他嘲笑细皮嫩肉的小爵爷“沐雪野”，他想到刚刚不久之前见到的小白花似的柔柔弱弱的女孩，点了点头。而顾辞修想到的，却是刚去洗澡的那人。
那人常或冷脸，或表情疏离，因此，很多人望她，皆被她一身偏冷的气质引去，忽略她的皮囊。
顾辞修想，若刚才进门的，是雪桥，若雪桥没有避过……
顾辞修的眼神一下子凉了下来。
沐云之坐下来，示意他们两个人坐，顾沉舟笑得一脸谄媚，而顾辞修却是不动声色的拿了抽纸擦去桌上被自家傻弟弟喷的茶水。
沐霆之拿了桌上的茶壶去换了一壶，等他回来时，就见顾沉舟像一只拆了家之后被主人发现的大狗一样的表情，忍俊不禁，而沐云之也有些忍不住的别过眼，他与沐云之对视一眼，他们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笑。
沐霆之给两个少年添了茶后落座，而两个少年不约而同的挺直了身子，一动都不敢动。
沐雪桥洗了澡换了衣服下来之后，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诡异的画面。
她眼中带起一丝疑惑，顾沉舟与顾辞修明明常来水渊，和自家老爹与二伯经常见到，这拘束的样子，她在第一次邀请他们几个来水渊，见到大伯二伯还有自家老爹他们时，沐雪桥才见到过。
“这是怎么了？”沐雪桥极自然的坐到沐霆之身边，给自己添了一杯茶，然后开口问道，“二伯，你恐吓他们了？”
“……”mmp，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沐云之一脸蒙逼。
沐霆之一下子笑出声，附和道，“对，你二伯恐吓他们了，这混蛋贼坏。”
“……”这弟弟特么肯定不是亲的，老爷子捡来的吧？
沐云之已经不想理时刻想要往他身上泼脏水的弟弟了。
第二十六章 诡异的姐弟
许是看出顾辞修和顾沉舟两个小孩子面对着他们时总有些拘束，沐云之和沐霆之只和沐雪桥他们几个孩子扯着将要临近的七日狩猎闲聊了几句，然后就准备离开，只是离开前，沐雪桥有些疑惑的问了自家老爸和二伯，原本与他们一起的大伯去哪里了，沐雪桥却没想到，她只是随口问了一句，二伯沐云之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竟然噗嗤一声笑出来，怎么止都止不住，而自家老爹难得的，竟然也笑起来。
沐云之和沐霆之只是发丝稍乱，并不是十分狼狈，沐雪桥看着这不说话的两个人，再想到她离开校场之前沐云之说的那句“你回去再看看那文件，我们三个好久没一起玩了，今天正好都闲着，一起练练手”，再有什么不能明白的。
怕是自家老爸和二伯这两个蔫坏的家伙，联合起来伤到了沐倾之的脸了吧。
沐云之咳了一声，勉强止住笑，解释道，“你大伯看钟叔带着沐雪桥出来，钟叔说雪桥似乎有事，所以他去看看了。”
一句话半分真半分假，可到底何真何假，只有沐云之和沐霆之知道了。
以调笑的口吻说完这句，沐云之两个人也没有再留着，他们越过大厅，就往楼上走去。
本来从校场出来，因为活动了很久，出了一身汗，有些粘腻，所以他们才很快的赶回来，想要洗个澡，可是，他们在这里停留，也不过是因为来了客所以不好立刻离去罢了。
沐霆之想到写处，不知怎的，就回头望了一眼，看见自家姑娘坐在两个男孩子间笑得没心没肺的，心里突然就有些不是滋味了。
于是，心里不是滋味的女儿奴沐霆之去而又返，看着一起望过来的沐雪桥与顾氏兄弟，原来想说什么，却不知怎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他嘴唇动了动，看不把自己当做女孩的沐雪桥，眉间终是带上一丝无奈，他开口时，说的却与他想的无关，“我与你二伯回来时，只有辞修和沉舟这两个客人在，而你这个主人家反倒不知去了何处，下次不可再这般失礼的将客人晾在一处，记住了没？”
沐雪桥没有想到自家老爸去而又返竟然只是为了说这么一句，她愣了一下之后，很快又笑起来，语调微扬，似在撒娇，“哎呀，我知道啦，别人来时，我才不会做把客人丢在一处自己离开这么失礼的事儿，可是辞修和沉舟不是别人嘛，老爸。”
“……”沐霆之静默了一下，终是无奈的笑开，然后摇着头再没有说什么。
顾辞修听到沐雪桥的说辞，下意识的去抓桌上的茶杯，想要做些什么，来转移注意力。
可是，他的耳根却慢慢的红了。
顾辞修没有低头，只是凭借着之前所见的茶杯的位置伸手去抓，却没想到手指触到了一温软的事物。顾辞修低头，却见沐雪桥正好也去取茶杯，而他却不知，正好握在了沐雪桥的手上。他像是被烫到了一般，
猛地收回手，耳根的红晕却蔓延到了耳尖。
沐当自己是男孩的假女孩雪桥因为不知顾辞修晓得她是女儿身，因此并没有注意到顾辞修的异常，她看到他猛地收回手，只当顾辞修的变态洁癖犯了，于是无奈开口，“辞修，这是我的茶杯。”所以是你拿错了，不能怪我。
沐雪桥眉眼间带着无辜的表情望着顾辞修，似小鹿一般的杏眼圆溜溜的，终带起不显于人前的少年天真。
顾辞修没有说话，他捏起手边属于他的茶盏，温热的茶水明明温度正好，可是，顾辞修觉得，茶水入喉时，一股灼热似要蔓延到心底里去。
沐雪桥一句话之后就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当是就这么过了。毕竟，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对于彼此的毛病再了解不过了。
顾沉舟并没有感觉到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自刚才沐雪桥对沐霆之说“别人来时，我才不会做把客人丢在一处自己离开这么失礼的事儿，可是辞修和沉舟不是别人”时，就一直在发呆了。
他其实并不没有如顾辞修一样，注意到沐雪桥说得“辞修和沉舟不是别人”那句。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对于彼此，再在意不过，自然不是别人，虽然他们六个人之间很少提过这些，可是虽然未语，但这“他们不是别人”的认知不用证明，已是真理。
顾沉舟听闻一个既定的事实，所以自然不会太过惊异，他听到沐雪桥对沐霆之说的话，注意到的却是“别人来时，我才不会做把客人丢在一处自己离开这么失礼的事儿”，再联想到他们兄弟两个人来时，“沐雪野”分明一脸的不耐，且似正在与“沐雪桥”对峙，若是似远桥一般，亲密的家人，“沐雪野”即便再狼狈，她的脸上也不会出现那种有礼却疏离的表情，更何况是那种带着怒意的倨傲？
而更让顾沉舟疑惑的是，听沐霆之在回答沐倾之所在时说的话，他也见到了刚从小楼离去的“沐雪桥”，可是，当“沐雪野”可能暗指“沐雪桥”是别人时，他并没有说什么，他似乎也默认了这一事实。
若单是如此，他还可以理解为沐霆之只是看到了“沐雪桥”离去，而不知道小楼里的情境，所以他理解的“沐雪野”口中的别人指的就是“沐雪桥”这事儿也可能只是他的一个错觉。
可是，顾沉舟想到沐霆之在说起沐倾之带“沐雪桥”离去时，提起“沐雪桥”时的冷淡，他怀疑，那并不是错觉。
顾沉舟忍不住有些疑惑，沐雪野和沐雪桥这两个人真的是同胞的姐弟吗？为什么沐雪野与沐雪桥相处时，他没有在他们之间看到沐雪野与沐远桥或者沐褚桥相处时的那种亲密？
顾沉舟有些想不通。
到底这是别人的家事，且与他亲近的，只是一个沐雪野，于是，想不通这事儿的顾沉舟索性就不想了。
顾沉舟从沉思中终于回神，抬头却见沐雪桥与顾辞修两个人捧着茶杯，望着
他，两个人一样的姿势，用一样的眼神，顾沉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感觉到后背有些发凉。
“怎么啦？”顾沉舟有些不自在的别过眼，有些心虚却又不知道自己为何心虚道。
“呦，回神啦？”沐雪桥随口问道，“想哪个小妹妹这么入神？”说着说着，沐雪桥的语中不由得带了些许调侃。
“神踏马……”小妹妹……
顾沉舟翻了个白眼下意识的回了一句过去，可是，话说了一半，想到他刚才的确在想沐雪野与沐雪桥这两姐弟，姑且算是有小妹妹吧，于是另一半给收了回去，可是，刚住口，他看到沐雪桥一脸促狭的笑，他就后悔了。
“啧，孩子大了，不得了，会想小姑娘了~”沐雪桥语调说不出的欠揍。
顾沉舟被沐雪桥噎了一下，半晌说不出话来。他抬头看见一脸冰眼中却带着笑的自家只顾着看戏的堂兄，气更大了。
外人眼中，顾家的小公子顾沉舟风流浪荡且疏离，他脸上永远挂着那幅似笑非笑“尔等皆是凡人”的一看就想让人拿鞋底抽的嘲讽脸，一双桃花眼半挑不挑，似是懒得正眼看人，脸上就差挂上“我不想说话，但是，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为了敷衍你”。
顾沉舟看了一眼一脸笑眯眯，可是嘴像刀子一样的小爵爷，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中郁闷一扫而光，转而带上笑意望向沐雪桥。
顾沉舟和顾辞修虽然长得并不像，可是，两个人都长得很好看。顾辞修不常笑，可是曾有幸见过顾辞修笑容的沐雪桥就曾被他的笑恍过眼。
而顾沉舟么，脸上总是挂着让人一看就想抽的表情，他却还是坚强的活到如今，不得不说，救他的，是他的一双眼睛。他的那一双桃花眼，似总是滟潋着春光，似含风月，似含十里红尘，望人时，总给人一种很深情的错觉。
如今，沐雪桥被顾沉舟那双深情的眼睛望着，并没有外人所说的那种“春风拂面眼前似有桃花盛开”的感觉，反而，沐雪桥的心中有了些许不好的预感。
“有小爵爷你这一副花容月貌在我眼前摆着，我哪里看得上别的小姑娘啊，”顾沉舟给沐雪桥抛了一个媚眼，“三叔他们要我和辞修今晚留饭，但也不用叫钟叔添菜了，看着你这张脸，我们就能下饭了。”他补充道，“毕竟，国色天香，秀色可餐嘛。”
顾沉舟一句话说完，沐雪桥的脸可见的黑了下来。
明知道沐雪桥最讨厌别人说她那一张脸，顾沉舟还要专门踩雷，且脚脚都踩在核弹上，顾辞修觉得，做人做到这份上还能活到现在，也是挺不容易的。不过……
顾辞修看了一眼沐雪桥……的脸，第一次觉得顾沉舟这二货说得对，他确实觉得今晚好像不用添菜了。
“……”沐雪桥磨牙，半晌之后站起来，“打一架？”
第二十七章 芯片
顾沉舟瞄了一眼沐雪桥，觉得今天怼的貌似有点过了，沐雪桥怒气值有些冲顶。他眼睛闪了闪，在想怎么转移注意力，就是不接沐雪桥的话，转眼看见顾辞修，就想到了他喝的那口滚热的茶，于是一下子跳起来，“顾辞修你竟然点头了？！！”他语气似乎发现了新大陆。
沐雪桥慢慢转头，望向顾辞修的眼神也带了些许危险。
顾辞修身体一僵。
他这是……躺枪了？
“……”他点头了吗？
顾辞修下意识的望向顾沉舟，看他看过来，还似乎怕他不相信，颇为肯定的点了点头。对于顾沉舟兜头泼过来的这一盆脏水，顾辞修懵了一下，等他反应过来，抬头迎向沐雪桥的目光，沐雪桥表情严肃，似乎带着怒意，顾辞修心中慌了一下，很认真的解释，语气颇无辜，“我没有。”
沐雪桥看到顾辞修难得呆萌的表情，慢慢偏过头去，忍笑忍得很辛苦，顾沉舟也咬着唇抬头，把笑声憋回嗓子里去。
顾辞修看着两个人，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听见耳边传来这两只货的爆笑，甚至，沐雪桥跌在沙发上，抱着肚子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顾辞修愣了一下，接着无奈的望向这两个人。
看这样子，她哪里再不明白这两个人是在开玩笑，然后扯到他这里，而他却偏偏认真了。
看笑得越加欢畅的两个人，顾辞修无奈，唇角终是扬起一些弧度，接着夜轻笑起来。
晚上顾辞修和顾沉舟留宿水渊，在吃晚饭的时候，三个人不约而同的笑起来，看的同桌的沐倾之夫妇一脸懵，而沐霆之夫妇以及沐云之，不知何故，今夜不在席上，沐雪桥问沐霆之他们，却是讳莫如深。
不过……
顾沉舟和顾辞修看到沐倾之脸上的那一片青紫，有些明白今天沐雪桥向沐云之和沐霆之询问沐倾之踪迹时，他们三个一脸笑从何而来了。
沐云之没有成婚，而沐家两位夫人自己也有工作，平时很少宿在水渊中，今日，沐雪桥归来，就没有看到母亲的身影，而大伯母——沐倾之的夫人也是到晚上才回的家。
沐倾之的夫人跟沐倾之一样，性格很好，是个极温婉的女子，身上透着浓浓的书卷气。
吃过饭后，沐雪桥自动的收拾了碗筷，沐倾之去处理今日堆积下来的事情，而大伯母却是留在客厅陪着他们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
在长辈面前，顾沉舟收敛起了他的性子，两个人都是一派的端庄，而大伯母听到他们说，他们今日来找沐雪桥，是为了七日狩猎的事情之后，她对于族里的很多事情都是了解的，略一思索，就明白了。
花灵只能开一日，而且它开的日子快要临近了，怕是就在沐雪桥参加七日狩猎的期间了。
顾沉舟问到这点时，大伯母觉得这事儿也
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略一思索，也就说了，可是顾氏兄弟听到这话，却都皱起了眉头。
花灵开后，必须立刻植入蚀骨香，可是植入了蚀骨香，也就没有什么战斗力了，并且七日狩猎战场是在人间，所以，如果“沐雪野”参加的话，安全得不到保障。
不过，想到沐雪野在族里的身份，顾辞修和顾沉舟觉得，考虑这一点有些早了，毕竟，沐氏一族可能不会让沐雪野参加这次七日狩猎了。
沐雪桥收拾了厨房出来之后，大伯母看有沐雪桥陪着，她就去休息了，而等到大伯母一走，顾辞修还是那幅严正端庄的状态，可是顾沉舟立马就放飞自我的歪在了沙发上。
沐雪桥知道这两个是为何而来，今天跟着他们在后山玩了一天没提这事儿，刚才在厨房里时，就隐隐约约听见他们在说这事儿，沐雪桥也没有藏着掖着，把今天被大佬借着这事儿揍了她一顿的事讲了一遍，然后说，“七日狩猎我是要参加的，大伯他们说，花灵开放前，我可以参加前四次单人赛，而花灵正好在第四天的白天开放，我家大佬他们说，如果白天植入蚀骨香之后，感觉晚上能够熬过去，要不要参加晚上的第五场单人赛，随我想法，至于团队赛，五场单人赛虽然是连在一起五天就结束的，可是团队赛与单人赛中间隔了两周时间，中间隔的挺长的，我身体中植入蚀骨香之后，我们队里就剩你们两个，再加上一个白夜三个人有正经的战斗力，并且，海妖和梵言那两姐妹参不参加还不知道，所以大佬说，团队赛的话，到时间他们再说。”沐雪桥耸耸肩，一脸的不在意。
实际上，二伯说道她是否要在植入蚀骨香之后入人间参加第五场单人赛时，对她很是放心，他的原话说，“咱们沐家掌空间之力，棋子在手，即使打不过，还逃不掉吗？沐家握着棋子的孩子如果能够被人抓了，干脆把名字前边的姓自己去祠堂记得记名碑上用脸蹭了得了。”
他的意思是说，拿着棋子陷入危险后还跑不掉，自己把姓给去了，自己的脸已经丢了，不要把沐家的脸也一起给丢了。
沐云之说这话时，沐霆之和沐倾之都在沉默，可是，看他们态度，都是默认。
虽然这话是在调侃，可是，对于沐氏本命棋子，他们却是十分自信。
顾辞修和顾沉舟他们说过话后，远程连线白夜——白则名，一起上了农药，打了两个多小时的游戏，被白夜和沐雪桥坑的他们八连败，掉了好几颗星星的顾沉舟心态绷不住了，面对着两个猪队友，就连顾辞修的连也有些小黑。
时间已经很晚了，管家钟叔年纪大了，沐倾之让他很早就去睡了。沐雪桥谄媚着一张脸，给这两个祖宗常常留宿的客房里分别重换了钟叔老早就收拾好的被褥，给他们找了新的洗漱用品之后，就回房间了，至于换的衣物什么的，他们的储物镯了自备着，倒是不用他操心。
沐雪桥明明今天洗过一次澡了，可是睡前忍不住又去洗了一次，等到沐雪桥从浴室中出来时，
顾辞修像是掐着点一般，一个通讯甩了过来。
沐雪桥颇有些无奈的把摘下来的蜃珠又埋进去，然后开了门。
顾辞修一头碎发在洗了澡沾水以后软软的贴在他的头上，平了顾辞修身上的些许戾气，使他看起来十分乖巧，竟不似平素的顾辞修。
沐雪桥从绘着水墨荷塘的墙中跨出来时，头发上还在滴水，她手里握着一块毛巾，就抬眼，那么毫不设防的望了过去，“你怎么了？”
沐雪桥说话时，发梢上滚落的圆润的水珠顺着脸颊滑下去，滑过锁骨，然后一直滑入纯黑色的睡衣衣领之中。
黑与白，就那么没有一丝缓冲的撞入顾辞修的眼中，顾辞修眼神似被烫到了一般，从沐雪桥白腻似瓷白的锁骨下肌肤上滑开，再不敢看沐雪桥，他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感觉到鼻子有些热。
“今天你回了水渊贺州，这里天眼的通讯一向都被屏蔽了，你的手机那些东西也都没有开，海妖联系不到你，于是，她就给我发过来了这个，让我交给你。”顾辞修说完，交给沐雪桥一个黑色的不过手指甲大小的芯片，就想要拔步离开沐雪桥看了一眼手心躺着的芯片，立刻明白这是怎么来的。她翻看了一下，就皱了眉，“除了你们，别人可看过？”
“没有，就连我和沉舟都没有看。海妖昨天一回去就被禁足了，据她所说，她也没有将这东西给任何人看过，至于其他的，她再没有说，只是说让我把这个转交给你。”顾辞修开口道，“她说把这东西给你看了，你就明白了，她还说让你看完以后就不要再提这事儿，并且要你把这东西替她保存好。”
对于顾辞修的话，沐雪桥愣了一下，似是意外。她有些疑惑的皱眉，明显的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没了？”沐雪桥手心里捏着芯片，抬眼望顾辞修。
“没了。”顾辞修与沐雪桥说话时，习惯性的望向沐雪桥，可是，他只看了一眼，就似被烫到了一般颇有些狼狈的转头。
“那……”沐雪桥心里想着别的事，并没有注意到顾辞修的不自在，她刚要说让他先去睡，没想到顾辞修打断她的话，先她一步开口了。
“我去睡了，你也睡吧，晚安。”一句话说完，顾辞修转身就走，似他身后的沐雪桥是洪水猛兽一般。
沐雪桥对于顾辞修的动作都没有反应过来，她看着顾辞修离去的背影，有些错愕。
“……”至于么，她又不吃了他。
沐雪桥小声地bb了一声，没有多想，回了房间，而她若多想一下，就会明白，顾辞修匆匆而去……竟似是落荒而逃。
因为沐雪桥从未将自己当成女孩儿，因为她不知顾辞修晓得她的身份，因为她没有多想顾辞修在今夜的异样，所以，她也就不知道，在她因为海妖交给她的东西而受到冲击时，在她的隔壁，顾辞修……荒唐的将她梦了一夜。
第二十八章 轮回之眼
沐雪桥捏着黑色的芯片转身走入了“墙”。
空荡的走廊尽头，黑白水墨绘的荷塘荷叶田田，荷花亭亭玉立，而沐雪桥踏入以后，有两尾朱砂画的锦鲤似是活物，不知从何处游曳到了荷叶花盏之下，那一抹浓艳的朱砂色给黑白画壁平添了几分活泼喜意。
可是，若是有沐家的人在，看到游曳在作为沐雪桥房间的“门”上的两条锦鲤，就会明白，沐雪桥把自己的“门”给“锁”了——她改了自己门上的空间规则，而除了她自己之外，没有人可以打开。
房间里黑白灰三色搭配，风格极简单，而黑色的沙发上姐姐配的暖色的抱枕那些小东西使房间看起来不那么刻板。
沐雪桥走入房间，去厨房里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把自己摔在了姐姐搬过来的、跟她在朱雀街房子里摆放的一模一样的、小阳台的沙发之上。
虽然昨晚一夜没有睡，可是她在今天倒是睡了一上午，沐雪桥至如今还没有感觉到困意。若是顾辞修没有给她送来这东西，沐雪桥打算洗过澡之后给自己热一杯牛奶，然后去床上数羊，打算强制自己睡觉，毕竟，只要回水渊了，不管是谁，还没有成年的，都必须去参加晨练。
可是，现在她看到这东西，原本就不困，现在她就更没有睡意了。
她低头看着手心里躺着的小芯片，神色晦暗不明。
出于对她和海妖的尊重，辞修说他和顾沉舟都没有看过这东西，而沐雪桥出于对他们两个人的了解，自然知道顾辞修没有骗她。而这东西是什么，顾辞修与顾沉舟并不知道，沐雪桥想，他们应该是好奇的吧，但他们都没有问。
听辞修的说辞，海妖并没有把这东西给任何人看过，包括与她最亲密不过的……梵言。
能让海妖这么大大咧咧的人都讳莫如深，沐雪桥对于这里面的东西着实有些好奇了。
沐雪桥随手捏了一个小巧的空间球把这东西装起来，手指随即一点，让它漂浮在她手边，而她再抬手，被她搁在手边小桌上的水杯中的水被“泼”到空中，落成一个水帘，慢慢的，凝成了一个水镜悬在沐雪桥的眼前，清晰的映出沐雪桥的眉眼。
沐雪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抬头，照着水镜，从自己的右眼眼眶里取出了一只隐形眼镜似的东西。
沐雪桥低头，把她手心的一只黑色的美瞳，放在一个结界球里，挂在了手边，让它像是放着芯片的那个结界球一般漂浮不动。
可能因为出门去见顾辞修时，一时间太过仓促，沐雪桥埋着蜃珠的锁骨处有些痒，她略有些不适的摸了摸锁骨，动作顿了一下，又直接上手将蜃珠给扣了出来，沐雪桥取出被她收起来了的缀着一枚小巧的贝壳的细链子，将贝壳打开，把蜃珠放了进去，然后带在了脖子上。
终于感觉有些舒服了。
沐雪桥舒了
一口气，然后扫了一眼她眼前挂着的两枚空间球，右手手指按在左手手腕处，闭着眼睛细想了一下，然后有了动作。
她手指一抹，一个镶嵌着绯红色不规则空间石的黑色护腕出现在沐雪桥被右手手指按着的手腕上，然后，随着她手指轻点，一个黑色的手掌大的砖块一样厚重的东西出现在沐雪桥手心。
若是单看那四四方方的东西，天涯稍微有些见识的人就会识得，这东西跟天涯制造天眼座基的材料同出一源，都是来自天涯埋藏在地下矿脉中的磁灵石，不过，这东西太过鸡肋，以前只能用来做与通讯有关的东西，现在被巫族用来做碟片、刻录影像什么的，并不是什么稀罕东西。
沐雪桥把这东西翻转过来，石块的另一面镶嵌着一对没了镜腿只有镜片和镜框的黑框眼镜似的东西，做座基的磁灵石并不稀罕，可是框架和镜片都是好东西——一个是来自花灵的根茎，一个是来自深海的珍惜矿石，就这么被沐雪桥这败家玩意儿拿来玩了。
那东西不过看起来说是制作粗糙都委婉了一些。不管是黑框，还是镜片，亦或者做座基的磁灵石，都沐雪桥粗暴的组合在了一起，打磨都没有打磨一下， 整个东西简直像是幼儿园小朋友的手工作品一般，整件东西带着……呃，年代感。
沐雪桥瞅了一眼这玩意儿，略有些羞耻。
如今在人前温润有礼，人后日天日地的小爵爷沐雪桥，小时候其实也是个熊孩子来的。
小时候太皮，经常惹老爷子生气，然后老爷子经常罚她背书抄书，像是《沐氏族典》、《黄金台贴》这些厚重到随手甩过去都能砸死个人的大词典对她来说还是爷爷对她手下留情了的，像《无心法典》、《百草抄》那样枯燥的东西才要命。
最开始时，沐雪桥只是被被罚抄书，可是，沐雪桥作为两个姐姐的大宝贝，常常是她睡着，然后两个姐姐用左手模仿她狗'爬的字迹来替她抄，甚至，连大哥沐岫儒常常参与进来，后来，被老爷子发现之后，他就不罚沐雪桥抄书了，而是直接背。
沐雪桥无法，的确安静了一段时间，可是随着老爷子找着碴来罚她背的书越来越厚，越来越枯燥后，沐雪桥不干了，于是，沐雪桥为了应付背书，就做出了这么个玩意儿。
沐雪桥抬眼，去取被她挂在手边的两枚空间球，却见未曾被她撤去的水镜映出了她取了一直带着的隐形眼镜的、她的那一只眼睛。
——左眼漆黑，右眼猩红。
——那只眼睛瞳孔的颜色，似是染了血的猩红。
诡异到……让沐雪桥自己也心生恐惧。
沐雪桥降世，亲眼见证她出生的人，皆讳莫如深。明明，沐雪桥诞生于七月十五，可是，在沐氏族谱中，沐雪桥的这个生辰也被沐家老族长抹去，族谱上写的日期是七月十九日，也就是在被人为的抹去这四天里，沐家最小的女儿沐雪桥成了沐家未来的少族长——继沐岫儒之
后的沐家第三代的第二个男孩子沐雪野，而且，她也多了一个“姐姐”。
自从出生起，沐雪桥右眼的瞳孔就被沐老爷子特制的眼镜掩去原本的颜色，转而以黑色的美瞳换成如左眼如出一辙的漆黑。
后来到她五岁，血脉进化结茧，破出契武。
寻常巫族的茧要么结在心口，要么结在丹田， 可是，沐雪桥的，却结在右眼之中，然后外化于瞳孔颜色。
沐雪桥诡异的右瞳，除了沐雪桥的家人，谁都没有见过，或者说，见过的任中，除了沐雪桥的家人之外的人都死了。
沐雪桥厌恶的瞥了一眼自己的眼睛，随手劈开水镜，水帘重新聚合成水流落入了杯中。
然后，划了一道与地面平行的空间墙，把那个砖块似的玩意儿摆正放在上面，又取下两个结界小球，把里面的东西放在砖块上嵌着的两个灵石上面。
——美瞳在左，芯片在右，分别放在上面。
沐雪桥检查了一下，然后抬起手指触到自己的太阳穴上，模拟天眼，在自己的磁场内，调出自己的数据库，凝出虚拟的键盘和屏幕，二者同时与那个“砖块”连接。
沐雪桥在上面十指飞动，屏幕上乱码飞快闪动。
小时候沐雪桥为了不背书，想尽了办法，而这个东西，就是与老头子斗智斗勇的产物。
沐氏每个子弟在沐氏独立于天涯天眼的拟人态超强计算机系统——“帝江”中，拥有独立的、可以与精神力直接连接的数据库，只是每个人的权限不同，沐氏所谓的藏书阁也被录入其中。
而沐雪桥身为沐氏少族长，拥有仅次于沐倾之和沐老爷子的权限，沐雪桥玩熟了“帝江”之后，每次老爷子罚了她背书抽查时，她就连接自己的数据库连接，直接将沐老爷子罚她背的书从资料库里找出来，然后展开磁场，外化只能自己看见的虚拟屏幕照着念，不过，很快的，这办法就因为老爷子发觉每次他抽查沐雪桥背书时周围磁场有异而发觉了，沐老爷子这老姜发现沐雪桥耍小聪明时不动声色，只是下次，他直接让“帝江”休眠了。
沐雪桥没有外挂，自然背不出书来，和沐老爷子连同沐倾之三兄弟“谈了一次话”之后，还被罚抄了半个月的书，半个月哪里都不能去、睡醒了吃饭，吃完饭就立马动手，大姐他们不能帮忙的那种。
不过，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老爷子有张良计，熊孩子沐雪桥也有自己的过墙梯。
沐雪桥在接触人间可以装作美瞳藏在眼睛中的监控器之后，匡二伯将她遮掩瞳孔颜色的美瞳与监控器结合起来，并且用自身磁场，模拟天眼，以自己身体为座基，在美瞳里弄了一个小的数据库，而因为数据库太过简陋，不能直接将监控摄像头录入的东西存入数据库中，直接外放成她可以直接看到的东西，所以沐雪桥就弄了这么一个玩意儿出来。
第二十九章 塞壬之声
每次只要在老爷子抽查之前，沐雪桥下载，做成芯片，然后用这个东西转化录入数据库中，要查阅数据库中的东西的话，沐雪桥再不用外放屏幕，直接就可以在“眼前”看到了。至于不能下载的，沐雪桥只要以美瞳中的监控摄像头一行一行录入，然后在监控摄像头连接的电脑上，把录下的东西下载，做成存入芯片用那玩意儿转化就可以了。
不过，等到沐雪桥做好这东西，还没用几次，沐老爷子就表示她可以出师了，以后再罚，也就重复之前沐雪桥已经记住的东西了。
沐雪桥因为嫌弃要用这东西的话，每换一个美瞳，都要连接一遍电脑，很麻烦，还不安全，也就不用它了，不过，美瞳在二伯改过之后就一直用他改了之后的模子做的，数据库和摄像头倒是都还在上面，平时，沐雪桥因为摄像头只是没连接电脑，也没有将它打开罢了。
沐雪桥把这东西弃之不用，可是海妖偶然见过一次之后，跟她要了一个去玩，若是这次海妖不托顾辞修交给她这东西，沐雪桥都要把这东西给忘了。
数据转化成功，沐雪桥收了这些东西，并且如海妖所言，把这东西用空间球装好，收到她卧室里的密室中，然后照着镜子带好了美瞳，重新回到了小阳台的沙发上。
沐雪桥将海妖录的画面外放，面前没有虚拟屏幕，只有她染上幽蓝的瞳孔表明，她的眼前，有3d画面展开。
——录时，是以海妖的视角，沐雪桥看时，如亲临其境。
在人鱼的深渊神殿跟海皇与人鱼祭祀夫夫玩耍了几天之后，海妖就准备回家，至于海底那变态的压强，海妖表示巫兽时一条鱼的她没在怕的。
阳光照不到的海底海水颜色深的近乎浓墨，海妖找了一个去海面呼吸的鲸鱼搭了一个便车，然后，在“便车”之上睡着了，虽然她醒过来时，的确是在海面，可是，却不是她入了海底的那处海面。
海妖在族学里是个表里如一皮到大的熊孩子，功课虽然不是最差，可是却也没有突出的，除了地理。
天涯第一层和人间的地图，海妖几乎全都背下来了，是【杀青】里的人形地图，海妖醒过来时，不用联网定位，自己就认出她是在白令海峡那一带。
海妖奴役着就想上海面上面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却被这魔鬼强行征调给她做了苦役的委屈巴巴的已经开了灵智的深海鲸鱼，躺在浮在海上的鲸鱼上面，比咸鱼更像是一条咸鱼。
四海茫茫，海天交接处，有浅浅的灰色，那边是大陆，有大陆，就有人，有人就有城市，有城市的话，那么就有不夜城，可问题是，每个不夜城的入口都不一样，海妖即使上了岸，到了有人的城市，可是也入不了不夜城，更别说通过不夜城中时光树灵回天涯了——而且，最重要的是，海妖没带钱。
海妖皱着一张包子脸，心中不断暗骂自己为什么要贪睡呢？
就在海妖一筹莫展时，她看到了一搜游轮。
船身上写着黑天鹅三个字的游轮。
几乎大半个中国的城市中的不夜城入口她都知道，此刻，她乍一看到船身上写着的中国字的船，比看到亲妈还要高兴。
后来的事情，沐雪桥不用猜都想到了。
果然，海妖终于放过了鲸鱼，然后偷偷遣入了游轮。
邮轮上，有衣香鬓影，人情往来，来自五湖四海的互不相识的人们说着客套话，相互之间的笑虚伪而客套。
海妖虽然在族里非男非长，可是却是占了一个嫡字，自小是看惯了这样的场合的，更别说后来她与姐姐熟识了春妖、伯爵、重楼、还有白夜这些吃喝玩乐样样精通的顶级纨绔之后，对于这些小场面都是小意思啦。
不流逝比谁比谁更会装b吗？谁还不会？
海妖在游轮上玩的不亦乐乎，船上也没有人注意到多了她这么一个人。可是，乐不思蜀，几乎忘了回家的海妖偏偏没有料到这艘船并不是开往中国的，而是去往——美洲加勒比海。
并且，让海妖觉得不对的是，游轮在经过巴拿马海峡时，游轮周围的空间有些扭曲，海妖猜测这游轮有可能开入了一个折叠起来的空间，或者说，这艘轮船被隐藏起来了。
这么大的手笔，这艘船，绝对不是普通的游轮那么简单。
海妖收起了漫不经心，在游乐间，开始注意她之前不曾放在心上的船上的人，每一个都记下来。
直到……
船穿过运河，进入加勒比海，航船驶入百慕大三角，海雾骤起。
沐雪桥的眼睛微微眯起来。
这雾，让她想到了她之前查到的黑天鹅中那些贩卖的人口的来源。
——中间种的那些人鱼，在大海之上，以歌声引诱，造就海难，然后，将那些在人类社会中“海难死去”了的其实被人鱼带走的人们抓入黑市，进行拍卖。而海妖明白她知道这些，可是，却专门发过来这些东西，其中的缘由，沐雪桥很好奇。
浓重的海雾笼罩了整个海面时，游轮中的人们还在醉生梦死。而海妖录的画面有一瞬的扭曲，等到下一帧画面出现时，天已经从白天变成了晚上，很明显，大雾持续了一整天，中间那些枯燥的东西被海妖剪去。
黯淡的天空无星无月，一片漆黑，像是电影院中电影还没开场的幕布，漆黑的深重一片，上面会上演什么，谁都不知道。
浓雾似乎是从天幕尽头拢了过来，大雾遮住了海面，海上没有风，四周静谧，船都好像孤单行驶在无边宇宙中一般，孤独的，驶向无尽头的恐怖。游轮上的人们又陷入了一阵狂欢，谁也没有发现游轮，已经停止在不知名的海域上了。
或许，也有人发现了。
海妖终于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她上了无人的甲板，靠近船舷站着，做出了时刻准备跳海的姿势，同时联系海皇夫夫和天涯，可是，不知什么时候，一切通讯，都被切断了。海妖终于认识到了严重性。
船舷之外，白天清澈透明的漂亮的海水变成漆黑一片，可是，落在海妖眼中，那看似平静的黑色海面，却比阳光找不到的万里之下的海底更让人恐惧。
海妖打了个寒战。
画面一转，海妖似乎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于是转头了。
昨夜在黑天鹅中被海妖紧紧护着的那个小孩子出现在了甲板上，紧接着出现的，是一个抱着白色小狗崽崽的少年。
先前，海妖将船上的每个人都录了一遍，而沐雪桥记得，其中并没有这个小孩子和少年的身影。
对于那个长得软萌却一直面无表情的那个小孩子，沐雪桥记得昨晚他们在离开黑天鹅时，殷无书说，那是他们的小崽崽，也就是说，这并不是一个人类，而是别的什么物种——可能是恨殷无书一样的狼人，也有可能是其他的非人类。
至于穿着牛仔裤白衬衫，怀里抱着一个白色的毛绒绒小团子的少年，他甫一出现，他的身影在沐雪桥脑海中自动转换成了另外一个样子。
——这少年，她是见过的。
冥界的血色的月、无边的苦海、妖娆的盛开着的曼珠沙华叶、白色的独角兽还有血月下，明月盏花丛之中骑着白色独角兽的俊秀的红衣的佛陀。
那是曾囿于冥界千万年，誓言“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地藏。
如今第一序无上佛界的唯一佛主。
而他怀中，睁着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望人的白色小团子，是地藏座下可以卧听三千里聆听人心的菩萨谛听。
可是，海妖未曾见过地藏，也没有见过谛听，她更不知道那个小孩子与殷无书有关系。
她，只当他们是普通人类，比她这个非人类的巫族少年还要镇定的……人类。
海面之上突然起了风，停止已久的船只在海面上，随着渐渐掀起来的巨浪中起伏，海妖握着船舷，下意识的将那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类”护在了身后。而她身前，风终于将雾气吹淡了，然后，妖艳的“海妖”长长的鱼尾浸在水中，它们伏在礁石之上，丰腴的上半身暴露在空气里，长发披散，半遮半掩，画面香艳而诡异。
传说中，塞壬用自己的歌喉使得过往的水手倾听失神，航船触礁沉没。是希腊神话中人首鱼身（或鸟首人身、甚至跟美人鱼相类）的怪物，经常徘徊在海中礁石或船舶之间，又被称为海妖。 塞壬源自古老的希腊神话传说，在神话中的她被塑造成一名人面鱼身的海妖，飞翔在大海上，拥有天籁般的歌喉，常用歌声诱惑过路的航海者而使航船触礁沉没，船员则成为塞壬的腹中餐。
海妖面前，“塞壬”仰颈对着不知何时出现的弯月高歌，再然后，一阵似有似无的歌声飘了过来。
海妖曾听过海皇与大祭司夫夫的歌声，虽然代价是睡了半个多月差点沉迷幻境醒不过来。她倚在栏杆上，对于耳边响起来的“塞壬”之声，轻嗤了一声，明显不屑一顾。
若是维塔斯的歌声有人鱼血脉对声音的加持，海妖保证，维塔斯唱《歌剧2》要比他们来的诱惑得多。
可是，对于这歌声，她没有任何反应，可是别人有。
不知何时飘去船舱的歌声诱惑了那些前一刻还沉迷在衣香鬓影中的人类，在歌声中，人类一个个的像是下水饺一般跳入了海中，海妖都没有来得及拦住。
第三十章 一脚踏入黑暗
海妖被“海妖”这一连串的操作惊得怔了一下，她居然给忘记了这船里的人并不是都如她一般能够免疫人鱼歌声中带有的诱惑。等她反应过来，她下意识的伸手去拉从她旁边跳下去的一个人，可是，她倾身伸手去拉，却没想到她身后伸出一双手，狠狠的敲在了她的后颈，同时，把她推了下去。
海妖视线渐渐模糊，她坠下时，倾尽全力转身，渐渐的模糊的视线，无一不暗示她将要失去意识。而在她视野完全陷入黑暗之前，她只看见一个孩子撞入她的怀中，而船舷之上，被她下意识的去护着的另一个少年，依旧站在船上，她只看见了一个浅浅的轮廓，可是，海妖却觉得，他是在垂眼看她。
后背砸入海面，接着海水涌入了她的口中，鼻中，耳中，尽管她身具蚀骨香，因为巫兽为鱼的她可以在水中呼吸，可是，没来的及用本命契武护着的她，海水挤入她耳中，耳中开始响起嗡嗡嗡的轰鸣，海妖只觉得，她的身子在不断的下沉，而她努力睁开眼睛，只看见离她越来越远的海面上，船触礁沉没，再然后，海妖的视线彻底黑了去。
沐雪桥只看见无边的黑暗，等了一会儿，沐雪桥还没有看到她眼前有画面出现，于是，以为画面结束了的她刚准备摘下那只美瞳，就见画面重新出现，不过这次，并不是海妖录的画面，而是她从她录的那些东西中截取出来的一张张人间，同时，海妖的声音作为旁白响起来。
沐雪桥感觉自己有一种看ppt的错觉。
首先被截取出来的，是一则关于中国环游世界的“黑天鹅”号游轮在百慕大三角触礁沉没，无一人生还的消息，接着，画面一转，两张照片为一组开始缓慢播放，沐雪桥注意到，那两张照片中，虽然背景不同，可是，却都是同一个人。
“我醒来时，是在拍卖行中，在我身边，是将要与我一起被拍卖的那艘游轮上的乘客。”海妖的画面音响起来。
沐雪桥的眼睛感觉有些累，她眨了下眼睛，想要揉一揉，可是到底没敢抬手。
她看着一组照片，听到海妖的解释，有些明白那些照片中同一个人身后的不同背景，一个是在游轮没出事前海妖专门录的，而另一张的背景，则是在黑天鹅中。
一组组照片很快放过去，几乎放了几百张，画面顿了一下，接着，开始出现的，是远远截屏的对月高歌的放大之后的伪装成“塞壬”的人鱼与海妖在黑天鹅里见到的那些人鱼的脸。这次，照片只有十多组。
最后一组人鱼照片放出来后，画面停住了，接着，海妖的声音响起来，居然难得的有些迟疑，“我在海面上见到的人鱼和在黑天鹅中见到的人鱼做了一个对比，居然发现有两条人鱼……”两个长相不同的人鱼照片被放出来之后，海妖接着说道，“前者，我没有在海面上看见，却在黑天鹅中看到了，后者，我曾在海面上看到了，可是却没有在黑天鹅中看到，而且，我通过对比，发现有几个人曾在轮船上出现却没有出现在黑天鹅中。”
十几张照片一起出现。
沐雪桥看了一下，发现这些人，几乎都是与她们同岁的少年，而地藏王赫然在列。
沐雪桥眯着眼睛打量，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竟然笑了一下。
血族亲王……久弋……
她心思微动，截了某张相片的屏，刚要给海妖发过去，画面停顿良久很久没有出声加在旁白上的海妖终于又开口了。
“可能……”海妖只说了两个字，声音就停顿了一下，可是，只两个字，却透出浓浓的失望与疲惫。
“伯爵，我回了天涯，再看这录像时，不知为何，我感觉……感觉我似乎看到了一个——一个黑得看不见底的深渊，我有些害怕。”海妖竟然似自嘲的笑了一声，“可是，我都不知道我在害怕什么。我想毁了这一份下意识录下的东西，可是又不知为何，感觉不能毁去。”
“不毁去，我也想不明白，可是我也不想去想明白了，不想拿着这东西了，你帮我保存着吧，如果你不想，丢了也可以。”海妖说罢这话，再没有声音，而沐雪桥眼前画面也戛然而止。
沐雪桥将她截的屏给海妖发过去，附加一句“这是你在黑天鹅中时抱着的小孩”后，就再没有像刚看到久弋的照片时想的一般好心情的想要对海妖调侃过去。
她瞳孔中幽蓝散去，沐雪桥往后一靠，将自己砸在沙发上，脸色冷硬似铁。
人间。
被唤作安和街的不夜城。
夜色浓重。
某个酒吧的地下暗室里，少年怀中抱着毛绒绒的一只小团子，把自己窝进沙发里，而他身后，有第一序的天道法相撑开。
……金色的大佛捻着莲花指坐在金色的莲花台上，他低眉垂目，一派悲悯慈和，佛的身后，金红色的菩提，大朵大朵的盛开。突然，佛睁开眼，眼中金芒却陡然化作一片血色，菩提大片大片的枯败凋零，有血色在他背后晕开，接着，猩红色的莲花在血色中盛开。
浓郁的血腥气在空气中散开。
谛听感觉到抱着他的地藏身上逼人的气势，有些无奈的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然后软萌萌的扒了扒地藏的袖子。
地藏感觉到谛听的动作，低头望去，然后，他就从谛听湿漉漉的眼睛中，看到了他眼中还没有来得及散去的阴翳。
看到地藏的神色，谛听软软的叫了一声，用毛绒绒的脸颊蹭了蹭地藏的手掌，似乎是在安慰，好歹，地藏的脸色好看了很多，没有之前那么吓人。
自从前日在游轮上他的行踪泄露，然后使得那艘本来可能会驶去“拐卖孩子”的大本营的船，竟然只咬出了一个没什么价值的黑天鹅，再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价值之后，脸一直臭到了了现在，甚至连法相都无意识的放出来吓人。
今日，他收到殷无书他们的消息，来了此处之后，情绪还
没有收敛。
血族公爵久弋今日也加入了进来，而且此刻，他们眼前，墙上投影出的虚拟的大屏幕上，亲王久弋用微信监控器录的像已经进入尾声，等到游轮沉没，他被带入黑天鹅，又被巫族小姑娘——海妖带出来之后，画面戛然而止。
屏幕消失，密室的主人殷无书打了个响指，原本黑漆漆的地下密室一下子亮起来，而参会的人员一下子暴露在灯光下。
——除了第一序的地藏王以及他怀中的谛听之外，还有巫族沐云之、沐远桥，以及水之祖巫共工后裔的沈氏一族族长唯一的弟弟沈安知，血族公爵久弋，狼人一族殷无书。
灯光亮起，却没有人说话。
事实上，不同于久弋视角的，地藏王抽出自己关于游轮的记忆而凝聚成的记忆球他们已经看过了。
之所以看两遍，他们不过是不想遗漏任何的蛛丝马迹罢了。可是，即使看了这么多遍，他们依旧没有找到“拐卖孩子”的那些人的任何线索。
“我上那艘船的事情，没有任何人知道，而且，我在船上呆了一周，那艘船并没有什么异常，它在海里绕了好几圈，摆脱天眼之后，也如我所料向他们的“大本营”而去，可是，过了白令海峡之后，那艘船就出问题了，他们断尾会舍去一些线来摆脱我的追踪，这事儿在船进入加勒比海的百慕大时我就想到了，也果然如我所料，他们舍了黑天鹅，甚至黑天鹅里的那些中间种的人鱼。这些，我都明白，可是，我想不通的是，我的踪迹，是怎么泄露出去的？”地藏挠着谛听毛绒绒的下巴，说话时头都没有抬，可是，谛听所见到，少年佛主脸上，除了困惑，还有无尽的冷意。“而让我更加不明白的是，人鱼怎么搅和了进去，海皇不是说他们族中也有纯血的重种人鱼丢失了吗？”
所有人脸上，包括地藏，脸上带着挫败与不甘，他们知道，地藏说这话，只是发发牢骚而已，而且，他们也都知道，为了这事儿，海皇与大祭司夫夫那一对死宅已经在赶来的路上，所以并没有人接话。
地藏之后，没有人说话，于是室内的气氛一下子压抑起来。
沈安知偶然间抬头，瞥见平时吊儿郎当此刻却黑着一张脸的沐云之，以及他身边跟着的一直沉默的沐家第三代嫡系中最大的女孩子沐远桥，苦笑起来，“你们沐氏有族规，未成年的孩子不得出水渊贺州，更不得出天涯，所以，你们族里没有孩子失踪，别的家族情况如何，我不知道，可我们沈氏一族没有像你们那样的族规，因此，我们族里，出门历练的那些孩子，失踪的，已经几乎过了二十分之一了，这次，就连沈亦邪（ye）也差点出事。这里面的水有多深，你查了这么久自然也知道，我是无可奈何，可你们沐氏又何苦淌进来？”
沈安知口中的沈亦邪，指的，是【杀青海妖】，沐雪桥他们的发小。
听到沈安知这话，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沐云之和沐远桥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