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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窗外斜阳     操盘手札记txt下载     操盘手札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六章 解脱

    当初价格在三千二百多的时候李欣建议做多都没有几个人同意他的观点,现在涨到这个点位,他不相信会有人敢在这个时候追高。

    他此刻更关心的是,轻工供销公司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做空蔗糖。

    这事马天明肯定是知道的,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这时,匆匆走进来一个人,对张瑾说:“张经理,我过来办手续。”

    张瑾对他笑笑说:“你动作真快啊,要转多少过来?我让王红带你去办。”说完对王红招招手,让她过来。

    来人说:“三百万。”

    说完,他的眼光在办公室内扫视了一圈,似乎在找什么,眼光经过李欣时,明显地停留了一两秒钟,似乎有些意外,然后问张瑾:“马总刚才不是在这里吗?

    张瑾说:“他有事先走了。”

    李欣不认识来人,但从他和张瑾的对话中,猜到他应该是马天明的手下,而且马天明刚才就在这里。

    要是在以前,李欣对自己做期货一事还有些遮遮掩掩的,担心公司里的人知道了说自己不务正业。

    现在他已经无所谓了,公司里早已无事可干,上上下下人心惶惶的,自己跑出来看看行情也没什么,只要两点半以前回去就是了。

    就算在这里碰见马天明他也不怕。

    马天明现在自己都很少进糖业公司,完全不拿糖业公司当回事儿,他还会有心思来管自己做期货的事?

    张瑾的心里美滋滋的,马天明这一笔资金进来后,自己这边的业务量又会有一个很大的改观。

    他暗暗感叹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得到这样的大客户完全靠机遇。另外一个大客户李欣也是这样,是自己找上门来的。

    自己挖空心思找来的客户反而都是一些小散户。

    被交易所的规则打乱了节奏的马天明回到办公室后,坐在椅子上发呆,一时想不起自己该干什么。

    财务经理办完手续后回到公司,立刻就到马天明办公室来汇报情况:“马总,期货公司那边的事儿都办完了。”

    马天明问:“三百万都转过去了吗?”

    财务经理说:“都转过去了。”

    马天明这才放心地说:“那就好!”他是真的怕还有什么没想到的环节会再耽误卖出手上这批货。

    财务经理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事一样,说:“马总,刚才我在期货交易所张经理他们办公室里看见糖业公司办公室的那个小伙子,他好像也在做期货。”

    马天明问:“糖业公司的?叫什么名字?”

    财务经理说:“不知道他的名字,以前我去糖业公司办事的时候在办公室里见过他,就在老栾办公室隔壁。”

    马天明突然想起来了,说:“哦,你说的是李欣,是有这么个人。可是刚才我在那里没见到他啊。”

    财务经理说:“也许你走了以后他才去的。是不是糖业公司也在那里做期货?”

    马天明肯定地说:“不可能,要有这事儿我还能不知道吗?他们哪来的钱做这个?要不就出怪事儿了。”

    财务经理笑笑说:“也是啊。”

    他的话让马天明回想起当初自己刚到糖业公司上任的时候,办公室主任老栾和和财务经理姚丽就多次在自己面前反映李欣有事没事都往期货交易所跑,不务正业。

    看来他现在还是这样,只是自己已经不想管糖业公司的闲事了。

    夜里,担心着期货价格随时会下跌的马天明彻夜难眠。

    他老婆见他像烙饼似的翻来翻去,忍不住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马天明心想,反正也睡不着,不如和老婆聊聊,也许还好受一些。

    于是他长叹一口气,说:“还不是那批糖的事!”

    他老婆问:“还没有卖掉吗?”

    马天明说:“没有。”

    他老婆劝他说:“既然一时半会儿卖不掉,不如留一下,总会有人买的。”

    马天明说:“你说得轻巧,你没见中午糖厂的人打电话过来催款,就像是黄世仁逼债一样,我能等吗?明天说什么也要赶紧脱手,不然不知道还会碰见什么事儿!”

    他老婆问:“这么多糖,明天一下子都能卖掉?”

    马天明说:“应该没问题,我在期货市场上卖。”

    他老婆说:“那你还担心什么?”

    马天明说:“价格变化太大了,一天一个价。它涨几十元我就多赚几十万,要是跌几十元,我就亏几十万。真tm折磨人!”

    他老婆安慰他说:“好了好了,既然明天就能卖掉,你就别想了。现在都快四点了,赶快睡吧。”说完,她翻过身去,自顾自地睡了。

    马天明还是无法入睡,他在老婆时隐时现的鼾声中煎熬着,直到天亮之前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等到他老婆来叫他起床吃早点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半了。

    “怎么不早点叫我?你要误了我的大事儿!”马天明抱怨道。

    “这不是想让你多睡一会儿,再急也不急这半小时啊。”他老婆说。

    “哎呀,跟你说不清楚!”马天明急急忙忙擦了一把脸,抓起一个馒头就走。

    等他赶到交易所的时候,交易已经开始一会儿了。

    他一看价格是3963,马上对张瑾说:“赶快帮我报个单子,就现在这个价,卖出600手!”

    马天明的话让周围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

    昨天他的到来,就让大家都知道他会做空,可谁也没想到他一出手就是600手。

    尤其是老赵,很想知道他这600手单子砸下去后,行情会怎么样。

    其实目前这个价格和昨天的价格相比,变化并不大,一天之内上下波动十几二十元是很正常的事。如果马天明稍微有点经验的话,是不应该如此沉不住气的。

    可是以他现在的心情,已经很难正常面对价格波动了。哪怕只是下跌一两元钱,他都会觉得大难将至。

    张瑾见马天明如此着急,就对王红说:“你帮马总填一下单子。”

    马天明下的这个单子量比较大,他本人又没有期货交易的经验,所以张瑾也不敢马虎,就想让马天明在交易单子上签字后再报进去,免得将来出了错惹麻烦。

    王红也知道这是大事,赶紧帮马天明填好了单子,让他在客户签名处签字确认后,把单子递给了张瑾。

    张瑾接过单子,仔细地看了一遍,确认无误后,又问马天明道:“马总,就按这个价,卖出开仓600手,我报进去了啊?”

    马天明点点头说:“对对对,报进去!”

    老赵紧紧盯着电脑屏幕,看见最新卖出价的数量上瞬间多出了600手,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引起价格上的波动。

    仅仅过了十几秒种,马天明就问道:“还没有成交吗?”

    张瑾也一直盯着最新卖出价的数量变化,立刻就回答道:“应该还没有,在排队。”

    老赵也说:“对,我看你的单子报进去之前这个价位就有两百多手单子在挂着卖,估计还要等十多分钟,前面这些单子成交了才会轮到你的。”

    受不了煎熬,心里砰砰直跳的的马天明问张瑾:“能不能改成当前的买入价报进去马上成交?”

    张瑾说:“可以的。”

    马天明赶紧说:“那就帮我改价。”

    老赵原本想劝马天明一句,让他等一等,他估计这些单子也就是十多分钟就可以成交了。

    他还没开口,张瑾就指着电脑屏幕说:“马总,你看现在最新的买入价上也只挂着两百多手,要马上成交的话,我建议你报进去的卖价比当前最新的买价低一个价位,这样就能即时成交了。”

    马天明一想,再压低一个价位可就又不见了六千元啊!可是担心夜长梦多的他也顾不得这许多了,说:“可以。”

    张瑾赶紧把手里的单子递给马天明,说:“马总,你改一下这个委托价格,我这就帮你报进去。”

    老赵听了张瑾的话,就打消了自己刚才的想法,把已经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马天明这一改价格,他也想看看报进去后盘面上的变化。

    张瑾接过马天明修改过的单子,把这一委托报进去后,老赵见到最新卖价立刻就向下跌了两元,变成了马天明的卖价,卖出数量上还有一百多手挂着,就说:“已经成交了!”

    张瑾也说:“对,应该成交了四百多手了。”

    见到单子已经大部分成交了,马天明稍微有点心安。他两眼紧紧盯着最新卖出价的变化,眼见着这个价格上挂单卖出的数量一点点在减少。

    终于,几分钟后,最新卖价比自己的委托价格高了,他知道,自己的单子全部成交了!

    此时的他,突然有一种长途跋涉后终于到达终点的感觉,可以放松下来了,但却一点也感觉不到欣喜。

    他心里很清楚,按这个成交价格,自己这些货刨除成本后,估计也就是赚了七十万元左右,还要在一个多月后才能兑现。

    再算上延期要付给糖厂的资金利息,其实利润也没有多少了!

    马天明这种有些木然的表情,没有躲过张瑾的眼睛。

第七十七章 心机

    这样的神情他见得太多了,大多都是出现在因为亏损不得不平仓的客户脸上。可马天明为啥也会是这样一副表情呢?他实在是有些想不明白。

    他拿出一支烟来,递给马天明说:“马总,既然成交了,就不管它了,抽支烟休息一会儿。”

    马天明接过烟来点上,深吸一口,然后吐出一股长长的烟雾。随着这些烟雾,他总算是把这么久以来一直压在心底的担忧彻底放下了。

    张瑾说:“你们这批糖不是要交割吗?现在已经开仓了,找时间和交易所负责交割的部门联系一下,交割的手续还是比较复杂的,尽早办完比较好。这些糖你在外面也要找仓库存放,不如就早点运到指定的交割仓库里还省心一些。”

    张瑾的话提醒了马天明,这件事还不算完,今天只不过是锁定了价格,不再担心价格的波动,可后面依然还有很多的环节要处理。

    想起这些,他又坐不住了,把没抽完的烟丢进烟灰缸,起身说:“我回去就让他们过来办。”说完急匆匆地走了。

    马天明出去后,老赵说:“接盘的人很多啊,这六百手砸进去一点动静都没有,几分钟就全部吃完了,看这势头,没准真的还要涨啊!”

    老陈说:“要是涨上去的话,他这六百手岂不是卖亏了?”

    张瑾说:“他这种卖出开仓看似像在做空,可实际上和做空还是不一样的。涨上去他也不亏,只不过是少赚一点而已。”

    老赵有点可惜地说:“他也太心急了,一进来就卖掉,也不多看看。”

    老陈笑道:“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要是手里有六百手持仓,你试试看?再说了,人家这才叫大手笔,打定主意了立刻就下手,不拖泥带水的。哪像你我这种小散户,一两手单子还想来想去的,碳素笔都咬出一排牙印了还下不了决心。”

    老陈的话引得屋内一阵哄堂大笑。

    马天明回到办公室,立刻就把业务经理找了进来,吩咐道:“你下午就去期货交易所,问清楚交割手续该怎么办,先把我们的糖运到指定的交割仓库去,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找上次来开户的那个张经理,他在那边人头熟,让他带你去办。”

    马天明刚安排完这些,财务经理孙毅带着一个人进来了:“马总,这是竹林糖厂销售科的张科长,来问货款的事儿,说是要见你。”

    张科长说:“马总,那笔货款能不能今天办好汇票让我带回去?不然我不好向王厂长交代啊。”

    马天明起身陪着笑脸说:“张科长,货款的事儿不难为你,我来和王厂长谈,好不好?”

    接着,他对财务经理孙毅使了个眼色,说:“这样,你来安排一下,张科长的食宿问题你负责,要招待好啊!”

    他又转过头来对张科长说:“放心住下来,在江城玩两天,我让他们带你四处转转。”

    费了一番口舌,暂时打发走了来人后,马天明揉揉太阳穴,心想:这事还得跟王栋谈,不然的话来人是不会走的。要是他赖着不走,每天来公司里纠缠,那可就麻烦了。

    王栋正想着货款的事儿,销售科长也该到马天明的公司了,怎么就一点消息也没有呢?

    就在这时,马天明的电话到了:“王厂长,你好,我是马天明。”

    王栋说:“马总,你好。我们销售科的张科长去你们公司结那笔货款,人到了没有?”

    马天明笑道:“张科长已经到了。王厂长,货款的事是这样,就是上次我和你说的,我现在真是没办法,你体谅一下,只能到下个月中旬给你啦,你看好不好?”

    见马天明还是那句话,王栋有些不耐烦地说:“我这真是等着急用,你就想想办法,先结给我一下呗。”

    马天明说:“我现在是真的周转不过来了,要是有办法,我早就给你了。”

    王栋有些想不通,问道:“不是,这都一个多月了,莫非那些糖你还没有出手?”

    马天明说:“糖我已经卖了,不过货款得下个月中旬才能到账。”

    王栋说:“马总,怎么会这样呢,你不会是忽悠我吧?”

    马天明心想,看来不和他说实话是不行了,于是苦笑着说:“王厂长,怎么可能呢?我实话跟你说吧,那些糖我是在期货市场上卖的,要到五月中旬交割完成以后货款才能到账,所以我也只能是那时候才能把货款给你。”

    王栋听到这里,心里全明白了:马天明这一招使得漂亮啊,典型的空手套白狼,不花一分钱就把生意做了,还不用考虑销售队伍和渠道的建设!

    尼玛的,这小子真鬼!

    这事儿他能干,自己也能干啊。自己厂里生产的蔗糖,品质如何、成本是多少,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了。

    提起期货市场,他不由得又想起了去年那次在期货市场上栽的大跟斗。

    可仔细想想,情况还是有些不一样。

    去年那次是投机炒作,而且是买入,不是卖自己厂里的产品。

    要是转换一下思路,像马天明这样,把期货市场当做是一个销货的渠道,没准能行得通。

    至少比起马天明来,自己这么干少了一道中间环节,同样的价格自己的利润应该更好才对。

    在电话里跟王栋又是一番赌咒发誓,马天明总算是过了这一关。放下电话后,他却一点也轻松不下来。他知道,这样的事情在往后的一个月里不知道还要面对多少次。

    精明的王栋听话听音,从通话中他也觉得马天明不像是要打什么歪主意。只要这公司还在,马天明就算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

    再者说了,不是还有他们公司的上级主管部门轻工厅在吗。马天明是不可能像有些私营企业老板那样,关门跑路的。

    张科长从马天明的办公室出来后,并没有马上就按财务经理孙毅的安排到酒店去,而是借口说第一次到轻工供销公司来,想参观一下。

    财务经理孙毅也没法拒绝他的这个要求,就带着他在公司各个部门四处看了看。

    四处转了一圈后,张科长又到财务部和孙毅坐着聊天。牢记王栋叮嘱的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把轻工供销公司仔细观察了一遍。

    从他的眼光来看,这家公司的一切都还正常。尤其是财务部,会计出纳的工作没有什么异常,这些景象怎么看都不像是作假给自己看的。

    反正自己该做的都做了,王栋最担心会不知去向的马天明也还在公司里,至于那笔账他们领导之间怎么衔接,就不是自己能左右得了的事了。

    孙毅看得出张科长怀有戒心,他见张科长目光炯炯地四处打量,心里先有了几分不快,可是面上却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来。

    马天明安排他接待张科长,他可一点也不敢大意。

    公司欠了对方糖厂二百多万的货款,张科长见到和自己厂长一样级别的马天明时,并没有丝毫对上级应有的客套,张口就是催要货款的事。

    对此,平时在公司里对下级总是板着脸,不苟言笑的马天明毫不介意,反而满脸堆笑地做着解释。接着,马上让自己这个财务经理负责接待来人,而不是像往常对待一般客户那样,让办公室的文员来接待。

    这些都说明,来人得罪不起,不把对方招待好了,万一引起什么不快,马天明只会把火气发在自己身上。他可不想触这个霉头。

    中午,孙毅叫上自己财务部的两个小姑娘作陪,到附近的一家川菜馆款待张科长。

    在一个装修得颇有特色的包间内,孙毅点了一桌下酒菜,要了两瓶本地有名的曲酒,让两个小姑娘一左一右地坐在张科长的两边。

    席间他只是劝吃劝喝,绝口不提工作上的事儿。

    既然马天明一口应承下来,要自己和厂长王栋谈,那他就不敢在这方面多嘴,免得到时候口径对不上,给对方留下口实。

    其实这个时候的张科长,早已经把工作的事忘到了一边,至少是暂时想不起来了。

    以往在酒桌上,张科长大多是作为厂长王栋的陪客,很少会受到重视。

    可这次来省城,孙毅接待他的规格不低于王栋平时受到的礼遇。尤其是专门叫两位美女陪自己喝酒,在他印象中,和王栋出去喝过这么多次酒,王栋也没有这样的待遇。

    他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经不住身边两个美女的轮番敬酒,吃到最后,颇有些酒量的他已经有些高了。

    孙毅的这招屡试不爽。

    都说女人天生有四两的量,不善喝酒的他原本不信,可后来在酒桌上他发现,自己手下几个才出校门不久的小姑娘喝起酒来一点也不比久经沙场的男业务员差。

    所以从那以后,只要有喝酒的应酬,他都会叫上几个手下的小姑娘,一来显得自己关心爱护手下,有吃吃喝喝的机会时不忘记她们。

    二来有这些美女在酒桌上招呼着,劝酒喝酒这些让自己头痛的事儿就可以甩手不管了,而且效果还好得出奇。

第七十八章 转变

    吃完饭后,孙毅将走路脚步已经有些发飘的张科长送回酒店休息后,就回公司向马天明复命去了。他知道,这个张科长今天之内是不会再来公司里了。

    正如他预料的那样,张科长在房间里迷迷糊糊地睡到了晚上八点多才醒过来,等到他下楼吃完晚饭回来想起给王栋打电话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点钟了。

    心急如焚的王栋接到电话,怒气冲冲地问:“怎么搞的,现在才来电话,你干啥去了?”

    自知饮酒误事的张科长低眉顺眼地说:“有点事儿耽误了。”

    王栋问:“是不是又喝多了?”

    他非常了解自己的这个手下,一上酒桌就管不住自己的嘴,每次都喝得醉熏熏的,这次说不定又是这样。

    要不是看他鞍前马后的跟了自己这么多年,做事的时候也还卖力,算是一个心腹,自己早就把他撤了。

    张科长见已经被王栋猜到,不敢抵赖,只好承认说:“也没多喝,就喝了一点。”

    证实了猜测的王栋火气更大了,在电话里吼道:“没喝多你到现在才打电话过来?知不知道我等你电话等了一天了?”

    张科长吓得不敢吱声,头上冒出了一颗颗汗珠,那剩余的酒劲儿顺着满头大汗又散去了不少,这下他算是彻底清醒了,后悔中午贪杯招来了这场痛骂。

    王栋在电话里发了一通火之后,听对方在唯唯诺诺地应承着,丝毫不敢申辩,这才消了怒气,马上问起了他想要了解的情况:“让你上去他们公司仔细了解一下,你看了没有?”

    张科长对王栋的脾气也是非常了解,见王栋转换了话题,知道这一阵暴风骤雨已经过去了,就答道:“厂长,我正要跟您汇报呢。我仔细看了,各个部门都转了一圈,尤其是业务部和财务室,没发现什么异常情况。”

    王栋问道:“你见到马天明没有?”

    张科长说:“见到了,我一到他们公司就直接找的他,跟他提货款的事儿,可他说他和你直接对接,所以……”

    王栋接着他的话骂道:“所以你就把工作丢到一边喝酒去了?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你还想不想干了!”

    张科长没想到头顶上的乌云刚散去没多久,转眼间又是一个炸雷劈来,吓得浑身一激灵,小声解释道:“不是我自己喝的,我哪敢丢开工作自己一个人去喝酒啊,是他们财务经理硬要我喝的,我不去不行。”

    王栋真是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傻啊!马天明为啥让他的财务经理请你喝酒?你是去催款的,请你喝酒不就是要堵你的嘴吗?你看你这个败家玩意儿,还真就着了人家的道了!”

    张科长现在是真的后悔了,恨自己中午不该被美酒美人迷住了眼睛。

    他不知道自己的失误是不是会影响王栋要回货款的计划,要是耽误了这件大事,王栋没准真的会把他给撤了的。

    他小心翼翼地说:“厂长,这次是我错了,上了他们的当,下次不会了。您说,怎么办?要不我从明天起就到马天明办公室里候着,他不付钱我就不走了!”

    王栋心里清楚,此人喝过酒之后办事说话不靠谱,可没喝酒之前做的事还是比较可靠的。从他嘴里了解到的轻工供销公司的状况和马天明的情况来看,马天明电话里说的还是可信的。

    此时把马天明逼得太急估计也拿不到钱,不如就等一个月,到时候他要是再食言的话,就到轻工厅去告他,再不行还有法院呢。

    听到他这么说,王栋骂道:“你去他办公室里候着有个蛋用!你当这是流氓地痞讨债呢?货款的事儿我自有打算,你差不多就回来吧。”

    张科长赶紧在电话那边答道:“好的。”

    王栋转念一想,又说:“诶,你说的这种办法说不定也有用,马天明这不就是跟咱们耍无赖呢嘛,我们也可以用这种方法对付他。这话可是你说的啊,下个月如果马天明还不付款,需要用这种非常手段的时候你可别掉链子啊。”

    张科长一听,马上在电话里讨好王栋说:“你就瞧好吧,厂长,到时候只要你一声令下,我立刻就变成马天明的影子。他上班我就在他办公室,他下班我就跟他回家,吃饭睡觉都在他家,二十四小时如影随形地跟着他,不信他不还钱!”

    王栋大笑道:“行,万不得已时就用这招。”

    马天明在期货市场上卖掉手里的这批糖后,心思这才转到其他业务上来。

    就南方集团兼并糖业公司一事,厅里牵头让双方在江城接触过几次后,马天明也随邱副厅长去南方集团实地考察了一番。

    他在此之前对这家公司只是有所耳闻,毕竟是不同的行业,所以对其实际情况不甚了解。

    这次去到该集团的矿区、厂区实际走访一番后,心里又有了一些不同的想法。

    这个集团公司历史比较悠久,家底相当厚实。历史上的积淀加上近几年的快速发展,已经有了相当的规模。

    只是由于地理环境的限制,一直在远离省会的县城里,外界对其知之甚少。

    这也难怪,要不是工作需要,马天明对已经走到身边的这家公司都丝毫没有兴趣,何况其他不相干的人。

    刚开始与南方集团接触时,得知这是一家地处偏远地区的企业,在机关里养成一种非常势利秉性的马天明在内心里很是藐视。

    在他眼里,这些公司就和糖厂一样,虽然自己一方是被兼并的对象,但他在对方的谈判人员面前还是端着架子。

    现在得知对方的实力后,那份高傲就悄悄地收了起来,不知不觉间又觉得矮了别人一头。

    只是他有些不理解,这个公司为什么要接手糖业公司这么一个烂摊子?

    从对方的态度上看,马天明能看得出来他们对此事很重视,这让他感到轻松了不少。

    以糖业公司目前的情况,本来愿意接触的公司就没几家,进入实际交流阶段的就只有南方集团。

    如果对方冷淡的话,他这个并不心甘情愿的总经理在各个环节中就得上赶着求对方,这是让他无法接受的。

    从内心深处讲,他对糖业公司就没有一点感情,更是犯不着为一个和自己没有任何感情的公司做这样的感情投入。

    现在对方的态度比较积极,这就让原本毫无讲价底气的马天明处在一个相对有利一点的位置上,让他觉得自己也没那么low,多少还是有些面子的。

    手里有三根雪糕棒都要搭个架子的他,又暗暗挺起了腰杆。

    从南方集团回来后,马天明就到省外参加一个全国性的纺织品展销会去了。

    与之前这段时间里做蔗糖生意的酸甜苦辣相比,这样的出差简直就像是公费旅游,太轻松了。

    在游山玩水之余,有一个念头渐渐从他心底浮起。

    他记得他老婆有一次说过,像糖业公司这样资不抵债的公司,要是碰见一个实力雄厚的公司来接手的话,很有可能会乌鸡变凤凰的。

    从几次接触谈判下来的情况分析,这南方集团确实是实力雄厚的公司,而且做事不拖沓,对糖业公司也是志在必得的。

    只要轻工厅和糖业公司一点头,这事儿几乎没有障碍,立刻就可以进入实际操作的阶段。

    自己当初愿意去糖业公司接任总经理一职,也是看着糖业公司家大业大,那规模可不是轻工供销公司能比的,原指望着借此机会能在更高更大的平台上施展一番抱负才去的。

    可没想到去了以后才知道糖业公司已经亏成了一个空架子,这才不管不顾地转身要走,提出辞职。

    可又没想到的是,糖业公司怎么这么走运,资不抵债几个月之后,就在大家都对它丧失信心的时候,南方集团这样的新东家对它又另眼相看了。

    以南方集团的实力,接手后肯定要注入资金,这样糖业公司就又活过来了。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糖业公司这一回过气来,不管将来这公司的主营业务会作何变化,相比之下,轻工供销公司又相形见绌了。

    这女人的想法有时候还真有先见之明,没准自己继续待在糖业公司会更好一些?

    从糖业公司辞职这事儿看来还得重新考虑考虑,先不忙下结论。反正主动权在自己手里,兼并重组的进程自己了如指掌,何时进退看情况再说。

    只是有一点,他完全没有把握。这一点,也是他最最看重的。

    那就是他无法知道糖业公司被兼并之后,如果他留下来,做为原来的总经理,将来会在新公司里担任什么职位。

    关于这一点,通常兼并方只会承诺全员接收被兼并方的职工,可不会明确承诺某人将来会是什么职位。

    新公司将来的架构和业务范围会做哪些调整也是一样的,都属于兼并完成之后对方集团内部的事务,没有必要也不会在现在涉及。

    所以他完全无法估计自己将来如果继续留在糖业公司会是怎样的级别和待遇。

    总经理他是做梦都不会去想了。

    南方集团的主业是铜矿开采和冶炼,自己对这些是一窍不通,在那边又没有一点人脉,要是这样还能当总经理,除非自己是董事长的儿子。

第七十九章 意料之外

    也许真的是人算不如天算,马天明处心积虑要甩掉糖业公司这个累赘,可现在这个已经濒于死亡的公司貌似峰回路转,将来会有怎样出人预料的变化还未可知。

    还有,手里那批让他整天提醒吊胆,就怕价格下跌被套住的蔗糖,在他急匆匆地卖出后一个星期,糖价就开始了上涨。

    上一个榨季大家都期待糖价会在八、九月份暴涨,所以都囤货不卖,结果到后来供需局面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价格暴跌,从糖厂到经销商大多都吃尽了苦头。

    这一个榨季大家都吸取了上次价格暴跌的经验教训,从榨季开始之初就随产随销,不敢压货,到现在糖厂的生产基本上快要结束的时候,省内已经没有多少糖了。

    这与去年榨季末期的供需情况形成鲜明的对比。

    市场各方此时猛然间发觉,从现在到十月底的新榨季开始时,中间还有漫长的五个月。

    这么长的时间里,蔗糖的供应真正是青黄不接了。

    可就在这个市场上各方心态发生激烈变化的时间段内,马天明却恰恰置身于事外。

    要不是陆续接到糖厂催问货款的电话,马天明几乎已经忘记了期货市场上的价格变化。他原本想安心的等一个月,到时候交糖收款,这笔伤心劳神生意也就算是了结了。

    可天有不测风云,就在他以为可以高枕无忧的时候,事情偏偏找上了他。

    这天,财务经理孙毅急匆匆地进来说:“马总,期货公司的张经理刚才来电话说,要我们赶紧去补交保证金。”

    马天明一愣,说:“什么保证金?你听错了吧?”

    孙毅说:“我真没听错,他就是这么说的。具体情况我也解释不清楚,要不您给他打个电话问问,让他跟您说?”

    马天明拿起电话,打给张瑾:“张经理,你来电话说要我们补交保证金是怎么回事儿?你搞错了吧?”

    张瑾说:“马总,是这样,这几天糖价上涨很快,已经比你们卖出开仓的价格高出近一百二十元了,你们资金账户上可用资金已经不多了,要是明天再涨,我就不好交代了,所以你们明天必须追加保证金了。”

    马天明一惊,问道:“涨了这么多?什么时候的事?!”

    张瑾说:“就这几天之内。”

    这消息让马天明心里很不是滋味,可眼面前对方要追加保证金的事儿让他来不及多想别的,他不解地问道:“我们的糖已经进交割仓库了,价格的涨跌跟我们没有关系了吧,为啥还要追加保证金?”

    张瑾笑着解释说:“这些我当然知道,不过你们卖出后价格上涨导致的账面资金不足,这还是要追加保证金的。马总,期货交易是一一对应的,你卖出了多少,就有人买入了多少。也就是说你们这边有多少浮亏,买方就有多少浮盈。你们不把帐面上不足的资金补上,我们期货公司这边的资金就有缺口了。”

    张瑾说的是对的,任何一个客户帐面上资金不足都是必须马上追加的。不过说到他这个交易席位上总体的资金情况,目前是不会出现缺口的,因为李欣那六百手的持仓有巨大的浮盈。

    可说到底,那是李欣的钱,一码是一码,马天明这边的资金他还是要催他们补上的。

    马天明听到这,算是有些明白了。可是现在资金太紧张了,这又给他出了一个难题。他问:“还要追加多少呢?”

    张瑾想了想,说:“这段时间价格上涨较快,要不你们交一百万吧,反正将来交割的时候多退少补。”

    马天明放下电话后问孙毅:“账上还有多少钱?”

    孙毅说:“还有两百多万吧。”

    马天明无奈地说:“就按他们的要求,先拿一百万补上,明天你就去办了吧。”

    孙毅欲言又止,马天明见状,挥挥手说:“去吧去吧。”孙毅只好转身出来了。

    马天明思前想后,气得一巴掌拍在桌上:md,早知道晚点卖,不是又可以多赚几十万了吗?现在反而要交一百万进去!

    第二天上午,孙毅到张瑾这里来补交保证金,一进门,就发现李欣也在屋内,正和其他客户在谈论行情。

    孙毅办完了事儿,有心想要留下来看看,就找了个位置坐下,静静地听着其他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

    李欣听孙毅和张瑾两人之间的对话,再回想一下前不久他们卖出的那批货,就大致猜到是怎么回事儿了。

    孙毅不懂期货,但是价格涨跌和公司的持仓之间会有怎样的利害关系他还是清楚的。在一旁听了一会儿后,见很多人都对后市持上涨的意见,就忍不住问道:“你们为什么觉得还会上涨?”

    这个陌生人冷不丁的发问让身边人的讨论声静了下来,过了十几秒钟,老赵说了一句:“货少了,价格自然就上去了。”算是对他的回答。

    孙毅又问道:“是不是有统计数据说目前市面上的货少了?”

    老赵指指李欣说:“这个你就要问他了,是他说的。去年他就说糖价会涨到四千以上,可惜我没听他的,不然就像他一样赚翻了。”

    孙毅本来就是想了解李欣在这里到底是做什么的,见老赵直接把话题引到了李欣这里,正中下怀,就顺势问道:“你去年就买啦?那时候价格很低啊。”

    李欣点点头。

    李欣知道他是马天明的手下,但是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已经认出自己是糖业公司的员工。

    老赵羡慕地拍拍李欣的肩膀,说:“要不怎么说他赚翻了!他买的时候还不到三千三。”

    孙毅一听,有些不敢相信,说:“一吨涨了八百?不会吧!”

    老赵原本就对喜欢摆臭架子、目中无人的马天明看不惯,现在见他们公司的员工也和马天明一个德行,就没好气地说:“有必要骗你吗?”

    孙毅当着屋内这么多人的面在老赵这里碰了个软钉子,有些尴尬。可他顾不上这些,他想:老赵说的如果是真的,李欣一吨赚了八百元,这要是买了十手也不得了啦,净赚八万啊。

    他问李欣:“你买了多少?”

    李欣有些烦他这么当众打听别人的事情,可当着这么多人又不好扫他的面子,就看也不看他,笼统地说:“几百手吧。”

    他想用这样的语气和态度告诉他别再乱打听了。

    孙毅能清晰地感受到李欣不乐意回答自己的追问,他也是经常在各种场合上混的人,还能没有这点眼力?

    可价格和数量这是最重要的问题了,不问这些问什么呢?问别的也没用啊。

    再说,他也完全顾不上李欣的态度带给他的难堪了,因为李欣那句爱理不理的回答让他大吃一惊:几百手?那就是几百万啊!

    马天明卖出去的那六百手才一个多星期就浮亏了几十万,眼前这个小伙子去年三千三以下买了几百手,那不就是赚了几百万吗?

    真的假的啊,不会是忽悠我吧?

    可他仔细一想,也不像是假的啊。这小伙子就在这里做期货,他买卖的价格和数量别人不清楚,可期货公司的张经理和其他工作人员应该是一清二楚的啊。

    他怎么也不敢当着张经理他们的面撒谎吧?

    上次他和马天明谈起在这里看见李欣的事,马天明就肯定地说糖业公司没有资金,不可能在这里做期货。那也就是说眼前这个小伙子是自己在这里做期货,就算这些资金不是他一个人的,他只占其中的几分之一也不得了啊,他自己也能有几十万的利润。

    要是这些资金都是他自己的呢?那这几个月他在这里赚的钱岂不是比轻工供销公司一年赚的钱还多!

    这下他感到自己似乎是有点有眼不识泰山了。

    从李欣和老赵的话语中,他揣摩出李欣的仓位现在还没有平仓,于是就问道:“你现在还不平仓,继续看涨,为啥呢?”

    李欣说:“刚才不是说了吗?现在货少了,往后还要涨。”

    孙毅不死心,继续打听道:“你从哪里看到的数据?”

    李欣说:“没有现成的数据,这要靠自己去搜集统计。”

    孙毅原想打听一下数据的出处,自己也找来看看,见李欣这么说,就知道没戏了,李欣个人搜集汇总的数据怎么可能会给自己看。

    所以,他就换了个更直接的问题:“那你觉得还会涨多少?”

    李欣略一思量,说:“应该还要涨两百元左右。”

    紧接着,他又补充说:“我指的是九月份的合约啊,五月份的合约说不准,这个合约马上要交割了,价格变化有些不理性,没准涨得更多。”

    老赵这时插话说:“你的预期又上调了两百元?”

    李欣说:“对啊,你要不要追一点?看这势头近期会拉升很快的。”

    老赵犹豫着说:“算了,我还是不追了。”

    孙毅听完李欣的话,心里暗暗叫苦:要是如他所说继续涨两百元,公司账面上不就又要亏一百二十多万,到时候不得再交保证金吗?

第八十章 神秘

    老陈、老赵这几个去年就一直和李欣在一起做期货的老客户对李欣的情况比较了解,可是后来的不少新客户就不一样了。

    尤其是前几个月李欣被派到元山车站办事处以后,他就很少到期货公司来,所以这屋里很多后来的客户都不认识他,对他的情况完全不了解,

    见他偶尔来这里一下,也都是看看行情,和大家聊聊就走了,从没见他下单操作过,都以为他是来看热闹的。

    可此时孙毅东一句西一句的胡乱打听,再加上李欣的回答,让很多人大吃一惊,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身边就深藏不露地坐着一个高手。

    其实大家都知道,在这个期货交易所里,有钱人不在少数,很可能身边不起眼的某个人账户上就有几十万上百万的资金,这并不罕见。

    他们觉得惊异的是这个小伙子一单就赚了几百万,这就很少见了。

    好几个人的眼神都落在李欣身上,上下打量着他,似乎是想看出点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来。

    这时几乎就没有人再讨论行情了,都用心听着李欣他们的对话,生怕错过了一个字。

    张瑾一直在一边静静地听着,此时,见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李欣身上,他突然心生一计,说:“我们这间办公室里还是有不少大客户的,尤其是李欣,堪称高手,大家有机会多和他交流交流,就像老赵说的那样,跟着他做能逮到不少机会的。”

    处在张瑾这个角度,他是不能透露客户的交易信息的,所以他平时不会谈论李欣的情况。

    可现在就不同了,老赵和李欣自己已经把李欣的交易信息在大庭广众之下几乎全都说出来了,他此时就着他们的话讲这几句一点也不过分,还能起到宣传自己这个交易席位的作用。

    要知道现在在这个交易所的所有客户里,真正懂期货的微乎其微。很多人都是听说这东西赚钱快、刺激就来了,因为不懂,所以操作上完全没有章法。

    因此客户中大多都很关心哪个交易席位上有高手,哪个办公室里的客户有内部信息就往哪个办公室里跑,客户在交易所不同交易席位的办公室之间流动性是很大的。

    有的客户可能当初开户的时候是在你这里开的,可是没过几天,听说别的交易席位上有客户赚大钱了,他一转身就去了别的办公室,成了别人的客户,再也不回来了。

    以前张瑾就是有心想借李欣的例子宣传自己多拉一点客户过来,他也不敢说啊。

    私下暴露客户的交易信息,要是被李欣知道了,一不高兴转身走了,自己的损失就大了。

    可今天是个好机会,他知道自己这一番不显山不露水的话,对那些资金量不大的小散户有很大的诱惑力,李欣这个例子能紧紧吸引住他们,让他们离不开自己这个办公室。

    此外,他这一番话更主要是讲给孙毅听的。

    他心里有一笔账:马天明他们是一个法人客户,怎么说实力也要比李欣这样的个人客户强得多。他们第一次交易就是六百手实物交割,往后的潜力不可想象。

    只要想办法留住了李欣和马天明,那就什么都有了。

    有这样的两个大客户做招牌,何愁自己这里吸引不到众多的客户?

    像李欣这样同在一个办公室里赚了大钱的例子,孙毅听了不可能不向马天明汇报,只要马天明听了,这种例子会产生怎样的诱惑和震撼,张瑾心里很清楚。

    有李欣这样的例子在前面激励着,马天明这一单交割完成后,肯定不会小富即安的。

    张瑾这番用心良苦的话能否产生他所期望的那种宣传效果先不谈,在孙毅听来,这寥寥数语,无疑是张瑾做为这个交易席位的负责人,对刚才李欣那些让人难以置信的交易信息的真实性做出的最好的背书。

    他一回到公司,立刻就向马天明汇报了这件事:“马总,我今天去交保证金的时候,又见到李欣了。”

    马天明听了似乎并不在意,只是问道:“哦,是吗?保证金的事办好了没有?”

    孙毅见没有引起马天明的重视,就说:“办好了。马总,关于糖业公司这个李欣,我了解到一些重要的信息”

    孙毅这句话里特意强调李欣是糖业公司的,又说是有一些重要信息,似乎暗示着要说的事不仅仅是李欣个人的事,还有可能和糖业公司有关。

    这就引起了马天明的注意,马天明抬起头来问道:“是什么信息?”

    孙毅见自己的话起了效果,就单刀直入,把他认为最重要的、马天明有可能最感兴趣的要点直接说了出来:“李欣去年就在期货市场上买了几百手蔗糖期货,那时候糖价还在三千三以下,他到现在都还没有平仓。”

    马天明一听,说:“不可能吧?你是说他自己买的?”

    孙毅说:“是的。”

    马天明有些不信,问道:“你听谁说的?不会是他们吹牛唬弄你吧?”

    孙毅说:“原来我也这么想,可这些话他是当着张经理的面说的,张经理的话好像也证实了李欣说的是真的。另外还有几个老客户,有些信息还是这些客户说出来的,李欣自己也承认了。”

    马天明问:“他去年就买了?是几月份的合约?”

    孙毅说:“我听他话里的意思,应该是九月份的合约。”

    马天明嘴里嘟囔着:“九月份的合约,去年买的?”

    他在心里盘算着时间:这九月份的合约是去年九月中旬就上市交易了,可要在这个和约上买入几百手多单,怎么也得到去年十一、十二月份才行吧?那时候九月份的合约成交量才会有些起色。

    按这个时间推算,那时候李欣应该已经被自己派到几百公里以外的小站上去了吗?他都没办法看到期货价格的走势,怎么会敢在远月合约上买入这么多?

    见马天明沉吟着,孙毅提醒道:“马总,我和李欣聊过,感觉他似乎是手里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信息,不然他不敢这么干的。你想想,他去年就敢买今年九月份才到期的合约,而且到现在都不平仓,说还会再涨两百元。没准他是利用糖业公司的机密信息自己赚钱,要是没有机密信息,他敢这么干吗?”

    马天明听了,轻蔑地笑笑说:“糖业公司能有什么机密信息?我还不知道吗!”

    他这话刚出口,立刻就感到有些不合适。

    孙毅的话暗含着某种意思,似乎是在暗示他这个还未卸任的糖业公司总经理可以利用一些名目来处理一下李欣。

    真要这么做也不难,几个月前自己不就这么干过吗?

    当时刚到糖业公司上任,为了笼络中层干部,树立自己的威望,就把李欣这个无足轻重的小职员发配到偏远小站上去了。

    现在要是因为李欣做期货的事处理他,顶多也就是找个迟到早退的理由,别的还真扯不上。

    糖业公司得到的那点省内省外的信息,都是几个交易所用传真机传过来的价格数据,只要你想看,是个人都可以去看,哪有什么机密可言?何况又没有谁规定不能做期货。

    马天明觉得不合适的是,如果孙毅说的是真的,李欣果真利用在糖业公司了解到的信息赚了大钱的话,应该感到难堪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毕竟李欣只是个小职员,而自己是总经理,按理说自己应该知道的比李欣多,能耐比李欣大。可现在明明是李欣在期货市场上如鱼得水,而自己的处境却有些尴尬。

    这不是说面对同样的信息,李欣看得更准,手法更厉害吗?

    他换了个话题问孙毅:“你刚才说李欣判断这期货价格还要再涨两百元?”

    孙毅说:“是的。”

    马天明现在即使不愿意相信这个判断,内心深处也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妙。

    自己当初在三千九百多卖出的时候,就是看糖价已经涨了几百元之后在高位盘整,那情形像是要下跌。

    可现在价格不但没有下跌,反而继续上涨。这种势头说明买方的信心是很足的,不然不会连回调都没有就继续拉升。

    如果那样的话,自己的麻烦只会更多。

    联系今天听到的这些事情,他突然感到当初的做法有些草率,那时候要是别把李欣发配到下面去,多听听他说的有关期货的事,没准今天手里的货还能卖个好价钱。

    看来自己真的是办了件蠢事,因为鸡毛蒜皮耽误了如今的大事。

    可当初谁会知道有今天做期货这一出呢!

    孙毅出去后,马天明仔细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对。

    李欣这一单交易就赚了几百万,这么神奇的事有没有先不管,就只说这几百手单子需要的保证金,以那时的价格计算,少说也要一两百万。

    拿这么多钱做期货,自己是一家公司都不容易,他一个毕业没多久的学生怎么可能?

    难道是这小伙子有什么背景,是高官巨贾的子弟?也没听说啊,要是他真的是高官巨贾的子弟,当初在糖业公司的时候,那几个中层干部怎么会如此难为他?

    自己决定拿他下手,不也就是因为他那时候就是个上上下下都没有任何关系的小职员吗?要是他真有点什么背景,自己何苦为难他。

第八十一章 裂痕

    马天明揉揉额头,心想:唉,这事儿越搞越神秘了,先不管它,等有机会当面找李欣聊聊再说。

    高辉叼着一支烟走进李欣他们办公室,问夏小娜:“我住的那套房子按房改政策算下来要交多少钱?”

    夏小娜说:“这个说不准,每个人具体情况不一样,房子面积、楼层、夫妻双方的工龄等等,变数很多,不好估计。”

    高辉问李欣:“你的呢?你算过没有?”

    李欣说:“我也搞不清楚,没算过。这东西你怎么算它都只会是上面给你的那个结果,所以我就不操那个心了,填完表交上去就不管了。”

    接着他又对高辉说:“你我的房子面积差不多,你的楼层还要好一些,以你们两口子的工龄算下来,交的钱肯定比我少。”

    高辉开玩笑说:“那你赶紧去找个老婆,把证领了,算上她的工龄,房子不就便宜了吗?”

    坐在对面的夏小娜这时偷偷看了李欣一眼,用心听着李欣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正在为和李颖闹矛盾而郁闷的李欣听了这话,哈哈一笑,说:“你尽出馊主意,为了买房子便宜一点就去找个女人当老婆,这不是把主次搞颠倒了吗?你这日子到底是跟老婆过呢还是跟房子过?”

    高辉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女人嘛,找谁都一样,日子长了你就知道了。”

    李欣却说:“我可不这么看,女人和女人差别大了去了,有时候感觉是天上和地下的差别,不信你换一个试试看?”

    高辉听了,用手指点着李欣说:“坏人,绝对是坏人,你这主意更馊。”

    李欣笑着说:“开个玩笑啦,不过说真的,找人过日子是一辈子的事,还是要多比较比较,看清楚一点,免得将来后悔。”

    高辉不屑一顾地说:“一听就是外行,有些事情是只有当你们在一起过日子的时候才会看得清的,在这之前你根本看不见。”

    李欣点头说:“这倒是经验之谈哦!不过老话说得好,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找对象过日子也是一样的,有对比还是能看出差别来的。”

    高辉说:“你这挑来挑去的,就不怕挑花了眼?”

    李欣一听,赶紧申明说:“诶,你别把问题具体到我的身上,我这可是泛指,这应该是大家的一种共识才对。你仔细想一下,谁上街买颗白菜也要挑个顺眼的吧,去商店里买个电饭煲,即使几个产品技术指标都差不多,你还是会选一下,对不对?为什么对那个要和自己过一辈子的对象不能挑一挑呢?你不仔细比较、挑选,那才是对自己和对方不负责任。是不是这样?”

    高辉说:“听着好像有道理,又好像是歪理,呵呵。”

    李欣说:“我的意思是婚前还是要认真比较,多处几个朋友也无可厚非,在此基础上找个彼此合适的,婚后才有可能长长久久的过日子。当然了,如果婚后发觉还是看走眼了,实在是过不下去,那又另当别论。”

    高辉说:“说来说去你这还是纸上谈兵,将来你就知道了,事情远比你想像的要复杂得多。”

    李欣说:“你说得对,现实往往更复杂,这是肯定的,你是老司机了,见过的更多。但也就是因为将来有太多的未知情况要面对,所以更要找一个双方共同点多一些的人来一起面对,这样出问题的概率不是要小一些吗?”

    高辉说:“你这太理想化了,知不知道理想的丰满和现实的骨感是怎么总结出来的?”

    李欣哈哈一笑,停止了争论。他知道这样说下去就成抬杠了,是没有结果的。

    夏小娜在一旁一字不落地听着李欣他们的对话,她觉得李欣说的也有道理,但怎么听着那么不入耳呢?

    在她看来,只要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怎么样都是甜蜜的。

    她这么想看起来也没错,可问题是甜蜜从来就是两个人的事,一个人是甜蜜不起来的。

    如果你喜欢的人同时也喜欢你,那就甜蜜了。

    你会一直喜欢那个喜欢你的人吗?或者说,你一直喜欢的那个人会喜欢你吗?

    如果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不一定,那甜蜜也就不一定了。

    情侣、夫妻间,和谐很重要。

    和谐了,意味着丝丝入扣、意味着水**融。不然的话,感觉就是云泥之别。

    就像李欣刚才说的那样,会从天上掉到地下。

    他昨天晚上就从天上掉到了地下,所以高辉的话无意中引发了他此时的感慨。

    昨天,常驻外地分公司的李颖回江城办事,晚上,在李欣宿舍里,久别胜新婚的他俩自然又是**,颠鸾倒凤。

    就在渐入佳境的时候,胡言乱语的李欣引起了李颖的不快。

    她突然想起了春节前那次和李欣的相聚,那是两人分别几个月以后的第一次相聚,过程自然是酣畅淋漓的,她也乐在其中。

    可是几天以后在回去的列车上,她回味其中的细节时,却渐渐疑窦丛生。

    她和李欣太熟悉了,熟悉到能感受李欣做事的时间长短。

    以往哪怕小别一星期,李欣做事的时候都会急不可耐。可是这次分别了几个月才相会,李欣却一点也不匆忙。那份淡定和骁勇,甚至比两人天天腻在一起时的最好状态还要长久。

    当时的她只顾享受鱼水之欢,可事后回程途中躺在列车卧铺上仔细回味的时候,心里陡然升起一种不详之感:他这是在哪里百炼成钢的?!

    此后,这个难以启齿的疑问就在她的心里扎下了根,时不时就在她的内心深处翻起波澜。

    此时,分别两个多月后依旧骁勇从容、乐此不疲的李欣,让她心里的那个疑问猛然间冒了出来。

    李颖虽然啥都没说,但她心理上的变化马上就在身体上体现了出来。

    正在冲浪的李欣觉察出有些异样,定睛一看,才发觉李颖眼中如秋月般的朦胧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冬日的寒窗。

    冲浪板失去了波浪的托举,脚下一空的李欣扑通一声从浪尖掉到了冰冷的海水中。

    面对突然间冷若冰霜的李颖,不明就里,乐趣尽失的他只好匆匆了事。

    过了好一会儿,李欣望着天花板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背对着李欣的李颖冷冷地说:“你是不是有别的女人了?”

    李欣一惊,随即说:“你想什么呢?”

    李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那你说,我们不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你怎么还能那么长时间?”

    李颖一着急,加上这个问题羞于启齿,所以她一时没能完整地表达她的意思。

    李欣刚开始也没搞清楚她的意思,问道:“什么这么长时间,那么长时间的?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句话刚出口,再看李颖的神态和刚才的表现,李欣猛然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也不知道李颖是如何琢磨出来的。难道女人真的有神奇的直觉?

    他想岔开话题,就开玩笑说:“这不是好事儿吗?别人都希望自己的男朋友神勇,难道你想要我成为快枪手?”

    李颖转过身来,用刚才那种让李欣感觉浑身发冷的目光冷冷地看着李欣,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感觉很糟的李欣也有些冒火,说:“那你是什么意思?你以前还不这样呢!”

    李颖知道刚才的戛然而止会让李欣异常恼怒,可她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妥协。思前想后,她的心情糟到了极点。突然间,原先那些让她觉得甜蜜的举动和言语,现在都变得那么不可接受。

    可是女人的矜持,又让她无法细说自己此时的感受。就算说出来,李欣也会认为她是在无理取闹。就像李欣刚才说的,她原来也不那样认为啊,怎么这说变就变了呢?

    她起身穿上衣服,不顾夜色深沉,摔门而出。

    被独自一人留在屋里的李欣,从未尝过这种滋味,未能顺畅释放的激情,此时变为一股怒火,他抓起李颖睡过的枕头,使劲砸向窗台。窗台边的闹钟被打到地上,玻璃碎了一地。

    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爆发的最严重的一次冲突,而且一开始就涉及最核心的问题,时间又是在最不能接受的时刻,烈度之强,几句话的功夫就让事情到了完全不可调和的程度。

    只身离去的李颖回到冷冷清清的宿舍,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哭了很久。

    第二天,她迟迟不见李欣来电话做任何解释,心灰意冷的她就离开江城,回单位去了。

    被搞得灰头土脸的李欣自然也不会去解释李颖的疑问,这种事越描越黑,还不如干脆就避而不谈。

    昨晚那样的事,他再也不想碰见第二次,哪怕就此和李颖彻底闹翻,他也绝不让步。

    以往他们也有过吵闹,可那都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问题,事情还没到太坏的地步时,李欣就会哄李颖,从来没有李颖负气离开的情形。

    可昨晚李欣是真的有些恼羞成怒了,李颖起身要走时,他根本不想挽留。

    那种情形下,就算留住了她,估计也是一夜的争吵,还不如各自清醒一会儿。

第八十二章 面授机宜

    见李欣不说话,高辉又换了个话题:“公司和南方集团合并的事,有没有什么新消息?”

    李欣说:“总经理马天明来个老将不会面,人都不见踪影,哪会有什么新消息。”

    高辉打听的这两个问题,是目前公司内部关注度最高的问题。

    糖业公司资不抵帐这几个月,业务无法开展,公司没有利润来源,员工收入大幅下降。

    公司内很多人和高辉的处境很相似,就在不久之前,大家都还面临着工作和住房难以兼得的难题。现在好了,房改政策马上要落实,公司将被兼并,工作和住房的问题都有希望在不久的将来得到解决。

    在迷茫中徘徊挣扎了很长时间的大家一时议论纷纷,又对未来充满了向往。

    看到前方出现了希望的高辉,现在算是定下心来了,不用再忙着四处找工作,可就是不知道将来新公司的业务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安排到下面的厂里去工作。

    毕竟南方集团的矿区和冶炼厂是在离江城几百公里的地方,要是长期在下面工作,肯定比原来在糖业公司出去销售蔗糖离家的时间还要多。

    “你说将来公司不会让我们去卖铜吧?或者去矿上、冶炼厂生产车间什么的?”高辉问道。

    李欣说:“去做销售完全有可能啊,南方集团就是生产铜的。不过我觉得咱们公司这帮人卖铜估计还行,到下边矿上、或者冶炼厂的生产车间去生产铜恐怕不靠谱,我想他们也不会这么干。”

    高辉叹口气说:“难说,到时候就由不得自己啦,要看别人的脸色了,人家安排你去哪就得去哪。诶,我怎么觉得咱们像是缴了枪的俘虏一样,任人宰割啊!”

    高辉讲这话时心情有些悲凉,可此时的李欣完全不受糖业公司现状的影响,感受不到他这样的心情。

    他听了高辉的话,笑着开玩笑说:“你这比喻还真形象,谁让咱们的城池被人家攻占了呢?人家是占领军,是拥有生杀大权的,没有屠城三日就已经算是仁慈了。”

    他用手点着高辉和夏小娜说:“否则,你这样的精壮劳力会被抓去塞外苦寒之地做苦役,夏小娜这样的女子嘛,统统掳回大营去。”

    高辉被李欣的话逗笑了,夏小娜见李欣很难得的把玩笑话题引到自己身上,假装生气地瞪了李欣一眼,娇嗔道:“你讲评书呢?这是说的哪一出啊,清兵入关?”

    李欣看出夏小娜并不生气,继续玩笑道:“你说是哪一出就是哪一出吧,反正眼看着这城池就要破啦,你们这些大姑娘小媳妇的可是要当心喽。”

    夏小娜也难得有机会开李欣的玩笑,也就着这话题将了李欣一军,说:“要是我们都这下场了,你也早就被拉到城头枭首示众了!”

    李欣拿腔拿调地说:“那可不会,待城破之日,我就揭竿而起,拉起反清复明的大旗,绝不当俘虏!”

    夏小娜听了大笑:“真要是那样,我就号召全城百姓箪食壶浆,拥护义军!”

    李欣双手抱拳,仿佛真的是骑在马上的将军一样,用念白的语调说:“如此甚好,甚好!待我率军赶上前去,将那贼兵杀他个干干净净。”

    他说完这话,三人哄堂大笑,引得楼道里过往的人探进头来一看究竟。

    这几个月以来,糖业公司内部员工情绪低落,公司里死气沉沉的,这样的欢声笑语显得很是不同寻常。

    情场上失意的李欣,职场上却是春风得意马蹄疾。

    他持有的蔗糖期货价格已经涨过了四千三百元,这个价格已经达到了他当初预定的目标。

    可是他仔细想过之后,决定再持有一段时间。

    现在才四月底,以现在这样的势头看,省内蔗糖紧缺的状况在以后的三四个月时间里还会继续发酵,价格还会有进一步上涨的空间。

    竹林糖厂的厂长办公室里,王栋低着头在抽烟。最近看着糖价蹭蹭地往上涨,他的心情却是五味杂陈的。

    现在蔗农地里的甘蔗基本上都已经收完了,没有了原料,厂里也生产不出糖来。之前生产的那些糖,大都在价格不高的时候就卖完了,现在仓库里的库存寥寥无几。

    今年的糖要是像去年一样多留一点,那现在就赚大了,榨季之初那些糖卖的价格太低,现在想想真是太可惜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让他很不痛快的事:马天明那笔货款拖到现在还没有回音。他越想越觉得自己上了马天明的当。

    他拿起电话打给销售科长张二嘎:“二嘎,你过来一趟。”

    不一会儿,销售科长张二嘎急匆匆来到王栋办公室:“厂长,您找我?”

    王栋嘴角叼着烟,一只眼睛被烟熏得眯缝着。

    他仰起头来,躲避着眼前袅袅上升的烟雾,说:“马天明那笔货款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到现在都没有动静?”

    张二嘎一愣,心想:不是你和马天明谈好下个月中旬才能到账的吗?怎么突然又问起这个来了,厂长这是犯糊涂了吗?

    可他嘴上却不敢挑明,只能顺着王栋的意思说:“是啊,这都马上要到五月了,他一直没和我联系啊,不知道他搞什么鬼!”

    王栋把嘴角上的烟拿下来,揉揉眼睛,说:“md,马天明这是在耍咱们玩呢,你明天上去,把钱要回来!”

    张二嘎说:“好的,我明天就上去。”

    王栋说:“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只要不惹出事儿来就行,一定要把钱要回来,要不回来的话,你也别回来了!”

    张二嘎信心十足地说:“厂长,你就听好消息吧。”

    张二嘎刚要走,王栋又说:“他要是没钱,把糖拿回来也行。”

    张二嘎有些奇怪地问道:“厂长,这糖不是被马天明卖了吗?哪里拿得回来?”

    王栋说:“他说卖掉就卖掉啦,你信吗?卖掉了咋还不还钱呢!”

    张二嘎说:“不是,厂长,咱们要糖不是麻烦吗?还得来回倒腾,费事儿,他能给钱不是正好吗?”

    王栋骂道:“你就缺心眼吧!”

    张二嘎被王栋骂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站在门口挠着头,不知如何是好。

    王栋说:“我问你,那糖你多少钱一吨卖给他的?”

    张二嘎说:“三千七百多。”

    王栋点拨他说:“现在糖价多少钱一吨?”

    张二嘎说:“四千三百多啊。”

    王栋说:“想明白没?”

    张二嘎被王栋骂得紧张,加上王栋追问得急,他的脑袋懵住了,还是没反应过来。

    王栋骂道:“你个白痴!你要钱的话,他一吨糖还你三千七百多,就算加上两个月的银行利息,一吨糖你也就能拿回来不到三千八百块钱。你要是能要回糖来,一吨卖四千三,每吨就赚六百!唉!你这销售科长别干了,等这事儿完了以后你烧锅炉去吧!”

    张二嘎这才恍然大悟,挑起大拇指说:“厂长,您真是天才啊!我一定跟着您好好学!”

    王栋心里被他这马屁拍得很是舒坦,表面上却一点儿也不流露出来,依旧保持着在下属面前的威严,摆摆手说:“去去去,办事儿去。”

    张二嘎答应一声,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厂长,那这烧锅炉的事儿……”

    王栋原本是想吓吓他,并没有真的打算那么干,此时见恐吓起了不小的作用,也不点破,只说:“先把事情办好再说。事情要是办得好,就继续干你的销售科长。如果事情办砸了,你知道后果的,不用我多说,自己去锅炉房报到。”

    张二嘎点头说:“没问题,厂长,一定把事情给您办好了!”

    王栋不放心地说:“你说说看,你是怎么领会领导意图的?”

    张二嘎眨眨眼睛,说:“只要不惹事,用一切手段要回货款,没有钱把货要回来也行。是吧,厂长?”

    王栋强调说:“是以要钱的名义去的,但是重点是在货上,没有货才要钱,懂了吗?”

    张二嘎说:“懂啦!”

    王栋想了想,又说:“马天明鬼得很,我估计你找他要货比要钱还要难。这样,要是他不愿意把货还给咱们,只愿意给钱的话,那就不跟他谈什么银行利息,每吨糖的价格加两百块钱。”

    张二嘎说:“厂长,那他会愿意干吗?”

    王栋说:“他肯定不愿意啊,你得找他要啊!”

    张二嘎为难地说:“那要是他拿合同出来说事儿,不愿意加钱怎么办? ”

    王栋说:“拿合同出来更好办,合同上规定的付款期限是什么时间?他都超过付款时间这么多天了,首先违约的是他,说到哪里去咱们都不怕。”

    张二嘎说:“行了,厂长,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王栋之所以把张二嘎放在这么重要的位置上,首要的原因就是这人听话。

    王栋心里算得很清楚,张二嘎脑袋不精明不是什么大问题,他要的就是张二嘎的忠诚。

    在酒桌上,他要张二嘎喝多少,张二嘎从来不打折扣。工作上交代的事情,只要自己多费点口舌交代清楚了,张二嘎就会像过河的小卒子一样,一直向前冲。

    这样的人他用着放心,还不用担心会生出意想不到的事端来。

    他不需要他们的头脑太聪明,太聪明的人反而难以驾驭。

    像张二嘎这样的人才是最好的,只要自己的头脑够用,就能完全发挥他们的潜力。

第八十三章 贴身紧逼

    晚上吃完饭后,趁着夜色,张二嘎就把从老家带来的那只火腿悄悄送到了王栋家里。

    厂长这条大腿他可是要牢牢抱住的。

    别看人前人后王栋都不给他留面子,时常呵斥他,可他知道那只是表面现象,背地里王栋还是把他当成是自己人的。

    自己的文化程度不高,可王栋照样把自己提成了销售科长。只要有饭局,王栋肯定会带上自己,现在自己在厂里的关注度越来越高,明眼人都看得出自己是厂长的红人,在这厂里谁都不敢不给他面子。

    他心里有数,这一切都是王栋给的。

    以自己的能力,要不是厂长王栋在后面撑着,销售科长这个位置自己是坐不稳的。他现在就认准了一条道,在这个厂里,只要自己紧紧跟着王栋,那就不愁吃喝。

    要是让自己动脑筋去谋划一件事儿,那可比登天还难,反而是一字不落的照王栋的吩咐去办,这样既简单,效果还好,每次都能讨得王栋的欢心。

    眼下王栋交给他的这个差事,他可不敢大意,安排好家里的事情后,他第二天就赶往江城找马天明去了。

    马天明从外面回到公司,见有个人提着个大包站在自己办公室门口,他一开门,那人就跟着他进了门。

    他赶紧问道:“诶,你找谁?”

    来人正是张二嘎,他说:“马总,我是竹林糖厂的销售科长,我找你有事。”

    马天明这下认出了对方,说:“哦,是你啊,见过见过,请坐,你有什么事?”

    张二嘎把手里的大包放在沙放上,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马总,我来就一件事儿,你把我们那批货还给我吧。”

    马天明见对方一进门那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就有些奇怪,心想:这人怎么回事儿啊?怎么来我这里倒像是去他自己家一样,一点礼貌都不讲!

    听完了对方这句话以后,他更是奇怪了,说:“还给你?你说的是哪批货?”

    张二嘎说:“马总,你咋跟我装糊涂呢?咱们之间总共就只买卖过一批货。”

    马天明说:“你也知道咱们之间只买卖过一批货啊?这是我给你装糊涂吗?是你在跟我装糊涂吧!哪批货不是早就卖了吗,我拿什么还给你?”

    张二嘎说:“马总,你别急啊,我都没急你急什么。你说货已经卖了,那咋迟迟不给我们货款呢?”

    马天明说:“这个事儿我和你们厂长谈妥了,下个月付款,你不知道吗?你打电话回去问你们厂长去。”

    张二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摆摆手说:“你别拿厂长来压我,我不管你和厂长怎么说的,我就知道这批货是从我手里出去的,现在你不给我钱,就把货还给我。你不还,我就不走了。”

    马天明这时突然明白了,这事儿肯定是他和王栋串通好了的,不然的话,他一个销售科长怎么敢背着厂长搞这么大的事儿。

    看来不来点硬的是不行了。他拉下脸来说:“你不要在这里胡搅蛮缠啊,你要是再不走,我就叫保安了!”

    张二嘎听了这话,呵呵一笑,身子往后一靠,翘起二郎腿,突然提高嗓音说:“你叫保安?好啊,你敢叫保安来,我就报警,让警察来看看你欠钱不还该怎么办?”

    张二嘎的大声嚷嚷在楼道里传得很远,引得附近几个办公室的人纷纷探出头来观望。

    马天明原本想这个张二嘎是乡下人,没见过世面,自己叫保安来没准就能把他吓唬走。

    可没想到张二嘎如此硬气,反而大声嚷嚷着要报警。

    这栋大楼里有很多家公司,真要是闹到警察上门,自己拖欠货款的名声传出去,以后可是不好挽回的,这生意还怎么做。

    于是他走到门边,把办公室的门关上,有些无奈地说:“那你想怎么办?”

    张二嘎一见他这举动,心里更加认定了马天明不敢把这事儿闹大,就一脸委屈地说:“马总,我刚才已经告诉你啦,你把货还给我,我立马就走。”

    马天明说:“货已经卖了,不可能还给你,只能是到时间给你货款。”

    张二嘎说:“付款也行啊,不过每吨货的价格得加两百块钱。”

    马天明一听,冷笑一声:“你这是坐地起价啊,凭什么?!”

    张二嘎说:“就凭你把我们的货拿去压在仓里等着卖高价,还迟迟不付款!你要是早点把货款付了,那里会有这些事儿?现在糖价涨了这么多,你把我们什么事都耽误了。你要么把货还给我,要么每吨再加两百块钱,不然你到哪里我就到哪里!”

    马天明怒道:“我没功夫跟你胡搅蛮缠,你爱怎么样是你的事儿,我还就不管了!”说完,他坐回到办公桌前,不再理张二嘎,心想:我不理你把你晾在一边,过不了多久,你自己觉得没趣了就会走了。

    张二嘎也不理马天明,当屋内没有别人一样,找来几张报纸,坐在那里有模有样地看起报纸来了。

    过了一会儿,马天明嫌张二嘎坐在屋内自己打电话不方便,就说:“要不你到隔壁办公室去,别在这里妨碍我办公。”

    张二嘎却说:“不用,你去哪我就去哪,不妨碍你。”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时间一长,马天明有些内急,站起身往外走去。

    张二嘎一看,立刻起身跟了出去。

    马天明有些恼怒地回头问道:“我上厕所你也跟着去吗?!”

    张二嘎说:“我也要去上厕所啊。”随即,他跟着马天明一前一后进了厕所。

    张二嘎站在小便池边,目光却望向旁边的马天明。

    马天明被张二嘎看得浑身发毛,一点也尿不出来。他瞪张二嘎一眼,说:“你看什么?”

    张二嘎一脸怪笑地说:“你有的东西我也有,我看你的干啥?莫非你的比我的大?”

    马天明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身子往后一缩,拉上拉链,赶紧从厕所出来。

    在办公室里,他咬紧牙关又忍了半个多小时,膀胱都快憋炸了,不得不又起身往厕所跑去。

    见张二嘎紧随在身后,他抢先一步,进了一个蹲坑,反身把门关上了。张二嘎紧跟过来,就站在门外,说:“马总,你别着急,慢慢来,我在这里等你啊。”

    想想就在门外静静听着自己动静的张二嘎,马天明的水泵还是出了问题,虽然膀胱胀得要命,可还是一滴水也排不出来。

    担心自己会憋出毛病来的他心情越发着急,经过十来分钟的咬牙跺脚、吸气呼吸,好不容易排水成功。卸下了包袱的他揉揉不再臌胀的小腹,这才一身轻松地开门出来。

    张二嘎跟在他后面,用奚落的口气说:“马总,我看你这排水系统有点问题啊,平时可不能憋着,不然的话那阀门会出问题的,要么是打开了关不上,要么是关上了打不开,可得小心啊!”

    马天明恼怒异常,可又不敢接他的话。你不理他,他都能自言自语地在你身边唠叨个没完,你要是接他的话,那他还不烦死你!

    有了身边这个像苍蝇一样嗡嗡叫,赶都赶不走的张二嘎,马天明这一下午连上厕所都心有余悸,口渴都只好忍着,不敢喝水,别的事更是没有心思干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担心张二嘎一步不离地跟着自己会引来大家异样的眼光,等到楼道里都已经空无一人了,马天明这才起身离开办公室。

    出了办公楼来到车边,马天明回身对张二嘎说:“现在已经下班了,我要回家,你还跟着我干啥呢?”

    张二嘎说:“我去看看你家在哪里,万一你跑了我好找你啊。”

    马天明无奈地叹口气,说:“这是单位之间的生意,又不是我个人欠你钱,我跑了干啥呢?”

    张二嘎一根筋地说:“那我不管,我就跟着你。”

    马天明一想,说:“这样,你跟我回去也行,我请你吃顿饭你就走,明天你再来公司找我,好不好?”

    张二嘎说:“行。”

    于是马天明开车向家驶去。

    进了家门,马天明的老婆在厨房里听见动静出来一看,见刚进门的马天明拉着个脸,紧跟在他身后提着大包进来的张二嘎也不打招呼,把大包往地上一搁,就目中无人地往沙发上一躺,俨然是回到了自己家里一样。

    马天明的老婆一脸疑问地看着马天明说:“老马,这位是?”

    马天明也不知如何介绍,敷衍说:“糖厂的小张。”说完就不言语了,也不像往常那样向来客介绍一下自己是谁。张二嘎也冷着个脸,并不理马天明的老婆。

    马天明老婆越发疑惑了,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对着面无表情的来客点点头,尴尬地笑笑,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又去厨房做饭去了。

    马天明和张二嘎就这么互相视对方为无物一样地坐在客厅里,一言不发。

    过了一会儿,马天明的老婆摆好了碗筷,过来招呼两人吃饭。

    张二嘎随着马天明起身坐在饭桌前,一点儿也不拿自己当外人,端起饭碗就吃,还不时点评着说:“你们家做菜怎么不舍得放油啊,以后得多放油,不然菜没味道。”

    马天明老婆搞不清楚状况,笑着解释说:“老马血脂高,不能多吃油腻的东西。”

    马天明打断他老婆的话,说:“吃你的饭!”

    马天明老婆这会儿从马天明的言语和神态中看出点问题来了,此后就低头吃饭,再也不吱声了。

第八十四章 崩溃

    没吃几口,张二嘎又想起一出,问道:“马总,你家里应该有酒吧?咱们得喝点儿啊。”

    马天明的老婆不知该说有还是没有,看看马天明,没说话。

    马天明低着头只顾吃饭,眼睛都不抬,冷冷地说:“我家里没有酒。”

    张二嘎抱怨道:“你这也太不讲究了,请客吃饭连酒都没有,你不得让客人吃好喝好吗?”

    说着,他起身到外面客厅里,在大包里翻了一会儿,拿出一瓶高粱酒来,回到饭桌旁,指指手里的酒瓶对马天明说:“你没有我有,我带着呢,我请你喝。这可是好酒,正经是粮食酿造的,好喝。”

    他又对马天明老婆说:“嫂子,你给拿两个酒杯。”

    马天明说:“要喝你自己喝,我可不喝!”

    马天明老婆拿出一个杯子,递给张二嘎,陪着笑脸说:“对对对,老马不喝酒,你自己喝吧。”

    张二嘎也不在意,接过酒杯,就一个人自斟自饮起来。

    马天明心里那个气啊,这是在自己家,可自己却像是外人一样,张二嘎反而在这里吆五喝六的。

    他真想拍着桌子把张二嘎赶出去,可仔细一想,他又不敢了。

    下午在办公楼里他已经见识过张二嘎撒泼的本事了,这人在大庭广众之下都毫无惧色,现在在自己家里,他还会怕谁呢?

    要是把他逼急了,他在这楼道里一嚷嚷,楼上楼下可都是轻工厅大院里的职工,自己这脸往哪搁!

    马天明三口两口吃完了饭,他不想看张二嘎那副大吃大喝的丑态,起身到客厅去了。

    他老婆也马上就跟了出来,小声问他:“这是怎么回事儿啊?这人是谁?你怎么把他领到家里来了?”

    马天明揉揉有点发胀的太阳穴,说:“糖厂来要货款的,跟了我一天了,甩都甩不掉!”

    他老婆吃了一惊,着急地问道:“那他会不会赖在咱们家里?”

    马天明说:“不会的,说好了请他吃顿饭他就走。”

    他老婆听他这么说,算是放下心来。

    过了一会儿,见餐厅里没有动静,她指指那边,说:“你去看看,他在那边胡吃海喝的,要是喝醉了就麻烦了!”

    老婆的话提醒了马天明,他想起来上一次此人来要货款的时候,财务经理孙毅请这人吃饭时,这人也是喝起来就没个够,到最后醉得人事不省,这才少了很多麻烦。

    可那时候是在外面喝,喝醉了不用管他。现在这人在自己家里,要是他喝得烂醉,这一晚上家里还能清净吗?

    不行,得管管他,不能由着他胡来。

    马天明立刻走进餐厅,见张二嘎已经喝得满脸通红,一身酒气,桌上的那瓶酒已经只剩三分之一了。

    他皱着眉头把桌上的酒瓶拿过来,说:“差不多得了啊,这不是在你自己家,你要是喝醉了可没人管你!”

    张二嘎正喝得高兴,见马天明把酒瓶抢走了,他眼睛一瞪,就想发酒疯,说:“你把酒还给我!”此时的他,已经有了六七分醉意。

    马天明情急之下,突然心生一计,说:“你要是再喝,我就打电话给王栋,问问他让你上来到底是来我家里喝酒呢还是来要货款的。”

    马天明的话让张二嘎那被酒精烧得有些糊涂的头脑渐渐清醒了一些,他想起了上次来找马天明要货款时,也是因为喝醉酒误事被王栋骂得狗血淋头的情景,又想起了昨天上来之前王栋交代的事情,要是事情办不好,自己就要被撤职,发配去烧锅炉。

    想到这,他的酒被吓醒了一半,没敢继续找马天明要酒瓶。

    马天明见这个办法有用,就把酒瓶盖上,说:“这时间也不早了,你吃完了就早点回去休息吧,该怎么办咱们明天再说,好不好?”

    张二嘎是那种喝起酒来就不吃饭的人,只要继续喝酒,那就吃到啥时候都没够。可要是没有了酒,那他的肚子马上就饱了,啥也不想吃了。

    他起身迈着已经有点蹒跚的脚步往客厅里走,一边说:“今天不喝就不喝,留着改天喝。”那架势,还是当这里是他自己家一样。

    来到客厅,他在茶几上找了根牙签儿,靠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剔牙花子。那满身的酒气,熏得马天明直摇头。

    马天明巴不得他马上就走,好让自己已经被折磨得几近崩溃的神经轻松一下。

    可张二嘎一点要走的意思也没有,他对马天明老婆说:“嫂子,给倒杯浓茶醒醒酒。”

    马天明忍无可忍地说:“喝什么喝?要喝你自己回去喝!”

    张二嘎问:“我回哪去?”

    马天明说:“回你住的地方去!”

    张二嘎瞪着通红的眼睛说:“你今晚住这,那我也住这,我被子都带来了。”

    都说酒醉心明白,张二嘎这时脚步不太利索,可是脑袋是清醒的。

    当初他答应马天明晚饭之后就走,那只不过是缓兵之计,等到进了马天明的家,那可就由不得马天明了。

    马天明一听张二嘎今晚要住在这里,感觉自己的头瞬间变得如斗一般大。

    此人粗鄙不堪,在家里吃吃喝喝就搞得自己要崩溃,要是这一晚他呆在家里,不定会闹出什么乱子来。

    看他那醉醺醺的样子,两只牛眼在满屋子上下打量,不时地在自己老婆丰满的身上扫来扫去,一副不怀好意地样子。

    不只是马天明心急如焚,他老婆听张二嘎说今晚要住在自己家,也吓得花容失色,赶紧使眼色,催马天明想办法。

    马天明摆出一副苦口婆心讲道理的架势说:“咱们说话要讲信用,你说过吃了晚饭就走的,怎么现在还赖上我了呢?能不能要点脸!”

    张二嘎酒虽然喝了不少,可心里并不糊涂,马天明的话绕不住他。

    他不紧不慢地回答:“马总,从根上说是你先不讲信用的。你要么给我货,要么给我货款。你做到了我立马就走,绝不烦你。可要是你这两样都做不到,那我就没办法了,你在哪我就在哪。”

    马天明的老婆原本就觉得奇怪,老公从来在部下和外人面前都是目中无人,架子很大的,怎么今天在一个糖厂上来的人面前这么猥琐。

    这个人第一次到家里来就耀武扬威的,作为主人的马天明却在此人的淫威下大气都不敢出。这一切原来都是因为马天明欠了别人的钱,别人找上门来要账了!

    本来她还想,要是此人再这么胡搅蛮缠,马天明拉不下脸来,自己就要破口大骂了。这也太不像话了,那有这样的客人,完全不把主人放在眼里。

    可现在知道了原因,她那一丝丝鼓起来的勇气一瞬间全都没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马天明已经没有了退路,他不可能让这个人留在自己家里过夜。

    随着夜色越来越深,他必须立刻想出应对之策。猛然间,他急中生智,有了一个办法。

    他对张二嘎说:“你说我在哪你就在哪,是不是?”

    张二嘎说:“对。”

    马天明站起来说:“那好,我今晚不住家里,你跟我走吧。”

    张二嘎一脸疑惑地问:“你不住家里住哪?”

    马天明转身往门口走去,做出要开门的样子说:“你不走我走了。”

    张二嘎见他真要走,赶紧站起来,拎起大包说:“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马天明下楼开上车,带着张二嘎去了一家酒店,这酒店离马天明家少说也得有**公里远。

    马天明开了一个标间,和张二嘎一起上了楼,进了房间后,马天明问:“这酒店怎么样,还可以吧?”

    张二嘎放下大包,四处看看,在柔软的席梦思上坐着试试,说:“可以啊,马总,这房间上档次啊!”

    马天明说:“今晚咱们就住这里,早点睡了吧。”

    张二嘎今天早上很早就起床,坐了一上午的长途汽车,又背着个大包在马天明屁股后面追了一天,早就累得满身臭汗,现在总算是安顿下来了,就高兴地说:“对对对,早点洗个澡睡觉。”

    说着,他脱了衣服就进浴室洗澡去了。

    马天明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听着浴室里的水流声哗哗的,估计张二嘎已经洗上澡了,就站起来,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准备开门出去。

    他以为张二嘎此时一丝不挂的,怎么也不可能就这么追着自己出去吧?等他出来发觉自己不见了,穿好衣服追出来,自己早开车走远了。

    可他没想到的是,五大三粗、愣头愣脑的张二嘎似乎留了个心眼,浴室的门是开着的。

    马天明刚走到门边,还没来得及开门,就被张二嘎发现了。

    “马总,你干啥呢?”张二嘎冷冷地问道。

    见自己的金蝉脱壳之计被发现,马天明有些尴尬,敷衍着说:“那个,我下楼去买包烟,一会儿就上来。”

    尽管马天明编得天衣无缝,可张二嘎接下来展现出的精明却让马天明自愧不如。

    张二嘎一边往身上抹香皂,一边不急不慢地说:“马总,你要是想抽烟的话,我包里有,我带了整整一条呢。可你要是想借机溜走的话,我劝你还是算了吧。你家就在轻工厅大院里,我记得一清二楚的。你现在跑了,我找不到你还找不到你家吗?你是愿意我陪你住这里呢?还是愿意我去你家陪你老婆住?你自己挑吧。”

第八十五章 还钱

    张二嘎这看似轻飘飘的几句话,像一把大锤,重重地砸在马天明最要命的地方。

    马天明就像一条蛇,才刚刚仰起头来,就被人一把掐住了七寸,瞬间就瘫软了下去,毫无反击之力。

    他把手从门边收回来,一声不吭地转身回到屋内,仰身躺在床上。他那点虚构起来的尊严和自信,被看似粗鄙不堪、没有多少文化的张二嘎打得粉碎。

    这段时间以来,他已经被各个糖厂的催款电话搞得疲惫不堪,再加上今天张二嘎的精神折磨,他已经到了心理承受的边缘。如果此时有谁再紧逼他一步,没准他就会从这个边缘上掉下去

    都说虱子多了不痒,债务多了不愁。可马天明却不是这样想的,现在光是竹林糖厂的事儿就快要了他的命,要是再多几个张二嘎这样的人找上门来,那自己还活不活了?!

    洗完舒服的热水澡后,张二嘎穿着一条大裤衩儿,光着膀子出来了。

    他打开电视,点上一支烟,把被子堆在床头,然后四仰八叉地靠在上面看电视。

    他看看另外一张床上垂头丧气躺着的马天明,鼻子里轻蔑地“哼”了一声。

    刚才自己在浴室里的几句话,就把想要借机逃走的马天明吓得缩了回来,这让他更打心眼里看不起这个人。还总经理呢,胆小如鼠,连街头的小混混都不如。

    马天明的老婆见老公出门前悄悄给自己使了个眼色,以为老公过不了多久就会甩掉来人。

    可是她在家里提心吊胆的等了好久,马天明一点消息也没有。

    她担心马天明会不会和来人在外面一言不合就发生冲突,要是那样的话,对方五大三粗的,手无缚鸡之力的马天明可不是他的对手。

    一番思量后,她还是忍不住给马天明打了个电话:“喂,老公,你在哪呢?”

    马天明说:“在宾馆呢,没事儿,你睡吧,我今晚就不回去了。”

    他老婆说:“要不报警吧,他这么跟着你,万一出点儿什么事!”

    马天明说:“不用,不会的,别找那些麻烦,明天我就回来了。”

    马天明仔细考虑过,这事儿报警没用。

    要是报了警这钱就不用还了,那还差不多,可也不是这么回事儿啊,你跟警察咋说?说自己欠钱不还?到时候自己的名声搞臭了,钱一分不少还得还。

    再说了,别人也没把自己咋地,告不了别人。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明天就按原先约定的条件,把货款和银行利息付给张二嘎,他可不会按对方的要求每吨加价二百元。如果对方不要,继续纠缠不休的话,他就真的要报警了。

    到时候自己一方就有理了,他是宁愿打官司也不想再被此人逼得像丧家犬一样,四处躲避。

    最近接连接到几起糖厂的反映,都是告轻工供销公司欠款不还的事,这引起了邱副厅长的警觉。

    这天一早,他一到办公室,就给马天明打电话,让马天明过来说说情况。

    他实在是想不通,这个马天明到底在搞什么鬼。

    此时的马天明,也刚进办公室,后面紧跟着的是睡眼惺忪的张二嘎。

    马天明昨晚一夜没睡,一是因为心绪烦乱,二是因为张二嘎那如雷的鼾声。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不容易熬到天亮。

    张二嘎却不同,吃准了马天明心虚害怕的他,完全放下心来。一天的疲劳加上酒精的作用,他睡的像死猪一样。直到马天明开门要走,他才如梦初醒,赶紧爬起来,脸都来不及洗,背上大包就追着马天明来到了办公室。

    马天明一进办公室,立刻就把财务经理孙毅找来,说:“你马上算一下,竹林糖厂那笔货款加上到现在的银行利息是多少,算清楚了带这个人去办付款手续,今天就办。”

    孙毅一听,小声提醒道:“马总,马上就有两笔货款要付,账上的钱不够。”

    马天明不由分说,坚持道:“别的先缓一下,先把竹林糖厂的款付了再说。”

    孙毅站着没动,还想再做解释。

    马天明见状,眉毛一竖,抓起桌上的一本书“啪”地摔在地上,厉声吼道:“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办!”

    孙毅万分惊讶地看着马天明因为发怒而有些变形的脸,答应一声,赶紧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他从来没见过马天明这种表情,联想到昨天马天明在公司里的一些异样举动,他甚至怀疑马天明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精神有些不正常。

    孙毅刚出门,张二嘎就说:“马总,你别搞错哦,如果是付款的话,我要的是每吨货加价二百元,不是银行利息那么简单的。”

    马天明横下一条心:“我已经按协议给你办了,要不要是你的事儿,你要是再胡搅蛮缠,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张二嘎完全不为所动,说:“你按你的办,我按我的办,看谁怕谁。”

    就在这时,邱副厅长的电话来了:“马天明,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马天明不敢怠慢,转身往外走去。

    张二嘎见状,拎起大包就跟了上去。

    马天明说:“我这是到厅长办公室去,你也要跟着去吗?”

    张二嘎担心马天明借机脱身,说:“我不管,你去哪我去哪。”

    甩不掉这个尾巴的马天明也是无奈,只好由张二嘎跟着。他心想,我就不信你敢跟着我进厅长办公室去!

    进了轻工厅办公大楼,在邱副厅长办公室门外,马天明指着门上的牌子说:“这是厅长办公室,你跟着进去大家脸上都不好看,你在外面等着,我办完了事儿出来你爱跟到哪跟到哪,行不行?”

    张二嘎看看这情形也不像是假的,他心里清楚,这厅长的官可比王栋和马天明的官大多了,在这个办公室里造次,他还真不敢。

    于是他点点头说:“行,我在外面等你,马总,你可别跟我耍心眼啊,要是找不到你,我可就到你家里去了。”

    马天明一进门,邱副厅长披头就问:“马天明,这么多糖厂到厅里来告你拖欠货款不还,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搞什么鬼!”

    事到如今,马天明再也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原委全说了出来。

    邱副厅长听完,还是有些不明白,担心地问道:“吴斌去年就是因为在蔗糖生意上栽了大跟斗,才把糖业公司搞成这样的,你今年不会走他的老路吧,把轻工供销公司也搞破产了?”

    马天明说:“不会的,吴斌是在高位买的糖,价格下跌后卖出造成亏损,我是在低位买的糖,价格上涨过程中卖出,不会亏损,只是少赚一些罢了,两者完全不同的。”

    邱副厅长问:“既然已经卖了,那你为什么不付款给糖厂,搞得人家告到厅里来!”

    马天明耐心解释说:“我卖是卖了,但是在期货市场上卖的,按规定货款要到五月中旬才能到账,所以我也只能那时候才有钱付款给糖厂。”

    邱副厅长这下明白了,说:“你小子没给我打马虎眼吧,这些都是实情?”

    马天明说:“领导,我骗谁也不敢骗你啊!”

    邱副厅长想他也不敢在这里撒谎,就说:“那行,这事儿厅里会给糖厂做些说服工作,你小子下去后也跟人家糖厂好好沟通一下,到时候按协议给人家付款,以后还要打交道呢,是不是?”

    马天明一听,心想:有厅里帮着说话,这事儿就好办得多了,至少矛盾不会激化到竹林糖厂这样的程度。

    于是他说:“我一直在跟糖厂沟通的,可是有个别的糖厂根本不由分说,还派人24小时跟踪我,搞得我根本没法工作,这样下去对大家都没好处。领导,这事儿您是不是也帮我做些说服工作?您开口说话,那份量可就不一样了。”

    邱副厅长一听,说:“有这样的事儿?是哪家糖厂?”

    马天明说:“是竹林糖厂,他们的销售科长已经跟了我一天一夜了!”

    邱副厅长问:“他人在哪呢?”

    马天明说:“就在门外等着呢,他刚才还想跟着进来,是我拦着没让进。要不我让他进来,您帮我教训他一下?”

    邱副厅长不屑地说:“我跟他费什么话,你打电话给他们厂长,我来跟他们厂长说!”

    马天明一听大喜过望,马上拨通了王栋的电话。

    张二嘎到省城去已经两天了,一直没有消息。

    王栋知道肯定是事情办得不顺利,要不然肚子里藏不住话的张二嘎早就打电话回来报喜了。

    王栋在心里盘算着,这马天明也是个精明的主,不然自己也不会上他的当,没收钱就把这么大一批货给了他,糖价涨这么高,自己却因此白白少赚了十几二十万。

    马天明这么鬼,要他现在把货还回来估计很难,最好的结果可能是加价这一条,这样双方都不吃亏。要是再过两天还没消息的话,估计自己得亲自出马才行。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看看是马天明打过来的电话,王栋一时有些犹豫,他此时还不想和马天明正面接触。

    有张二嘎顶在前面,一切都还有个缓冲,任何情况都可以考虑仔细了再交代给张二嘎去办。

    现在直接和马天明对话,一言不慎就会留下把柄,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可现在马天明的电话已经打过来了,又不能不接,他只好定了定神,说:“你好啊,马总,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

第八十六章 搞定

    只听得电话里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冷冷地说:“我不是马天明,我是邱副厅长。”

    王栋听了一愣,他与其他几个厅长接触不多,可是对主管蔗糖行业的邱副厅长还是熟悉的。

    他仔细一听,好像真是邱副厅长的声音,他怎么也没想到马天明电话里会是邱副厅长的声音,赶紧笑着招呼道:“您好,领导!”

    邱副厅长不客气地说:“王栋,你小子长能耐了啊,敢在兄弟单位的人身上使这些手段了。”

    王栋辩解道:“没有啊,我不知道这个事儿。”

    邱副厅长一点不留情面地揭穿他说:“你还跟我狡辩,你不知道的话,你咋知道我说的是哪件事儿?”

    王栋见事情被揭穿,不敢再吱声。事情明摆着,肯定是马天明去邱副厅长面前告状去了。

    见王栋不再狡辩,邱副厅长放缓语气说:“你脑袋里是不是缺根筋啊?你这么干,有理都变没理了,要是逼出点什么事儿来,你吃不了兜着走。”

    王栋抱怨说:“是他马天明不守信用,拿了我们的货却拖着不付钱。”

    邱副厅长说:“他不按合同付款,你可以去告他嘛,我支持你。可你怎么能想出这么个馊主意呢?叫人跟踪他,还说要加价,亏你想得出!你以为你是黑社会啊?”

    王栋说:“我还不是怕他赖账嘛。”

    邱副厅长用手指点着面前的马天明说:“马天明就在我对面,我仔细问过他了,他说今早就同意按约定付款给你,是你的人不干。怎么着?你是非要坐地起价是不是?我建议你啊,还是按合同办事儿,下去后双方再协商一下,把这事儿处理好了。另外,把你的人撤回去啊,别搞那些歪门邪道啦,听见没有?”

    王栋答应道:“好的。”

    邱副厅长又劝道:“我了解过了,马天明这批糖也没卖到什么好价钱,加价的事儿你就别想了。他自己都没赚到那笔钱,拿什么加给你?再说了,你们的合同是怎么定的你心里不清楚吗?如果严格按合同上的意思办,他就是每吨糖赚了一千块,他给你加价是道义,不给你加价是道理。我说你好歹也是个厂长,这里边的关系你搞不清楚吗?”

    他听王栋在电话里不敢反驳,知道说的话起作用了,又恩威并重地敲打道:“马天明这事儿做得也不地道,我今天就做个和事佬,希望你们双方好好协商处理这件事儿,不要再搞得鸡犬不宁的,好不好?你给我这个面子,咱们以后见面的机会多的是。你要是不听劝,继续胡搅蛮缠的话,我管不着你,你们县长还管不着你吗?还有,我这里以后那些有关于糖厂技改的技术和资金支持什么的,你就再也别想了。我这么说有没有毛病?有毛病的话欢迎你来厅里告我,就像你可以去告马天明不按合同办事一样。”

    王栋听到这,赶紧说:“哪能呢?领导,我听您的吩咐就是了,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王栋原本也就是看着糖价飞涨,心里有些不平衡了,想借机敲马天明一笔竹杠。他心里很清楚,真要是按合同打官司,自己这些额外的要求肯定是得不到支持的。

    邱副厅长现在出面替马天明说话,看似偏袒马天明一方,可仔细想想,他说的话还真是滴水不漏。

    退一万步说,就算邱副厅长的话有漏洞,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王栋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和他较劲儿啊。

    就像他说的那样,轻工厅对行业内的企业每年都有数额不菲的技改资金支持,这笔钱少则十几万,多则上百万,落在哪个厂的头上都好似一个天大的馅儿饼从天而降。

    自己这个厂将来面临着诸多的技术改进,如果能争取到邱副厅长的支持,那可就太划算了。

    要是此时因为自己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举动在他这里被打入另册,岂不是因小失大?

    自己以前和邱副厅长没有太多的接触,这次误打误撞的和他有这么个交集,他对自己应该有比较深的映像。且不管现在这映像是好是坏,反正在他心目中自己是已经挂上号了的,以后再接触起来会顺畅得多。

    把握住这样的机会,有机会就去轻工厅多和他接触,没准能将眼前的坏事变成好事。

    想到这,一贯善于顺杆爬的王栋,不失时机地在电话里说:“领导,听您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您今天的教诲太及时了,不然我这错误就犯大了!今后您可一定要多多指教我,这样我才能进步啊。”

    邱副厅长还能听不出王栋话里臣服和巴结的味道来?既然知道已经把王栋拿下了,他也见好就收,说:“你别给我灌**汤,先把这事儿办好再说,那就先这样吧。”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他这话说得恰到好处,既保持了上级的威严,又没有完全断了王栋的念想。

    只要王栋识抬举、听招呼,他也不想难为他,毕竟自己也不是王栋的直接领导,没有严格的隶属关系。

    但是作为行业主管部门的领导,和各地糖厂的厂长又有着一种微妙的关系,很多工作还得要靠这些厂长们去落实,缺了他们的支持,自己的工作也不好开展。

    马天明大气不敢出地坐在邱副厅长对面静静地听着,见邱副厅长放下电话,赶紧问道:“领导,王栋是什么意思?”

    邱副厅长把手机递给马天明,说:“他还能是什么意思?拿下了。”

    马天明一听,心里的石头算是落地了,只要拿下了王栋,门外等着的那个张二嘎就不是问题了。这一天一夜以来,在张二嘎眼皮底下被监视、窥探的屈辱感觉,现在算是了结了。

    他长出一口气,说:“多谢多谢,您可帮了我大忙了!”

    邱副厅长挥挥手,说:“去吧去吧,早点了了这些事儿,别再给我添麻烦了啊!”

    马天明点头哈腰地告辞出来,关上邱副厅长办公室的门后,一转身看见在门口候着的张二嘎,他的腰板立刻就挺直了起来,瞬间就恢复了以前居高临下的架势,说:“你跟我回公司去,给你们厂长打电话,他会告诉你怎么办的。”

    靠在楼道边抽烟的张二嘎见马天明这副神态,有些吃惊,心想:这马天明是吃了什么药,进去之前还垂头丧气的,出来后一转眼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又变得不可一世了。

    听他那口气,好像是已经和厂长谈妥了?

    不行,到马天明公司后自己还真得打电话回去问问厂长,别耽误了事情。

    就在张二嘎这么一愣神间,马天明已经甩开他走出去十几米远了,张二嘎回过神来后,赶紧拎起大包追了上去。

    和邱副厅长通完电话后,王栋突然有一种担心,他怕张二嘎不知道事情已经起了变化,继续跟踪马天明,把事情搞得不可收拾。

    着急着要把张二嘎召回的王栋一接到他打回来的电话,就嚷嚷道:“咋现在才打电话回来呢,不知道及时沟通汇报啊?”

    张二嘎赶紧解释说:“厂长,我不是寻思着等事情有结果了再向您汇报嘛。”

    王栋说:“还寻思啥呀,是不是马天明说可以付款和银行利息了?”

    张二嘎说:“是的,可我没答应。我还是按您吩咐的跟他要。”

    王栋问道:“你没把他怎么样吧?”

    张二嘎说:“厂长您放心,我有数,没把他怎么样,可也不能让他太舒服了不是?不然他咋会答应我们呢。”

    王栋说:“我考虑了一下,也不能把他逼得太急,既然他答应支付货款和银行利息了,那咱们就放他一马,你办好这些手续就回来吧。”

    张二嘎一听,心想:难怪马天明一转眼又拽了起来,原来真是和厂长谈妥了,幸好自己赶紧打电话问了个清楚,不然的话,继续跟着马天明费力不讨好不说,还会把事情搞糟。

    现在不用再干这个费力的差事了,自己也轻松不少。这种事儿,马天明不舒服,自己也好不了多少。

    于是他赶紧答应说:“好的,厂长,我办完事儿后明天就回来。”

    摆脱了张二嘎的纠缠后,马天明浑身瘫软地坐在沙发上,他这一天过得惊心动魄的,现在回头想想还像是在做梦一样。

    过去二十多个小时里的一幕幕,还不停地在他的脑海里出现,这些情节以前只在电影电视剧里出现过,没想到自己现实生活中也体验了一把。

    自从自己开始做这笔蔗糖生意以来,事情就没有什么时候是顺利的,难关是一个接一个,到昨天晚上那一幕幕为止,应该是最恐怖的梦魇了。

    可这一切都还不算完,到交易所付款给自己,还有十来天的时间,希望这期间不会再有更恐怖的事情出现了。

    这一切值得吗?

    把现在所有可预见的费用和成本算进去,这笔原本预想可以大赚一笔的生意,其实也没赚多少钱,可却让自己心力交瘁。

    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还不如去干点别的。

第八十七章 放松

    一夜没睡的他,就这样窝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直到中午下班时,隔壁办公室的手下来敲他的门,才把他惊醒。

    马天明起来揉揉眼睛,关上门下楼回家吃饭去了,他打算中午好好睡一觉,补补昨晚缺的瞌睡。

    一夜惊魂未定的老婆见马天明进来,连忙迎过来,心有余悸地看看马天明身后,问:“那人走了吗?”

    马天明说:“走了。”

    他老婆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他一番,问:“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马天明疲惫地说:“没有啦,他敢!”

    他老婆小心翼翼地追问:“到底是咋回事儿?”

    一心想要清静一下的马天明被问得有些冒火,骂道:“费什么话,你有完没完?老爷们的事儿你别乱打听!”

    他老婆被他这么一吼,赶紧闭嘴,进厨房做午饭去了。

    吃完饭后,马天明坐在一边抽烟,看着低眉顺眼忙里忙外的老婆,他那份原本有些枯萎的自信心又慢慢地冒了出来。昨晚积压在心头的那份精神压力,迫不及待地想要释放出来。

    他的眼光不由得穿过厨房的门,落在了正在灶台边洗碗的老婆身上。老婆弓着腰的姿势,引得他关键部位一阵膨胀。

    他自己也觉得奇怪,怎么今天中午会如此的强烈,甚至比吃过蓝色药丸的感觉还要强。

    他扔掉烟头,进了厨房,关上门,在灶台边就动起手来。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老婆惊慌失措,完全不在马天明想要的状态。

    看着马天明有些扭曲的脸,又担心对面楼房里可能会投过来的目光,马天明的老婆欲终止进程。可此时的马天明,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他的脑海里交替出现着各种各样奇怪的画面,有老婆的身影,也有歌舞厅伴唱小姐模糊的面容,甚至还有张二嘎那酒气熏天的丑态。

    不由自主的,随着脱口而出的污言秽语,他觉得心里一阵畅快,心底里那种郁闷和压抑也消散了,就像是烟瘾随着吐出的烟雾得到缓解一样。

    马天明怪异的举动让他老婆又惊又喜。惊的是马天明的神态和举止前后判若两人,她担心是不是昨天突发的变故让马天明精神上受到了什么刺激。

    喜的是她在这一过程中体验到了一种以前没有过的感觉,那种感觉很奇怪,就好象明知砸人家的玻璃不好,可现在真动手把人家的玻璃给砸了,转身就跑,没被别人抓住,躲在墙后偷笑的那种感觉。

    事后,看着躺在床上疲惫的马天明,他老婆问道:“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比不得老婆此时的神采奕奕,筋疲力尽的马天明闭目养神,心不在焉地说:“随便,吃啥都行。”

    潮水退去后,烦心的事情又涌上他的心头。

    他心里清楚,今天这笔款付给王栋后,公司账上就没有多少资金了。

    孙毅提醒的那几笔要付的货款就在眼前,可当时两害相权取其轻,只能是先顾着摆脱让自己抓狂的张二嘎。现在,新的矛盾又凸显在了眼前。

    要是烧香拜佛管用的话,他真想去拜一拜,让时间快点走,最好瞬间就可以穿越到交易所付款给自己的那一刻。只要交易所这边的钱一到账,所有的问题就都解决了。

    这几个月里,公司账目上入不敷出,都快要周转不动了。

    这一切的根源,全都是因为期货市场上的这笔蔗糖交易,沉淀在交易所这边的资金太多了!

    张二嘎跟着孙毅到财务室去核对资金的数额,在那里,他又见到了上次一左一右陪他喝酒的那两个小姑娘。

    不久前在酒桌上与美人举杯对饮的感觉还历历在目,他咧着嘴对她俩笑笑,可这俩小姑娘仿佛是没有认出他来,木然地看看他,没有什么反应。

    张二嘎尴尬地收回了笑容,心想:这城里人真是,用你的时候脸朝前,不用你的时候脸朝后,也太势利了。

    此时的他,也顾不了这许多,首要任务是赶紧把这笔款收回去。

    孙毅在一旁看着和会计对账的张二嘎,心里觉得有些奇怪。

    公司账目上的资金情况马天明是一清二楚的,自己也提醒过他。

    他知道竹林糖厂这笔货款马天明原本是打算拖到五月中旬的,可为什么昨天张二嘎在办公室里跟马天明呆了一下午后,今天一早马天明的态度就彻底变了,不由分说地要尽快支付这笔货款。

    以他对马天明的了解,知道此人爱占小便宜,即便是在公司资金不紧张的情况下,应付款也是能拖就拖。像眼前这种资金本来就捉襟见肘,还立刻就答应对方要求付款的情况,之前是从来没有过的。

    上次张二嘎上来催货款时,他对此人的映像是不够精明,容易糊弄。可这次上来他是给马天明灌了什么**汤,让马天明立刻就范呢?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笔款付给竹林糖厂后,自己这个财务经理就难办咯。

    张二嘎看着会计在银行把这笔款项顺利汇出后,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这个事情是他此行的唯一目的,在这件事没有落实之前,王栋念的那个紧箍咒始终在他头上套着,让他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现在就不一样了,厂里最迟明天就能收到这笔钱,自己已经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虽然像这种贴身紧逼马天明的事他之前就干过不止一两次,可这种事从来都不是享受。

    像马天明这种欠钱不还的人,本来就心虚,只要不是职业老赖,如果社会阅历不够,胆子再小一点的话,被债主紧追不放,心理防线很容易崩溃。

    而作为张二嘎这样的追债方,采取这种手段追债,原本也是游走在法律的边缘地带,一个操作不当,火候把握不好,极容易和对方发生冲突,造成人员或财产的损失,因此而触犯法律,得不偿失。所以他们也是提心吊胆的,可为了达成目的,又不得不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面目来震慑对方。

    有句话叫做麻杆打狼两头害怕,可以很形象地说明他们双方心里的真实感觉。

    从银行出来后,张二嘎就直接去了汽车站,买好了第二天回厂的车票,然后在车站附近找了家旅馆,把随身背了一天的大包放在房间内,一身轻松地出门溜达去了。

    车站附近人流量极大,原本就是鱼龙混杂的地方,他一个外地口音的人走走停停、四处张望,很快就被人盯住了。

    一个四十岁左右,打扮得有些妖艳的女人凑近他,小声问:“先生,泡脚按摩去不去?”

    本来就心旌摇荡,想要找点乐子放松自己的张二嘎左右看看,问:“在哪里?好不好玩嘛?”

    那女人说:“前面拐个弯就到,不好玩不要钱,我们的小妹乖得很。”

    张二嘎问:“多少钱?”

    那女人小声说了个数,张二嘎一听,觉得不错,可还是有些担心,就问:“安不安全,会不会出事哦?”

    那女人听张二嘎这么问,知道他已经上钩了,笑着说:“放心啦,包你没事的。”

    说完,她做个手势,径直向前走去,张二嘎跟在她后面,俩人拐进了路边的一个小巷。

    顺着小巷,张二嘎跟着她曲里拐弯地走了几百米,在一个拥挤的城中村,那女人带着张二嘎进了一栋小楼,沿着狭窄的楼道上到三楼,进到一个房间内。

    那女人叫张二嘎在屋里等着,一转身出去了。

    张二嘎四周打量了一下,见这间不大的房间内布置非常简陋,除了一张大床外,还有一个陈旧的沙发和一个衣柜。

    一进门,是一个卫生间,里面没有窗子,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味道。卫生间墙上挂着一个铁皮焊成的水箱,那是一个简单的电热水器。地上的冲水马桶估计是很久没有清洗了,积满了污垢。

    大床边的窗子上,贴满了彩色的窗户纸,挡住了外面的视线。即便是这样,西斜的太阳依然把屋内晒得异常的闷热。

    就在张二嘎四处打量的时候,房门打开了,那女人带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子走了进来,说:“先生,我让这个小妹来陪你,你们好好聊一下嘛。”

    接着,她对带进来的那个女子使个眼色说:“好好陪先生哈。”说完,一转身出去了。

    张二嘎本来看这屋里的感觉实在是不如意,想要走人,可见到进来的这个女子颇有几分姿色,一时又拿不定主意。

    那女子久在烟花柳巷混迹,眼光是何等的厉害,一见张二嘎的表情,早已把他的心思看了个一清二楚。

    她见张二嘎犹豫着要走,连忙上前拉住张二嘎的胳膊,来到床边挨着他坐下,嘴里柔声细语地劝说着,手里早已帮张二嘎料理了起来。

    几分钟以后,对火候拿捏得异常精准的这个女子,适时地停了下来,说:“大哥,天气好热啊,你看你衣服都湿了,要不你先去冲个澡嘛,出来后我再好好陪你。”

    张二嘎一想也是,今天自己在马天明公司里里外外跑了一整天,满身臭汗,洗个澡干干净净的,也好享受眼前这一盘秀色。

第八十八章 上当

    于是张二嘎暂时舍下眼前的美色,走进卫生间去洗澡。卫生间里空间太小,没有放衣服的地方,张二嘎把脱下来的衣服裤子全都堆在卫生间外面的一个小凳子上。

    仔细品味一番,他觉得这个女子比马天明公司财务室那两个陪他喝酒的女孩更风情万种,她似乎知道自己一丝一毫的感受,从她的举止和手法上,张二嘎知道今天可以在她这里得到不一样的享受。

    过上几分钟,沐浴之后,神清气爽之时就可以慢慢享用外面这顿大餐了。

    水箱里的水并没有经过加热,用来洗手丝毫不觉得冷,可是浇在身上,还是冷得张二嘎浑身一激灵,刚才已经蓬勃的**和身体,瞬间缩小了很多。

    为了门外的美人儿,张二嘎咬紧牙关坚持着,就在他满身泡沫的时候,紧闭着的房门突然被“砰砰砰”地敲响了。

    冰凉的冷水已经让张二嘎忘记了心底里的担心和害怕,此时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吓得他一动不动,竖起耳朵听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好像是刚才带他来这里的那个女人在门外大声嚷嚷着说:“不好啦,警察来查房啦,快跑啊!”

    张二嘎一听,吓得魂飞魄散。

    他知道,干这种事儿最怕的就是碰见警察查房,到时候被逮住了,罚几千块钱是小事,关键是还会被治安拘留。那样的话一切都完了,连王栋说的去锅炉房烧锅炉都不可能了,会直接被开除出厂。

    张二嘎还僵在那里,没有想出对策来,屋里那个女子却反应飞快,转眼间就来到了门口,对张二嘎说:“警察来啦,我先走了啊,你也快跑吧!”

    说完,她拉开门,一闪身就不见了。

    张二嘎这才如梦初醒,顾不得管子里的水有多凉,打开阀门,将水开到最大,三把两把冲洗完身上的泡沫,跑出了卫生间。

    他四处看看,找不到擦水的毛巾,情急之下,他一把抓起床单,胡乱把身上的水擦了一下,穿上自己的衣服,跌跌撞撞地顺着楼道往下跑。

    来到楼下,惊魂未定的他辨不清方向,看一条小巷人多,就跟着往外走。

    此时,刚才那两个女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走出一两百米后,确信后面没有人追出来,他这才敢放慢了脚步,回头四处张望一下。

    四周的情形和他刚才进来时差不多,窄窄的小巷里,四处都是四通八达的小路,城中村里典型的自建楼房一栋接一栋,紧紧地挤在一起。

    这些楼房都没有明显的标志,连门牌号都没有,现在要他转身回去找刚才是从哪一栋楼里跑出来的,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了。

    他茫然地顺着小巷走着,这是不是出去的路,他也不知道。他暗暗喘了一口粗气,现在他都还能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他庆幸自己动作快,没有被人逮住,只是可惜就在眼前的一番好事没能成。

    好不容易左拐右拐出了这个拥挤脏乱的城中村,来到车站附近的大街上,张二嘎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刚才的一番惊吓,加上闷热的天气,他早已口干舌燥。

    在一个小店门口,他停下脚步,想要买一瓶饮料。

    他接过店主递过来的饮料,掏出钱包想要付钱的时候,却瞬间呆住了。

    他的钱包空空如也,刚才买车票、订房间剩下的几百元钱全都不见了!

    几秒种后,他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自己刚才让人家给骗了。那两个女人设计了一个完美的圈套,房间里的那个女人趁自己洗澡的时候,把钱包里的钱一扫而空。

    屋外的那个女人适时地制造出警察来的消息,两人借机逃走。而自己居然过了这么久才反应过来。

    “mdb!”张二嘎恨恨地骂道,他恨不得一巴掌把那两个女人拍死。

    小店的店主把张二嘎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他用同情的眼光看看张二嘎,他明白,眼前这个人肯定是被人偷了,这种情况他见得多了。

    张二嘎摸摸身上,掏不出一分钱来,只好把拿在手里的饮料还给店主。

    出了小店,张二嘎再次仔细地翻看了一下手里的钱包,见夹层里的身份证和车票还在,估计是那女人觉得这些东西没用,所以就没拿。

    他想找警察报警,可仔细一琢磨,像是哑巴吃黄连一样,有苦说不出。

    这事儿自己怎么跟警察说呢?事情的起因自己就不敢说,说了警察首先就得把自己给逮起来。

    还有,那两个女人长啥样,自己也说不清楚,那个小屋现在让自己去找,自己都不知道在哪里。

    那两个女人之所以敢这么干,肯定是计划好了,知道自己不敢报警的。

    事到如今,只好自己认倒霉了!

    瞬间遭遇这样的变故,张二嘎情绪低落到了极点。他把瘪瘪的钱包揣进口袋里。饥肠辘辘的他,现在身上就只剩下身份证和房间的钥匙了。

    不幸中的万幸,他是在买了车票和开好房间后被偷的,不然的话,今晚露宿街头不说,回厂的车票钱都没有。

    已经有几天没去交易所的李欣,这天中午趁着开盘前的那段休息时间来到了张瑾他们的办公室,把张瑾叫到一边小声说:“一会儿帮我办一下出金手续。”

    张瑾说:“没问题,要转多少?”

    李欣想了想说:“四百万吧。”

    张瑾虽然心里早有思想准备,但是听到李欣的话以后,还是很失落,说:“要转这么多啊?那你的持仓怎么办?”

    李欣说:“即使转走了这些,我账户上可用资金还有两百多万,应付日常波动足够了。”

    其实张瑾倒不是担心价格波动会造成李欣账户上余额不足,他心里算的是另外一笔经济账。

    这几个月以来,李欣账户上的可用资金从一百多万慢慢增长到目前的六百多万,使得他这个交易席位上的资金空前的宽松。

    他暗暗留心观察了很久,摸透了李欣的习惯,除了在期货市场上操作以外,李欣很少会大笔地转出账上的资金,一次转走七八万都算是多的了。

    除此之外,李欣还有一个习惯,他很少会看每日的结算单,这些单子都由王红帮他保管。这可能是源于他对自己的自信,他随时都可以算出自己账户上的盈亏情况。

    张瑾看到有机可乘,就暗自吩咐王红把李欣浮盈的这六百万中的三百万从交易所的资金账户中转到了自己这个交易席位的银行账户中。还在李欣每日的结算单中虚增了这三百万的可用资金。

    他们转出去的这笔巨款放在交易账户中是没有任何收益的,可是放在银行账户中,每月的活期银行利息也有不少,这几个月累计下来,这笔钱在他们这个账户上凭空多赚了好大一笔利息。

    现在李欣要把钱转走,他只能是赶紧把钱归还到李欣的账户上。可是这先得把钱从自己这个交易席位的银行账户上通过入金手续把钱存入交易所的资金账户, 然后才能通过出金手续把钱转出到李欣的银行账户。

    办这些手续需要时间,关键是不能让李欣知道真实的情况,不然的话,此事要是暴露出来,挪用客户资金在交易所是要被严肃处理的。

    想到这,他赶紧对李欣说:“你先坐一下,现在还没有开盘,办不了手续,再加上你一次转出的资金量太大,我得先问问交易所这边,今天能不能办,不行的话明天再办如何?”

    李欣说:“最好还是今天办了吧。”他知道如果是从银行提走这么多现金的话,不提前预约肯定不行,可现在是从交易所把这笔资金转到银行账户上,不应该有困难的。

    李欣之所以会突然想起来要把资金转走,一是因为随着行情的发展,他已经在考虑是否要平仓出场了,二是这六百多万的盈利,他一时没有想好如何使用,可就这么放在期货账户上,他突然觉得有些不放心。

    要是他像张瑾一样会算小账的话,早点把这些钱转到自己银行账户上,这些银行利息就是他自己的了。

    张瑾见李欣坚持今天要把钱转走,赶紧对王红使个眼色,说:“李欣要转四百万资金出去,你赶快去交易所结算部和银行问问,今天能不能办,能办的话尽快办一下。”

    王红一听,立刻明白了张瑾的意思,答应一声,赶紧去银行办手续去了。好在驻交易所的银行就在这栋大楼里,十几分钟后,王红进来对张瑾说:“没问题,今天可以办理的。”

    张瑾看看她的表情,知道她已经将资金转回到李欣交易所的账户上了,就对李欣说:“没问题了,现在让王红带你去办手续吧。”

    看着李欣和王红出去后,他长长地嘘了一口气,他知道:“只要今天这些手续顺利办完,明天的结算单一出来,有这份真实的单子在,之前那些做过手脚的结算单就可以付之一炬了,要是李欣追问起来,就说那些单子遗失了。反正明天这张单子上的金额和实际的数字是完全相符的,只要金额不出差错,李欣应该也想不起来之前那些单子。这样一来,所有的一切就都神不知鬼不觉地被掩饰过去了,不会留下一丝痕迹。”

第八十九章 转移

    张瑾暗自庆幸自己算得很准,他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上判断,李欣长期持有这么大的仓位,即使已经有了巨额的盈利,也不太可能动用浮盈增持仓位。

    因为那样一来的话,李欣所有的仓位成本就发生了变化,这一丝一毫的变化看似不大,但对一个已经做好了周密资金计划的投资者来说,这意味着他的盈利预期、持仓时间都会会受到影响。

    牵一发而动全身,说的就是这样的情况。

    以他对李欣的长期观察,他认为李欣应该是那种严格按照预定计划执行的人,不太可能因环境的改变而轻易对原计划修修补补。

    当初他这六百手多单开仓后的一个月,随着价格下跌,李欣有巨额的浮亏,可他硬是挺过来了,没有减仓。

    虽然他不清楚李欣的计划是什么,但很多人在同样的情况下做出的选择是减仓。

    这样的举动在降低了风险的同时,也预示着持仓人的信心消失了。即使后来价格回升,他们也未必敢再次买入丢失的仓位。

    李欣既然扛过了价格下跌,那么在价格上涨的过程中,仓位更不会轻易发生变化。

    果然,他没看错,李欣的仓位到现在还一动不动,闲置在账上的巨额资金才给了他可乘之机。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王红进来了。

    他问王红:“办完了吗?”

    王红点点头。

    他看看门口,又问:“李欣呢?”

    王红说:“办完手续就走了。”

    他对王红使个眼色,起身走出了门外。

    王红立刻心领神会地跟了出来。

    出了门,他小声对王红说:“李欣账户上做过修改的那些结算单都不要拿给他了,就说弄丢了。只要把今天的这份给他就行。”

    王红说:“如果他要怎么办?”

    张瑾说:“你想办法给他解释一下嘛,我觉得以他的做事风格不太会在意以往的过程,要看的话他早就找你要了。反正今天这份结算单做出来是真实的,价格就在那里,到目前为止盈利多少、今天转走了多少、现在账上还剩余多少,他自己一算就知道一分不差。没事的。”

    他看得出来王红有些担心此事会暴露,就说:“这段时间多出来的那些利息,你找个时间到银行取出来,大家分了做奖金吧。”

    王红点点头,说:“好的。”

    李欣怀里揣着那张沉甸甸的银行卡,直接就去了证券公司。他仔细想过了,期货账户上还有五百多万,银行卡上这四百万还是放在股票账户上比较安全。

    自从上次把资金从股票账户上转出来做期货后,已经过去了好几年了。

    几年不见,这证券公司也起了不少变化。原先的交易大厅重新装修过,除了墙上巨大的显示屏外,两侧的墙边还装了不少电脑。

    李欣走到柜台边说:“我有一笔资金要存入资金账户里。”

    接待他的那个小姑娘说:“先生,您的股东账号是多少?”

    李欣掏出股东证递给她,那小姑娘又问:“您要存入多少?如果资金量比较大的话,可以去中户室或者大户室的。”

    李欣一听,很感兴趣地问:“多少资金算比较大?要多少资金才能进中户室或者大户室?”

    小姑娘说:“五十万到一百万可以去中户室,两百万以上可以进大户室。”

    李欣说:“那你直接给我来个大户室吧,我存四百万进去。你们这大户室条件怎么样?”

    小姑娘高兴地说:“大户室里条件很好的,五十多平米大小,两到三个客户一间,办完手续我带您上去看。”

    不一会儿,把资金存入账户后,那小姑娘带着李欣来到了三楼,打开一个房间指给李欣看:“这一层楼都是大户室,装修和布局都是一样的。”

    李欣一看,室内装修得豪华、大气,很典型的商务风格,一进门的墙边是棕色的皮沙发,沙发旁是宽大的茶几,窗边和另外两侧墙边各有一个写字台,写字台上放一台电脑,旁边是黑色的真皮大班椅。

    李欣问:“这间有几个客户了?”

    小姑娘说:“已经有两个了,估计今天没来。”

    李欣问:“有没有人比较少一点的?”

    小姑娘笑着说:“没有了,我们的大户室基本上是满的,两个人的就已经是最少的了。”

    李欣说:“那行吧,就这间了。”

    小姑娘把手里的钥匙递给李欣说:“这是钥匙,交易日早上九点到下午五点您都可以过来,现在是交易时间,您打开电脑就可以看行情了。桌上的咖啡、茶、香烟可以免费享用,有什么需要可以跟我联系,我就在楼下。”

    那小姑娘出去后,李欣四处转转,打开电脑,感叹道:“我靠!这服务周到啊,在这里看行情那才叫舒坦!我在期货交易所那边的资金多的时候近一千万,还不是七八个人挤在沙发上看行情,一点私密空间都没有!”

    他靠在沙发上,心想:难得这么轻松,这证券公司就在陈海办公室附近,看看他有空没有,叫他过来吹牛聊天。

    陈海接到李欣的电话后,很快就按李欣告诉他的地址过来了

    “快一年没见了吧?你小子算是发了!这么大一间办公室,比我们院长的办公室还大,就你一个人用?”陈海进门后,坐在宽大的皮沙发上,拍着扶手问道。

    李欣把电脑旁的转椅拉过来,在沙发对面的茶几旁坐下,说:“几个月没见吧,还不到一年。这哪里是我的办公室,是证券公司提供的一间大户室而已,三个人用,另外两人今天没来。”

    “要多大的资金规模才能进大户室?”陈海问。

    “两百万以上吧。”李欣说着,递给陈海一支烟。

    “你这也是大款了,够牛!”陈海说。

    “我这真不算什么,这里边有钱人多了去了。” 李欣笑笑说。

    陈海问:“在这里是不是能听到很多内幕消息?要是有的话,也给哥们透露一点。”

    李欣泡了一杯咖啡,搁在陈海对面的茶几上,说:“哪有那么多内幕消息啊。其实在大户室里也就是看行情、下单方便一点,环境宽松一点而已。至于股票方面的信息,还不都是来自于市面上都能看到的报刊和杂志上,以及行情软件里提供的那些信息。另外,各家证券公司也会提供一些分析意见,至于靠不靠谱就很难说了。”

    陈海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问:“你每天都到这里来炒股,就没干点别的?”

    李欣笑笑说:“我这也是刚把资金从期货市场那边转过来,以后有空的时候就过来看看,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单位上。”

    陈海问:“原来校足球队里和你们一块踢球的那个学国际贸易的,你还有印象吗?”

    李欣问道:“有点印象,怎么了?”

    陈海说:“前两年他搞了一家贸易公司,**酒水饮料这一类的快消品,现在听说是给一家酒厂做总代理,销售红酒,也挺赚钱的。你现在有的是资金,怎么不想法干点这个?”

    李欣说:“隔行如隔山,我不是做销售的料,对这些一窍不通,干了也很难赚到钱。”

    陈海说:“找人帮你干啊,你当老板。”

    李欣说:“就算是找人来干,也要我自己清楚里边的门道才行啊,不然的话,被下面的人忽悠都不知道。销售这一行其实水还是很深的,既要搞定上游的卖家,又要能拢住下游的买家,要具备很强的和各种人打交道的能力,这样才能在中间有好的利润。我觉得我缺乏的正是这种八面玲珑的能力,还是适合炒股炒期货。”

    陈海说:“你小子现在有组织无纪律的,每天喝喝咖啡炒炒股票期货,过的神仙一样的日子啊。”

    李欣摇摇头说:“嗨,哪里有神仙一样的日子!各行有各行难处,其实每天对着电脑屏幕,看没完没了的行情,有时候也真是觉得无聊没意思!周围的人都互不相关,像陌生人一样,能聊天的人都找不到。”

    “互相之间也不交流透露点信息?”陈海问到。

    李欣说:“我觉得比较难,谁会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别人,这大户室里边的人我估计更是这样。资金越大的客户,越是忌讳被别人知道自己的操作计划,都担心自己成为抬轿子的人。”

    陈海把快燃尽的烟头丢进烟灰缸,起身来到电脑旁,用鼠标翻看着屏幕上的行情,打开几只股票的k线图,然后又看了指数的周线图、月线图。

    看了一会儿,赞叹说:“在这里看行情,感觉真好!想看哪一只股票都行,点开就是图形走势。在交易大厅里的大屏幕前看行情,那叫一个累啊!人又多,挤得不行,找不到座位的话,站上一个多小时,脚都站成扁担了,还只能看滚动的行情,图形走势完全看不到。行情变化快的时候,等到你关注的那只股票行情滚动出来,黄花菜都凉了。”

    李欣笑笑,说:“这里就是看行情方便一些,你要是有空就过来看吧,就说是我的朋友。只不过你开户不是在这家证券公司,不能在这里委托交易。”

    陈海从电脑旁起身,回到沙发上坐下,掏出烟来,李欣见状,拿起茶几上的烟,说:“抽这个,这里免费提供的。”

    陈海点上一支,说:“烟不错啊,怎么还免费提供烟?”

    李欣也点上一支,说:“这是证券公司吸引客户的噱头,这里大户室里都有免费的咖啡和香烟。其实这些也花不了几个钱,你说一个人每天能抽几支烟喝几杯咖啡?抽多了喝多了对身体也没好处啊。”

    陈海说:“也是,大户室里的客户资金量大,这点小钱和证券公司赚的手续费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第九十章 冷遇

    李欣说:“证券公司这个想法真是不错,资金规模不同享受的待遇就不同,在大户室里呆着感觉就是不一样。我做蔗糖的那个期货交易所就没考虑这些,不管你资金大小,所有客户全都在一个房间里挤着。虽然比证券公司的交易大厅要好一些,但是跟大户室的档次相比,还是差了很多。”

    陈海听了李欣这些话,心里感慨万千。

    他原来知道李欣做股票和期货赚了一些钱,但具体赚了多少他不清楚,这事儿也不好问。据他大致估计,李欣能有三四十万已经是很了不起啦,因为这样一笔钱在普通人眼里已经是一笔巨款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李欣无意间透露出的数字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才几个月时间不见,李欣居然能出入两百万元级别的大户室,这说明他的实力远远不止两百万。

    他现在最想搞清楚的是,李欣赚这么多钱靠的是什么?

    他刚才隐约问过这个问题,可李欣的回答让他很不满意,他感觉李欣是在忽悠他,就像李欣自己说的那样,谁会把真实想法告诉别人呢?

    陈海有些不死心,借着李欣的话,他又问道:“你在期货市场上赚了那么多钱,应该是很有心得了,你觉得做期货最重要的是什么?”

    他这个问题其实和刚才问的那个问题是一样的,都是想要了解李欣赚钱的诀窍。

    可刚才他问题的重点是在“内部消息”上,所以李欣听了矢口否认自己有什么内部消息。

    他现在换了一个问法,这就让李欣不得不认真面对了。

    李欣听了一愣,说:“主要靠什么?”

    陈海说:“对啊。”

    李欣下意识地说:“说实话,这个我还真没想过。”

    陈海笑道:“你小子别藏着掖着的,说说看嘛。”

    李欣认真一想,说:“真没有藏着掖着的意思。要说做期货什么最重要,我觉得是数值分析最重要了。”

    陈海说:“数值分析?”他完全没想到李欣的回答会是这样。

    他原以为李欣会说某某技术指标、或者某某分析方法最重要,可李欣的答案却是这么个看似完全不相干的东西。

    李欣点点头说:“对。”

    陈海不满地说:“我问的是期货,你却跟我说数值分析,你这是拿统计学忽悠我呢?”

    陈海问的这个关于做期货什么最重要的问题,其实在这之前李欣自己也没有认真归纳总结过,今天陈海提出这个问题后,他认真一想,立刻就说出了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感受。

    可没想到的是,他这个最真实的回答却让陈海疑窦丛生。

    看着陈海疑惑的表情,李欣解释说:“我忽悠你干啥?我真是这么想的。大家都以为做期货就是看着k线图买卖就行了,殊不知k线图只是表象,真正的涨跌因素是背后的产量、销量、成本、售价以及市场供求关系这些东西。你不做数值分析,对商品的产量、销量、成本、售价这些影响供求关系的数据没有详细的了解,不是盲人骑瞎马,到处乱撞吗,还怎么做啊?”

    陈海听了李欣言之凿凿的解释,再看看他一脸专注的神情,知道这真是李欣的心里话。

    李欣这番话的字面意思他是听懂了,可话里蕴含的那种深远的意味,就算是李欣本人,也是此刻忽然间融会贯通后总结出来的。

    这字字珠玑的金玉良言,对没有真刀真枪地在期货市场上历练过的陈海来说,就像是耳旁风一样,在耳边轻飘飘地就滑过去了。

    于是陈海换了个话题,问:“啥时候请客喝喜酒啊?”

    李欣知道他问的是自己和李颖的事,就淡淡地说:“嗨,结婚的事还早呢。”

    他正为和李颖冷战的事头疼,万水又远在几百公里以外,也是聚少离多,婚姻大事他此刻还真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陈海见他对此事情绪不高,就没再多问。

    俩人又聊了一会儿,陈海有事回单位去了。

    这一下午,李欣就自己一个人呆在大户室里,在电脑前专注地看行情,直到证券公司下班关门他才走。

    这个大户室,给喜欢清静的李欣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去处。最近在公司办公室里呆着也是没事做,他一有空就跑到这里看行情,好在糖业公司现在如同一盘散沙,根本就没人管他。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两个月。

    两个月后,在轻工厅的主导下,南方集团兼并了糖业公司,将其改名为该集团在江城的销售分公司,保留了蔗糖和酒精销售业务,同时将该集团的其他业务引入。南方集团总部也从原来的地点迁到糖业公司这栋大楼里。

    新公司的管理人员大多来自南方集团,糖业公司原有人员做了较大幅度的调整,除了能有门路调走的人员外,一些符合提前退休和内部退养的人员纷纷办理手续离开了公司,留下的人员中,大多被充实到一线业务部门。

    马天明以副总经理的身份留在新的销售公司,负责原来的蔗糖和酒精销售业务。

    李欣继续留在公司行政办公室,夏小娜则被安排到公司人事部。

    办公室主任由南方集团办公室主任姜华兼任,办公室的人员除了姜华和李欣以外,从南方集团新调来了两个人,接替夏小娜和其他两位离开公司的同事。

    从行政办公室搬走那天,夏小娜收拾完东西,对李欣说: “有空来人事部坐坐哈!”说完,两人哈哈一笑,心情都有些复杂。

    夏小娜走后,李欣正坐着抽烟,心里很不是滋味。

    林立走进来,看见李欣一个人满腹心事地呆坐着,过来拍着李欣的肩膀说:“办公室现在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你小子幸灾乐祸吧!”李欣没好气地说。

    “嗨,哪能呢!我那边也差不多,好多人都走了,高辉被安排去卖铜去了。”林立说。

    虽然还是在同一个办公室里,但是公司内部巨大的人员变化,还是让李欣感受到了失落感,尤其是南方集团来的那些人,在糖业公司原来的职工面前表现出来的那种优越感,让李欣像是去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一样,有一种强烈的陌生感。

    林立小声问:“你们办公室这边的人好不好处?”

    李欣摇摇头。

    林立小声说:“我们那边也是,南方集团那边来的人,一个个看人的眼神都不对,好像原来糖业公司的人都是后娘养的一样!以后的日子,难了!”

    “我靠!大不了自己干,我还觉得他们不顺眼呢!”李欣说。

    听了李欣的话,林立劝道:“兄弟,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在人家手底下过日子,还是想开点吧,不然难为的是自己!”

    他以为李欣说的是气话,其实李欣这话一半是气话,另外一半道出的却是他近来深思熟虑后的心声。

    就在一星期以前,他已经把目前手上最重要的两件事情办完了。

    一件事是期货市场上那六百手持仓,他在价格涨到四千六百元附近的时候全部平仓出场了,净赚了八百万元。

    另外一件事是,公司的房改刚刚完成,李欣住的那套房子已经被他按房改政策买下了。这样的话。李欣辞职也不用担心住房问题了。倒不是离开了糖业公司后他在外面买不起别的房子,这样的福利分房以后再也不会有了,能享受干嘛要放弃呢。

    至于工作问题,以李欣现在的心态,去哪个单位恐怕都不是长久之计,因为他的心思全放在证券和期货投资上。他自己认为,以后自己的发展方向,应该就是证券和期货投资这条路了。

    所以,他原来呆在糖业公司就有些心不在焉,要走要留都无所谓,全都只在一念之间。

    促使他下决心的,是公司兼并以后所感受到的种种冷遇,这让心高气傲的他实在是难以忍受,所以立刻就动了离开的念头。

    这天,李欣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写辞职信,被夏小娜进来看见,她一脸惊讶地问:“你要辞职?”

    “是啊,我这也是刚刚才决定的。”李欣说。

    “你咋这么傻!干啥要辞职啊?” 夏小娜说。

    “公司都这样了,继续呆在这里跟二等公民似的,这种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我想想就头大,还在这干啥?” 李欣说。

    “那你也不要辞职啊,辞职就没有公职了,以后就没有回旋余地了!你可以办停薪留职手续啊,这样的话还保留公职,以后有机会联系到其它单位的话,还可以调动的。” 夏小娜说。

    “有这么大差别啊?我还以为差不多呢。” 李欣说。

    “你这秀才两耳不闻窗外事,整天都琢磨啥呢?” 夏小娜说。

    “无所谓了,就算将来能去别的单位,又能怎么样呢?还不就是一个月几百元工资。你看看糖业公司,几年前多么风光,现在沦落到这步田地。”

    “你辞职以后去干啥呢?” 夏小娜接着问道。

    “炒股票、炒期货,或者做点别的什么事吧。”李欣说。

    夏小娜说:“知道你一直关注这些,对这些感兴趣,但是辞职去专门干这个,行不行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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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盘手札记介绍:
都说商场如战场,可是有多少人知道期货市场是战场上刺刀见红的前沿阵地? 人生就像k线图,有阴线,也有阳线。 是怎样的人生经历,让男主角发出了“向左看,一目了然;向右看,一片茫然!”的感慨? 请走进这部小说,走进书中人物的内心世界,一窥主人公在漫山遍野芬芳中的情感历程,回望期货市场波诡云谲的变化,体会一飞冲天的快乐,也品尝泥沙俱下的痛楚。 本故事人物﹑情节均为虚构,若有雷同,纯属巧合。操盘手札记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操盘手札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操盘手札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