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轮回的一天
我一愣，仔细想想看，确实是这样。就算之前我闻过多么恶心的味道，最多也只是头晕目眩，从来还没有过中毒的情况。
“不过，也是有能够使用瘴气杀人的妖怪的。”竹轩继续说道，“数量不多，但我也是知道几个的。这类妖怪的阴气很重，怨念很深，一旦被缠上就很难逃脱。但是，如果真的是这类妖怪杀死了老妇的话，我们无论如何都应该有所感觉才对。”
我点点头，同意竹轩的说法。
“这就很奇怪了。就我目前的感觉来看，这位老妇人的死，简直就像……”竹轩皱紧眉头，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就像什么？”我追问。
竹轩犹豫着看向了我，说道：“就像是谋杀一样。”
“谋杀？”我一时间没有明白竹轩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老妇人被杀的事件，与其说是妖怪作祟，总感觉更像人类犯下的谋杀案。”
我吃惊的看向竹轩，“你的意思是……老妇人是被人杀死的，而不是厉鬼？可是，你说老妇人是被瘴气毒死的……”
竹轩点点头，“对，所以我才说事情很古怪。人类若是想犯下谋杀案，用人类的毒物可是要简单多了。像是***、砒霜或者蛇毒之类的，杀人都很方便。不，对付那样一个体弱多病的老妇人，随便用个什么武器就能杀死了吧，根本都犯不着这么大费周章。”
越听越觉得扑朔迷离了。
“那到底是……”
“我不知道。”竹轩摇了摇头，叹息道，“要么就是有妖怪聪明到像人类一样下毒害人，要么就是有人有什么理由不得不这样大费周章的杀人。现在也无法判断，只能说事情变得棘手了。照这样下去，在九尾狐忙完他的事情赶过来之前，杨先生可能就要被伺机潜藏的凶手给杀害了。先是儿子，然后是妻子，最后恐怕就是……”
我立刻就站了起来，“我去打电话通知温九柏。”
“好。”竹轩点了点头。我刚要离开的时候，他又叫住了我。
“顾羽，打完电话以后就去休息吧。”
我一愣，问道：“那你呢？”
“我不需要睡眠，有这个时间还是保护好杨先生吧。”竹轩也站起身来，安慰我道，“有什么事情可以明天再说，听我的，好吗？”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了。
回到房间里，我立刻就拨通了温九柏的号码，然而却意外的打不通。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奇怪了。要是温九柏关机或没有接到的话，不应该是这个语音提醒吧？难道是移动的语音提醒出了问题吗？
我又拨了两遍，然而听到的提示音依旧是空号提示。
这是怎么回事？
我握着手机，犹豫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竹轩。可一看时间，已经很晚了。
算了，我打了个哈欠心想，像竹轩说的那样，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明天再做调查也不迟。反正竹轩不会睡觉，万一发生什么事情他一定会把我叫醒的。
迷迷糊糊中，连衣服都没有脱，就合衣在窄小的床上睡下了。
意识有些模糊，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而睁开眼睛的时候，我是被一阵冷风给吹醒的。
怎么回事……我的被子呢？
我皱着眉头翻了个身，却发现身体被硬硬的棱角给硌到了。
到这个时候，我才真正的睁开了眼睛。
我没有睡在床上，身上也没有舒服的被子。正相反，我居然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刚刚硌到我的东西正是地上的一块小石头。
我一下子就惊醒了，立刻跳了起来环顾四周。没错，我现在并不在室内，而是躺在天空之下，吹着十二月份的寒风。准确的来说，是站在某户人家的门前。
仔细一看，这户人家，不正是我们昨天拜访过的杨先生家吗？门口还挂着“宠物诊治”的字样呢。
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会突然从屋子里面暖呼呼的床榻变成躺在门外面吹冷风？
“怎么回事……”
没等我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个声音就传入了我的耳朵。我这时候才发现，并不是我一个人莫名其妙的躺到了冰冷的砖块上，竹轩也躺在一旁的地上，一醒来就打了个喷嚏，迷茫的看着四周。
“怎么了？喂，顾羽，是你做的恶作剧吗？”
居然一醒过来就先怀疑我，我没好气的说道：“我也才比你刚醒几分钟而已。到底是怎么回事？昨天晚上你不是说你不用睡觉吗？怎么躺到门外面来了？杨先生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啊！”竹轩也有些气恼的说道，他环顾四周，看表情也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昨天晚上我本来准备一直守着杨先生的，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就突然开始犯困，也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但我可没有睡到门外面来的记忆啊。”
“那按你的说法，难道是杨先生半夜把我们俩搬到门外面来了？这算什么，扫地出门吗？”我怀疑的问道。
竹轩皱着眉头，刚想再说些什么，我们俩面前的门就被打开了。从门缝里探出脑袋的正是杨老先生。
杨老先生先是用陌生的目光打量了我一下，接着又看向竹轩，这次他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哎呀，你不是前几天来过的小哥吗？快进来坐，进来坐。”随后老先生就看到了我，热情的招呼道，“这位是你的朋友吧？也快进来吧！”
这不是……昨天我们刚见面时老先生说的话吗？
竹轩诧异的看了我一眼，又看了老先生一眼。
“杨先生，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竹轩直截了当的问道，“我应该是在守夜的时候睡着了，可为什么会跑到大门口来？”
看着杨先生吃惊的表情，我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昨天……昨天你并没有来过这里啊，小伙子。”杨先生费解的说道，“还有你身边的这位朋友，今天我才第一次见到他呐。”
竹轩一愣，立即沉默了下来，和我对视了一眼，我们两人的心里都隐隐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进去吧。”竹轩低声说道。
进屋之后，竹轩什么都没说，就往偏房的方向跑去。老先生被吓了一跳，想要阻拦他却没有成功。
“小伙子！哎，你往那里去做什么！”
“呃……那个，他是个预言师。”我拉住老先生，信口胡诌道，“所以能预知你们家发生了什么事。没事的，让他去看看好了。”
我也跟着竹轩一路往偏房跑去，看到竹轩迅速来到床边，撩开了老妇人的被子。
虽然老妇人的脸色有些难看，但能够明显的看到她的胸口在上下浮动着。在呼吸。
老妇人还活着。
这是……怎么回事？
“事到如今，只有一种解释。”竹轩像是看穿了我的想法一样，低声说道，“时间被弄乱了。”
我吃惊的看向竹轩，“你是说……我们昨天经历的那一天，又重来了一遍吗？”
“不信就看看你手机上的时间。”
我连忙掏出手机，一看显示屏上的时间，一颗心沉到了最底。
12月23日。和昨天的日期一模一样。
“怎么会这样……”我喃喃说道，“这、这难道是杀害老妇人的凶手做的吗？我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杀害老妇的凶手会这样费尽心机的让她复活过来吗？”竹轩反问道，摇了摇头，“而且，他会有这么大的本事吗？我倒觉得这不会是事件当中的人所做的。”
第十六章 被困
我越发迷糊了，“不是事件当中的人所做的？这是什么意思？”
还没等竹轩回答，杨先生就满头大汗的追了过来。一见我们面色凝重的站在老妇人的卧房里，立刻大惊失色起来。
“哎呀，你们这是……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呀！”
竹轩注意到了老先生，立刻将满面愁容换成了微笑。
“啊，没什么，没什么。杨先生，这是我朋友顾羽，别看他这幅样子，可是我为您请来的驱鬼道士，来这里驱鬼降魔的。”
又来了……这一次就不能换个说辞吗？
杨先生看着我，怀疑的眯起眼睛，“他？看着就像是个大学生似的，怎么会是驱鬼道士呢？”
果然，连话语都跟昨天一模一样。
于是在老先生产生更多怀疑之前，我抢先开口了。
“我知道您肯定会有怀疑。但是我不但知道您妻子昨天突然犯了怪病现在高烧不退，还知道如果不及时采取行动，今天夜里您妻子就会有生命之忧。”我笃定的说道。
话一出，杨先生果然大惊失色，眼看着就要向我下跪，被我眼疾手快的扶了起来。
“活神仙降临啊，我们老两口总算是等到这一天了！”
“不用不用。”我实在是不想再把老人接下来的话听一遍了，“你只要取笔墨纸砚来，让我画符保平安就是了。后面的事情，我和竹轩来思考就好了。”
“好，好，没问题！”
老先生就像昨天一样，千恩万谢的跑去拿笔墨纸砚了。而我熟练的在纸上画了几个苹果，就把纸张扔给了老人家。
“这、这……苹果？”
“我知道。你去把它贴上就好了，贴在房间的四个角里。”我敷衍的说道。
老先生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鬼画符似的符纸，终于还是点点头，急忙跑去贴了。
竹轩在一旁看着我笑出声来，“噗哧。别说，顾羽你啊，还真有点江湖骗子的风范呢。”
我无奈的看着竹轩，“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拿我打趣？这个重复的时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有眉目了吗？”
竹轩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说了句：“水渍。”
“……水渍？”我莫名其妙。
“你还记得我昨天跟你说过，这栋房子的墙角里有水渍吗？”竹轩问道，“但是，最近言城却根本没下过雨。墙的对面也没有空调洗衣机之类会产生积水的家电，那么这些水是从哪里来的呢？”
说着，竹轩指向了墙的一角。那里的一片水渍还是跟昨天一模一样。
“那，这是怎么回事？”我等着竹轩给我回答。
竹轩抬头看了看窗外，又低头看向水渍，“屋子的墙壁是紧贴着外面的，没有院子，也没有放什么会漏水的东西。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现在外面正在下雨。”
我一下子就听懵逼了，“等等，你在说什么胡话呢？现在外面可是天气正好呢。”
“不信？”竹轩露出一抹微笑，“不信的话我们就问问看。”
我更加莫名其妙了，只见竹轩向里屋喊了一声，“杨先生！现在外面是不是在下雨啊？”
不一会，杨先生从里屋探出了头，似乎在疑惑这个小伙子为什么要问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
“是啊，这几天一直都阴雨连绵的。今天也陆陆续续的下了一整天的细雨呢。两位走的时候可记得要拿上雨具啊。”
竹轩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好的，我们会记得的。”
怎么回事？我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跑到窗户旁看了又看，可怎么看窗外都是太阳高挂的大晴天。
没错啊，就算人的眼睛能够骗人，可我和竹轩来的时候身上也完全没有被淋湿过。反倒是在地上沾了不少的灰土。
我看向竹轩，“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已经知道了吗？”
竹轩微笑着点了点头，“事情很简单。这个家里的时间是在下雨，可是外面的时间却是晴天。雨天与晴天的时空被割裂开来了。”
我想起了昨天觉得奇怪的老兽医家的陈设。老旧的灶台，不知道落伍了几年的冰箱和家具……
我一愣，“你难道是说……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老兽医的家，根本就不是当前的时空？”
竹轩赞许的看向我，“不错嘛，我们的顾小羽现在也学会思考这回事了。”
我恼怒的瞪他，“都什么时候了，你能不能不要再拿我开玩笑了，快说是怎么回事？”
“可能是‘他’吧。”竹轩的表情又凝重起来，“先是利用我的同情心让我接下这宗委托，然后用年兽困住我们，把我们困在一段过去的时间里，既无法逃脱，也无法与外界联络。”
竹轩这么一说，我立刻就想起了昨天打不通的电话，立刻浑身一冷。又掏出手机拨打温九柏的号码。
然而……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没有用的，电话是一定打不通的。”竹轩摇摇头，“我们现在已经身在过去的时间当中了，想要联络未来的温九柏，可不是那么容易。”
“可是，凌霄道士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我抬起头问道，“把我们困在一个小兽医的小房子里？这有什么意义？”
“我也不知道。”竹轩摇头道，“但恐怕他原本是想要对温九柏下手的。但是却没想到温九柏因为调查没有前来，反倒困住了我们两个。如果不做点什么的话，我们有可能就会一直被困在这里，12月23号这一天会永远的持续下去。”
一股难以名状的恐惧袭上我的心头。
“不，不会的！”我激动的说道，“我们可以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出去啊，不管那个兽医和他老婆了。既然你说这里是过去的时间，那就是说他们说不定早就死在这里了，我们干嘛还要帮他调查！”
“那你就试试吧。”竹轩平静的说道。
我也一不做二不休，跨出门槛就往门外走。
这有什么了不起的，只要我不管不顾的往外走
就在这时，奇异的事情发生了。我的前脚迈出了门槛，后脚就落在了屋子里面。我迈出大门的一瞬间，突然就又回到了屋子里面。
“看吧，我刚才就说过了。”竹轩平静的看着我。
我不信邪，又试了一遍，然而还是和上次一样，无论怎么走，最后都会回到屋子里面。
“困住我们的人肯定不是想单纯的把我们困在这里。要不然的话，凭他的本事，绝对有比这简单得多的方法。”竹轩思考道，“他肯定有什么目的……”
第十七章 分析
就在这时，屋里传来了喊声：“大师！那个已经贴好了！”
竹轩看了我一眼，“走吧，我们去看看老妇人的情况。”
我看着竹轩，有些犹豫的问道，“你还要去吗？按照你的说法，那位老妇人可能在好几年前就已经死了。”
竹轩反问道，“如果是你，你会去吗？”
我看着他，还是点了点头。
“这不就是了，走吧。”
竹轩像昨天一样为老妇人把了脉，又开了药。我看到他在药方上修修改改了好半天，似乎在思考比昨天更好的方案。
“好了。你去抓药吧。”最后竹轩终于把药方写好，递给了杨先生。
“好，好，我马上就去。”杨先生如获至宝一般拿好药方，刚想出门，竹轩又叫住了他。
“等等！”
“怎么了？”杨先生回过头来。
“啊，就是……突然想起一件事来。”竹轩露出微笑，伸手指了指身侧的卫生间，“先生，你之前跟我说公子在浴室里被冻死，就是这里吗？”
老先生点了点头，“是啊，就是在这里。怎么，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不，没事。”竹轩摇摇头，“只是顺便一问罢了。您快去买药吧！”
“哎，好的。”
老先生离开以后，竹轩就对着浴室的方向发起呆来。
“怎么了？”我立即走过去。
“只是在想，也许凌霄这样困住我们，是想玩游戏。”竹轩突然说道。
“玩游戏？”我重复道。
“没错。我听说凌霄这个人聪明谨慎，智商超群，又诡计多端。他现在一定在某处地方观察着我们，如果站在他的角度上想一想的话，可能……就和游戏差不多吧？”竹轩看向我，“他很可能是扔给了我们一个解谜游戏。”
“解谜游戏？”我恍然大悟，“那指的一定就是杨先生家里发生的闹鬼怪事了吧！”
竹轩点了点头，“恐怕是让我们查出这里的真相，要不然就会被一直困在这里。”
“现在也只能这么想了。”
“这次的委托无论从哪里都透着古怪的感觉。不是指我们被困在这里，而是杨先生和他的家人的事件本身。”竹轩思考道，“首先杨先生和他的家人不是什么坏人，只是一个普通的百姓之家。无缘无故，怎么会招致恶鬼上门。而且不是普通的骚扰，而是一定要置这家人于死地，这就是第一个疑点。然后，据杨先生的说法，他的儿子是在洗澡的时候被一阵迎面袭来的冷风给冻死的。之后不久，杨先生自己也被那阵冷风袭击，要不是老伴及时赶来，他就已经死在浴室了。”
“没错啊。”我点点头。
“可是杨先生的描述里也有很奇怪的地方。”竹轩走到了浴室里面，拉开浴帘，指给我看，“你来看，这间浴室里没有花洒，只有一个老旧的水管来充当淋浴头。这样的老水管是铁制的，而且从锈迹上来看，已经用了很久了。”
我跟着竹轩走过去，看了水管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那又怎么了？”
竹轩摇摇头，“你想一下，如果这浴室接受了两次能够把人冻死的低温，这么破旧的水管，会像现在这样完好无损吗？”
我恍然大悟，嘴巴半天没合上，“你好厉害啊，绝对可以去当侦探了。”
竹轩好笑的看着我，“行了，就算吹捧我也没有你什么好处哦。”
“但是，按照你的推理，难道说杨先生是在撒谎吗？”我问道，“他为什么要撒谎？这对他应该没有什么好处才对吧。”
“我也不知道。”竹轩摇了摇头，看向我，“不过顾羽，从现在起，不要相信眼睛所见的，也不要相信耳朵所听到的。一切都有可能是假的，一切都有怀疑的价值。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够找出真相。”
接下来，如同我们熟悉的那样，杨先生跑去集市里将药买了回来。随后他去煎药，我和竹轩去厨房做饭。
食材和昨天一模一样，根本不需要思考，拿起来就做。因此我与竹轩之间沉默了很久，可能是由于各怀心事，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好了，接下来去叫杨先生来吃饭就行了。”准备完成，我把手在毛巾上擦了擦，就准备走出厨房。
“再等一会吧。”竹轩将我叫住，“别忘了，我们今天的速度比昨天快多了。杨先生肯定还没有煎好药。”
“也是。”我叹了口气，在凳子上坐下。明明没干什么活，却感觉身体快要散架了一般。
“就没有什么办法……”我喃喃自语，“能直接将那可恶的家伙从幕后揪出来吗？”
竹轩也坐了下来，苦笑一声，“方法肯定是有的。但是现在敌在暗，我在明。贸然行动的话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只可怜我，原本是一个无关者，却莫名其妙的被卷进了我宿敌的纠纷啊。”
这么一说，也的确是这样。
竹轩本来是和这件事毫无关联的，他原本也可以对温九柏的事情置之不理。更用不着帮温九柏接下这件奇怪的委托。
恐怕……是因为我吧。如果竹轩不是认识我的话，根本不可能接下委托，也就不可能被卷进温九柏的事情里来了。
“别误会了。虽然说若不是认识你，我不会亲自登门拜访那只老狐狸。”竹轩突然开口道，仿佛看穿了我的思绪一般，“但是接下委托这件事绝不是因为你，要说为什么的话……果然还是善良在作祟吧。”
竹轩自嘲般的笑了一下，“对于人类，无论他们有多么狡猾，多么邪恶，做过多么天理不容的事情，我仍然始终对这个种族，抱有希望和期待。这也许就是人类口中所说的‘善良’吧。我无法忍受有生灵在我面前濒死却束手旁观。凌霄也许就是看准了我的这一点，因此才设下这样的圈套让我们上当的。”
竹轩的表情很平静，虽说平静，眼睛的深处却闪烁着一丝悲伤。
善良……吗？
说不定，竹轩以前因为他的善良吃过不少苦头。光是记载不详的传说中，就有许多人类对白泽的向往化为了贪欲，想要将这只神兽占为己有。
难以想象，竹轩他经历过那样的痛苦，却到现在还保有一份善良……
“善良这东西。”我干咳了一声，嘀咕道，“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不是坏事。”
竹轩略带惊讶的看向我，然后噗哧一声笑了起来。
同时，我感觉到有一双手揉了揉我的脑袋。
“我知道啊。谢谢你，顾羽。”
我脸一烫，差点从凳子上跳起来。一抬头对上竹轩的眼神，后者笑眯眯的看着我，一点也没有尴尬的感觉。
“话又说回来，这个凌霄，他到底是什么人？”我连忙转移了话题，“他一定很了解你，也了解我。不然的话，根本不可能做出这样的圈套来。”
“我要是知道的话就好了呢。”竹轩叹了口气，“我没有见过那位道士，也不知道他有多大的神通。要是温九柏在这里的话，局势一定会对我们更有利。不过他既然不在这里，目前我们也只能做好眼前的事情了。”
说到眼前的事情……
“杨先生的妻子，那个老妇人，今晚还会死吗？”我语气有些沉重的说出这句话。
“我不知道。”竹轩说道，“昨天她到底是怎么死的，我们到现在也不知道。按理来说，昨天给她喂过药之后就没有人进出过那间屋子了。屋子的四周也都贴上了你写的符咒。如果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进来的话，你就应该有所感应才对。”
第十八章 第三天
我迷茫的摇了摇头。昨天我并没有过任何竹轩所说的感应。
“没办法了。”竹轩叹了口气，“那么今天晚上吃过饭之后，我们两个轮流守着老妇人，一定要保证她的安全。”
我点点头，心里也同样是那样想的。
“好。”
于是在和杨先生一起吃过晚饭之后，我们主动提出了要照顾老妇人，并让杨先生提早回房休息了。
就这样，我和竹轩轮流呆在老妇人的房间里照看她。老妇人在喝了药以后明显状态安稳多了，我甚至觉得只要我们这样守着，到了第二天早上，她就会平安无事的醒来的。
然而，美好的愿望终究只是愿望。就算是我和竹轩这样目不转睛的盯着老妇人看，到了午夜的时候，她还是出事了。
没有任何征兆的，老妇人的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接着表情也狰狞起来，嘴里开始呜呜的叫嚷着。
“竹轩！”我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竹轩也立刻惊醒过来，跑到老妇人的床边。
“中毒了，快，顾羽，去把我的包袱拿过来！”竹轩大声喊道。
“好！”我也不敢有迟疑，立刻跑出房间去拿竹轩的包袱。我听到竹轩对老妇人低声说着“不要紧的，坚持一下，一定要坚持住啊！”
我用最快的速度把竹轩的包袱拿了过来。然而等我冲进房间的时候，竹轩已经站直了身体，低着头，而老妇人倒在床上，身体僵硬，连那狰狞的表情都僵在了脸上。
竹轩摇了摇头，轻轻说道：“不行。已经去世了。”
“怎么会这样……”我喃喃说道，放下包袱向床边走去。
不过眨眼间的功夫，这么一个大活人就死在了我们的眼皮子底下。一股愤慨之情从我的心底涌上来，然而还没等我发作，我就注意到竹轩放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
“要是让我抓到元凶，我发誓，我绝对会将他碎尸万段。”竹轩冷冷的说道。
杨先生听到骚动很快的从屋子里跑了过来，然后又是一次昨天的重演。我不忍心再看到夫妻离别的一幕，走出了屋子，深吸了一口夜晚冰冷的空气。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坐在院子里，呆滞的望着满天繁星，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心里一片空洞的悲伤。
人的生命竟然是如此脆弱，就算我和竹轩两个人拼命保护她，她却还是在我们的面前死去了。
简直就像虫豸一般，随随便便就能被什么东西给杀死。并且因为这样，更激起了我对凶手的痛恨。
无论凶手是人类还是妖怪，轻而易举的剥夺一条无辜的生命，就像竹轩说的，就应当被碎尸万段才对。
然而就算我心里怎么痛恨，现在也只能在心里咬牙切齿一下而已。因为根本就找不出凶手到底是谁来。
就在我陷入这莫名其妙的混乱思考的时候，脚边一声脆响把我吓了一跳。低头一看，似乎是我的脚尖踢到了什么东西。
我弯下腰把那东西从桌子底下捡了起来，一看，竟然是一只陶瓷碗。
碗？怎么在这种地方？而且这只碗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啊。
与此同时，我闻到陶瓷碗里传来了一股让人不舒服的臭味。
这股臭味，难道说是……
对了，如果是这样的话，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我立刻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必须得把这件事告诉竹轩才行。
然而，就在我这样想着的时候，一股困意突然向我袭来。我脚下一个踉跄，没能站稳，又坐回了凳子上。
不好……好困。完全无法抵抗的困意。
我就这样陷入了睡眠。
不出所料的，第二天，我又是被室外的冷风给冻醒的。刚一睁开眼，我就接连打了三个喷嚏。
这下倒好，这么下去，我不是先被这个轮回折磨疯，而是先要被这室外的冷风给冻死了。
对了，竹轩呢。
往旁边一看，不出意料的，竹轩就躺在我的身边，明显是被我的喷嚏给吵醒了，正不爽的看向我。
我悻悻的说了句，“你又不会感冒，知足吧。”
竹轩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衣服，皱起眉来，“果然又回到这里了吗？”
我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日期。没错，12月23日。
“不过，虽然又回到这一天的开始，也不算全无收获。”竹轩露出了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微笑道，“至少经过昨天的那一回，我已经有了怀疑对象了。”
听到竹轩这么一说，我也一下子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情。
“我也有了！”我立刻说道。
“哦？”竹轩感兴趣的问道，“是谁？”
我看了看竹轩，只说了两个字，“……汤碗。”
竹轩的眼睛一亮，我立刻就明白了，他与我所怀疑的对象是一个人。
就在这时，杨先生家的大门打开了。像昨天一样，杨先生从里面探出了个脑袋。
“哎呀，你不是前几天来过的小哥吗？快进来坐，进来坐。这位是你的朋友吧？也快进来吧！”
这次我没等竹轩说什么，就抢先一步走了过去。
“我是他的朋友，但同时也是他请来驱妖降魔的道士大师。我预知到阁下家中有大灾难发生，特赶到此地，前来助一臂之力。您的妻子是不是突发怪病，此时正卧床不起，滴水不进？”
杨先生把嘴张得大大的，呆滞的点了点头。于是我向他伸出一只手来。
“取笔墨纸砚来，让我画符咒贴在房间的四面，就可以消灾辟祸了。”
竹轩在一旁偷着笑，杨先生不久之后拿来了笔墨纸砚。我用比前两次还潦草的笔法随便画了两笔，就交给了杨先生。
老先生拿着鬼画符一般的东西看了半天，刚想开口，我就打断了他。
“别看了，画的是苹果。”我笃定的说道。
老先生看了看我，更说不出话来了。
“还站着干什么？”我催促道，“快去把符贴上去。”
“好、好！”杨先生这才拿起纸张，跑去里屋贴符去了。
竹轩像是憋了半天，终于笑了起来，“哈哈哈……厉害啊顾羽，早就说过，你就是有当神棍的天赋。”
第十九章 真凶
“好了，这种时候你就别取笑我了好不好？”我没好气的说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引蛇出洞了。”竹轩露出一抹微笑，“现在我们的优势很明显，多亏了那位神秘的幕后人让我们在这一天里一直兜圈子，所以我们知道的远比元凶要多得多。”
我点了点头，计划就这样在我和竹轩之间诞生了。
“杨先生。”我在身后喊住了老先生，把药方递给了他，“这是竹轩给夫人诊断以后开的药方，你去药店把药抓回来吧，应该会有效果的。”
“这样啊。”老先生接过药方，慎重的收在怀里，“我马上就去。”
待老先生走了以后，竹轩才从屋子里走出来。
“给他了吗？”
我点点头，“没问题。”
“好。”竹轩满意的说道，“那就开始吧。”
不久之后，杨先生就把药抓回来了。像前两次一样，我让杨先生去煎药。
“……我和竹轩就帮忙做晚饭就可以了。”
“那、那怎么能够……”杨先生果然推诿起来。我根本不听他要说什么，直接推着他的肩膀，就把他推出了门外。
“行了别客气了，你就负责煎好你的药就可以了！”
“可、可是”
“有什么情况你就朝厨房大喊一声，我和竹轩就会出来的！”
杨先生叹了口气，摇摇头，走进了屋子里。
老妇人躺着的房间里很昏暗，由于空气不流通，还十分闷热。房间的四面贴着那鬼画符似的所谓符纸。杨先生走进来，看着那符纸冷哼一声。
“什么符纸，不过是小孩子胡乱涂鸦而已。还说什么自己是大师，真是可笑呐。”
杨先生端着药碗，慢吞吞的走进屋子，还不忘记回头关好了房门。
老妇人就躺在房间的床上，身上盖着棉被，呼吸困难，脸上全是汗珠。
杨先生缓缓的走近床榻，慢慢的坐在一旁。他先将药碗放下，俯下身，以一种近乎贪婪的姿态开始在老妇人的脸旁嗅来嗅去，喉咙里发出一种怪异的，好几种声音混杂在一起的呜咽声。
“真倒霉啊。”
“倒霉啊。”
“可怜的女人，可怜的家庭啊。”
“有什么可怜的，被我们盯上”
“是她的荣幸！”
杨先生不满的扭动了一下脖子，低声吼道：“吵什么，就不能先安静下来干活，聒噪死了！”
所有的声音立刻消失了，只剩下杨先生一个人。
只见一条紫红色的舌头从杨先生的口中吐了出来，那条可怖的舌头一直延伸到了盛药的汤碗里。瞬间，一股浓烈的臭味弥漫在房间里，最密集的当然是那碗汤药。
“好了好了，老婆子，喝下这碗药，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哦。”杨先生发出一阵断断续续的笑声，把碗凑到了老妇人的唇边，“骗你的啦。”
然而，就在这时，说时迟那时快，老妇人突然陡的睁开了双眼，一只手从被子底下伸了出来，一把握住了杨先生端着药碗的手腕。
“啪”的一声，惊吓之中，杨先生将汤碗摔在了地上。药汤洒在了地上，地面上顿时响起“嘶嘶”的声音，冒出了一股腐蚀产生的烟雾。
“原来如此。原来你就是这样害死这一家人的吗？”老妇人说道，发出的却是一个属于少年的声音。
也就是这时，我从一直躲藏着的门后冲了进来。
“果然是你！”
床上的“老妇人”冷笑了一声，一阵白光闪过，老妇人变成了竹轩的样子。
杨先生明显慌神起来，甩开竹轩的手，往后退了几步。
“你、你们在说什么啊，我根本就听不明白。这不是你们让我煎药给她送来吗？我只不过是照做而已……”
“是吗？还在装傻啊。”竹轩掀开被子站起来，冷哼一声，“要我再提醒一下吗？还是说你已经忘记自己是谁了？”
杨先生还在硬着头皮想装傻，“您说的话我听不懂。”
“是吗？”竹轩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了那只掉在地上的药碗，将碗底朝向了杨先生，“这碗里的药汤，怕是被你加了料，才会将老妇人害死吧。我差点忘记了，这可是你五奇鬼的拿手好戏啊。只可惜，杨先生的妻子现在已经被我们搬到另一间房里，不会受到你的残害了。而你呢，根本就不是什么杨先生，恐怕真正的杨先生早就被你给害死了吧？”
昨天夜里我就是在院子里发现了那只被扔到一旁的药碗，里面流出的液体发出了我很熟悉的腐臭味道。而竹轩只负责开了药方，煎药和喂药的人都是杨先生，这期间我和竹轩都没有插手。
那么当然，我很快就将怀疑的矛头指向了杨先生。只不过没想到竹轩竟然能够这么清楚的说出对方的身份，还是让我吃了一惊。
“瘴气这东西，就算是剂量再大，发挥效用的时间还是太长。起初只不过是会让人头晕目眩，昏迷不醒。因此就出现了喂药之后，老妇的情况反而稳定的假象。”竹轩把碗放到一旁，盯紧了杨先生，“身为妖邪之物，竟然会像人类一样学会下毒害人，这让我迷惑不解了好久。可后来仔细一想，我就明白了。你装作人类，甚至模仿人类下毒也要隐瞒自己的身份。目的是想要将我和顾羽这两位客人也不声不响的谋害掉吧！你见我们是客人，身份又是道士，不知道我们能力的深浅，所以才用这样的方法来试探吧。”
竹轩厉声说道：“我问你，真正的杨先生到底在哪里？”
杨先生不，五奇鬼露出笑容。那笑容完全不像是人类能够做到的表情，嘴角高高的上扬，嘴唇向后翻起，舌头也露了出来。好几种不同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
“暴露了啊。”
“暴露了呢。”
“好聪明的道士。”
“他在问我们话呢。”
“那个老头子在哪里？”
“他就在这里啊！”
说着，杨先生的外貌开始改变。我惊异的看到，杨先生外貌的整张皮都脱落了下来，从嘴巴开始，皮囊被完全撕裂了。而从皮囊中钻出来的，是一只我从来没有见过的诡异生物。
不，说是一只……更像是五只不同的生物。
第二十章 五奇鬼
五只丑陋的鬼在空中摇摆着身体，最下端链接在一起。其中四只没有眼睛，只有一张嘴盆大口，而最中间的一只体型最大，有一只独眼瞪向我们。
我被吓了一跳，险些坐到地上。
“这、这是什么东西？”
“五奇鬼。”竹轩声音平静的对我说道，“其实是由五个厉鬼纠缠在一起组成的共生体，其中只有一个鬼是有眼睛的，因此其他的鬼都要听从独眼鬼的安排。民间传说中，五奇鬼喜欢找上不好不坏的倒霉蛋，在他睡觉的时候五个脑袋轮流在床头嗅一嗅，被他嗅过的人很快就会死掉。其实那就是五奇鬼放出的瘴气使人中了毒。”
“没办法了，既然被你看穿了，那就只有承认了。”五鬼之中的独眼鬼嘿嘿的笑着说道，“没错，就是我将这一家人杀死的，本来已经马上就成功了，没想到你们两个人竟然这么厉害，只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就将我识破了。真可惜，本来要将你们两个人也毒死吃掉的。”
“真可惜。”“真可惜。”另外的四只小鬼附和着说道。
“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道士哟。”独眼鬼露出了阴森恐怖的牙齿，“想要毒死你们两个小鬼，还用不着我费尽心思的学习如何伪装。人类永远都是这么高看自己。”
竹轩皱起了眉头。
怎么回事……？
“从古至今，妖怪们历来都只能躲在阴影里面，躲避着人类的驱逐，过着小心翼翼的日子。”独眼鬼发出一声不满的咆哮，“可是我们明明比人类要强大那么多，为什么要甘心躲避在黑暗里，偷偷摸摸的生活呢！所以我披上人类的皮囊，学习过人类的生活，这样一来，外面就有那么多的人类可以捕食！”
“痴心妄想！”竹轩一声大喝，愤怒的说道，“天网恢恢，岂能容你造次！”
不知是不是竹轩情绪爆发时产生了什么特殊的气息，那五奇鬼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一般深吸了一口气。
“哦呀，这个味道……你也不是人类呐。既然同为妖怪，为什么要为这帮作恶多端的人类说话？”
“别把我和你们这些杂鱼小妖混为一谈！”竹轩愤怒的说道。
五奇鬼吃吃的笑了起来，“算了，是也好，不是也罢。事到如今，我们也只有把你们一起吃掉才能解决问题了！”
说时迟那时快，五只厉鬼突然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过来，目标正是还在发呆的我。
“顾羽，让开！”
一瞬间，竹轩冲过来将我扑倒在地，而五只厉鬼则借着冲力冲出了门外，冲到了院子里。
五只鬼凄凌的叫着，再度向碍了事的竹轩扑过去。也就是这个时候，竹轩的周围突然刮起了强大的旋风。
大风刮得人睁不开眼睛，等风停下来以后，我眯起眼睛向竹轩看去，却发现那里站着一只巨大的熟悉的白色的神兽。
“竹轩！”我大声呼喊竹轩，示意他小心。
竹轩应该说是白泽向天空咆哮了一声，不知是对我的回应还是表达他本身的愤怒。
那五奇鬼明显是被突如其来的局势变化给吓住了，一时间竟然动弹不能。而趁此时机，白泽已经迅速的扑了过去，尖利的犬齿直接就咬碎了独眼鬼的身体。
独眼鬼发出一声惨叫，接着整个身体爆炸开来，一些黑红的液体飞溅到了地上。
其他四只鬼失去了领头，立刻“呼啦”一声四散逃走。可白泽哪会给他们这样的机会，立刻飞身上前，一只爪子踩住一只，那几只小鬼也全都进了白泽的肚子。
一切都快得吓人，五奇鬼就这样被解决了。在一阵旋风中，白泽又变回了竹轩的样子。
我立刻跑上前去。但竹轩却立刻背过身去，不愿面对着我。
“别过来！”
我被吓了一跳，还以为是竹轩受了什么伤，三步并作两步，强行扳过了竹轩的肩膀。
“怎么了？你是不是受伤”
然后我发现，竹轩的嘴角还沾着那种黑红的血液，在月光下反射着妖冶的光。
竹轩立刻别过了头，低声说道：“别看。”
说着，就伸出手，要用手背擦掉嘴角的血迹。只不过我赶在他有所动作之前抓住了他的手腕。
“没关系的。”我说着，摸了摸口袋，从里面掏出一张餐巾纸，轻轻拭去了那难看的血迹。
竹轩似乎被我的举动给惊呆了，竟然愣了神，好一会才露出了一个微笑。
“顾羽，你真是一个温柔的人啊。”
我把擦了血的餐巾纸塞到了竹轩手里，没好气的说道：“行了，我不需要你这时候给我发好人卡。事情解决了才是最重要的。”
就在我话音刚落的一瞬间，突然一阵极其尖利的耳鸣声在我的大脑里回荡起来。竹轩也和我同时皱起了眉头，说明他也感觉到了。
四周，好像有什么变化了。
本来还是墨色的天空，一轮圆月挂在头顶。突然之间，墨色就像被什么给驱逐了一般，天空骤然变得明亮起来。视网膜一下子被光亮刺激到，我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再睁眼时，我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四周已经由夜晚变成了白天。
“这是怎么回事？”我喃喃道。
“我们回来了！”竹轩的声音里难掩激动，“顾羽，你看四周！”
我转头一看，我们身处的房子从之前的崭新，变成了破破烂烂的样子。之前的家具也全都不见了，只剩下腐朽的木材和干涸的水井。
我和竹轩立刻跑出门外，果然，之前会让我莫名其妙的回到屋子里的那股力量也不见了，我和竹轩很轻易的就跑出了房子，来到了外面的街道上。
我们跑出来的时候自然是一脸兴奋之情，却没想到差点撞上站在房子外的一个年轻人。那年轻人推着一辆自行车，被我们这么一吓，差点和自行车一起跌倒在地上。
“对不起！你没事吧？”竹轩立刻道歉。
“你、你们是什么人！”年轻人惊魂未定的说道，“怎么会从那里突然跑出来？”
“那个，我们……”竹轩一时语塞，于是我连忙上前圆场。
第二十一章 事件尾声
“对不起，我们路过的，走到这附近的时候迷路了，刚好看到有这么一户人家，本来想进去问问路的。吓到你真是不好意思。”
“这、这样啊。”年轻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问道，“不过这里已经废弃很多年了，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住人了。”
我的心里咯噔了一声，但还没等我把自己的忧虑说出口，竹轩就抢在了我前面。
“这栋房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废弃的？”竹轩问道，“你知不知道原来是否有个老妇人住在这里？”
“老妇人？”年轻人愣了一下，“你们说的是杨玉香奶奶吧？她是我好多年的邻居。”
竹轩的眼睛一亮，“对，就是这个名字！”
年轻人笑了起来，“什么啊，原来你们认识她啊，那就怪不得了。”
“那杨奶奶她，身体还健康吗？”竹轩连忙追问道。
年轻人一副很不好意思的表情，“那个，她已经过世了，所以房子才会废弃的。”
我的心里突然一沉，难道说，我们费了那么大的功夫，经历了两天的重复循环，最后还是没能救下老妇人的性命吗？
“在去年冬天，老人八十大寿的那一年去世的。”年轻人又这样说道。
竹轩立刻抬起头，问道：“去年去世的吗？”
“是啊。”年轻人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侃侃而谈，“杨奶奶这一生可是吃了很多苦，年轻的时候被家里人安排着许配给了祖父，听说结婚的时候她宁死不从，最后被逼得还是顺从了。后来我又听说，到她五十岁的时候，唯一的儿子和丈夫又突然双双暴毙去世了。只有她一个人活下来了，没人知道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偶尔有好事的问起来，杨奶奶也不愿意多说。就只是说那时候有两个少年救了她的命，她虽然不愿意提起那件事，但对于她口中的那两位救命恩人倒是说的不少。说是一个穿着白色的衣服，一个穿着卫衣。啊，说起来，你们两个今天的打扮，倒是很像她口中的两个少年呢。”
听着听着，我就露出了微笑。转头一看，和竹轩的眼神刚好对上，而他也露出了一个笑容。
“既然这样，我们走吧。”竹轩说道。
“说的也是呢，走吧。咱们也该去找温九柏了。”
说着，我们就转身向着老宅的方向出发。
“哎，哎！你们要干什么去？不是说迷路了吗？怎么也不问路了啊？喂！”
就这样，在时空错乱的兽医家的委托，被竹轩完美的解决了。之前不断轮回和重复的时间也终于恢复了正常。
然而，在事件结束之后，那个跟我们玩无聊游戏的幕后黑手却依然迟迟不见现身。就算在房子附近调查也毫无用处，这次神秘的时间重复经历就像凭空出现的一样。
我和竹轩没有办法，最后只能放弃调查，回到老宅，跟温九柏讲述这件离奇的事情。
“原来如此啊。”
这就是温九柏听完我一大串的讲述之后所说的第一句话，完全不温不火，平静得连一丝涟漪都没有。
“你怎么就这个反应啊？”我气愤的说道，“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在听？”
“我当然有在听。”温九柏挑起了一边的眉毛，“也就是说你和竹轩两个人看上去只是出去了一天，实际上却是在一起待了整整三天？”
我哭笑不得的看向温九柏，“温九柏！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在意这种无关紧要的小问题？”
“不是无关紧要的。”温九柏的目光凌厉的射向一旁揉着狗狗毛的竹轩，“你居然跟那边那种人一起在一起待了三天，我当然要关心一下了。说不定他就会对你做出什么不轨之事呢。”
还没等我开口，竹轩那边就冷冰冰的回复了一句。
“是吗？我倒是觉得顾羽跟你这样的人一直呆在一起，才更让人担心吧。”
又来了，又来了，我头疼的想道。这两个人只要凑在一起，永远都能嗅到空气中密集的**味。
这两个人万一一言不合打起架来，我觉得我才是最危险的吧。我悲凉的想。
“说正经事呢。”我赶在两个人吵起嘴之前打断了他们，“温九柏，这可是关乎你性命的事情，你觉得到底是怎么回事？”
“谁知道呢。”温九柏又用了这种含糊不清的用词，“就像你们说的那样，那个人想跟你们玩个游戏吧。”
“不，我和竹轩认为，那个人原本想要困住的人其实是你。很可能是他发现抓错了人，后来才这么轻易的放过我们的。”我打断了温九柏，急促的说道，“也就是说，你才是幕后黑手的真正目标。”
然而温九柏却不温不火的点了点头，“这件事我知道啊。从我一开始收到那封信的时候就已经很清楚了不是吗？”
喂喂，你可是目标啊！到底有没有一点身为目标的自觉啊！
这时候竹轩在一旁悠悠的开口，“顾羽啊，像这种人呢，就应该放任他不管咯。皇上不急太监急，他要是真心想去送死啊，你可是绝对拦不住的。”
我无奈的看了竹轩一眼。这个节骨眼上，大哥您就别添乱了好不好？
也不知道竹轩是不是读出了我眼神里的信息，笑了笑，就站了起来。
“时间也不早了，我就不多在这里停留了。我走了，顾羽，有缘再见吧。”
我一愣，没明白竹轩的意思，“有缘再见是……”
竹轩笑起来，“放心吧，一定会再见的。既然我被卷进了事件里面，就不会再袖手旁观的。等到我该出现的时候，我就会再出现的。”
我稍微松了口气，点了点头，目送着竹轩就像前两次一样，什么联系方式也没有留，就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
现在老宅里又只剩下我和温九柏两个人了。我在心里叹了口气，转过头来准备好好的跟温九柏讨论一下他被当成目标的正经事。
却没想到，我刚一转过头来，温九柏却露出明显不满的表情，下巴微微扬着，阴阳怪气的问道：“你还真舍不得他啊。”
第二十二章 调戏与反调戏
一上来居然是说这个？我哭笑不得的看着温九柏。
“啊，对啊，当然舍不得了。”我故意这么说道，“毕竟人家可是千里迢迢过来的，下一次见面还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呢。”
温九柏的脸色更难看了，他露出小孩子一般的生气样子瞪着我。
“你真的是这么觉得的吗？”
我看着他的表情，觉得更好玩了，拖长了声音，“当然了咯。”
温九柏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然后出乎我意料的，他突然一把拽住了我的胳膊，我就这么踉跄几步，跌进了他的怀里。
那双黑曜石一般漆黑的眼眸就在我的眼前晃来晃去。
“那我呢？三天没有见到我，你就没有一点想过我吗？”
我愣了一下，傻乎乎的说道：“有啊，事件解决不了的时候一直在想你要是过来就好了……”
说到这里，我的话戛然而止，惊讶的看向温九柏。
我好像，发现了什么。
“等等，温九柏。”我推开温九柏的胸膛，有些好笑的看着他，“你难道说是在……吃醋？”
温九柏的眼神立刻变了，他别过头去。
“没有。”
我反而凑得更近，“你就是在吃醋吧？”
“我说了没有。”温九柏抱起双臂警惕的看着我，“我干嘛要去吃那种人的醋，根本没有必要！”
“还嘴硬。明明就是有。”
“没，有。”
就算我在他面前这么问他一整天，傲娇的温九柏大概也不会承认了。于是我收敛了神色，认真的看向他。
“竹轩只是朋友而已。”
温九柏气恼的看着我，“谁要你解释了，都说了我没在吃醋，只不过是单纯的讨厌那家伙而已。”
“我喜欢的只有你一个人。”
温九柏好像对这种直白的告白无所适从，那双无论何时都运筹帷幄的眼睛此时闪烁着不确定的光芒。
他愠怒的看向我，“顾羽！什么时候也轮到你来戏弄我了？”
虽然知道不应该，但我还是大声笑了起来。温九柏反差的样子实在是有些可爱，这样也算是报复了曾经他调戏我的仇。
可是，虽然是抱着戏弄他的态度，我说的话却是真心的。
温九柏的身上总有着无法消除的魅力。
起初，我被他身上的神秘所吸引，而义无反顾的跳出了“日常”这个无聊的圈子，跟随他进入了另一个神秘的世界。
随后，我被他的力量所吸引，那种无论何时都能胸有成竹的气度让我逐渐的迷上跟在他的身边。
而现在，就算我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是九尾妖狐，以及那些可能为人所不齿的过去，也无法减少一丝对他的迷恋。
即使我仍然不知道温九柏为何从一开始就对我有一种执着的情感，但我能明显的感觉到，现在的温九柏与我们相遇时的温九柏是不同的。
以前，就算他也时常对我倾吐爱语，但那些话总让人有种包裹着虚伪外壳的错觉。仿佛是为了某种目的而特意这样戏弄我似的。但是刚刚的温九柏，那种小孩子一般的别扭和吃醋，被揭穿之后还死不承认的傲娇，恐怕才是他真正的内心吧。
这是不是说明……温九柏在经历了与我漫长的相处之后，终于能够对我敞开心扉了呢？
感情这东西是很奇妙的。以前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淡泊寡欲的人，既不热衷于人际，也不热衷于恋爱。无论是男性还是女性，我都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我甚至曾经认为，由于家庭的原因，我可能永远也无法爱上什么人。
而就在这种时候，温九柏如同一个奇迹，降临到了我的生命之中。
如同一团火焰，如同一只野兽，危险而闪耀。
“发什么呆呢？”
回过神来的时候，温九柏正古怪的看着我。
“没、没什么。”我连忙含糊不清的搪塞过去，并连忙转移了话题。好在这个话题也是之前我一直想问的。
“话说回来，之前你就说你为了调查那个道士的事情没有跟我们去查委托，还说白已经查到了线索。你们到底去干什么了？”
“想知道？”
温九柏又露出了那种我熟悉的狐狸一般的狡猾表情，把茶杯从嘴唇边拿下来。
我点了点头。确实想知道，这个没什么好隐瞒的。包括我和竹轩一起行动的时候也时不时好奇他的行动。
“这个嘛，我和白去拯救世界了。”温九柏郑重其事的说道。
没等他说完，我就敲了上去，“你能不能别再这样不正经的了，都说了多少遍了，我们现在在讨论正事！别这么嘻嘻哈哈的了！”
温九柏揉了揉脑袋，似乎有些委屈。
“谁说我在开玩笑了？我说的可是认真的，一字不差的事实啊。”
温九柏露出那样笃定的神情时，我还真有点害怕是自己理解错了。但为了面子我还是硬着头皮反驳。
“哪里认真了？我看现在世界也没有要毁灭的样子嘛。”
“不过，顾羽，你有没有考虑过一个问题？”温九柏却一点也不像是玩笑，反而坐直了身体，好整以暇的问道，“为什么几乎在所有的故事里，总是会有一个、或者是一群反派角色，他们的目的永远都是毁灭世界呢？”
又来了，这是我熟悉的温九柏的无厘头问题。突如其来的甩来一个问题，看似和我们之前的谈话毫无关系，经验却告诉我，他一定是有他的用意的。
因此，无论这话看上去多么的无意义，我也要认真思考后回答才行。
“这个没有什么原因吧……非要说的话，是因为剧情需要吧？因为小说之类的，总是需要一个反派来烘托出主角的英勇来。要不然的话，如果故事里的主角只是每天吃饭睡觉，这样的故事也没有人看啊。”
温九柏赞许的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没错。这的确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不过你有一点说错了。在小说之类的文学作品中，的确是将这个行动夸张化了，但绝对不是无中生有。”
“不是无中生有吗？”我费解的问道，“可是我觉得那些只是小说里才会有的……”
“只有小说中才有吗？”温九柏打断了我，问道，“也就是说，你觉得现实中不存在着希望世界毁灭的人吗？”
我茫然的摇了摇头。毁灭世界什么的，也太夸张了点吧。要是说杀人、抢劫这类的犯罪还能够理解。但像温九柏所说的那样，完全是失去理智的疯子的行为吧。
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世界如果毁灭，那么人类就不复存在，也就是说元凶本人也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这样一来，元凶岂不是根本捞不到任何好处了吗？
我将我的观点一五一十的重复给了温九柏。
第二十三章 讨论
温九柏听完我描述的，点了点头：“你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呢。”
“当然是有道理的了，这不是常识吗？”
“若说是常识，也确实是常识。像你说的，毁灭世界不会给人带来任何好处，元凶自己也逃不过毁灭的命运，如此看来，确实是十分不可思议的事情呢。”
“就是说啊。”我应道。
“但是，如果按这个道理来想的话。杀人又会给凶手带来什么益处呢？”温九柏看向我，突然反问道。
“这个……”
我先是愣了一下，又觉得好笑起来。温九柏为什么会问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呢？
“益处总是会有的吧。杀人凶手都是有动机的啊。”我举例子道，“像是丈夫出轨，所以杀死了小三啊。或者因为和受害者有仇恨所以要报仇啊。或者也有那种杀死某个人就会得到财产的情况吧。杀人总是会有动机的，如果没有动机，谁会去杀人呢？”
“可是，杀了人之后，凶手就会得到利益吗？不见得吧。”温九柏目光锐利的看向我，提出了质疑，“首先，虽然我们在讨论杀人事件的时候，总是说凶手剥夺了被害者的性命。但事实上，凶手杀了人，也并非得到了被杀者的生命，凶手自身也不会因为杀了人就变得长命百岁了吧？”
我一头雾水，“话虽这么说，但是……”
然而温九柏在我说出话之前就打断了我，“如果你是想说凶手能得到其他的利益，比如复仇者杀了人就能复仇，有纷争的人杀了人就能解决纷争的话，我也不这么认为。有一句话叫做‘冤冤相报何时了’，假设复仇者是因为仇家以前杀死了自己的父亲，那么复仇者就杀死了仇家，很可能就会导致仇家的儿子再度怨恨上复仇者，再去杀死他。如此一来，恶性轮回，无论是杀死别人的还是被别人杀死的，两方谁也没有得到什么利益吧。更不用说是解脱了，就算是天一样大的纠纷，杀人也从来不会解决任何问题。你听说过出轨丈夫的老婆杀死小三之后，两个人就能像以前一样生活得幸福美满的事情吗？”
我皱起了眉头，总觉得这个说法哪里不对劲，“就算是这样吧……但是，我刚刚不是也说了，不是也有人为了得到家族财产之类的，杀死自己的父亲什么的吗？那总是能够切实的得到利益吧？”
“不，这也不是吧。”温九柏肯定的说道。
“哎？”
“如果是你的话，你会为了一笔财产而杀死和最亲密的人吗？”温九柏问道。
“我肯定不会……”我下意识的回答道，又急忙解释，“可是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会像我一样想的。再说了，我听说很多富人子弟和家人的关系都很不好，并不是那种什么最亲密的关系。”
“这就对了。”温九柏突然打断了我，点了点头，“换言之，只有关系不亲密的富家子弟，才有可能为了财产谋害自己的亲人吧？如果说富家子弟和自己的父母从小就关系很好，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凶杀案了，对吧？”
我迷迷糊糊的点了点头，好像也只能同意温九柏的观点了。
“一方面是等老人去世以后，自己迟早会拿到手的财产；一方面是很照顾自己，和自己关系很亲密的父母的生命。我想如果是这样的选项，所有人都会选择好好的赡养父母吧。”温九柏继续说道，“而且，退一万步，假设金钱和财产的诱惑力真的有那么大，导致凶手不惜杀害亲人也要快点得到它，那又能怎么样呢？”
“什么……能怎么样啊？”我已经不知该如何反应了，“得到了就是得到了啊。”
“你又说到点子上去了。”虽然我自己完全一头雾水，但温九柏却好像很赞许的看着我，“就算是大笔的财产，凶手杀了人，得到了钱财，那又能怎么样呢？即使钱的数量再多，总也会有花完的一天，如果凶手本人是个好吃懒做的窝囊废，那么等钱花完以后还是会被饿死。如果凶手本身就是个勤奋睿智的人，那么就算不得到这笔钱，他将来也一定能够凭借自己的本事吃上饭，不是吗？”
“不，就算是你说的这样。”我总算是找到一个可以反驳他的论点了，“可是在人世间，得到钱这东西，是需要付出相应的努力，或者说是代价的。人不工作就没有钱花，也就没有饭吃，工人有工人的工作，白领有白领的工作。你看，就算是你，如果没有当除妖师的话，不是也不会有钱的吗？”
“不，不对。”
没想到就算我说出如此清晰的论点，还是被温九柏毫不犹豫的反驳了。我不禁有些狼狈。
“哪、哪里不对了？”
“你的顺序搞错了。”温九柏端起一旁的茶壶，晃了晃，似乎在确认里面还有多少茶水，然后倒了一杯出来，嘴唇淹没在热腾腾的蒸汽当中。
温九柏这家伙，从来只知道一个人喝茶。凡是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他就从来没有给我倒过茶。我看到他的手边还放着一只茶杯，赌气似的把杯子拿了过来，给自己倒了一杯。
“说到底那只不过是个谎言而已。人不工作就没有钱花，这兴许是真的，但没有饭吃，真的是这样吗？”
“当然了。”我一边说着，一边把茶杯送到嘴边。
“不，那只是单纯的误解罢了。”温九柏眯着眼睛，神情慵懒的说道，“就像你现在的这个误解一样。”
什么误解？我心里这么想着，但还没说出口，就被茶水给呛到了，拼命的咳嗽起来。
原因无他，实在是因为这茶实在是太苦了。
温九柏看着我的模样不禁笑了起来，问道：“很苦吧？”
“苦死了！”我艰难的将那半口茶水咽了下去，伸出舌头来像狗一样喘息着。我从来没有喝过这么苦的东西，简直感觉到舌头都失去知觉了。
温九柏毫不留情的笑了起来，虽然他只是像往常一样在微笑，但对我来说就是万恶的嘲笑。
“你刚刚应该在想，为什么我每次喝茶的时候都不给你倒茶，觉得我忽视了你，而感到不满吧？”
“才、才不是……”我毫无说服力的辩解。
“事实上呢，我的味蕾很不敏感。或者说，没有你们人类那么敏感。”温九柏将手中的茶杯放下，说道，“我虽然不进食也没关系，但如果进食的话，不是刺激性的味道就尝不出来，按照你们的说法来说，就是口很重吧。”
“应该是非常重。”我强调说。
没想到居然意外的知道了这种小事，这么一来我也明白过来为什么温九柏很少会在老宅准备食物，也很少跟我一起进餐了。
以前我曾经有过拼命邀请他吃饭，却被他无情的一次又一次拒绝的经历，现在想想看，当初自己还一个人生闷气，真是傻得可以。
“但是，正是因为你尝试了，才知道了真相吧？”温九柏突然话锋一转，说道，“假如你一直没有拿起茶杯尝一口的话，是不是就会一直误解我故意不给你倒茶喝，或是忽视你所以不给你倒茶？”
“这个……”
我犹豫了一下，仔细想想，大概会是这样吧。因为温九柏是那种性格的人，所以我会这么想也是很正常的。但是这种程度的误会
“但是这种程度的误会不会有什么影响啊。”我辩解说道，“反正你一直都是这么没礼貌的人，我就算是这件事对你有个误会，也影响不了我对你这个人性格的判断，更不会影响我们两个之间的关系，也不会影响……”
也不会影响我对你的感情嘛。
“确实是这样呢。”温九柏眼中含笑，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我的潜台词，继续说道，“应该说人生中其实充满了这种无可厚非的误会吧。很多误会一辈子也不会解开，但同时又不影响人们的生活。非要说的话，会大到影响生活的误会才非常少见吧。像是‘不工作就没有饭吃’就是这样无可厚非的，每个人都有的误会。”
又绕回到之前的话题上了。我尽量聚精会神的听着。
“其实仔细想想看，现在的中国城市里，真的会出现不工作就饿死的人吗？你听说过这样的案子吗？没有吧。”温九柏慵懒的自问自答着，“就算是没有工作的流浪汉，蹲在天桥的角落里要饭，写点自己很可怜之类的话，一天要饭的钱也够吃好几个煎饼果子了吧？如果是那种有残疾的、或是长得特别可怜的，搞不好还能买个汉堡包。就算是自尊心作祟，不想去当流浪汉，社会也有针对无业者的社会保障吧？因为如果放任这类无业游民闲逛的话，是很容易造成麻烦的社会问题的，如果警察发现这类人，也是要进行处理的。再不济，在中国这个人情社会中，找不到工作就蹭着父母或亲戚的钱勉强过活的吃白食者也大有人在。总而言之，偏远地区或乡村除外，现在这个时代，在城市里想被饿死也是一件难事吧。”
第二十四章 借口与动机
这么一想，温九柏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事实确实是这样。
“大概，没有饭吃只是一种说法吧？”我试探着说道，“是人们用来形容生活的困苦或是自己遇到的艰难处境的……”
“只是一种夸张罢了，你是想这么说吗？”
我点了点头。
“所以我才说，你的顺序搞反了啊。”温九柏叹息着，双手抱臂说道。
我更糊涂了，“哪里搞反了？没有搞反啊。”
“按照你的说法，人不工作就没有钱花，也就没有饭吃。那么也就是说，先有人对于钱财的需求，然后再有人开始工作吗？”
“这不是当然的吗？”
“不，不是这样的。”温九柏笃定的说道，“是人们先有工作**，是工作**在前，然后随着社会的进步和发展，工作才会产生钱财这样的利益的。”
我听得更莫名其妙了，结结巴巴的问道，“是、是这样吗？”
“当然了。虽然说‘工作’这东西是人类特有的东西，但本质上还是一种谋生的手段，和野兽、动物的捕猎没有什么区别。起初人类也是依靠狩猎来维生的，只不过后来，生活在中原地区的人类渐渐发现，也不用狩猎，依靠种植粮食、饲养畜牧业可以填饱肚子。种植和饲养比狩猎要安全多了，也要轻松多了，并且是可持续发展，用不着担心未来会饿肚子。于是工作就诞生了。后来随着部落或部族的逐渐壮大，食物充足的‘富人’身上的懒惰细胞就开始发挥作用了。他们虽然不愁吃穿，却还是想继续生产更多的食物，于是雇佣也就产生了。如此一来，社会就由食物充足的富人和食物缺乏的穷人组成了不同的阶级。缺乏食物的穷人可以通过‘工作’从富人那里讨到食物，工作等于食物的概念也就是这个时候就形成了，对吧？”
我点了点头，以前的原始社会……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但是说到底，工作等于钱这个说法，其实还是人们的一种臆想吧。如果说穷人拼命工作是为了赚钱养家，为了吃饱饭的话，那些生活完全无忧，也能够照顾到家中的每个成员。”温九柏指出，“像你的家庭，或者你那两位朋友的家庭就是这样的情况吧？对于这样的家庭，为什么很多人还是会认真工作呢？”
我逐渐从温九柏的引导中明白了他想说的意思，“这是因为不认真就会丢掉工作，而丢掉工作的话……虽然不会饿死，却会失去那种更好的生活。”
“是这样的吧。”温九柏说的虽然是问句，但却是不容置疑的语气，“与其说人努力工作是为了赚钱，倒不如说是为了使自己不变成低人一等的人，是为了保留现在的生活，或者为了过上更好的生活。就算是穷人，也有不想输给邻村的亲戚这种竞争心存在啊。所以这就是我要说的：与其说是理由，不如说是借口而已。”
“什么借口，什么理由？”我迷茫道。
“人不工作就没有饭吃，这只是借口而已。”温九柏平静的说道，“只不过是人类给自己的竞争心一个善良并温和的借口而已。你之前也提到了我如果不当除妖师，也一样没有钱。这虽然是事实，但对我来说，重要的是除妖师这个身份，不，应该说这种生活本身。钱财只不过是附带品而已。是我选择了工作，而不是工作选择了我。”
这么说，也确实没错。温九柏和普通人不一样，别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对他来讲只不过是附带品而已。
“同理，杀人也是一样的。”温九柏一字一顿的说道。
“这个，和杀人有什么关系？”
“杀人动机这种东西，只不过是人们在事后臆想出来的借口而已。”温九柏事不关己的说出了不得了的话来。
“借”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只觉得这话简直是疯了，“杀人动机是借口？怎么可能，就算再怎么说”
“是借口。”温九柏在我用贫瘠的词汇说出个大概之前就打断了我，笃定的说道，又重复了一遍，“所谓的杀人动机，只不过是事后才臆想出来的、为了使不可思议的事情变得合理化，才拼命编造出来的解释。”
“合理化？”
“表面上来看，杀人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吧？”温九柏看向我惊讶的表情，平淡的说道，“无论从法律还是从道德上来看，杀人都是不被允许的。法律会制裁杀人者，而道德会谴责他。从宏观来看，杀人是同类相残，如果每个人都杀人，也就没有社会了。因此没有社会会鼓励杀人行为，这一点确实没错吧？”
我点点头，“当然了。不论在哪个国家，杀人都是不允许的。”
“可是，却有战争呢。”温九柏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这么说了一句。
“哎？但是，战争又是不同的情况了吧，那是为了国家……”
“顾羽，如果你和我换位思考一下呢？”温九柏打断我，问道，“如果你跳出‘人类’这个圈子，去看待人类这个种族呢？观察他们几千年的历史和行为，会得出什么样的结论？”
我瞠目结舌，脑海里有了一个可怕的结论，却不敢说出口。
但温九柏代替我说出来了：“那就是，人类这种生物，几千年来都在不停的自相残杀，对吧？”
答不上来。因为温九柏说的是事实。
“杀人是违法的，但是在战争年代中，无论杀死多少人都是被国家鼓励的，是这样吧？所以说，杀人是罪恶的这一条，同样也是人们的误解。就和工作等于赚钱一样，是天大的误解。”
我目瞪口呆的说不出话来，感觉在温九柏凌厉的语言之下，我的三观都要被击碎了。
“别误会，我也并不是说杀人就是好事，是应该去做的事情。我只不过是在向你解释原因而已。”温九柏摇了摇头，“说到底，不能杀人这条法则是存在于社会当中的。假如没有社会，也不可能会有这样的法则。可是为什么世界上会存在着社会呢？很多人觉得，人与人之间相互包容，相互扶持是人的本能吧。”
“难道不是吗？”我反问道。
“我没有那么说。这的确是一切群居动物的本能，可是别忘了，为什么自然界中会有群居动物和独居动物之分呢？”
我张了张嘴，“那是因为……群居动物一般都比较弱小，无法独自抵御天敌的攻击，所以才”
“说对了。”温九柏给了我一个赞许的眼神说道，“所以说，说到底，人们之所以相互扶持相互帮助，根本目的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因为自己想要活下去，不被天敌吃掉，所以人类选择了群居，抱团在一起。也就是说”
温九柏的目光锐利：“社会这东西的产生，根本上来说，是因为每一个人内心的那份自私。”
说不出话来。
“个人的利益是先于社会的。不管政府的教育是什么样的，这就是事实。每个人一生下来就是自私的，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出生的，这是最正常不过的生物的本能。会为此感到羞耻的心情，其实不过是受社会文化和道德准则的影响罢了。”温九柏又接着说道，“而社会这种东西，就是用来改变人的思想的。”
“改、改变思想吗？”
“对的。社会想要维持下去，就必须得有人抛弃自己的利益，维护大多数人的利益才行。若非如此，每个人都只想着自己，社会就会无法维持。”温九柏解释说道，“因此，‘人性本善’的理论就在这个过程中产生了。社会教导人们，帮助他人是善，杀人抢劫是恶，于是在漫长的社会生活中，人们便渐渐将这些规则变成了文化，变成了内心中必须要遵守的‘道德准则’。因此，在这样的影响之下，杀人这件事，就变成了社会所不能容忍的‘不可思议’的事件。”
我渐渐的明白过来温九柏的意思，并且在明白的过程中感到了强烈的恐惧。
善与恶，这两样东西原本就根本不存在于世界上吗？
这两样东西不过是人们为了维持住“社会”这个巨物，所撒下的弥天大谎而已吗？
那么杀人……是会使社会崩坏的不良事件，所以不管在哪里都会被禁止。原来是这样吗？
“因为不可思议，因此人们总会将它冠上各式各样的理由。”温九柏又拿起茶壶晃了晃，只不过这一次里面是真的没有任何茶水了，“情杀、仇杀、邻里纠纷、上下关系不合……什么样的理由都有，不管多么不合理也没关系，因为那些动机的存在，只是为了给社会一个解释罢了。但顾羽啊，你要知道，杀人这件事情，根本是没有任何理由的。”
就算到了这一步，我也还是想争辩一下。
“我知道很多杀人事件是应激杀人，还有的是正当防卫，这种事件兴许只是一时冲动，可以用你的理由来解释。但也有周密详细的计划杀人……”
第二十五章 毁灭与人性
“也是一样的。”温九柏平静的说道。
“一、一样的吗？”
“无论是计划还是冲动，杀人就是杀人，没有任何借口。当你决定要杀死一个同类的时候，任何理由都无关紧要了，剩下的……只有本能。”
“杀人是，本能吗？”
“是本能。那就是杀意。”温九柏低垂着眉毛，他虽然讲得口若悬河，但从表情上来看，并不是很高兴的样子，“想要杀死一个人的心情，和想要杀死一群人的心情是一样的。无关理由，就只是杀意而已。如果你跟人吵架，你生气、愤怒或者伤心，这都可以说是感情。就算是你想揍某个人，想把他揍到半死，那也是感情。但是如果说在你揍到一半的时候想到‘啊，我好像可以把这个人杀掉’，在这个念头产生的瞬间，就和感情无关了。”
“有的，只是单纯的杀意。”温九柏这么说道。
我听着温九柏的话，陷入了迷茫。虽然陷入迷茫，但还是不情愿的逐渐明白了。
“所以我才说，无论是杀人动机，还是找工作，都是人类为了维持社会稳定而不得不想出的借口。杀人以后才会寻找动机，无论是警察还是凶手都一样。因为若非如此的话，就会被当成疯子。”
被当成疯子……的确如此吧。
如果一个人认为杀人是不需要理由的，是本能行为的话，确实是会被其他人当成疯子来看待的。因为他的世界观和社会格格不入吧。
“那么，我们现在再回到最初那个有关毁灭世界的话题上。”温九柏调整了一下姿势，使他整个人看上去更慵懒了，“现在你还觉得，世界上不可能会有单纯为了毁灭世界而毁灭世界的人吗？”
我开始变得不确定了。我努力的思索起温九柏所说的所有话，试图从他的话中找出反驳他的论点。
毕竟我仍然不想这么早就失去对世界的希望。
“不，我还是坚持我最一开始的说法。”我说道。
“哦？”温九柏眯起眼睛，似乎是没想到我会这么说，有些意外，“为什么？”
“你之前也说过了。社会的产生是由于人性的自私，因为每一个人都希望自己在世界上活下去，是这样的吧？”
温九柏点了点头。
“那么就是说，人性的自私是一切的本源。包括杀人行为在内，很多看似不可思议的事情，其实只不过是被社会道德观所掩盖的人的本能而已，这一点我能够认同。可是毁灭世界又不同了。”我说道，“毁灭世界的话，和杀人不同。就算凶杀犯自己得不到被害者的寿命，也得不到什么更多的利益，但他也没有因此而失去什么呃，要是被抓住的话就另说了。但是毁灭世界不同，这是以元凶自己的性命作为代价的事情吧？那么人性的自私，或者说想要求生的本能会允许他这么做吗？”
“顾羽啊。”温九柏似笑非笑的看向我，“虽然我刚刚说了那些话，可是你也不能就这么把人类完全当做动物来看待啊。”
“哎？”
“人类是有动物性没错，但是也和普通的动物绝对不一样。要说有哪里不同，那就是思考。自然界中的生物，只有人类会思考，会辨识时间，会考虑未来，会思考自己从何而来。”
我蹙起眉头，“但妖怪也……”
“妖怪不过是人类的延伸而已。”温九柏轻描淡写的掠过了我的问题，继续着刚刚的话题说道，“在自然界中，唯有人类会做出主动的、有选择性的自杀行为。也就是说，只有人类这一种动物，会通过思考，得到自己不应该活在世界上这样的结论。”
这一点倒是没错……
“那么，你凭什么就会认为，不会有人通过思考，得出世界是必须被毁灭的结论呢？”温九柏看向我。
“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吗？”我惊讶道。
“当然会了。人类就是这样的生物，思考这种能力，虽然给了人类很多优势，但有时候也会将人引入歧途。”温九柏说道，“比如，人类在思考的过程中，非常容易以偏概全。”
“以偏概全？”
“举个例子吧。我们身边经常会有这样的情况不是吗？年轻的姑娘原本对生活抱有着热情，对爱情也寄予着希望。但是她在陷入热恋之后不久，就被深爱的男生劈腿了，这个时候她会怎么样呢？”
“大概……会觉得失望吧。”
“然后不久之后，她好不容易走出了失恋的阴影，再度陷入热恋。但是，她原本期待着男孩将她脱离苦海的时候，男孩却以性格不合为由，和她提出了分手。”
“啊，好可怜啊。”我不禁感叹道。
“不是让你评论她可不可怜，你觉得，这时候的女孩会怎么想？”温九柏问道。
“嗯……”我犹豫了一下，说道，“应该会感觉很绝望吧。可能会觉得世界上的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老实说，我妈就有这样的想法。”
温九柏点了点头，“没错，确实会这样呢。但是你看，这个女孩只不过是遇到了两个差劲的男人而已，却会从中得出世界上没有好男人这样的结论。这就是我说的，人类思考的局限性。 尽管从宏观来讲，世界是很大的，世界上的人类也非常众多。但是无论社会如何发展，地球如何信息化，每个人心中所认识的世界，也只不过是以自己为中心的世界而已。 ”
我点了点头，这一点没有说错。
虽然许多人都喜欢口口声声的说着世界怎么样，但大多数人所形容的只是自己人生中经历的那点世界而已。人对自己没有接触过的领域不了解，即使知道，也只是略有耳闻而已。
“但是，偏偏人类的自大让他们喜欢通过片面的信息来以偏概全。”温九柏悠悠的说道，“遇上一两个差劲男人，就会判断这世界上没有好男人；一两份工作被辞退，就会认为自己是个没有用的废人。这样的极端想法遍布在人类社会中，所以才会有人不断的自杀。顾羽啊，所谓自杀想法这个东西呢，其实就是自我的世界走到尽头了。”
“什么意思？”
“没希望了，没可能了，太没用了，活不下去了。”温九柏这样说道，“会选择自杀，一般都是产生了这样的观点吧。而人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观点，是因为他‘自身所处的那个小世界’走到尽头了，崩坏了的缘故。其实对于世界而言，根本不存在什么没有希望，崩溃绝望的情况。崩溃了的只不过是个人的小世界而已。”
我点了点头。
“然而，人类却经常会产生，自己的人生能影响世界的错觉吧。”温九柏淡淡的说道，“‘我明明这么悲伤，为什么天空还不会为之一振？’‘我明明这么难过，为什么大海还是如此平静？’当这种情绪越发加深的时候，就会变成一种愤怒吧。而当这股愤怒到达极限，恐怕就会变成一种毁灭世界的冲动。”
我惊讶的看向温九柏。
“对自己产生绝望，进而变为对人类这个种族产生绝望，又进而变为对这个世界的绝望。如果不将这个世界毁灭的话，就无法表达我的愤怒，无法表达我的绝望，想要这么做的元凶应该就是这样想的。那是单纯的冲动，单纯的破坏欲与杀意。但是即使这样，人类这种虚伪的生物，还是会给自己加上一层可以解释的借口。他会说，我是为了净化这个世界，是为了让世界变得不再邪恶，是为了替世界铲除邪恶的妖物，还世界一个清净。为了达成这个目的，有人牺牲是必要的。”
温九柏的眼神晦暗难懂，继续说道：“殊不知，人类对于世界而言，是多么渺小而无力的存在。杀死某个人，只会对那个人的家庭和朋友产生破坏，对社会没有任何影响。就算他有能力毁灭整个社会，地球上也还有其他的生物，会在没有人类的情况下繁衍生息。就算拿出人类的核武器，将整个星球毁灭掉，那样又如何呢？对于浩瀚的宇宙来说，就像是大海失去了一滴水一样，什么影响也没有。”
我目瞪口呆的看向温九柏，试探着问道：“你在说的……已经不是原来的话题了吧？”
“不，正好相反，我们现在终于回到最初的话题了。”温九柏露出了一个微笑，“你问我，我和白去干什么了，而我回答你，我是去拯救世界去了。”
我突然恍然大悟，“这么说，你说要毁灭世界的人……难不成是，那个叫凌霄的道士？”
温九柏点了点头，“我们一直在说的就是他。”
关于这个一直在幕后活动的道士，我始终抱有一种好奇而恐惧的心情。据说他是唯一一个封印了温九柏的人，但无论我怎么旁敲侧击的询问，温九柏对这个人始终只字未提。
看来这次他是打算跟我说清楚了，我就像是个终于找到糖果的孩子似的，心脏兴奋地跳动。
第二十六章 原委（上）
温九柏看了我一眼，徐徐说道：“凌霄道士，其实并不是个道士。”
“是吗？”我有些意外。
“我一开始认识他的时候，他是个公主身边的神官。”温九柏说道，“就是你曾经在梦中看到的，被我毁灭的那个国度的公主。在很早以前，我还很年轻，那时候的我思想也很单薄，做事更是不经大脑，完全是鲁莽和冲动。”
虽然我有些无法想象温九柏和“鲁莽”这个词放在一起，但从我在祭祀台前看到的那些记述的壁画来看，他的确有那么一段难以置信的鲁莽时期。
“那时候的我见识得太少，而世界又太大。因此我也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那就是以偏概全的思考。”温九柏坦然承认道，“我以前曾经遭人背叛，感受过人类这个种族中最深的恶意，我曾经被人类折磨得很狼狈。所以那时候，我害怕了。”
“害怕了？”我诧异的问道。我以为温九柏会说仇恨，或者愤怒之类的词语，但怎么也没想到从他嘴里说出的是这个词。
“没错，我害怕了。”温九柏平静的说道，“对人类这个种族的恐惧，让我开始逃离。最后我逃到了一个离中原地区远远的山区，在那里歇下了脚，下决心永远不和人类接触。然而，年轻的我并不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过了大概几十年，一个小小的国家在那里建立了起来，名叫青丘国。”
“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一个国家。”我忍不住说道。
“当然你没有听说过了。”温九柏莞尔一笑，“在那个时代，人类还没有拿到对这个世界的掌控权。他们和世界上的所有生灵一样，都是平等的分享这个世界的资源，甚至文字也还没有诞生，因此也不会有文字记载，所流传下来的也只是传说而已。”
是……那么早的事情吗？
“即使是传说，到如今也有一些模糊的记载流传下来，比如这个。”温九柏站起身，走到一旁的书架上，目光扫视了一遍，就从中抽出了一本古旧的线装书，翻开一页，念道。
“《绎史》卷五引《归藏》云：‘蚩尤登九淖空桑，黄帝杀之于青丘。’而《隋书炀帝下》也有记载：‘又青丘之表，咸修职贡，碧海之滨，同禀正朔。’虽然这些记载中，有大半都是后人猜测和编造的，但是也有事实。有趣的是，这些记载中唯一的事实现在却被后人们当做是古人的臆想。”
“是什么？”我忍不住问道。
“那就是‘青丘之国，有狐九尾。’”温九柏合上手中的书卷，眼睛看向了我，“古书中，凡是提到青丘二字的书籍，几乎都会提到我的名字。九尾狐与青丘二字几乎是紧密不可分割的，甚至后人给了九尾狐‘青丘之狐’的称号。”
我讪讪的笑了两下，“那是自然的吧，因为是你毁灭了那个国家啊。”
“是啊。”温九柏微笑了一下，语气里并没有对我的责怪，他站起来将书放回原处，“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们的记忆就慢慢淡化了。人类就是这样一种十分容易遗忘的物种。人们忘记了为什么提到九尾狐就会想到青丘国，也忘记了青丘国为什么会和九尾狐扯上关系。无论多么悲伤、多么悲壮的历史，只要时间足够长，人们就会忘记，然后再度重复以前就重复过的恶果。”
我一愣，观察着温九柏的表情，“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温九柏诧异了一下，随后露出了笑容，伸手戳了一下我的鼻子，“不愧是你啊，顾羽。你真的很敏感。”
我对他的夸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拍开他的手说道：“行了，你就老老实实的回答我行不行？”
温九柏似乎是思考了一下，“你的话，应该可以直接看到吧。”
“啊？”我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闭上眼睛。”温九柏突然说道。
“干什么”
“好了，听我的把眼睛闭上就行了。”温九柏不容置疑的说道。
我只好按照他的话照做，十分紧张的闭上了眼睛。我感觉到温九柏在向我靠近，然后他的额头贴在了我的额头上。
这是要干什么？
我刚想开口询问，突然一阵尖锐的头疼袭击了我，接踵而来的是头晕目眩的感觉，然后很快，一些不属于我的记忆浮现在了我的脑海里。
“最近总是不下雨啊。”
两个背着锄头走在土路上的农民在聊着天，两个人像是从田间农作回来，可脸上的表情都是愁眉苦脸的。
另一个人也附和道：“说的就是啊，这个季节怎么会突然就发旱灾了呢？真是奇哉怪也，都已经快一个月没有下过一滴雨了，这么下去，我们的庄稼都要被太阳给晒死了啊。”
“唉！”第一个农民叹了口气，“大家不是都在说，一定是有什么东西在作怪，故意不让我们有好日子过吗？这破地方一共只有这么几块田可以种，这不下雨，岂不是不让咱们活命吗？”
“这还用说，一定是有妖孽在附近作祟啊！”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
“老三！老五！不好啦！！”
一个农民慌慌张张的从远处跑过来，一边大喊一边喘息着，“大事不好啦！”
“怎么了？”老三和老五听了，都着急的问道。
“出什么事了？”
“妖孽、妖孽啊！”来人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一边说还一边手舞足蹈的比划着，“隔壁的麻子，跑上山去打猎，结果没想到，发现了妖孽啊！像山一样打，有九条尾巴！啊啊！”
“什么？”
老三和老五的脸色一变，立刻就扔下了手中的锄头，跟着来人向山上的方向跑了过去。
三个人好不容易爬上了山，绕过许多嶙峋怪石和横七竖八乱长的树枝，弯着腰小心翼翼的从背后靠近了一处很大的山洞。
老三和老五一过去，才发现灌木丛底下已经聚集了许多他们认识的村民，都偷偷的趴在树丛后面观察着黑黝黝的山洞。
第二十七章 原委（下）
“哎，老三老五，快过来，快过来！”不一会，眼尖的村长就发现了两个刚来的人，立刻弯着腰上前几步，把他们两个人拽了过来。
“怎么了这到底是？”老三和老五莫名其妙，只得跟着村长过去。
“是啊，这里有什么东西吗？”老五往那个黑黝黝的山洞方向看了一眼，可什么也没看到，“这就是一个普通的山洞罢了。难道大伙都躲在这里要抓熊不成？”
“嘘！别说话！”村长立刻紧张兮兮的竖起一根手指，让两人不要说话，然后把目光投向了那个巨大的山洞。
起初还没有什么动静，但当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屏气凝神的看向那处山洞的时候，山洞里传来了什么声音。
一声类似于野兽呼吸的喷气声从山洞里传来。之所以说“类似”，那是因为这声音实在是太大了，很难想象那到底是多么大的生物发出来的。
“出来了，出来了！”村长压低着声音，带着恐惧和兴奋的说道。
果然，村长的话音刚落，老三和老五就看到一个巨大的白色的动物缓缓的从那黑黝黝的山洞中走了出来。
那是一只巨大的狐狸，白色的皮毛和红色的眼睛，虽然由于距离的原因不能清晰的判断它的身高，但就老三的目测来看，至少有他们村口那棵活了两百年的柳树那么高。不，说不定比那还要高。
随着白狐走出山洞，村民们再度被震惊了。因为白狐的身后，竟然有九条尾巴像花一样盛开着。
“看到了吗？”村长用颤抖的声音说道，伸手指向九尾狐对他身后的村民们说道，“就是这只妖孽！就是这只妖孽，让咱们的土地颗粒无收的！我们要是不将这只妖孽杀死，雨水就永远也不会降临的！”第十五章 轮回的一天
人群里立刻传来一片低声的唏嘘。
“可、可是，乡亲们都看到了，那妖物那么巨大，我们怎么可能拿它有办法啊？”有人提出了质疑。
“没有办法，难道就让我们所有人坐着等着饿死吗？”村长激动的说道，“就算没办法，也得想出办法来啊！”
于是就这样，村民们回到了村子里，开始商量该如何对付那只巨大的狐狸妖怪。
最后，村子里选举了一位最强壮的男子，带着火把和长矛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村里所有身轻体壮的男丁，老人和孩子走在队伍最后面。
就这样，一村子的人全员出动，忐忑不安的向着九尾狐所在的山洞出发了。
村民们出发的时间正是午夜，他们打算趁着九尾妖狐睡觉的时候，用长矛刺中它的心脏。这样一来，村子一定就会恢复风调雨顺，连年丰收的。
最壮硕的男丁手握长矛走在前面，可越靠近那黑黝黝的山洞，男人就越发胆怯。
“快走啊，那妖狐就在前面了！”村长在男人身后催促着。
“我、我知道了，你们不要催！”男人声音略带颤抖的说道，“小心把妖狐吵醒。”
“少找那么多借口，你明明就是害怕了！”
“没有的事！我怎么可能害怕！”
就在两个人开始争吵的时候，山洞里果然传来了一声咆哮声。紧接着，妖狐的脑袋从山洞中探了出来。
村民们吓得大叫一声，最前面的强壮男人甚至吓得坐在了地上。
这也是当然了。老三和老五也在此时终于看清了九尾妖狐的真面目。
太大了。之前说它有老柳树那么高是远远的看到的，现在近距离的面对这妖物，发现它至少要有三棵大柳树那么高！
这下子把全村的村民都给吓坏了，跑的跑，躲的躲，剩下一些瘫坐在地上的，都是被吓得不知道如何反应的人。
也就是这个时候，为首的壮年男人似乎在最后关头终于想起自己的使命来了，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抓起掉在地上的长矛，“哇呀呀呀”的一阵怪叫，就向着妖狐冲了过去。
长矛刺中了妖狐的前爪，鲜血冒了出来。妖狐发出一声咆哮，却并没有像村民中想象的那样攻击过来，反而是害怕似的向后退缩了。
扔矛的男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欣喜若狂起来。
“它害怕了！你们看啊，这畜生在害怕我们！”
“真的吗？”之前逃走和躲藏的村民们纷纷冒出头来，好奇的看向这边。
壮硕男人又捡起了地上的火把，大喝一声，把火把冲着九尾狐胡乱挥舞一通。而九尾狐真的咆哮一声，再度向后退去。
“把我们的田地还给我们，你这妖孽！”男人壮起了胆子，大声叫道。
村民们看到没事，胆子也都大了起来，纷纷用帽子、衣服和其他身上没用的东西砸向九尾狐。
“对！把你的咒语停下来！”
“狗娘养的！”
“把我们的粮食还给我们！”
九尾狐在这样的辱骂和围攻中显得有些狼狈，它巨大的九条尾巴在空中无力的摇摆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于是它干脆跳上了山头，向着树林深处跑去了。
“它想逃跑！大伙，千万别让它跑掉了！”
“追啊！”
“一定要宰了这畜生！”
就这样，九尾狐就算跑进深山之中，也始终甩不掉这些蛮横的村民。一些大胆的村民开始拿出菜刀、棍棒之类的武器追着九尾狐打。
九尾狐最终被逼到了角落里，一群村民凶神恶煞的叫嚷着。
“我没有妨碍你们的耕种！”九尾狐大抵是被逼急了，张开嘴威胁的露出尖利的牙齿。
“它说话了！”
“这畜生竟然会说话！”
“打死它！快打死它！果然是妖孽！”
“我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你们要这样做！”九尾狐一边咆哮，一边后退，极力试图躲开村民们的骚扰。
“别跟这个畜生废话！”为首的壮年男子喊道，一边高举起火把和长矛，“杀死它！”
“我是为了你们自己好！”九尾狐咆哮了一声说道，“我不知道有人类在附近生活。你们现在离开，我也会离开。要不然的话……”
“要不然会怎么样？”为首的男子大声问道。
“要不然，你们的国家就会在顷刻之间被我毁灭殆尽。”九尾狐的眼睛威吓的眯起，喉咙里发出低声的咆哮。
空气中沉寂了几秒，接着村民们发出一声声大笑。为首的男子笑得最厉害。
第二十八章 玉如意
“别唬我们了！你撒泡尿照照你自己，长得那么大，却跟耗子似的胆小。还想毁灭青丘国呢，你倒是来毁一个试试啊！”
男子的话仿佛引爆了九尾狐内心中的**，那妖狐的双眼一下子变得通红起来，巨大的虹膜仿佛两盏灯笼似的挂在漆黑的夜空之中。
九尾狐发出一声混合着悲怆和愤怒的嘶鸣，然后一爪挥舞下去，将那猖狂大喊的壮硕男子一瞬间就撕成了碎片。
就在这个时候，我眼前的画面模糊起来，就像老式电视机屏幕上的雪花似的。然后温九柏的声音传了过来。
“好了，就到这里吧。接下来的画面可就少儿不宜了。”
我又回到了老宅的起居室里，面前是和我相对而坐的温九柏。我喘息着，半晌也没有从那个幻境中回过神来。
“后来呢？”我忍不住追问了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村民们说的话，不仅是激怒了我。”温九柏缓缓的说道，“他们还挑衅了我。人类就是这种生物，一旦生活中有什么不顺心的事，他们第一时间想到的永远不是自己，而是将错误归咎与其他与自己不同的事物上。凡是与自己不同的都要排斥，凡是排斥的异物都是邪恶的。我就是因为害怕人类这一点，才躲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的。”
“但是那些愚昧村民的话激怒了我，让我出手杀死了一个他们的领头人。”温九柏正了正衣襟说道，“后来事实证明，那是我做出的一个错误决定。因为在那个男人被我杀死以后，所有人都尖叫起来。他们一下子四散逃跑开，大喊着‘妖孽！快去找人来！’然后第二天，那些原本的村民叫来了更多的人。手中拿着火把、长矛和菜刀，气势汹汹的跑上山来。最可笑的就是，这些愚昧无知的村民们丝毫不认为他们是错误的。他们只是一味的遵从自己的经验，活在个人的小世界中，坚信着他们是找到了为祸一方的妖孽，有勇无谋的想要除掉我。”
“然后很快，我的存在就被村民们暴露给了更多的人。不光是百姓，连国王也知道了这件事情。我不知道流言是否在从村民到皇室的流传过程中越传越夸张，我只知道没过多久，青丘国的国家竟然下达了命令出动了军队，来到山中与我作战。那些军人都全副武装，刀剑长枪一样不少。他们不给我任何解释的余地，只是一味的冲上来，要消灭我这个作乱的妖孽。”
“如果说我有那么一个瞬间对人类完全的失望，那么大概就是那个时候了。”温九柏叹了一口气，望向窗外，“我被他们的军队困住，他们瞄准了我的眼睛射箭，将火把往我的身上扔过去。我身上的皮毛烧焦了一大片，就是那个时候我想。我非得毁灭掉这个国家不可。”
我的心里突然涌上一股酸涩，说不出话来。
我不是在想温九柏是无辜的，无论怎么说，后来他仍然杀死了那么多无辜的人。历史将他的所作所为狠狠的烙印在祭祀台的墙壁上，以及人们的心中。
但我第一次知道事情的经过竟然是这样的，竟然是由于那几个村民可笑的愚昧。说他们是自讨苦吃，我的良心一点也不会难受。
“后来呢？”我追问道。
“事实证明，人类的军队虽然人多势众，但在那个年代，人们根本没有什么好的武器来与我的力量抗衡。讨伐最终变成了一场战争，人类用了好几年来对抗我，而我也用了好几年时间消灭那个国家。我变成了青丘国最头疼的问题，举国上下都在恐惧中度日。而这个时候，凌霄出现了。”
听到关键词的我忍不住抬起头看向了温九柏。
“就像我说过的，凌霄并不是个道士。那个年代连道教都没有，怎么可能会有道士呢？在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只是个公主身边的小神官而已。”温九柏轻描淡写的说道，“我从来都没有正眼瞧过他，因为他对我来讲，简直就是可以忽视的蝼蚁。一次我攻入皇宫的时候见过他一次，他躲在大殿的柱子底下，整个人卷缩得像个发抖的兔子，害怕得都快要哭出来了。那一次我本来可以杀死他，但我没有。因为他看起来实在是太没有威胁性了，所以我干脆忽视了他。”
“他那么弱吗？”我问道，“但是你说他是封印了你的那个人……”
“没错。虽然他是封印了我的人，但依靠的并不是他的力量。”温九柏说道，“是一样东西。他是靠那件东西封印了我的。”
“什么东西？”温九柏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温九柏沉默了下来，手指敲击着桌面，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过了一会，他才开口。
“顾羽，你听说过玉如意吗？”
“啊？”我一愣，“当然了，那不是一种玉饰吗？是发簪还是什么的……”
没想到温九柏却摇了摇头，说道：“再想想。”
我不由得愣住了，在脑海里搜索还有什么玉如意，然后很快想到了一个可笑的答案。
我哭笑不得的问道：“你不是在说‘葫芦娃’里蛇精用的那个玉如意吧，‘如意如意，顺我心意’的那个？”
温九柏笑吟吟的点了点头，“就是那个。”
我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你在开玩笑吧，那只是动画片……”
“不，不止是动画片哦。”温九柏微笑着说道，“玉如意这个东西，从很早以前就是传说中的法宝。传说拥有它的人，玉如意可以帮你实现一切心愿。拥有它，你就拥有了整个世界。”
“这么厉害吗？”我怀疑的眯起眼睛，“这样的东西真的存在吗？不是违背物理法则了吗？”
温九柏笑起来，用手敲了我的头一下，“你连鬼神妖怪都见过了，竟然还说什么物理法则。不过我提起这样东西，不是让你羡慕或者惊叹的。这样所谓的法宝，其实只不过是诅咒罢了。应该说，玉如意是这个世界上最黑暗以及邪恶的法器。”
第二十九章 凌霄道士
温九柏的语气就像什么热血漫画里的反派似的，让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真的吗？我还以为你说邪恶和善良都只是某种社会反应呢。”我笑着说道。
“有一些是，有一些则不是。”温九柏完全没有理会我这个玩笑，继续说道，“有些东西，它可以捕捉到人性中最黑暗的弱点然后加以抨击。无论站在哪个物种的角度上来看，那都是邪恶的。”
“但是你说，这个玉如意是可以实现人的愿望的不是吗？”我问道。
“那是有代价的。”温九柏沉静的说道，“如果你向如意许了愿，那么你就必须得交出和愿望相等的代价才行。而那代价可不是什么人都承受的了的。”
“什么代价？”我好奇的追问道。
想不到温九柏却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因为我也没从真正见过那件东西，因此知道的事情也不过是站在一个被它封印的受害者的角度，事后所做的一些调查而已。”温九柏平静的说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就是被这样东西给封印的？”我问道。
“就像我说的，玉如意可以实现人们的任何愿望。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神官也能轻而易举的把我封印。在被封印之后，我所有的力量都散尽在世界各处，无法再维持兽形，只能勉强以人类的模样生活下去。”温九柏淡淡的说道，“玉如意这样东西，可以用于善处，也可以用于恶处。但在大多数情况下，它只能勾引出人性最邪恶的一面，这也就是为什么我说它是最危险的法器。”
我点了点头，逐渐明白过来。所以那个被他称作凌霄的道士就是这样将九尾狐封印起来的。可后来他为什么又会再出现呢？现在他又抱有什么目的？
我刚想开口，就被温九柏的手势拦了下来，他好像知道我要问什么。
“首先，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时隔几千年之后再出现。一开始我从苏晓筠那里听到一个奇怪的道士时，还没有联想到是他。毕竟他仍旧是个人类，没有任何理由能经历这么长时间还活着。但是后来随着事件越来越多，他的名字也越来越多的出现在不为人知的幕后，我也越来越确定他就是我认识的那个凌霄道士。要问为什么的话，因为我们的这位神秘人物，目的实在是太明显了。”
“什么目的？”我怎么没有看出来？
“那就是妨碍我。”温九柏转过头来说道，“无论他做什么，在幕后实施什么奇奇怪怪的计划，最终的结果都只有一个，就是妨碍我的计划。我了解那个人，他为了做到这一点完全可能无所不用其极。”
“是这样吗？”
“凌霄这个人……怎么说呢，他就像小孩子一样。”温九柏思考了很久，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我十分惊讶，怎么也想不到温九柏对那个危险的道士竟然是这种评价。
“什么意思？”
“简单的来说，他这个人看待世界的视角是两极化的。”温九柏摇了摇头，说道，“孩子看待世界的角度是很简单的。他们只能分得清善与恶、好与坏、黑与白。他们能够理解的程度是有限的，必须用两极化来看待，若非如此，就理解不了世界。倘若你告诉他，有一个人既不是好人也不算坏人，他就无法理解。如果身边出现了这样的人的话，那么他也非要绞尽脑汁的将那个人算在好人或坏人之列才行。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原来是这样。我点了点头，勉强算是理解了温九柏的话。
“所以，凌霄那样的人已经不能用固执来形容了，他根本就是对世界有认知缺陷。”温九柏这么说道，“在他将我封印以后，青丘国已经被我毁灭了。皇宫一片断壁残垣，普通百姓也只有很少的人活下来。幸存下来的人也不愿意再呆在故土，全部逃亡移民到其他地方去了。然而只有凌霄，他几乎可以说是顽固的守在荒芜的土地上，并且将力量全失的我囚禁了起来，日复一日的折磨。他似乎固执己见的认为只要折磨我，就能拯救这个国家，能将发生的一切都弥补回来一样。”
我忍不住对温九柏露出了一丝同情的目光。我没有想到温九柏还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安慰他也不是，什么都不说也不是。
“呃……我，对你深表同情。”我最后干巴巴的说道。
“用不着你的同情。”温九柏闻言微笑起来，“我后来就找机会逃出来了，逃得离那个国家远远的。后来再也没有见过那个道士，对后来发生了什么，也一概不知了。”
说到这里，温九柏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也给我倒了一杯白水。
“说了这么多，差不多就是我想告诉你的全部事实了。”温九柏啜了一口茶说道，“想必这些问题，你也好奇很久了，所以就趁这个机会一口气全部告诉你好了。而你最初问到的问题，我现在也回答你。在你和白泽被困在时间循环里的时候，我就是让白去找这个玉如意的下落了。”
温九柏不说，我还没有觉得时间长。他这么一说，我才发现自己说话说得嗓子都有些干涩了，连忙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找玉如意的下落？”我问道，“为什么到了现在却要去找那个东西？”
“我并没有真凭实据，一切都只是猜测。但是我推测凌霄如果卷土重来，他肯定想要回这样法宝。”温九柏忖度着说道，“于是，赶在他找到玉如意之前把东西拿到手才是最妥帖的方法。”
“为什么凌霄会想要那个玉如意？”我好奇的问道。
温九柏用眼角斜睨了我一眼，“如果你是一个等待了几千年却始终没能杀死仇人的复仇者，你回归以后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当然是杀死仇人。”我不假思索的说道。
温九柏点了点头，“不过就算我大部分的力量都被四散飞逝了，杀死我也没有那么简单。要不然的话，千年前他就做到了。所以这种时候，玉如意肯定会成为他的首选，因为这是个轻松不费力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