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迷失
“好吧，”我先从这个问题开始，“到底是谁袭击了你？”
“道士。”温九柏说道，“就是白所看到的那些灰袍的道士。我猜，他们中的领头应该和告诉了苏晓筠招鬼方法、破坏了维持封印的道观，一直在暗中搅乱我们计划的道士是一个人。”
还有故意放出了嗔兽破坏城市的道士。我在心里默默的给他加了一笔。
“我知道了。但是他是谁？为什么我觉得你好像认识他？”我问道，“为什么他要试图谋杀你？”
“不是。不是谋杀，顾羽。”温九柏叹息道，“他只不过是在声张正义罢了。”
“什么？”我不可思议的问道。
“这可能是一个很长的故事，我希望你能有耐心听完。”温九柏微笑着说道，“在很早很早以前，早于你所知道的任何一段历史，在我仍然是九尾妖狐的时候。有一个美丽的国度叫青丘，那时，我就住在这个国度北面的山丘上。对了，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九尾狐是上古九大邪兽之首？”
我说不出话来，只能结结巴巴的跟上温九柏，“就是……封印蛊雕的时候，你说过的……”
“没错，就是那个。”温九柏不带任何表情的继续说道，“我记得很清楚。日子太无聊了，所以九尾狐杀人，吃人，女人小孩也一样不放过。血每天都能染红一座山丘，逃跑也没有用，九尾隔着几百英里也能嗅到活人的气味，无论他们逃到哪里，用什么手段反击，都能被轻松化解。”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忍不住打断了温九柏的话，质问道。
“就像我说过的，日子太无聊了。”温九柏静静的看向我，“而人类又太弱小，身上的肉又太少，这就是为什么。后来人类开始学习怎么祭祀，他们把自己田里收成的粮食、村子里养得肥硕壮实的牛羊献上来，但这也不过是让九尾觉得好笑而已。九尾狐会收下他们所有的祭品，吞吃进肚之后，再开始新的一轮杀戮。”
“人类就像蚂蚁，怎么杀怎么吃也总是会繁殖出新的来。而那时候九尾狐太年轻，不知道也了解人类的本性。”温九柏摇摇头说道，“他们看似柔弱，不堪一击，实际上却总是会迸发出无与伦比的力量。”
“于是呢？”我问道。
“于是，就在这些孱弱的人类之中，有一个杰出的站了出来，封印了九尾狐。”温九柏轻描淡写的说道，“九尾的力量被剥夺了，只能以孱弱的人形行走于世。正义打败了邪恶，故事结束了。”
“但是……”我下意识的感到温九柏仍然隐瞒了一些重要的信息没有告诉我，比如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会变成现在这样，以及那个壁画上被九尾狐叼在口中的女人是谁，但温九柏很快就打断了我。
“所以，就像你说的那样，我并不是一个好人。我是从几千年前就被追捕的邪兽九尾狐，而杀死我的人，不过是为了声扬他的正义而已。”温九柏的眼睛直直的看向我，说道，“我不是你想象中的人，我除了是个胆小的逃亡者以外，什么都不是。”
“我不相信！”这一次我打断了他的话，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逼近了他的脸庞，“我不相信你说的，因为我了解你。逃亡者？也许吧。但胆小鬼？你才不是个胆小鬼。现在快起来，在那些道士追过来之前我们还有希望逃出去！”
“顾羽，顾羽！”
在我蹲下身来，想要再度背起温九柏的时候，他突然按住了我的脑袋，捧着我的脸颊，认真的说道。
“顾羽，看着我。”他低下头，把我们两人的额头紧贴在一起，神情十分认真，“听我说，接下来，你必须要很认真、很认真的听我说，好吗？”
我不明就里，只好糊里糊涂的点了点头。
温九柏的眼睛像黑曜石一样深邃，他捧着我的脸一字一顿的说道：“我已经死了。你看到的我，只不过是一个亡魂而已。这不怪你，这是已经既定的事实，你是无法改变的。”
“但、但是……”我结结巴巴的说着。
温九柏摇了摇头，低声道：“嘘，不要说话。没什么好悲伤的，只是时间到了而已。我已经在这世上活得够久了，万事万物都有将尽之时。”
在温九柏说话的时候，我发现温九柏的身体在逐渐变得透明。起初，我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直到我的脸颊感觉不到他的手指了，我才意识到他说的是真的。
温九柏，就在我的面前，逐渐消失。
“不行，等等！你不能死！”我伸出手来试图拉住他的手，但五指却扑了个空，“你怎么敢！我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才好不容易找到你！你怎么敢死在我的面前！你要是就这么死了，你要我怎么办！”
温九柏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露出一抹浅笑，半透明的手指抵住我的嘴唇，“嘘。我是在说自己，而你，还有很长的未来呢。”
“我和你一样被困在这里了！”我愤怒的说道，“你要是敢在这里死”
“不，你没有。”温九柏笑道。
“什么？”
“你并没有被困在这里。”温九柏低声说道，他的身体变得越来越不清晰，几乎就要消失在黑暗之中了，“香味，还记得吗？”
“什么？你在说什么啊！”我急得快要哭出来了，“什么香味的，先告诉我要怎么救你！”
“不，这很重要。记住那个香味。”温九柏的脸已经快要隐进黑暗之中了，我只能依稀辨认出他的嘴唇在上下开合，“顾羽，你只有醒过来，才能想办法救我。去吧，时间可以被改写的。生死契阔千百回，未与君识君已别……”
温九柏的声音在空气中飘散开来，他的身体随着他的声音一起，消失在了空气当中。
到底是什么意思？香味，什么香味？我的大脑一片混乱，火把掉在了地上也没有发现。
香味……对了，那个香味。为什么会出现那股香味？
在不同的地点，却总是飘散着同样的香味。那到底是什么味道？
记住那个香味。
我记得。那阵香味有点像月季花的芳香，但又透着一丝檀香的味道，还有火烧的味道。
是熏香的味道，没错，绝对是熏香的味道。可是在这里又怎么可能出现熏香的味道呢？
这样想着，突然之间，鼻腔里又充满了那股令人迷醉的味道。
这味道越来越浓烈，越来越清晰，与此同时，变得不清晰的是我的视野和意识。
眼前的景物变得越来越模糊，围墙、黑暗与火光渐渐从视线里淡去，熏香的味道充斥在鼻腔里。在我彻底昏过去之前，我的眼角瞟到，那个戴着奇怪面具的少年正向这边跑了过来。
来不及想太多，我终于失去了意识，扑倒在了地上。
不，不对……
与其说是失去意识，反倒不如说，我缓缓的从梦中醒了过来。
【兑之卷 完】
第一章 回到现实
“言城大学已经到了。请要下车的乘客排好队伍，从后门下车。”
冷漠的电子女声在宣布着站名，坐在我身边的石一彤打了个哈欠，推了我一把。
“到站了，别睡了。”
另一旁的苏晓筠低着头，也在把东西一样一样的装回背包里，准备下车了。
我看了看他们两个人，突然莫名其妙的愣神了，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可又一时间怎么也想不起来。
“怎么了顾羽？”
一转眼，石一彤和苏晓筠已经走出好远了，而我还坐在座位上。石一彤莫名其妙的看着我，“下车了，怎么还不动？”
“哦，哦！对不起，马上！”我连忙拿起放在一旁的背包，跟在队伍后面走下了车。
我最后一个从大巴车上走下来，很快，下车的乘客就纷纷离开了，而大巴车也关上车门，徐徐开走了。眼前的车站还是熟悉的那个车站，没有任何变化。
“哎，顾羽啊。你看那边！”在我愣神的时候，苏晓筠拍了拍我的肩膀，指向车站旁边的一个人，“那是不是温九柏？”
我向苏晓筠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温九柏穿着我第一次见他时穿的长衫，长发在微风中摇摆，静静的看向这边。
“他特地过来接你的吗？”石一彤打趣道，“这老板对你这下属也太好了点吧。快去，看看温先生能不能再请咱们吃顿中午饭。”
我看向温九柏，耳鸣声在脑袋里嗡嗡作响。大脑似乎要提醒我忘记了什么事情，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我向温九柏走去，然后……
然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错，就是那个时候，我向温九柏走过去以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熏香的味道越来越浓烈，浓烈得都有些呛人了。百合花的香味不停的往鼻子里灌，我第一次意识到这阵香味是在提醒着我什么。
醒过来。
你必须得醒过来，才能想办法救我。
“温九柏！”
我猛地坐了起来，像个溺水的人那样，贪婪且剧烈的大口呼吸着，额头上、手心里全都沁满了汗水。
“顾羽！”
这是白的声音。
小雪貂一跃而起，跳到了我的被子上，担心的看着我，“你没事吧？感觉怎么样？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不，没……”我下意识的回答道，随后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
我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就躺在老宅的主屋里，一切都是我熟悉的样子。熟悉的红木地板，熟悉的古旧家具，外面是春暖花开的庭院。
熏香。我的眼睛捕捉到了床头放着的一只香炉，香炉上正插着三支熏香，香味就是从这里飘散出来的，而现在香已经马上就要烧完了。
“顾羽。”就在这时，我的手突然被另一只手抓住了。我吓得险些把手甩出去，但很快手就被握得更紧了。
“没事了，顾羽，你已经没事了。转过头，看着我。”
这个声音里熟悉的坚定让我转过了头，然后我看到了一张熟悉的精致面孔那是，温九柏。
温九柏坐在我的床边，完好无损，没有受伤，还带着那熟悉的微笑。
“你已经没事了，对不起，让你受惊了。”温九柏一把将我揽入怀中，然后不容置疑的吻上了我的唇。
温热的感觉一直传到心底，但此时的我一点也不需要。
我一把推开了温九柏，然后毫不客气的甩了他一巴掌。
“啪！”
温九柏竟然愣住了，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做。他捂着半边脸，难以置信的样子看起来傻乎乎的。
“你知道这巴掌是因为什么！”我气呼呼的说道。
温九柏微微皱眉，犹豫着说道，“那我下次记得提前问你？”
我气不打一处来，愤怒的喊道：“这么把我耍来耍去的很有意思吗？你觉得这样看我的洋相很好玩是吗？温九柏，你他妈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一个玩具吗？”
而温九柏的表情仍然很迷茫，他还是不知道我在说些什么。
白一看气氛不对，连忙跳出来做和事佬：“呃，顾羽，等等，他并没有那个意思啊……”
“白。”温九柏用眼神阻止了白继续说下去，然后看向我，神情严肃，“顾羽，你到底看见什么了？”
“你怎么还好意思说！”我看着温九柏，恨不得再上前给他一巴掌。我掀开被子跳下床，逼近了他。
“你死在我面前，消失了！整个身体就像个幻影似的消失了！我还以为你死在那里了！现在下一秒钟你就突然完好无损的出现在我面前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而，我没有想到，我的话一出口，整个房间里的气氛都变得古怪起来。一片寂静中，白和温九柏对视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一般。
我看了看温九柏，又看了看白，心底突然有点发虚。
“怎么了？你们怎么不说话？”我打破寂静问道，“谁给我解释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每次都非得把我蒙在鼓里大家才开心吗？”
“顾羽，其实……”白欲言又止的说道，然后转头看了看温九柏。
温九柏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但他什么也没有说，反而走到我身边，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
“你有点发烧，可能是熏香的副作用。现在回到床上去，我去给你弄点吃的，你再睡一会。”
“温九柏，你能不能告诉我是怎么”
“我会的。”温九柏用重音说道，“但在你退烧之前，我什么都不会说的。养好身体放在第一位。”
就这样，温九柏给我盖上了被子，居然就真的离开了房间。白依依不舍的看了我一眼，也迈开小腿去帮温九柏的忙了。
一切都安静下来，我才后知后觉的感到身体难受起来。迷迷糊糊的，我带着一身怨气睡着了，也不知道睡到什么时候，再醒过来，窗外的天已经黑了。
我睁着眼睛呆呆的看了一会天花板，正在起床逼问温九柏和继续躺着之间纠结的时候，房间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温九柏端着一碗粥走过来，把房间里的灯打开。
“醒了吗？起来喝点粥吧。”温九柏轻声说道，把粥放在了床头柜上。
我用手臂撑着身体坐起来，看了他一眼，也实在懒得争吵了。现在我的整个脑袋里都被搅乱了，干脆也不去想它，拿过粥来，喝了几口。
“小心烫。”温九柏在床边坐下来，一脸认真的表情看着我，“味道怎么样？”
“……还不错。”我不太情愿的承认道。温九柏的确很会做饭，而且我从来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他做的东西都相当合我胃口。
“为了给你做粥，我还专门杀了一只鸡呢。”温九柏微笑道。
“老宅里还养着鸡？”我怀疑的说。
“不，是白刚刚抓来的。他可是黄鼠狼呢。”温九柏笑着说。
温九柏越是这样轻描淡写的聊天，我反而越喝不下粥了。
我把碗放到了一边，坐直身体看着他，认真的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该告诉我了吧？”
但温九柏坚持的做了一个招手的动作。
我叹了口气，只好把脑袋凑了过去。
温九柏的手背抚上我的额头，过了一会才把手放下，点了点头，“好多了。”
“本来就没什么事，是你太大惊小怪了。”我不满道。
“好吧，我们的顾小羽生命力就像蟑螂一样强，我怎么用担心你呢。”温九柏笑着捏了我的脸颊一把。
我则拍开了他的手，“别闹了。我们能不能正经的谈一谈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温九柏缓缓的点了点头，他忖度了一会，似乎在犹豫该从哪里开口。
“有一个人，一个道士。他一直都想杀死我。”最终，他深吸一口气开口道。
而我立刻就打断了他，“灰袍道士？几千年前把你封印了，但一直没能把你杀死的那个？”
温九柏有些惊异的看向了我，“你都知道了？”
我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是你亲口告诉我的！”
温九柏皱起了眉，“好吧，那么我们就跳过这个不聊了。在很早以前，有一个美丽的国家，叫青丘”
“停，停，这个我也知道了。”我冲温九柏打了个“暂停”的手势。
温九柏狐疑的看向我，干脆问道：“这样，你先说吧。你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我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的脑子现在还是一团乱麻。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理得清楚……”
“我知道。你只管说就是了。”温九柏静静的看着我。
于是，我尽量简洁的将我们从大巴上下车以后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温九柏，包括我们做的那个迷雾鬼影的梦，到我们发现学校被废弃了，我又找到猫老板直接跳进了阴阳两界的裂缝等等。
讲完以后，温九柏的表情沉重，我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于是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两下。
“喂，你还好吗？”
温九柏这才回过神，摇了摇头，“没事。”
“所以……这是怎么回事？”我问道，“为什么我遇到了你……但你看起来一点都不知情的样子？”
第二章 真实的梦境
温九柏看了看我，叹了一口气说道：“因为，你所看到的那些，只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什么？”我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反驳道，“不，不可能。我知道我经历了什么，不可能是在做梦，要是在做梦的话，也实在太真实了点。”
“我说你在做梦，但我没有说它们是虚假的。”温九柏冷不防的来了这样一句话。
我惊讶的抬起头，对温九柏投以疑惑的目光。温九柏站起身，叹了口气，在屋子里踱起步来。
“在春秋战国以前，人们相信梦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通道。商朝人曾经制作过特制的熏香，试图通过做梦来窥视未来。然而因为他们的八卦算法错误，当时并没有成功。后来战火连连，人们也逐渐忘记了这一种说法，做梦也变成只是做梦而已了。”
我皱着眉头看向温九柏，心里莫名其妙。但潜意识告诉我，温九柏可能要说什么重要的事情，因此还是强忍着没有打断他。
“但这个理论是没有问题的。”温九柏静静的说道，“梦境是一个完全独立的精神世界，它游离于一切物质世界之外。你有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当你做梦的时候，你觉得梦中过了很久很久，但醒来以后才发现自己不过睡了一个小时？”
我一知半解的点了点头。
“或者在做梦的时候，记忆十分清晰，但醒来之后却只能记得只言片语的零星碎片？”温九柏走过来，将香炉里燃尽了的那三支香拔出来，纤细的手指摩挲着它，“或者有时候，你的梦可以预知未来，一些尚未发生的小事。在它发生之后，你突然恍然大悟我似乎昨天晚上做梦梦到了这件事情。”
“那又怎么了？”我最终还是忍不住打断了他，说道，“每个人都有过类似的经历，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温九柏露出了一个有些无奈的笑容，叹息道：“你们人类啊。每个人都有过类似的经历，却没有一个人思考过这是为什么。”
我不禁顺着温九柏的思路问下去：“为什么？”
“因为梦不止是人脑无聊的时候做出的活动，它还是一道裂缝。”温九柏认真的说道。
“裂缝？什么的裂缝？”
“现实与虚幻、阴与阳、死与生、过去与未来，梦境都可以连通它们。”温九柏看向了我的眼睛说道，“如果将梦境利用得当，它同时也可以成为沟通二者之间的桥梁。”
温九柏复杂的言语把我的脑袋搅得更乱了。我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努力从温九柏的话语里提炼出有效部分。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可以通过做梦，直接去到自己的过去或者未来？”
“而且无视时间与空间的阻隔，没错。”温九柏肯定的说道，“前提是精确的使用正确的方法，不然你可能会在梦境里永远长眠不醒了。”
等等……
温九柏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把他的话在脑子里转悠了一圈，然后很快得出了一个可怕的结论。
“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惊恐的看着他，小心翼翼的说道，“我看到的那些场景，都是在未来，真实发生了的？那些都是真实的未来？”
温九柏点了点头，证实了我的猜测。
这一个点头的动作包含的信息量实在太大，让人一瞬间消化不过来。我深呼吸了几口气，眼睛还是瞪得大大的。
“好吧，我们一件一件的说。”我问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们从大巴车上下来的时候。”温九柏平静的答道，“我对你的两个朋友撒谎了，说你的身体不舒服，把你带回老宅了。”
温九柏的坦诚让我有些惊讶，但随之而来的是被欺骗的愤怒。
“所以我从那个时候起，就一直在做梦了？”我问道。
温九柏点了点头，“你跟我说的梦到血雨和迷雾，只不过是你身体想要从睡眠中醒来的自然抵抗，一个梦中梦罢了。”
这么说来，石一彤和苏晓筠并没有看到那副可怕的景象，这让我的心里多少有了些宽慰。
“好吧，那么第二个问题。你一定要老老实实的回答我。”我瞪着温九柏说道，“你大费周折的在半路拦我，用那什么奇怪的熏香催眠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你如果不给我一个妥善的答案，我绝对饶不了你！”
“顾羽，我真的很抱歉。”温九柏的脸上露出了歉意，“如果我有其他办法的话，是绝不会选择用这种方法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你去叠翠山的第二天，我有一个老朋友给我寄了一封信。”温九柏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封发黄的信。
我疑惑的接过信，上下打量着。这封信看上去已经很有年头了，不光纸质泛黄，摸起来还相当的脆。真怕一不小心就弄破了。
“没关系，拆开看看吧。”温九柏抬了抬下巴。
我小心翼翼的打开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同样泛黄的信纸，展开以后，发现里面的字甚至都是繁体字。
至温先生：
近有梦魇，知君有危，彻夜不能眠，写下此书，以便来日诫告。封印之士未死，君万不可掉以轻心。昨日梦中，道士乘年而来，杀意满腔。君倒于血泊之中，而余无能为力也。唯有手书此信，待来日寄出，方可引以警戒。
祝君一切安好。
信的末尾没有署名，但从温九柏的反应上来看，他应该心里很清楚这位寄信人是谁。
“我看完了。”我把信还给温九柏，“所以……这封信是谁写的？看上去已经很旧了。”
“这封信是我前些天刚刚收到的。但很有趣的是，这位寄信给我的老朋友已经去世很多年了，所以这封信才这样泛黄老旧。”温九柏把信又重新揣进了怀里。
“怎么会？”我有些惊讶。
“我的这位朋友，他是一位占卜师，精通周易八卦，有时也可以通过梦境预知到将来的事情。”温九柏说道，“他应该是在生前预知到了道士会在不久之后袭击我，因而特意写下这封信，又托人在恰当的时间送了过来，用以警告我不久后会发生的危险。”
“原来如此啊。”我喃喃说道，一边回想着信里的内容，“不过……信里面有一句话我读不明白。”
“嗯？”
“他说‘道士乘年而来’，这是什么意思？是什么比喻吗？”我问道。
“不，不是比喻。就是字面意思。”温九柏平静的说道。
“字面意思？”我更加糊涂了，“我不明白……”
“他说年，指的就是叫年的妖怪。”温九柏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相信你们小时候都听过那个故事吧，关于人们为什么要过年。”
我迟疑着点了点头，“因为……从前有一种叫做年兽的怪物，总是上村子里吃人。后来全村人发现年兽害怕红色和鞭炮的声音，就用红灯笼和鞭炮把年兽赶走了。喂，你不是要告诉我年兽其实是真实存在的东西吧！”
温九柏点了点头，“为什么不会呢？”
“因为这都是哄小孩的传说故事而已。没什么可信的。”我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说道。
温九柏调侃的看向我，“你都经历了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了，却不愿意相信年兽是真实存在的？”
“但是这不一样啊。”我坚持的说道，“其他鬼怪都是有据可依的，鬼魂是人死后产生的精神体，精怪是生物修炼以后得到了智商和力量。但年兽的故事实在是太扯了，因为过年根本就只是根据中国的历法来的，历法又是根据月亮的阴晴圆缺通过计算得来的，跟什么妖怪根本就没有关系。”
温九柏思考了一下说道：“嗯，你也并没有说错。但事实上年兽是比传说中要麻烦得多的一种妖怪。其实它究竟算不算是妖怪，就连我也不是很确定，也许我们还是用一个比较妥帖的词叫它‘生物’好了。”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温九柏用这么模棱两可的词语来形容什么东西，不由得更加好奇了。
“你说人们过年是因为历法，这一点没有说错。但年兽的存在与历法并不矛盾，因为它本身就是一个活在时间轴上的生物。”温九柏目光灼灼的看向我。
“活在……时间轴上？”我越来越弄不明白了。
“年没有实体，也不存在于我们所站立的这个世界上。如果说我们所生活的这个世界是一个三维空间，那么年就是一个活着的四维生物。”温九柏徐徐说道，“思维是它的身体，时间是它的食物。它可以同时存在于过去和未来，又不属于任何一处时空。想象一下吧，如果这样的一个生物袭击你的村子，那该有多么的可怕。”
我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年兽的确吃人。只不过不是以你想象中的方式。”温九柏继续说道，“年兽吃掉的是时间，或者说，是一个人活在世界上的所有时间。年兽可以控制时间，被它吃掉的人，不止是死掉，或者消失掉那么简单，而是从时间上彻底抹去。而他身边的人甚至根本不会记得曾经有过这个人。”
第三章 前因后果
“所以……我知道了，年兽是一种很可怕的四维生物，可这又跟我们刚刚讨论的话题有什么关系呢？”我迷惑道。
“我的朋友在信里说得很清楚了，很早以前封印我的那个道士并没有死。”温九柏在床边坐了下来，“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活到现在的，但我一向相信那位朋友的判断力。据他信中所说，道士到现在对我仍然心怀怨恨，欲将我杀之而后快。而如果说，他真的和年兽联合在一起，那么我就肯定是必死无疑了。”
“如果年兽真的是像你说的那么厉害，道士真的能控制它吗？”我惊讶的说道，“那个道士，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温九柏看了我一眼，避开了这个问题，转移了话题：“这个问题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旦年兽盯上了你，你就绝对无处可逃。因为年兽不是在物质世界里漫无目的的搜索，而是通过梦境，在精神世界里寻找猎物。而我别无他法，唯一的办法是把它引到未来去。”
“引到未来？”
“没有人可以从年兽的搜索中逃跑，我也不例外。”温九柏沉声说道，“但年兽仍然有一个弱点，那就是它分不清时间的区别。换言之，它并不知道自己杀死的是现在的我，还是未来的我。”
从温九柏的话中，我逐渐开始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所以说，你为了逃开年兽的追捕，让我做了一个连通未来的梦，所以年兽和你的敌人就会跑去我梦到的那个未来……”
温九柏点了点头，赞许道：“没错，不愧是我的顾小羽，脑子转得就是快。”
“顾小羽你个大头鬼啊。”我气鼓鼓的说道，“你就这么把我当枪杆子使？你怎么不自己熏香做梦呢？”
“我不能跨越自己的时间线。”温九柏一本正经的说道。
“你科幻小说看多了吧！鬼才相信啊！”
温九柏接下了我打过去的拳头，笑眯眯的说道，“抱歉，下次我一定会跟你商量的。”
“难道还有下次？”我气不打一处来，却拿温九柏毫无办法。
“好了，别闹小孩子脾气了。把粥喝了吧，一会就都凉了。”温九柏却根本没当回事，端起那碗白粥给我。
我无奈的把粥接了过来，沉默的一勺一勺舀着喝掉，温九柏就那么垂着眼帘安静的看着我，不发一语。
“所以我看到的那些未来……你真的会死吗？”我放下空碗，清了清嗓子。
“你已经看到了。”温九柏叹了一口气，“所以，是的，我会的。在将来的某一天。”
“但是，你告诉我未来的你告诉我，未来是可以被改变的，时间也是可以重写的！”我急切道，“难道就不能想想什么办法吗？”
“未来可以被改变，但只有没有被看到的未来。”温九柏平静的说道，“未来一旦被窥探，时间就被固定成为了定点，未来成为了历史，就是一个既定事实了。你已经看到我死去了，那么它就是必然会发生的事了。”
我目瞪口呆，“但是……”
“把它当做我轻率之下犯的错误，忘了它吧。”温九柏站起身，摇了摇头，“我去把碗洗一下。”
“哎，温九柏！”我直起身体想要喊住他，但温九柏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间。
他走出房间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晚上七点多的时候，苏晓筠和石一彤来到老宅看望我。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脸上挂着不知情的笑容，互相开着玩笑。
“所以顾羽，你的病好一点了吧？”苏晓筠关切的看向我。
我的意识还在游离中，一时没反应过来，“对不起，什么病？”
“温九柏说你发烧了，你没事吧？”苏晓筠的表情更加关心了，还带上了一丝同情，“你不是烧傻了吧？”
“本来就够傻的了，一烧给烧成智障就麻烦了。”石一彤插嘴道。
“就是说啊。”
我哭笑不得，这两个人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这么同仇敌忾。我拍开苏晓筠想摸我脑门的手，摇了摇头，“烧早就退了，我没事，放心吧。你们呢？”
“我们？我们还能有什么事啊。就是放心不下你，所以一放学就过来看你咯。”石一彤不满的说道，“结果你这不是生龙活虎的什么事都没有吗？害我们白担心了。”
“对了顾羽，这是你缺的课的笔记。”苏晓筠也想起了什么，从一边的背包里拿出一本笔记本，“你啊，心真是太大了，缺课也不知道跟老师请个假。还好我特意问了一句，才帮你请上假了。”
我不好意思的接过了笔记，“抱歉啊，让你们这么费心了。”
“哼，知道就好。记得抽时间把笔记都补上啊。”苏晓筠抱臂说道。
我翻开苏晓筠刚刚递给我的本子一看，里面密密麻麻的满满的都是笔记，看得我头都大了。
也不知道石一彤是不是看出了我的苦恼，大大咧咧的过来拍我的肩膀，“别听她的，笔记什么时候抄还不是一样。你应该还没吃晚饭吧？走，咱们去后门吃饺子去。”
石一彤这么一提，我才发觉今天一天我好像除了温九柏端给我的那碗粥以外什么都没吃，肚子也咕咕叫起来。
“好啊，那咱们就去吃饭吧。”我欣然同意。
“走啦走啦！”石一彤立刻拉起我的手就往外跑，“我午饭就没吃多少，现在肚子都快饿扁啦！”
“喂，你们两个！”苏晓筠在后面生气的说道，“你们俩怎么就知道吃，出不出息！”
“民以食为天啊，懂不懂？”石一彤一边跑一边回过头向苏晓筠做了个鬼脸。
我看到他们两个这样互相打趣顶嘴，也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就在我们快走出庭院大门的时候，白突然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看到我们结伴外出，似乎愣了一下。
“顾羽，你要回去了吗？”白问道。
“啊……差不多吧，去吃饭去。然后我大概还有一堆落下的作业要补回来呢。”我苦笑道。
“但温九柏他”白像是脱口而出，又生生的把话给吞了下去，“呃，没事。你去吧，玩得开心点。”
“什么？温九柏怎么了？”我追问道。
“没事，他挺好的。你去吃饭吧。”
我张了张嘴，还想再问一句，一旁的石一彤却又拽了拽我的胳膊。
“走吧顾羽，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现在咱们先去吃饭！”
我无奈，又拗不过对美食充满热情的石一彤，就这么半推半就的，走出了老宅的门。
回头一看，老宅已经被淹没在了墨色的黑夜之中，就像所有平淡无奇的老房子似的，静静的坐落在那里。
九尾狐。
青丘之山的白狐九尾。
中性笔在指尖转了一圈，最后小心翼翼的落下去。笔在纸上勾勒起来，从头部开始，九尾狐凶恶的面孔、尖利的犬齿，锋利的爪子，纤细的身体，以及身后那象征着力量和邪恶的九条尾巴。
我一手托着腮，一手在课本的扉页上涂涂画画。我的绘画水平其实并不怎么样，但不知怎的，那尊九尾狐雕像的样子就是深深的刻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画完九尾狐的样子之后，笔尖顿了顿，又在九尾狐的前面补上了一笔，画出了一个身穿白裙的女子。
对，这个女人。墙壁上记载着的文字上说，她是青丘国的公主，却被父亲当成了献给九尾狐的祭品。
但温九柏从头到尾，从来都没有跟我提起过这个女人的存在。这不禁勾起了我的好奇心，不知怎么的，我的潜意识告诉我，这个女子并不普通。
她的身上到底有什么故事？
笔尖从女人的身上又移回了九尾狐身上，我盯着九尾狐那摆动的大尾巴，不由得愣住了。
梦中，未来的温九柏告诉我的话仍如在耳旁。
“九尾狐杀人，吃人，女人小孩也一样不放过。血每天都能染红一座山丘。”
“为什么？”
“就像我说的，因为无聊。”
无情的话语让我感到心里一阵寒意，但最无情的是，在心底深处，我发现自己并不在乎。
从认识这个男人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他很危险。但我不但没有远离他，反而与他越发亲近。
回想起温九柏对我坦白罪行的时候，我的心里并没有愤怒，顶多只是泛起一丝悲凉，也许是对那些牺牲了的无辜人们，又或许，是对我自己。
温九柏的身上总是有太多秘密，就算我终其一生，估计也无法探寻到真相。但在梦境中，我第一次知道即使是他，也不是刀枪不入的。
妖狐九尾又如何？他仍然像个活人一样，会哭会笑，会悲会喜，会爱会恨。他会受伤，也会悲伤。只不过也许因为他活得太久，所以他学会了把自己从头到脚的伪装起来罢了。
他绝不是冷漠无情，只是因为害怕受伤，所以学会了在微笑外面加上一层伪装罢了。
第四章 待君归
就在我盯着纸面发呆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打断了我。
“16汉本的顾羽！”
我吓了一跳，慌忙站起来，连手里的课本都差点掉了下去。
“到、到！”
我一抬头，就看到老师正不悦的拧起眉毛看着我，“顾羽，你游神游到哪里去了？这几天总是缺课就算了，好不容易来一次还半醒不醒的，你这个样子，还指望期末不挂科吗？”
“对不起……”
“算了，坐下吧，好好听课。”
中午吃饭的时候，苏晓筠一直在我耳边叨叨。
“顾羽，你这样子可不行啊，这学期马上就要结束了，你看看你都莫名其妙的缺了多少课了？缺课也就算了，而且你最近上课跑神可是越来越厉害了……”
学霸苏晓筠说了些什么，我都没有听到。一整天，我满脑子想的都是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课程，根本无心做事。
到了下午的时候，天空突然变得阴沉起来。没多久，窗外就下起了瓢泼大雨。这阴沉的天气让我联想起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梦。然而，我现在仍然完好无损的坐在敞亮的教室里，既没有发生学校废弃的事情，温九柏也没有被人杀死。
这一切都荒唐得像一场梦，梦醒了，就再也不用担心了。
只可惜，现实并没有那么美好。
就在我在课堂上神游的时候，耳边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是坐在我附近的同学在窃窃私语。
“哎，你看啊，我们学校门口好像有一个奇怪的人站着啊。”
另一个人把脑袋凑了过去，“是吗？在哪里？”
第一个人伸手指了指窗外，“就在那啊。你看到没有？那个长头发穿着件长衫的人，连伞都没拿，就一直站在那，也不知道是在干什么。”
“真的，好奇怪啊。”
等我意识到的时候，我已经从座位上“唰”的一下站了起来，而全班的人目光都齐刷刷的向我投了过来。
“顾羽你这个笨蛋！”我还听到苏晓筠咬牙切齿的声音，“你又想搞什么鬼啊！”
“对不起！”我只来得及匆匆道了声歉，就冲出了教室门，也顾不上老师在身后气急败坏的喊声。
“顾羽！你要上哪里去！给我回来！”
外面的雨下得很大，我什么也没拿，就直接冲进了雨里，心急如焚的向学校门口跑去。
那一定是温九柏，温九柏为什么会在学校门口呢？他有事找我吗？可要是找我的话就不会提前打个电话吗？
还是说……他遇到了什么很麻烦的事情？
我从教学楼一路跑到了学校门口，气喘吁吁的东张西望，果然，在不远处，我看到了一个长发男人穿着长衫的背影。我想都没想，就立刻跑了过去。
“温九柏！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可温九柏非但不理我，反而像没听见一样往前走了。我心里一着急，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他身后，伸手就拍上了他的肩膀。
“温九柏，你怎么不说话！”
然而，被拍了肩膀的人回过了头。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莫名其妙的看着我，“那个，有什么事吗？”
我一瞬间窘迫万分，连忙后退几步，“对不起，那个，我认错人了。”
大叔莫名其妙的看了我一眼，可能觉得我是个神经病，快速的走开了。
我独自站在雨里，头发和衣服全被淋了个透湿。我有些茫然的蹲下来，伸手把被淋湿的刘海捋到后面去。
我果然就是有病吧。我沮丧的想。
算了，还是回去上课吧。我露出了一个自嘲的笑容，也不知道回去以后，满教室的人又会用什么样的眼光看我。得编个什么理由才好呢……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头顶上突然多了一把雨伞，挡住了瓢泼大雨。我还在愣神的时候，就听到一个声音无奈的说道。
“你在干什么呢？也不打伞，不怕感冒吗？”
我一抬头，差点没跳起来，“温九柏！”
站在我面前的人果真是温九柏。他今天并没有散着长发，也没有穿长衫。他把头发好好的束在了脑后，身上穿的也是规规矩矩的衬衫。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我结结巴巴的问道。
“这个问题应该由我来问你吧。”温九柏无奈的说道，“这个时间你不应该在教室里上课吗？”
“我……”
我总不能告诉他，我是因为看到了跟他身形相似的人就不顾一切的追了出来吧。
“那你呢？你干嘛等在校门口？”我反问回去，“找我有事情吗？”
温九柏优哉游哉的说道，“没事情就不可以来了吗？”
“才不可能没事情呢。”我嘀咕道，站了起来，“你怎么可能在没事情的时候跑到我学校门口站着？”
温九柏依然是笑眯眯的，“你怎么知道我平常就不会来呢？毕竟你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冒着大雨冲出教室啊。”
我吃惊的看向温九柏，“什么？不不不，不可能的，你绝对是在骗我！”
“是不是在骗你，谁知道呢？”温九柏笑得更加灿烂了。
“温九柏！”
温九柏的笑声混杂在雨点敲击声里传开。一瞬间，就像一切都回到了过去那样，让人恍惚有种什么都没发生过的错觉。
我深呼吸一口气，看向温九柏，终于还是鼓起勇气，“温九柏……”
“嗯？”他目光柔和的看向我。
“我有点饿了。你那里还有没有好吃的东西？”我问道。
他笑起来，直起身，撑好伞，“怎么没有？昨天白抓到的野鸡还有一只呢。”
“那白呢？”
“他啊，大概又跑到什么地方偷酒喝了吧。”
就这样，我跟在温九柏的伞下，又回到了老宅。我们弄了一顿很丰盛的晚餐，温九柏的表情始终很柔和，看起来一点也没有要为自己性命担心的样子。
而在饭快吃完的时候，我还是按捺不住了。
“喝点汤吧。”温九柏盛了一碗汤递给我，“再不喝就要凉掉了。”
我接过汤来，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最后还是选择把碗放到了一边，犹犹豫豫的开口。
“温九柏……我觉得，我们得谈谈。”
温九柏看着我，轻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说吧。”
我端详着他的面容，“你看着一点也不像是在害怕。”
“为什么我会害怕？”他平静的问。
“因为你就要死了，我看见你的未来了。”我拔高了些声音，“但是你根本没有做任何准备，任何应对措施，你甚至都不谈起这个话题，为什么？”
“因为我告诉过你了，那是已经既定的未来，即使是我也没有办法改变它。”温九柏平静的说道。
“那你就甘心吗？甘心等死？”我反问。
“这不是甘心不甘心的问题。这是事实，我们也没有办法。换句话来说，我已经是个死人了，只不过死神还在来的路上而已。”温九柏以更强硬的态度回绝了我。
“确实不是甘心不甘心的问题。”我假笑了一下，“问题是，每个人都会害怕死亡，你难道不怕吗？”
温九柏沉默的看着我，他的目光在我的眼睛附近流连，不知道想从我这里找出什么。过了好一会，他才缓缓的开口，
“顾羽，我不是人类。”
温九柏半响说出的这句话反而让我更加生气了。不止是生气，还有一种更奇怪的情绪蔓延在我胸口，那种情绪叫做好笑。
“这句话就是你最后的防御了吗？真的吗，温九柏？我知道，青丘之狐，妖兽九尾，我当然知道你是谁！但是你就想用这个来逃避吗？你不是人类，所以你不会害怕吗？”
温九柏惊讶的看向我，我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在梦里……未来的你问了我一个问题。你问我，‘顾羽，告诉我，你觉得我是一个好人吗？’”
我看到温九柏的神情动摇了一瞬，他问道，“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摇头了。因为你要求我毫无保留的，直观的回答这个问题。”
我看向温九柏，后者的眼睛闪烁了几下，闭上了，他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但是，当时有些话我没能来得及告诉他。”我继续说道，“你问我你是否是个好人，我会说不是的。因为你从前的所作所为如果是真的，那你就绝对算不上是个好人，甚至是个罪大恶极的妖兽。在这一点上，我没有撒谎。但是同样，我也不认为你是个恶人。”
温九柏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目光灼灼的看向了我。
“因为恶人不会问我这个问题。”我轻声的说道，“因为恶人不会舍身救我性命，也不会在山脚下开一间治病救人的药铺，更不会做驱鬼降魔的营生。我觉得……也许你不算是一个好人，但你一直在努力去做一个好人。”
说完这么长长的一席话，看着温九柏的表情，我觉得自己应该是成功了。然而，天知道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几句话，要想唬得住温九柏，我做了多长时间的准备。刚刚那两分钟的时间里，我的手心都被汗水浸湿了。
“顾羽。”就在这时温九柏突然开口问道，“诚实点告诉我，你之前背了多久的稿子？”
第五章 告白
“顾羽。”就在这时温九柏突然开口问道，“诚实点告诉我，你之前背了多久的稿子？”
心思被突然一句话给点破，我又气又恼的抬起头，“温九柏！”
温九柏“噗哧”一声笑了起来，眼神狡黠如狐狸。我恼怒的瞪着他，可没瞪多久，也受到气氛的感染，笑出声来。
笑容一开，就一发不可收拾。温九柏哈哈大笑，我也跟着笑痛了肚子。
不一会，温九柏终于收敛了笑容，只剩眼角还带着笑意。他从餐桌前站了起来，向我招了招手。
“顾羽，你来。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什么？”我站起身来。
温九柏转身离开了餐桌，我跟在他身后，穿过大堂，来到了门廊里。
这时候天色已经变暗，天空被暗墨色渲染，月亮还没有出来，星辰却已经依稀可见了。
温九柏抬起头来，仰望着天空，突然伸出手来，指向空中偏南的方向问道，“顾羽，你能看得见吗？”
“什么？”我下意识的抬起头来，跟随着温九柏的目光看过去。
“那里，在天空中央偏南的位置，你能看到一片星座吗？”温九柏问道。
我向温九柏所说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星群，可凭我的眼力，根本就没法从漫天的星星里看出什么星座来。
我只好悻悻的说道，“星星是看出来了，星座我看不出来……”
温九柏耐心的在空中用纤长手指比划着，“现在是十二月底，头顶偏南是白羊座；白羊座以东是金牛座；再继续往东，就能看得到双子座。”
我努力的眯起眼睛学着温九柏的样子看过去，可不但根本分辨不出来，反而被这些密密麻麻的星星给看晕了眼睛。
我摇了摇头，表示自己还是辨认不出。
温九柏看了我一眼，笑了笑，放下了手臂，低声说道，“在很早以前的希腊人眼里，星座是由各种不同的动物形成的，这也就是十二个星座名称的由来。在天文学上，以太阳为中心，地球环绕太阳所经过的轨迹称为‘黄道’。黄道面里包括了所有行星运转的轨道，也包含了星座，恰好约每30度范围内各有一个星座，总计为十二个星座，我们称之为“黄道十二宫”。其实‘十二宫’这个词，在希腊语里是‘动物园’的意思，但当占星术传入我国的时候，古人认为太阳是伟大的，那么它休息的地方就一定是金碧辉煌的宫殿，这才将叫法变成了‘十二宫’。”
温九柏莫名其妙的就又开始讲课了，一席话弄得我云里雾里的。
“为什么你要跟我讲这个？”我问道。
温九柏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只是……我在这世间游走千年，人总是来来去去，唯一不变的，就是星辰。星辰在我生前是这样，在我死后也会如此。只不过是天道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我没有出声，安静的看着温九柏，预感告诉我他有一些重要的话要说。
“抱歉，我之前骗你了。”他转过头看向我，露出了一抹无奈的笑容。
“什么时候？”
“我告诉你，让你去做那场梦，窥探未来，是因为我不能跨越自己的时间线。那是骗你的。”温九柏低声道，“其实，这件事情让我自己来是最好的，可是临到眼前的时候，我害怕了。”
“害怕？害怕什么？”
“害怕见到自己的死相。”温九柏在门廊前盘腿坐了下来，静静的说道，“你说的一点都没错，任何人都会恐惧自己的死亡。而我呢，我岂止是害怕，我简直是被吓坏了。”
这句话，梦中的那个温九柏也曾经说过。
“生前要是做了坏事，死后是要遭报应的。”温九柏苦笑道，“这些话平日里只把它当成吓唬小孩子的，可等到死亡真的临近，任谁都会扣着胸口问上一句：我这一辈子有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才好安心的死去。而我呢，呵，不用说也是心知肚明吧。”
温九柏说着，目光移向远方，“你问我不会害怕死亡吗？当然会，即使是我也会。可又有什么办法呢。我已经是将死之人，也许这就是故事最好的结局了。”
我脱口而出的问道：“温九柏，你是不是把这件事当成对自己的审判了？”
温九柏的神情有些诧异，他转过身来皱起了眉头。
“可这根本就不是对你的审判啊！”我感到有些可笑，认真的对他说道，“也许想要你命的那个道士确实是你的老宿敌没错，可这件事情绝对不是你一个人的事。那个神出鬼没的道士，几年前误导苏晓筠，差点让苏晓筠被寄生魂附体；封印蛊雕的时候，道观被破坏掉，多半也是那个家伙干的好事。啊，还有，你不在的时候，我们三个人在叠翠山被嗔兽攻击，基本上可以肯定也是他搞的鬼！”
“等等，你们在叠翠山怎么了？”温九柏被吓了一跳，打断了我。
“这个不重要，你先听我说。”我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所以我的意思是，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不光是我，还有石一彤和苏晓筠现在都已经被牵连进来了。这不是什么针对你一个人的审判，那个道士，他肯定不止是想杀死你那么简单，要不然的话，他早就冲着你一个人来了，不会在私下里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
温九柏皱起了眉。
“而且无论他的目的是什么，他已经在伤害无辜的人了。蛊雕和嗔兽，光是这两只恶兽就不知道害死了多少无辜者。你总不能否认这一点吧？”我问道。
温九柏点了点头。
“所以这就是我说的意思，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我目光灼灼的看向他，“温九柏，我认识的你是身为除妖师的温九柏，而不是九尾妖狐温九柏。只要你还承认自己是个除妖师，那么你就要接受客人的委托不是吗？那我现在就委托你，把这个道士的事情好好的调查一番，在他把言城搞得生灵涂炭之前，我们就把他抓起来，阻止他！”
温九柏面对我的激动毫不动摇，反而静静的看着我，“你这么说，只不过是因为你没有见过我真正的样子，若是你见过了……”
“我不在乎！”我激动的打断了温九柏的话，向前走了一步，“我想过了，无论你以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妖狐，干过多少草菅人命的事情，你听好了我他妈的，不在乎！你说我愚昧无知也好，说我一叶障目也好，可我就是装聋作哑，我不在乎！”
温九柏惊异的看着我，而我热血上头，继续大声喊着，“你想知道为什么吗？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温九柏，我爱上你了！我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许我是走火入魔了吧，但我宁愿你伤害无辜的人，也不希望你满身是血的倒在我面前！”
我喘息着，之前压抑着的感情一瞬间都在此刻爆发了出来，悲伤和痛苦袭击了我的胸口，让我难以呼吸。眼眶发湿，我拼命的阻止眼泪掉落下来，但无济于事。
“我亲眼看到你在我面前消失，就像一团烟雾一样消散了。那一幕整整一天都盘旋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像噩梦一样不断的追在我身后。我这辈子再也不想经历那样的事情了！而你呢？却对自己的死亡根本无动于衷，好像连挣扎都不肯挣扎一下，你想过我的感受吗？”
温九柏诧异的看着我，而我已经在他面前哭得鼻子都红了。
简直是奇耻大辱。我转过身去想避开温九柏的视线好平复一下心情，却想不到温九柏突然一把扳过了我的肩膀，然后俯下身，就这么吻了我。
一时间，我的大脑里一片混乱，“嗡”的一下什么都不能思考了。
温九柏的吻很温柔，但又十分坚定，仿佛是要告诉我不用担心似的，柔和的入侵着我的领地。
“温九……”
他连话都不让我说，舌头扫过口腔。起初我还试探性的挣扎了两下，但很快就被温九柏抱在怀里，软成了一摊浆糊。
“抱歉……”不知道过了多久，温九柏放开了我，在我耳畔低声说道，“我很抱歉，是我的错。我没有考虑过你的想法，我让你失望了。”
我眼圈红红的瞪向他，“你一直都是这么自私自利，永远只会想到自己！我才不在乎你是什么人，我只知道你是个不考虑别人心情的大骗子！”
“是是是。”温九柏笑弯了眼睛。
“奸诈的老狐狸！”
“是是是。”
“愚蠢的……唔！”
我还想继续骂下去，想不到温九柏更牢的禁锢了我，不老实的嘴唇顺着我的脖颈向下游移。
这下我开始慌了，要知道我们就站在老宅的门廊前面，鬼知道那只黄鼠狼会不会神出鬼没的突然钻出来。要是被那家伙看到的话，简直就像是我公然被温九柏给调戏了似的！
于是我开始挣扎起来，“温九柏！好了，够了，别这样！”
第六章 贵客登门（上）
“不行。”他只简单的回了我两个字，反倒把我禁锢得更紧了，手指不老实的拂过我的脸颊，调戏似的捏了一下下巴。
“温九柏！”我抵不住温九柏的进攻，又被他吻了上来。然而就在我挣扎的时候，一阵敲门声突然响起，把我给吓了一跳。
我连忙跳开几步，借机挣开了温九柏，干咳了一声，“有人敲门！”
温九柏深深的叹了口气，好像在惋惜自己失去了什么机会似的，嘴里嘟囔着，“真是的，谁这么晚了还敲门？也不怕扰人清梦。”
我看着温九柏的表情感到有些好笑，“这才几点就扰人清梦。去看看吧，说不定是委托人呢？”
温九柏看了我一眼，同时敲门声再度传来。温九柏叹了口气，起身往庭院走去。
“要是来的不是委托人，我可就要他好看。”
温九柏漫不经心的说出没什么威慑力的威胁之后，穿过庭院来到木门前，抬手轻轻一挥，木门就应声打开了。
站在门外的是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人，兜帽遮住了他的脸，因此看不清面庞。除此之外，黑袍人还带着一只金毛猎犬，此时正十分乖巧的趴在主人的脚边，时不时看向我们。黑袍人的斗篷湿漉漉的反射着月光，因此可以判断出这个人是在雨停之前就一直在赶路，有可能是为了找温九柏专程跑了很久的路。
这样简单的推理我估计温九柏也推断出来了，不过他却皱着眉头，对这位客人没什么好气。
“这么晚了，来客有什么事情？”
黑袍看不清脸的来客徐徐说道，“就算没什么事情，就不能来找老朋友叙叙旧了吗？”
温九柏一听这话，脸色立刻就黑了下来，连想也没想，就毫不犹豫的关上了门。
“叙旧就免了，我这里忙得很，阁下还是请回吧。”
阁下？等等，温九柏刚刚叫门外的人阁下？难道说已经认出门外人的身份了？
“哎！”黑袍人及时抵住了木门，他身边的金毛仿佛感知到了敌意，也直起了身体，喉咙里发出威吓的声音。
“你这样对待老朋友，也太不够意思了吧？”黑袍人笑道，“不请我进去喝杯茶就算了，居然还赶我出去。顾羽还在这里呢，你好意思吗？”
我？我莫名其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来人像是看出了我的疑惑，发出一阵笑声，然后伸手将遮住面部的兜帽摘了下来，“怎么了，顾羽，不认识我了吗？”
来人一将兜帽摘下，我就吃了一惊。那兜帽下的不是别人，居然是我十分熟悉的在叠翠山认识的竹轩！
“顾羽，别来无恙呐。”竹轩冲我露出了一个微笑。
“竹轩！”我惊喜的叫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刚刚不是说了吗？”竹轩用下巴指了指温九柏的方向，“我来找老朋友叙叙旧，只可惜好像不怎么受欢迎呢。”
老朋友？这么说……难道说温九柏以前就认识竹轩吗？我更加迷糊了，看了看竹轩，又看看温九柏。
“本来在遇到你之前，我还不敢确信九尾还活在世界上。不过顾羽，经过你的一番描述之后，我就确定了。你口中的那位温先生，就是我认识的那个九尾狐啊。”竹轩对我微笑着说道。
我疑惑的回过头，看向了温九柏，“他……你们以前认识吗？”
温九柏冷冷的抱臂看向竹轩，“怎么不认识？像他说的，我们可是老朋友了。他可是好几百次险些置我于死地。”
“什么？”我惊讶又吃惊，看向竹轩。
可竹轩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拍了拍我的肩膀。
“没什么，都是陈年旧事了。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就不要多问了。”
我再度感到了一种被当成智障的错觉。然而这个时候，竹轩已经带着他的金毛狗从门缝里挤进来了。正撞上温九柏那一脸不悦的神色。老实说，温九柏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我很少看到他这样把不爽的表情直接摆在脸上，然而竹轩也不生气，还是笑眯眯的。
“没说一声就前来打扰，这是我的错。不过我这次费尽心思找到你的老巢，也不是单单为了叙旧。”竹轩说道。
“不听。”温九柏言简意赅的说道，“这里不欢迎你，你回去吧。”
竹轩挑了挑眉毛，仍然不温不火的说道：“可据我所知，你现在可是改行做了除妖人了。这屋子上面的牌匾上可是写着‘除妖阁’三个字呢。”
“那又怎样，跟你也没什么关系吧。”温九柏依然冷冷的说道。
“我今天来，是有委托要下。”竹轩徐徐说道，“这你总不会拒绝吧？”
温九柏皱了一下眉头，狐疑的看向竹轩，“你？委托？还是算了吧，你能给我带来什么委托，恐怕带来的是麻烦吧。”
听到这里，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开口打断了温九柏。
“你就听听竹轩说的又能怎么样呢？说不定是很重要的事情呢。”
温九柏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竹轩一眼，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算了，进来吧。我还正想要问问你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呢。”
“那你可有故事好听了。”竹轩笑道，弯下腰拍了拍那只金毛的脑袋，走进了院子里。
其实仔细想想，从叠翠山回来才不到一周时间，也就是说我和竹轩只不过几天没见面。可在我的感觉中，却似乎已经过了很久很久。
这也难怪，从叠翠山回来之后实在是发生了太多事情，这些事情都还没有理清楚，更不要说想到竹轩了。
竹轩在大堂里坐了下来，将我们一行人在叠翠山发生的事情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温九柏。温九柏始终皱着眉头，一语不发，只是是不是的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竹轩一直讲到我们几人合力将嗔兽封印，“……最后，顾羽他们也帮我找到了烨的灵魂所在，我也就离开了叠翠山。”
温九柏点点头，还是眉头紧锁，“嗯，我知道了。怪不得之前顾羽对我说起嗔兽，想不到你们还有这么一段经历，真是有惊无险。”
第七章 贵客登门（下）
这时我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对了，竹轩。你走之前说要好好安顿烨的灵魂……后来怎么样了呢？”
竹轩听到我的话，露出一个微笑，伸手揉了揉那只金毛的脑袋，“他现在就在你的面前啊。”
我吃了一惊，看了看竹轩，又看了看他身边的那只金毛猎犬，不敢相信的问道，“难道说……”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竹轩笑道，“跟你们分开之后，我在路边遇到一只饿死的流浪狗。本来我没想将烨放进狗的身体里，可没想到玉石竟然脱离了我的手中，向流浪狗飞了过去，烨的灵魂就这么进入了猎犬的身体中。后来我想想看，恐怕是烨见我心切，于是就变成现在的样子了。”
我了然的点了点头，看向那只金毛。猎犬抬起头来，愉快的向我吠了两声。那神情之间，还真的有几分像竹轩心心念念的那位少年。
“于是我就把狗带回来，仔细的照顾。如果说以后还能为他找到更好的躯体，肯定还会更换的。不过目前，我觉得这样也挺不错的。”竹轩说着，看向了烨，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
温九柏在这时候打断了我们的闲谈，“别闲聊了。你们两个难道就不关心一下正事？”
我一愣，向温九柏的方向看过去。后者皱着眉头，不满的情绪在他的脸上写得明明白白。我不禁感到有些好笑，从认识到现在，我好像还是第一次看到温九柏这副闹脾气似的表情。
竹轩也一怔，但很快就从容不迫的点了点头。
“嗯，我也正要说起呢。我之前就跟顾羽他们讨论过，嗔兽一事，绝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这妖孽之前被封印得好好的，偏偏在三十年后突然出现，祸乱人间。”竹轩说道，“这背后肯定是有着幕后”
“凌霄道士。”温九柏打断了竹轩的话，看了他一眼。
竹轩皱起了眉头，“你认为是他？”
“除了那位道士之外，还能有谁呢。”温九柏风轻云淡的说道。
“你这么肯定，是出什么事了吗？”竹轩反应很快，立刻追问道。
于是我看了看温九柏，温九柏又看了看我，一五一十的将我从叠翠山回来以后做梦的事情全都告诉了竹轩。
“这……怎么还有这样的事？”竹轩吃惊得合不拢嘴巴。
“我知道听起来让人难以置信，不过这就是事实。”温九柏低声说道，“而且，从顾羽的描述来看，凌霄道士之所以能找到我，就证明了他真的以某种手段控制了年兽。我死是小事，但言城要是被他给搅得生灵涂炭，那就麻烦大了。”
没想到竹轩听完以后冷哼了一声，抱起双臂，“撒谎。你温九柏什么时候在意起生灵涂炭来了？你只不过是想要想办法救你自己的命罢了，这我还不知道？不过”
竹轩说到这里又话锋一转，感叹道，“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啊。”
温九柏把目光移到了竹轩身上，问道：“怎么了？”
“哎呀，某人刚刚不是还说，我带来的肯定不是委托而是麻烦吗？”竹轩戏谑道，“怎么现在又来追问了？”
温九柏被堵了一下，皱起眉说道，“你说就是了，哪来那么多废话？”
竹轩笑起来，也不再开玩笑了，认真说道，“是这样的。烨不小心进入到金毛犬的体内之后，我才发现这条狗原先是因为腿部受伤，行走不便，才被活活饿死的。于是我连忙就近找了一家兽医店，拜托兽医帮他做一个仔细的身体检查。起初，兽医店的门是关着的，可我明明看到屋里有人，又实在心急，就把门敲开了。穿着白大褂的兽医从里面走出来，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答应帮我做检查了。这家店子是前面的店门连着后面的住宅的。所以在这个时候，我注意到店后面的院子里挂着白色的绫缎，摆着一些白色的花圈。”
“是因为家里在办丧事，所以才不愿意开张的吧。”我插嘴问道。
“嗯，是这样没错。于是我好奇，就多问了一句。一问之下才知道，去世的是老兽医的儿子。”竹轩点了点头。
“那他的儿子是怎么死的？”温九柏问道。
“奇怪的就是这件事。”竹轩说道，“那位老兽医一看我问起，就立刻满面愁容的叹起气来。据老伯说，他的儿子刚到20岁，外出上学，好不容易在上个月回了一趟家，把家里的两位老人高兴得不得了。可是没过多久，飞来横祸，儿子竟然死在了自家的浴室里面。”
“死在了浴室里？”我好奇的问道，“是因为氧气不足，还是因为脱水？”
虽然我不是学医的，但我曾经听说过在密闭的浴室里洗澡，蒸汽过浓会使人窒息的案例。
但竹轩却摇了摇头，“不，都不是。所以我才说这是怪事一件，你们猜猜看他儿子是怎么死的？答案是，冻死的。”
“什么？”我大吃一惊，温九柏也露出了一副饶有兴趣的表情。
“真的假的？这怎么可能呢？”
“就是说啊。”竹轩悠悠的说道，“那位老兽医的表情不像是在骗人，说得真真切切。他告诉我，那天晚上他儿子进去浴室以后，好几个钟头都没有出来。老两口实在感到奇怪，于是就踹开了门冲了进去。却想不到，浴室里犹如冰窖一般寒冷，而他们的儿子赤身**的倒在地上，皮肤僵硬发紫，已经被冻死了。”
“有趣。”温九柏弯起唇角。
“可这怎么可能呢？”我目瞪口呆，“言城就算最冷的冬天，气温也不过是五六度，根本连零下都到不了，怎么可能会有人在自家的浴室被冻死呢？”
“说的就是啊。”竹轩叹气道，“老兽医跟我说的时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可倒霉事到这里却还没有结束，在他的儿子死后不久，兽医的家中就开始闹鬼。”
“闹鬼？”我已经完全被竹轩的叙述给吸引到了，立刻追问道。
第八章 旧时冤家
竹轩点了点头，“听老兽医说，差不多就是他儿子死后的第三天，他们家里就开始闹鬼，发生奇怪的事情。老伯先是在那天晚上吃完饭后，听到院子里依稀传来奇怪的声音。据老伯自己描述，他听见的声音好像是说话声，但仔细一听又觉得不像，那声音忽隐忽现，像是有许多人凑在一起耳语一般。老伯感到好奇，就从屋子里走了出去，却没想到一走出门，就被一阵冷风掀翻在地，那声音也消失不见了。后来老伯发现，那次之后，他的腹部上就多了一块碗口大的冻疮，他老人家还掀开衣服给我看了，确实是冻疮不假。”
“竟然有这样的事……”我喃喃道。
竹轩点点头，说道：“不过，这还只是第一件。老伯告诉我，那天晚上他遇到这件诡异的事以后，老两口就惶恐极了，请了和尚和道士，可是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打那之后，老两口就想要尽快把儿子下葬了，也就不等头七了，赶快找人把儿子的尸体送去了火葬场，以为这样就可以逃脱恶鬼的纠缠了。可没想到，儿子刚下葬，怪事就又来了。”
“是什么怪事？”
竹轩把双腿一翘，凑近我，故作神秘的说道：“老伯他啊，遇到了和自己的儿子一模一样的怪事。”
我张大嘴，“难道说……？”
竹轩点了点头，“儿子下葬以后，老两口连着好几天都没有遇到怪事。老伯本以为能够放下心来了，当天晚上就打算洗个舒服的澡。结果你猜怎么着？没错，老伯**进了浴室之后，却发现花洒怎么也打不开。就在他纳闷着，想要出去看看的时候，又发现浴室的门锁被反锁了，怎么也打不开。这时候老伯已经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了，大声的呼救，也就是因为他及时呼救，这才让屋子里的老伴听到，赶过来救了他一命。等老伴用灭火器瓶子把浴室门砸开的时候，发现老伯已经躺在地上，浑身冰冷，嘴唇发紫的哆嗦着了。”
我皱起了眉头，“真可怕……”
“那后来呢？”一直没说话的温九柏突然开口问道，“这位遭受恶鬼缠身的老兽医打算怎么办？”
“这个嘛。”竹轩突然眯着眼睛笑了起来，“老伯跟我说，他们也是实在被逼得没有办法了，也只能再继续找找道士和尚什么的了。我一听他这么说，当然就要帮帮人家了。我就说”
“你认识一位很靠谱的、道行很深的除妖师，于是你才会跑到我这里来跟我们讲这个故事。”温九柏打断了竹轩，无奈的说道，“你这哪里是带委托过来，分明就是已经替我把委托给接下来了。”
竹轩笑眯眯的说道：“怎么，你难道没有兴趣吗？”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玩套路跟温九柏棋逢对手的人，不禁敬佩的看向竹轩。刚认识他的时候，只当他是个普通少年，现在看来，分明就是一块老姜。
温九柏摇了摇头，似笑非笑的看向竹轩，“白泽，你啊……算了，接下就接下了，如你所料，我也确实有点兴趣。只不过你接下的时候不太合宜，你也知道凌霄道士的事了，我不去将此事调查清楚，是放不下心的。白已经去帮我走人脉、要情报了，这几日我也不敢擅离老宅，要是错过什么重要信息，可就得不偿失了。”
什么？难道说温九柏早就做好了准备，甚至已经开始调查那个道士的事情了？我诧异的望向温九柏，而后者回给了我一个狡黠的笑容。
这个老狐狸！既然他早就已经开始做准备了，干嘛还装出一副云淡风轻无所谓的样子，还害我跟他说了那么多的肺腑之言！这不是欺骗人感情吗！
“这样啊。”竹轩思考了一下，说道，“你要去调查凌霄的事，也好。不如这样吧，我和顾羽先走一步，去老兽医那里问问情况，探探口风。待你事情办完，或者有了眉目，再来看看也不迟。”
温九柏眯起了眼睛，“是吗？我应该相信你吗？”
“不。但你相信顾羽啊。”竹轩笑眯眯的说道。
温九柏眯起眼睛，就这么和竹轩两人僵持着。这两人一个微笑，一个冷脸，**味都快伤及到我这个路人的时候，温九柏终于放弃了对视，点了点头。
“好。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竹轩似乎也松了一口气，从椅子上站起来，“那就说好了。事不宜迟，我和顾羽明天一早就去拜访那位兽医。”
“好。”
我看到这两人终于达成了一致，不禁捏了一把冷汗。看这两个人说话，简直比听国家领导人对谈还紧张。
于是我也站了起来，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那，我也该回学校去了……我是半路跑出来的，要是不回去说一声，朋友们会担心的。”
温九柏点了点头。但当我正想转身离开时，温九柏突然又把我叫住了。
“顾羽，等一下。”
我疑惑的回过头来，只见温九柏从怀中掏出了什么东西，递给了我。我接过一看，是一张用朱色画成的符咒。
“这是什么？”我抬头询问。
“是用我的血写成的符，带好它，能保你平安。”温九柏柔声说道，“带在身上，千万别弄丢了。”
听到温九柏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我立刻窘迫起来，把符胡乱装进口袋里，“好吧好吧，我知道了！你怎么这么多事啊。”
“真的知道了吗？”
“我知道了啦！”我低着头，慌忙想离开。想不到温九柏却一把拉住我的手腕，将我扯入怀中。
“你放开！干什么呢！”竹轩还在这里呢！我立刻挣扎起来。
但温九柏不但没有放开我，反而将我锢得更紧了，“老实回答，你记住了没有？”
什么人啊这是！我瞪着他，咬牙切齿的说道：“温大老爷，奴婢记住了行不行？”
温九柏无视了我话里的讽刺，反而满意的点点头，“好，这样还差不多。”
“差不多你个大头鬼啊，快放开我！”
温九柏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又加了一句，“对了，那个叫白泽的家伙要是借机占你便宜，马上告诉我。我立刻就让他血溅当场。”
“放心吧！”我一用力终于挣开了温九柏的桎梏，愤愤的整理自己的衣领，“会占我便宜的就只有你这只色狐狸而已！”
身后传来了笑声，竹轩那家伙不但没生气，反而还笑得很开心。
很快，我和竹轩就离开了温九柏的老宅。温九柏连送也不送，就坐在椅子上悠闲的喝茶。
“老狐狸。”我走出老宅的时候暗骂了一声。
“以前就跟你说过嘛。”竹轩听到了我的咕哝，笑着说道，“你想跟九尾妖狐斗，还嫩了几千年呢。”
说到这个，从竹轩拜访老宅，我还没有单独跟他说过话，现在正是一肚子的疑问。
“竹轩，你以前就跟温九柏认识？”我问道。
“是啊，老朋友了。”竹轩笑道。
我更加好奇了，“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这就说来话长了，要是缩减成四个字，就是‘欢喜冤家’。”竹轩笑着说道。
“怎么回事？”我紧赶两步，和竹轩并肩走着。
“你也知道，我是白泽，是掌管世间生灵的精兽。而九尾狐呢……”竹轩看了我一眼，还是说道，“曾经是祸害世间的大妖兽。所以我们之间大大小小也有过几百场交战，我呢，有胜有败，但从来没能够真正的制住九尾妖狐。反过来他也一样，一直想要杀死我，但也从来没成功过。”
“是这样啊。”我了然的点了点头，赶紧趁热打铁，“那这么说来，你和温九柏应该很熟咯？”
竹轩看了我一眼，捏了我的鼻子一下，“怎么？看来你是想从我这里趁机套话啊。”
我只好装傻的嘿嘿笑了两声，不予否认。
“这个嘛，说熟也熟，说不熟也不熟。”竹轩仔细的思考了一会说道，“毕竟据我所知，在那件事情之后，他可以说是性情大变，居然还做起帮人驱魔除妖的行当来了，我也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想的。”
“那件事情？”我敏锐的捕捉到了关键词，“什么事情？”
“就是你知道的那件事情啊。”竹轩看向我说道，“你的那位温先生，曾经在为祸一方，搞得当地民不聊生，人们整天惶惶不可终日，活在恐惧里。不要说那些人类了，就连我白泽也拿他没有办法。可是后来，人群中出现了一个十分厉害的道士，自称凌霄道长，他二话不说，做法施咒，竟然真的封印了谁都没办法的妖狐。”
“这么说，那个一直在幕后耍手段的道士，是个人类？”我问道。
“当然是人类了。”竹轩似乎觉得我问的问题有些好笑，“不是人类，又怎么会是道士呢？”
“可你说就连你也没法制住当时的温九柏，为什么这一个人类道士就能……”我迟疑道。
“这个我也不清楚。”竹轩摇了摇头，“毕竟当时我并不在现场，也不知道一代妖兽九尾狐是怎么被封印的。这些都只是道听途说而已。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九尾狐都音信全无，山中的妖怪没有知道它踪迹的。又后来，有人说他死了，就没有人再关注九尾狐的事情了，他就这么被群妖给遗忘在了脑后。”
第九章 未知之事
“那这么说，你也没见过那个很厉害的道士咯？”我问道。
“确实没有。我也很好奇啊，能把那样的九尾狐封印起来的人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竹轩悠悠的说道。
那样的九尾狐……？我不禁看向竹轩。
“那个，竹轩，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嗯？”
“你所认识的那个温九柏……”我犹豫的说道，“你觉得，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竹轩转过头，把目光投向了我，玩味的笑了一下，把问题扔了回来，“那你觉得，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我没想到竹轩会这么问，愣了一下，只好硬着头皮思考起来，“这个……怎么说呢。一开始认识他的时候，我觉得他是一个神秘又强大的人，好像什么事情没有他不知道的。可到了后来，我就发现，他虽然是个帮人斩妖除魔的除妖师，可他并不是一个称得上善良的人。”
“哦？这句话怎么讲？”竹轩露出了好奇的眼神。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因为在成为他的助手不久后，有一件案子里，我亲眼看到他杀死了一个人。”
“他杀了谁？”
“不是什么好人，是一个奸（和谐）杀**的连环杀人犯。而且当时，那个杀人犯差一点就把我杀死了。”
“原来如此。”竹轩微笑道，“既然不是什么好人，那又有什么不妥的。”
我摇了摇头，“不妥的不是杀的那个人，而是温九柏杀人时的眼神。当时我真的是被吓到了，他的眼睛非常冷漠，好像根本不在意自己是杀死一个人，还是碾死一只蚂蚁似的。我想，如果是我的话，就算要杀死的那个人是罪大恶极，我也不会内心连一点波动都没有的。”
竹轩点了点头，“只有经常在鲜血中沐浴的人才会有那样的表情，更不要说他是杀人如麻、食肉拆骨的九尾妖狐了。不过我很好奇，如果你刚认识他不久就发现了他血液里潜藏着的杀人魔，为什么还会跟他相处到今天呢？”
“这个……”我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挠了挠头，解释道，“那时候的情况有点复杂，一开始我是想过从此远离温九柏，回归正常的大学生活的。但温九柏后来又跟着我回了北宁老家，还帮我们家除掉了一窝叫魍魉的妖怪。再后来，我逐渐觉得温九柏这个人虽然有时很冷漠，但对我却一直都很热情。”
“对你？”
“嗯。不管我做什么，去哪里，温九柏总能想办法缠上我。我想不明白自己对他有什么重要的，对他这样的人来说，要找一个助手，恐怕哪里都能找得到吧，为什么非我不可呢？所以我才因为好奇，所以就……”
“不对吧。”竹轩突兀的打断了我的话，十分认真的看向了我，“你真的是因为好奇吗？”
我被竹轩这么一看，心里窦的就心虚起来了，“当、当然了，要不然还能有什么……”
竹轩摇了摇头，“我倒觉得不是这样。顾羽，你是因为依恋着那只狐狸给你带来的温暖吧。”
我一怔，说不出话来。
“不知道为什么，从见到你的第一面起，我就觉得你是一个孤独的人。”竹轩笑道，“虽然你的那两位朋友从来不会忽视你，但是你自己却很少说话，总是站在一旁，不表达自己的看法。”
“是这样吗……”老实说，我还从来没有注意过自己在外的表现。突然被竹轩道破了，令我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你的家人对你可能不太好吧？”竹轩猜测道。
我此时也只好点了点头，“我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和母亲离婚了，我母亲一个人带着我。也不是说她对我有多么不好，但是……她有点，严厉了。”
想了半天，用了“严厉”一词。虽然我心里知道她比这要过分多了。
“没想到你连这个都知道啊。”我做了个甘拜下风的手势。
“我可是白泽啊。”竹轩笑起来，“天下之事没有我不知道的。”
“我不否认你说我是依恋温九柏。”我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有的时候也会怀疑，他可能只是为了好玩，把我当成娱乐的玩具。等他玩腻了，就会扔到一旁不再搭理了。可是有时候又觉得不像是这样，有时他看向我的眼神就像是在注视着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还有，他有好几次奋不顾身的救过我的命。”
“是这样吗？”竹轩露出了些许意外的表情，摸了摸下巴，“这我倒真的是没有想到。你说的真的是那个九尾妖狐吗？”
“怎么了？”我抬起头。
“不，只是在我认识他的时候……他真的是一个杀人如麻、冷漠无情的妖兽。”竹轩说道，“虽然我不否认，无论妖怪还是人，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发生改变，但我还是有点无法想象九尾竟然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奇怪啊，难道说当年凌霄道士封印了他的力量，也连着将他的妖气给一并封印了？这不可能啊。”
我有些迷茫的看向竹轩。从竹轩的话里，我好像听到了一个自己从来不曾了解过的温九柏，难道说百年之前，温九柏真的是竹轩口中那样的人吗？
“这么说吧。”竹轩看向了我，“我所认识的九尾狐，他是我所见过的，最君子也是最小人的人。”
“这话怎么讲？”
“他有翩翩风采，有君子气度。若是你不知道他的身份，贸然和他相识的话，可能还会认为此人是一名知书达理的君子。然而呢。”竹轩苦笑了一声说道，“一不留神，你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会被他剥皮拆骨，吞吃入腹。有一次，我亲眼看到他赤身**，身上只披了一件薄帛，坐在木床一角，**着手指上沾染的血迹。”
我心里“咯噔”了一声，“怎么回事？”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将与他交欢的女子从头到脚的吞吃腹中了。”竹轩摇了摇头，“据说那位女子还是一位当朝宰相的女儿，美若天仙，却偏偏在一次偶然中结识了他。从此就深陷爱情之中，无法自拔，日日深夜翻墙出去与他幽会，可最后却落得了这么一个结局。”
我沉默着看向竹轩，脚步也停了下来，半响才开口，“竹轩，你跟我说这个，是想表达什么？”
于是竹轩也停了下来，看着我说道，“没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据我所知，凡是与他相处过的人。无论男女，都会为他的魅力所倾倒。因为他是修炼了几千年的邪兽九尾狐，只要他想，连神仙也会爱上他。这并不是你的错。”
我从竹轩的话里听出不对劲来了，“你是什么意思？你难道说，温九柏是有意让我爱上他的吗？可他这么做根本就没有意义啊！我又不是宰相家的女儿，又没有钱，也没有什么利用价值。温九柏他图什么？”
“你别生气。”竹轩看我的表情有点不对劲，安慰道，“我也没有说，他肯定就是在利用你。不过……”
竹轩欲言又止，我催促道，“不过什么？”
“不过能够残忍的杀害深爱自己的女子，你觉得，那个温九柏真的会爱上一个人吗？”竹轩一阵见血的说道。
听到这句话，我不禁沉默下来。
坦白说，我根本无法想象竹轩口中，**坐在床上，舔舐着手指上女子鲜血的人。我既没有见过，也没法想象。
但对于竹轩，我一向都是持信任态度的。对于温九柏的人品，我之前也或多或少的感受到过。
比如那个叫“沫雪”的金华猫女孩，现在再想来，她临走前对温九柏那样的态度，显然是知道了温九柏的真实身份。
竹轩所说的是真的吗？难道说，温九柏真的从未对我有过一丝感觉。他所说的那些，只不过是哄骗我的手段而已吗？
可就算真的是这样，他又何必这样大费周章呢？
比起我这么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大学生，他去找那些闭月羞花的女孩子不是更好吗？
这样想着，我的心里一下比一下沉重。竹轩在一旁看着，叹了口气。
“也许……是我想多了吧。”他说道，“也许你和温九柏的事情，中间还有什么隐情。又或许温九柏真的痛改前非，想做一个好人了吧。我只是想提醒你，和他在一起，一定要万事小心。”
我点了点头，对竹轩露出一个笑容，“好，这个我知道。其实我从刚一认识他，就知道他不是个平凡人。要说小心，我从那个时候就一直在小心了。放心吧，像我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轻易就被一只老狐狸给骗了呢。”
竹轩也笑了起来，“你啊。顾羽，我现在可能有些理解温九柏为什么会喜欢你了。你有时候真的很可爱啊。”
竹轩的话音刚落，他身旁的那条金毛猎犬就不满的吠叫了起来。
“我开玩笑的啦，烨！”竹轩蹲下身摸着金毛的脑袋哄道，“我喜欢的只有你一个人啦。”
看到这一幕，我不禁也露出了微笑。
第十章 山有狐
竹轩摸着金毛的脑袋，一边抬起头对我说，“那就这么说好了，明天我们一起去那位老兽医家问问情况。顾羽你有灵视的能力，说不定能看出什么我看不出的东西呢。”
我连忙推脱，“呃，这可不敢。我去了自然是跟在白泽大人的屁股后面了。”
竹轩笑起来，“好了，我们两人就不要互相吹捧了。明天早上我去你的宿舍楼下等你。”
我诧异道：“等等，你连我的宿舍楼是哪一栋都知道？”
竹轩狡猾的冲我眨了眨眼睛，“我可是白泽。天下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哦。”
就这样，我在山脚下与竹轩分别，迈着疲乏的步子回到了学校。
此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我掏出手机一看，果然，上面有苏晓筠和石一彤打来的一共十几通电话。我分别回过去，报了平安，安慰两个着急的朋友，说自己只是去了老宅，什么事都没有。
走上宿舍楼，敲开了自家宿舍的门。然后我就发现我的三个舍友也都齐刷刷的把目光投在了我身上。
“顾羽，你小子今天下午跑到哪去了啊。”老大狄子真抢先开口，“你知不知道英语老师差点气死，说要把你早退的事情告诉校领导，记你的过呢！”
“让她记吧。”我往床上一坐，满不在乎的说道。记过我倒是不怕，反正就算老师真的上报到学校，温九柏也会出面帮我摆平的。
唉，我在心里嫌弃了自己一下，什么时候我也成为依赖后门关系的人了。
“老大你看顾小羽多洒脱。”周朗一听我的话就嘿嘿笑起来，拿胳膊肘怼了狄子真一下，“我早就说过，咱们顾小羽是背负大业之人，怎么可能会计较那一点学分呢？”
我听出了周朗话里的讽刺，没好气的说道：“你他妈去背负大业吧，我可不想干。”
周朗一看惹我生气了，又连忙道歉，“呃，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啊。就是看你最近总是不在学校，好不容易回来了，还不说一声就往外跑了。你说宿舍哥们几个能不担心你嘛？”
后来一直坐在一旁写作业的齐博简也看不下去了，回过头来插了一句嘴，“老四，老二的意思是想问问你，最近是不是又发生什么闹鬼、灵异之类的事件了。毕竟我们都是曾经经历过的，所以担心你。”
我心里知道，宿舍几个哥们的担心不是假的。可我又怎么可能真的告诉他们，言城现在陷入了怎样的危机中呢？
我把背包往床上一扔，笑了笑，“没有啦，你们几个别瞎操心了。我下午就是去了一趟老宅，你们知道，我可是给那名除妖师在打工呢。但是没有什么闹鬼的事，就算有也是很远的地方，牵连不到咱们学校的。”
几个男生明显都松了一口气。
“真的啊？”
“顾羽你可别骗哥们几个。”
“放心吧，我闲着没事骗你们玩干什么？”我站起来，催促道，“别瞎琢磨了，这么晚了，赶紧睡觉吧。”
“成。我开完这局就睡。”狄子真又把注意力放回了电脑屏幕上。
夜里，三个舍友都睡着了。周朗的呼噜打得震天响，齐博简磨牙的声音跟老鼠似的。而我躺在自己的木板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无法入睡，满脑子里都是温九柏和竹轩说的话。
混乱的事件像扯不开的毛线团，明明好像看出了什么端倪，可就是找不到毛线团的头部。
温九柏一定还有什么在隐瞒着我。这一向都是这只老狐狸最擅长的：在真相之中隐藏着谎言，在谎言之下隐藏着真相。
很早以前我就觉得很奇怪了。温九柏为什么不想让我知道他的身份？仅仅是因为他是罪大恶极的九尾妖狐吗？
不，不应该是这样。不要说我并不是一个多么有正义感的人，而且，就算我真的无法接受他邪恶的一面，他也用不着顾及我的想法，直接用他引以为傲的美色和魅力，就能引我上钩了。谁叫我无论如何已经爱上了他，精明如温九柏不可能想不到。
冥冥之中，好像总是有什么缺失了一环。
这样躺在床上，不知道胡思乱想了多久，我终于沉沉的陷入了睡眠。
梦境如期而至。
公主。
公主殿下。
怎么回事？
“公主！”
我睁开了眼睛，起初还有些迷茫，直到看清了一旁侍女的面容，才醒悟过来自己身处何方。
“小翠，几更天了？”我问道。
名叫小翠的侍女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说道：“公主，已过五更天了。该是时候了。”
漫长的一夜，终于到了尽头。我这短暂的一生，也该在此结束了。
“好，那我们走吧。”我平静的说道。
可侍女却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没有动，我听到了微弱的啜泣的声音。
竟为了我，哭得如此伤心。
我蹲下身，拭去了侍女的泪水，安慰道，“小翠，不要哭。我这一去，若换取的是父亲整个江山的和平，那么我万死不辞。”
“可是公主……”
“好了小翠，我们走吧。”
我身着白色的华美长裙，由内殿中缓缓走出。
殿门外人头攒动，侍女们规规矩矩的站在道路两旁，手中挥洒的红色花瓣铺满了一整条道路。我就这样赤脚轻轻的踏过那些花瓣。娇嫩的花瓣被碾碎，鲜红的汁液沾在我的脚底，如同人之鲜血一般。我就这样，一路缓缓的走过。
围观者们不计其数，耳畔有人窃窃私语，交头接耳。
“国王终于还是献出自己的女儿了啊。”
“，国王为了国家的平安，做出点牺牲不也是应该的吗？难道就只让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受苦不成？再说，我听说那个公主本来就有点问题。”
“啊？有什么问题啊？”
“我听说这位公主殿下，一出生就拥有阴阳眼和预知未来的能力，是个妖女啊！”
“哦，这个我也有所耳闻！这可是和那只妖狐一模一样的能力，造孽啊。说不定那妖狐会来袭击咱们，就是因为这个妖女呢！”
“哎哟，看来还是早送出去的好。妖狐吃了妖女，就不会再来吃咱们啦!”
我缓缓的往前走着，旁人的议论只当是耳旁风。花瓣铺就的道路从宫殿一直延伸到山脚下。那里，为我准备的祭台就摆放在那里。
大腹便便的父王就站在祭台附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得不像个样子。
“父王。”我于心不忍，开口唤他，“不要紧的。这是女儿心甘情愿的。”
父王抹着泪，似乎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的摇着头。末了，叫了一声我的名字。
“青羽啊……”
我走到父亲的面前，握住他的双手，露出一个笑容，希望能借此给他力量。
“不要紧的，百姓都说，妖狐吃了我，就不会再吃别人了。您的国家也会从此繁荣昌盛的。”
父亲摇着头，又是叹息，又是流泪，“如果还有别的办法，我怎么也不会，怎么也不会将你送出去啊！”
我安慰着父亲，“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从今往后，大家都可以过上国泰民安的生活的。”
父亲流着泪点了点头，然后忍痛一挥手，“祭祀，开始！”
刚刚还死寂一片的祭台附近，突然多了许多身穿白衣的巫女。她们头戴花圈，赤脚在祭台四周舞蹈起来。金色的铃铛响起，就有许多身穿素衣的男人跟着唱起了歌，歌声浑厚而又悠长。
“北有山兮山有狐；青丘有国散离孤！
山有狐兮狐食蛊；妻离子散路边骷！
如今献之帝王女；愿祈尊狐降饶恕……”
在悠长的歌声里，我缓步迈上了高高的祭台。从祭台上看去，远远的可以望到对面的山峰。那里，历来是所有人恐惧着的地方。而今天，我们却要直面着那座山峰，将邪兽九尾引诱而来。
在歌声里，渐渐的有了动静。空气之中变得不平静了，所有人都感觉到了那股杀意和战栗。而后没多久，一声咆哮从对面传来。
没错，九尾妖狐要来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天还蒙蒙亮。迷迷糊糊的从枕头下面摸出手机一看，才刚六点半。总觉得昨天晚上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可仔细回忆，又根本不记得梦到什么了。只记得是什么祭祀，什么歌的。躺在床上回忆了很久也没有想起来，这时候想再睡觉也已经睡不着了，于是索性从床上爬下来，懒洋洋的刷牙洗脸了。
对了，竹轩昨天说早上来宿舍找我……可他又没有说是几点啊。我迷茫的拿出手机，又想起竹轩根本就没有给我任何联系方式。
难道说，我现在出门，就能看到他不成？
我将信将疑的穿好衣服，走出宿舍。没想到还没出宿舍楼门，就看到竹轩竟然和我们宿舍的舍管大妈聊得正开心。
“啊，顾羽，你来了啊。”一见我走下楼，竹轩就笑着跟我打招呼。
“你、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我惊讶极了。
“这是你的朋友吗？”因为时常夜不归宿，一向对我没什么好脸色的宿管大妈今天居然笑靥如花的跟我说话，“你这朋友可真懂事，而且什么都知道。他才刚来不久，说是知道你一会就会下来了。”
第十一章 闹鬼的兽医家
我诧异的看向竹轩，但竹轩只是微笑着向我招招手，说了句，“走吧。”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起得这么早？”我追上他的脚步问道。
“说了，我是白泽嘛。”竹轩又用同样的话回答道，一边笑着往前走。
“我们要去哪里？你说的那个兽医，住处离这里远吗？”我问道。
“不是很远，近得很。走着十几分钟就到了。”
果然就如竹轩所说的那样，从学校往外走，绕着山脚过去，不久就看到一家孤零零的宠物医院。没有霓虹灯，也没有惹眼的招牌。看上去门面相当冷清，想必如果当时竹轩不是十分着急，也不会选择这么清冷的店子了。
“说起来，烨呢？”我左右看看，不见竹轩身边的那只金毛猎犬。
“哦，他啊。本来想带着一起来的，不过他现在还不能完全适应新的身体。因此让他在老宅里休息了。”
我瞪大了眼睛，“你把烨放在温九柏那里了？”
“是啊。有什么不妥吗？”竹轩反问道。
居然还问有什么不妥……是该说竹轩心大，还是该说他太有胆量了呢。就温九柏和他的关系，他竟然还敢把烨寄养在老宅，也不怕温九柏一个兴起就把他炖了狗肉汤。
“放心吧，他不敢那么做的。”竹轩像是看透了我的想法，拍了拍我的肩膀，“走吧，去拜访一下那位老兽医。”
我们走进那家冷冷清清的店子，门是关着的，可竹轩伸手一推就推开了，看来并没有上锁。
“杨先生，在吗？”竹轩进门以后便喊道。
没过多久，一位看上去有五十多岁的老先生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一看到竹轩，便露出了笑容。
“小伙子，是你啊。快进来坐，进来坐。”随后老先生就看到了我，“这位是你的朋友吧？也快进来吧！”
“对，这位是我的朋友。”竹轩不紧不慢的说道，“也是我为您请来的驱鬼道士啊。”
哈？等等，竹轩在说什么呢？
而老先生也露出了明显不相信的表情，怀疑的说道：“他？看着就像是个大学生似的，怎么会是驱鬼道士呢？”
我刚想出声反驳，竹轩就抢先开了口。
“杨先生，别看我这位朋友这副样子，可是已经有几百年的修行了。”竹轩一本正经的说着，“要不然，他怎么会一直保持着如此年轻的容貌呢？”
“真、真的吗？”老先生激动的看向竹轩。
竹轩理所应当的，“当然了。”
我还想开口反驳，可不想，这位老先生竟然对着我“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活神仙降临啊，我们老两口总算是等到这一天了！”老先生的脑门叩在地上咚咚的响，吓得我赶紧去扶他。
可还没等我说什么，老先生又激动的拽住了我的手臂。
“活神仙呐，您总算是来了，您可一定要救救我和老伴，救救我们这个家啊！”
我躲闪不及，不知所措的看向竹轩，可竹轩这家伙非但没帮我说话，反而还站在一旁偷着笑。
我只好硬起头皮，装腔作势起来，“老先生，您赶快起来。那个，我既然是来了这里，就一定能帮得上你们的忙的。但前提是您要把闹鬼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告诉我才行。”
“放心吧杨先生，我请来的这位可是得道之人，肯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竹轩还在满口胡说，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无奈之下，也只能顺着竹轩的话来说了。
想必是竹轩跟老人家承诺过要带温九柏过来，可温九柏又临时有事不能前来，才编出这种话来。
“老先生，您先坐下吧。坐下说话。”我扶着老先生坐下，老先生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叹了口气。
“您来了，老伴可算是有救了。真是苍天有眼啊。”
竹轩皱起了眉头，敏锐的听出了不对劲来，“老伴？我上次来拜访的时候她还好好的，这次是出什么事了吗？”
老先生立刻叹了口长气，悲伤的摇了摇头说道：“从你走了之后，老伴就病倒了。”
“病倒了，怎么回事？”我追问道。
“你走之后的那天晚上，我们老两口就像平常一样，做了些简单的饭菜端上桌，一边谈话一边吃。老太婆前一秒还吃得很香，嘴里说着闲聊的话，可下一秒，怪事就出现了。我老伴她突然浑身抽搐起来，把嘴里的饭全吐了出来，然后倒在地上不停的干呕和抽搐。当时我吓坏了，赶快扶她起来，然后就发现她突然高烧不退，昏迷不醒，失去了意识。”
“当时你没有找医生来看吗？”我问道。
老先生愁眉苦脸的说道：“唉，找什么医生啊。我们都心知肚明，这根本就不是生病，而是有厉鬼作祟。这厉鬼的事情，医生能看得出什么来啊。”
“可是……”我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竹轩的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不过说是这么说，我当时还是喂了老太婆一点退烧药。当然了，不但一点效果都没有，还被她连续干呕，硬是把药片全都吐出来了。”老先生一边叹气一边摇头，“老伴发烧到现在已经过了两天了，一直滴水未进啊！”
竹轩立刻站了起来，问道：“老婆婆现在在哪里？”
老先生被竹轩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就、就在偏房躺着呢。”
“带我们去看看。”
我们跟着老先生来到偏房，果然，床榻上躺着一个满面皱纹的老婆婆。她面色潮红，呼吸困难，就连我这个门外汉也一眼就能看出她正在发高烧。
这么大年龄的人发高烧就已经很危险了，据老先生说，她竟然还不吃不喝的高烧了两天。
要是温九柏来了就好了，他懂医理，肯定能救下这位老婆婆。我刚刚这么想着，身后的竹轩就出声了。
“让一下，让我看看。”
我和老先生给竹轩让开路。只见竹轩面色凝重，托起老妇人的手腕，三指放在脉搏上，为她把起脉来。
也对啊，竹轩可是白泽。在中国古代的传说里，白泽历来都是掌管百草，精通万事万物之理，更不用说医术了。
“脉象还算平稳，却无缘无故的高烧不退，恐怕确实跟这屋子里不干净的东西有关。”过了一会，竹轩转过身来对我们说道，“所以这高烧是假烧，对她的性命并无大碍。”
老先生听了这句话，舒了一口气。可这口气还没舒下去，竹轩又接着说话了。
“但要是这么下去，摧毁她的不是高烧的体温，而是滴水不进。她很快就会因口渴和饥饿而死。”
“什么？”老先生大惊失色，突然看向了我，突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祈求起来，“大师，求求您了，快想办法救救我的老伴吧！我已经失去了我唯一的儿子，我不能再失去我的妻子了啊，大师！”
老先生这么一说，我才尴尬的想起来刚刚我已经被竹轩定位为大师了。现在这位可怜的老人已经将自己全部的期望都投在了我的身上。
“呃，对……我刚刚就说过，我肯定能帮到你们的。至于尊夫人的病情，这个……”我结结巴巴的说着，目光赶紧向竹轩求助。
“大师不如先在房中贴几张驱鬼之符，用以镇住阴气吧。”竹轩说道。
好样的竹轩！我就知道你是不会抛弃我的！
我心里松了一口气，肯定的说道：“对，那就先在这卧室之中贴上镇妖的符咒吧。也许能对你夫人的情况有所改善。”
“好好好，这个没问题！”老先生忙说道，“我这就给您取笔墨纸砚来！”
老先生转身，去里屋取笔墨纸砚去了。这么一来，我又慌了神，连忙低声叫竹轩。
“喂，竹轩！这符咒要怎么写啊？竹轩！”
可叫了几声，竹轩都没有答应。我一看，他正蹲在墙角处，皱着眉头在研究什么东西。
我心里更着急了，“竹轩！你在干什么呢？赶快来帮帮我啊！”
可竹轩对我的问题却置之不理，嘴里念叨着，“奇怪了……这真是很奇怪啊。”
我只好压下内心的焦急问道：“什么东西奇怪？不就是个墙角吗，有什么好奇怪的？”
“不对。顾羽，你来看。”竹轩微微侧过身体，指着墙角的一处湿渍对我说道，“你看这里，墙角有一大片潮湿的水渍。”
“水渍有什么好奇怪的？”我更加不耐烦了，“这屋子这么破旧，年久失修，下雨漏水不是很正常的吗？”
“我知道。可问题就在这里。”竹轩皱起眉头，“言城最近至少有半个月都没有下过雨了。这水渍是从哪里来的呢？”
我莫名其妙，刚要开口，老先生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大师，大师。我给您把东西拿来了，笔墨纸砚，全都在这里。您写符吧！”
老先生手上端着一个托盘，满眼期待的看向我，把东西放在了我的面前。
“呃……”我手心里渗出汗来，低声叫道，“竹轩，竹轩！”
可竹轩完全没有搭理我的意思，好像还沉浸在墙角水渍的疑惑中。
第十二章 语言与信仰
而站在一旁的老先生还用期待的目光望着我。
“竹轩！”这次我提高了声音，那家伙总算听见了。
“干什么？”竹轩不悦的皱起眉头。
这家伙竟然还问！我咬牙切齿的问道：“符咒……”
“符咒怎么了？”竹轩一脸无辜。
我不得不软下语气来，深呼吸一口，“符咒……怎么写来着？”
竹轩直起身来，更是一脸无辜了，“大师，您是大师，怎么写符咒的事还要询问别人呢？”
“你！”
竹轩这个没良心的！亏我还这么帮你的忙！
再回头一看，老先生已经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我了。此时就算装不下去也得硬装了。
我装模作样的拿起毛笔来，沾了沾墨汁，看着摆好的白纸头皮发麻。
没办法了……只有硬上了。我拿起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起来。
“好了！”
过了一会，我放下毛笔，满意的看了看自己的“画作”，“老先生，你帮忙把上面的画……啊不，符咒裁剪成长方形，贴到卧室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就可以了！”
老先生连忙凑过来，然而一看到纸上的画，就愣住了。
“这、这是……苹果？”老先生迷茫的问道。
没错。我连毛笔怎么拿都不会，别说画符了。硬着头皮之下，只能画了四个歪七扭八的苹果……老先生好歹没说这是屁股，已经相当给我面子了。
在一边围观的竹轩“噗哧”一声就笑了起来。
还笑！我狠狠的瞪着竹轩。要不是你不帮忙还瞎捣乱，怎么会变成这样子？
“这、这……”老先生拿着歪七扭八的苹果画，看了看竹轩又看了看我，不知所措。
“哎呀，杨先生，您就照做吧。”竹轩含笑说道，“这是大师的吩咐，不会有错的。”
“哎，好！”老先生得到了竹轩的肯定，终于点了点头，老老实实的去裁剪符咒了。到了傍晚，竟然真的看到我画的那几张歪歪扭扭的苹果，被贴到了老妇人的卧室里面。
“竹轩！”我气急败坏的把竹轩拽到了角落里，“喂，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什么干什么？”竹轩一脸的莫名其妙，好像真的不懂我问的是什么意思似的。
“你说呢！”我气不打一处来，指着老妇人的卧室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啊？硬让我冒充道士大师就算了，居然还让我画符咒。我哪懂怎么画符驱鬼啊，顶多就会画个苹果糊弄老人家罢了。你看现在，那老先生完全就相信我是大师，对我言听计从了。这样下去，老妇人的病怎么办？你难道要放任她这么发烧下去，见死不救吗？”
“我白泽什么时候会对人见死不救了？”竹轩不满的看向我，“再说了，你怎么就这么轻易断定你画的符没有用了？”
“啊？”竹轩这句话让我愣住了，“但是，我既不是除妖师，也不会画符，更不懂什么阴阳术……”
竹轩摇了摇头，“你听我说，除妖辟邪和怎么画符，画什么样的符其实没有多大关系。”
“没有关系？”
“重要的是信仰，而不是力量。”竹轩说道，“或者换句话说，驱妖降魔的力量也是来源于信仰。因为有人类的信仰，才会出现神明；神明的力量也是源于人类的信仰。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我迷茫的摇了摇头。
“语言和符文只不过是形式，是力量表达的一种方式而已。换句话来说，就是语言。”
“语言？”
“在日本，对于这样的语言还有专门的叫法，叫做‘言灵’。也就是有力量的语言。”竹轩侃侃而谈道，“语言说出来就是咒语，写下来就叫符文。但归根结底，都是使人产生信仰的工具。”
“你越说我越糊涂了……”我更加摸不着头脑。
竹轩思考了一下，“举个简单的例子吧。如果过年的时候，有亲戚家的熊孩子在你面前捣乱，你会怎么做？”
竹轩莫名其的突然转折话题让我摸不着头脑，“呃……这个，大概会训斥他吧。”
“没错。”竹轩满意的点了点头，“孩子如果胡闹，大人就会训斥。下级如果犯错误，领导也会批评。这就是语言。由于人类彼此无法直接理解内心，因必须要通过语言来表达彼此的想法，相互沟通。在全世界中，只有人类掌握着这一门奇妙的沟通艺术。语言是一种力量，通过传递者和接受者的不同，含义和力量也有所不同。但唯一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语言是激发出信仰的方式，而信仰又是产生力量的直接源头。”
我皱起眉头，做了个停止的手势，“等等，你这么说，我还是不明白啊。信仰可以激发出力量，这一点我明白了。因为有信徒的信仰，宗教才有力量。或者说你说语言可以激发信仰，这是怎么一回事？”
竹轩笑了起来，“很简单啊。当温九柏除妖降魔，念动咒语的时候……你是不是相信，他一定能成功？”
我一愣，仔细想想看，确实是这样的。
不止是因为咒语，温九柏的举手投足间，都有那样的气场，让人坚定不移的相信，他一定有这个力量，一定能成功。
“就是这样，咒语是暗示性极强的语言。”竹轩点了点头，“你相信，同时被他降服的妖魔也相信。咒语不仅仅对你起暗示，也对他的敌方做了暗示。让对方产生‘这个人很强’的感觉，从而更容易败在温九柏的手上。”
“是这样吗……”我喃喃说道。所以说，除妖师和道士在除妖之前所念的咒语本身并不具有力量，只不过是为敌方施加了一个强大的暗示吗？
“这就是我说的语言激发信仰。不过如果已经有了信仰，语言也就不那么重要了。”竹轩倚在墙上，双手抱臂说道，“因为我之前已经和杨先生说过你是我请来的大师，杨先生对此深信不疑。因为有了老先生的深信不疑，因此你就算是画苹果，也会有一定的威慑力的。再说，你本身也不是没有力量。那些符咒贴在墙上，多多少少都会有一定的威力的。”
“这、这样啊……”所以竹轩才会硬要我当什么道士啊。就算是这样，之前干嘛不跟我先说一句。
竹轩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懒洋洋的说道：“我要是一开始就跟你这么长篇大论的，你岂不是根本没有耐心听完？”
说的也是……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老妇人那边，我也给她开了一些修养的药。已经嘱托杨先生去买药了，今天晚上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吧。”竹轩说道。
“可是竹轩，那位老妇人……还有这个家里，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这样的？”我问道，“这个问题你有什么头绪了吗？”
竹轩摇了摇头，“不……”
“没有？”
“不是，根本就不是这个问题。”竹轩看向我，忧心忡忡的表情，“这里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啊？”我觉得自己又听不懂竹轩的话了。
“就是，好像什么都很正常，却总是有哪里不正常一样。”竹轩喃喃说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
我叹了口气，“那你就先别形容了。既然我们接下这件委托了，就要对老先生和老妇人负起责任不是吗？调查出他们的儿子是怎么死的才是我们的任务不是吗？”
“也是。”竹轩点了点头，皱起的眉头也松开了。
“竹兄弟，大师！”远远的听到杨先生的声音，我们转头看去，才发现那位姓杨的老先生已经提着药包回来了，“药我买回来了！”
“啊，辛苦您了。”竹轩连忙走上前，把药包接过来，“我去煎药吧。”
“不用不用！”杨先生连忙推脱，又把药包夺了回来，“你们两位快去歇着吧，我去煎药就好。这点小事怎么能再麻烦大师们呢！”
竹轩一看说不过老先生，也不再坚持，“那好吧。你去煎药，我和顾大师就去准备饭菜，怎么样？”
杨先生拿着药包，又为难起来，“这、这怎么能行……”
“哎呀，有什么行不行的。”我也上前，推着老先生的肩膀说道，“现在这家里只有你一个人，我们怎么能不帮忙呢？快去吧，等您煎完药，我和竹轩就已经把饭菜准备好了！”
杨先生煎药，用的是院子里的小灶台。而我和竹轩就借用了厨房，准备饭菜。
“好，冰箱里还有两个土豆和一个茄子。”竹轩摩拳擦掌，一边看向我，“怎么样顾羽，会做饭吗？”
“别的我都不敢吹，但是做饭这点我可绝对不比你这个白泽神兽要差。”我也跃跃欲试起来。
由于从小母亲就对我非常严格，因此我从很小的时候就会做各种家务，当然也包括炒菜做饭。而白泽就更不用说。作为一名精通天下之事的神兽，做饭的技术也完全不差。没过多久，我们两个人就端上了一桌香喷喷的饭菜。
杨先生刚刚煎好了药，惊讶的看着桌上的饭菜。我和竹轩连忙扶他坐下。
“杨先生，辛苦了，休息一下吧。”我把碗筷放在杨先生面前，没想到杨先生竟然感动得热泪盈眶。
第十三章 送药
“哎呀，没想到……”老先生擦了擦湿润的眼眶，摇了摇头，“你们对老朽这么照顾，是老朽三世修来的福分啊！”
“还说什么客气话呢。”竹轩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茄子放到了老先生的碗里，“快吃吧，吃完以后我们把药给夫人送过去。”
老先生笑呵呵的端起碗，感叹道：“哎呀，这么美味，真想再长出四张嘴来啊。”
我和竹轩都笑了起来。
吃过晚饭以后，我们就端着煎好的药去了杨先生夫人的房间。
“老伴啊，这是大师的朋友给你开的药，你喝了它，快点好起来吧。”杨先生端着药碗，舀起一汤勺的药，向昏迷不醒的老妇人嘴边喂去。
“不行，要洒了！”我叫道。
果然，老妇人嘴唇紧闭，在发烧的过程中还不断的摇头，结果那一勺药全都洒在了被褥上。
“你这样喂不行啊。”竹轩说着来到了床边，用食指和拇指掐住老妇人的颚骨附近，稍微用力，老妇人就张开了嘴。
“药给我吧。”竹轩向老先生伸出手。
“不用了不用了，让我来就好。”老先生却慌忙摇头，而是端着药碗凑近了过去，又舀起一勺药汤，“老伴啊，你这次可一定要喝下去啊。”
药汤顺着药匙流进了老妇人的嘴里，竹轩再托着老妇人的下巴这么一顺，药就被喝了进去。
“喝了喝了！”
“状况不错。”竹轩看上去也很高兴，“继续，就这样把这碗药喂完！”
在竹轩顺利的喂了药之后，老妇人的情况看起来也稳定多了，不再翻动身体，而是沉沉的睡去了。
这之后，我们和老先生又坐在院子里聊了一会天，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快九点钟了。
“……真是谢谢两位啊，现如今要是没有二位，老朽真的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杨先生叹了口气说道，“谁知道这好好的日子过着，怎么会突然这样飞来横祸呢？”
“您放心吧。我既然答应过您，就一定会把这件事情调查清楚的。”竹轩安慰道，“更何况，我还请来了这位高明的大师呢。”
竹轩又把我捧出来，我只好尴尬的呵呵笑了两声。
“那……两位，现在时间也不早了，那边偏房的卧室我已经帮两位清理出来了。两位要是不嫌弃的话，今晚就在这里住上一晚吧？”老先生满怀期待的看着我们。
我和竹轩互相看了看，竹轩点了点头。
“好吧，正好住下来也能观察一下尊夫人的情况。就叨扰了。”
“哎呀，怎么叫叨扰呢。我真是谢天谢地啦！”老先生说着就要给竹轩鞠躬，被竹轩连忙扶起来了。
“好了，老先生您忙了一天了，先去休息吧。夫人就放心交给我们俩好了。”
“这、这……”老先生看看我和竹轩，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
于是我也连忙插嘴，“您就去睡觉吧。这里有我和竹轩，放心吧。”
“好吧，那两位也早些休息啊。”老先生最后还是向我们鞠了一躬，这才颤悠悠的离去了。只剩下我和竹轩两个人坐在院子里。
我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跟那位老先生打交道真是累人啊。”
竹轩笑起来，“怎么了？”
“他对我们也太客气了点吧。”我抱怨道，“搞得好像我们必须得一言一行都像个古代穷酸文人似的，要不然就是对他不礼貌。”
竹轩笑道：“老人家是把我们当做最后的救命稻草了吧。”
“而且竹轩，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我问道，“这家人给人很守旧的感觉。不光是说话时候的用词，还有这家人的家具也显得很古旧。都什么时代了，竟然还在院子里有灶台。冰箱也是最老式的那种。”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竹轩对此不以为意，“就算是到了现在，也还是有很多人家有旧习惯啊。尤其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家，你让他们一下子接受新社会的东西，也不能一时半会就接受吧？”
我狐疑的看向竹轩，“不过我看你这位老人家，适应新社会可适应得相当不错嘛。”
“别把我和人类放在一起比较啊。我的学习速度和人类可不能相提并论。”竹轩无奈的看向我，“还是回到正题上吧。我们在这里呆了也有半天时间了，你有没有什么发现？”
“发现？”我一愣，干笑了两声，“这个问题不该你问我，应该我问你才是。我能发现什么啊，除了觉得这家人很守旧以外，什么都感觉不出来啊。”
“什么奇怪的感觉都没有？”竹轩又问了一遍。
我摇了摇头。
“这就很奇怪了，因为我也一样。”竹轩皱起眉头，托起下巴思考道。
“你也一样？”
“对，和你一样，我也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竹轩环顾起四周的环境来，表情渐渐严肃了，“可是，据老伯之前所说的，能够在浴室之中把人冻死，他们家中应该是有很厉害的妖怪作祟。来调查之前，我还仔细的思考和排除了几种妖怪。可没想到来到了这里，我却一点也没有感觉到妖气。这不是很奇怪吗？”
确实，竹轩说的没错。虽然我没有竹轩和温九柏那样的能力，但也会多多少少对妖邪之物有一些感应。也可能是因为我遇到的妖怪比较多，一般在有妖邪出没的地方，我的直觉都会告诉我有哪里不对劲。但这一次什么感觉都没有。
“难道说，这里的妖怪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强大？”我问道。
“应该吧。”竹轩的眉头紧锁，也不知道是在纠结什么。
“不要紧的，不会有什么事的。”我安慰竹轩道，“万一出现什么变故，我们还可以联系温九柏。这件事本来就是他的案子，我们只是临时顶替一下而已。你别看温九柏那个样子，除妖驱鬼的事情他还是相当擅长的。”
竹轩轻笑了一下，摇了摇头，“你啊。也就只有你在这时候还会为他说话了。”
第十四章 老妇之死
“怎么了吗？”我迟钝的问道。
“不，没什么。”竹轩笑着转移了话题，不过还是没有脱离温九柏，“话说回来，我很好奇九尾狐他打算怎么调查凌霄的事。”
我愣了一下，“他说是要调查，那肯定是有他自己的方法吧。”
竹轩摇了摇头，“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我承认九尾固然有很高的实力，但如果说凌霄真的如你们所说的那样，是和年兽沆瀣一气的话，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那个年兽真的有这么厉害吗？”
“与其说是厉害，不如说是‘不可能’。”竹轩缓缓的说道，“年是不可能的生物。上到神兽，下到妖邪，没有不惧怕着他的。你们人类以前也是惧怕着年兽的，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你们渐渐遗忘了他的恐怖而已。这就是人类的健忘啊。”
我半信半疑的听着，“如果年兽真的这么厉害的话，为什么会跟那个道士联手害人呢？”
竹轩思考起来，“说得也是。年兽一向是很神秘的，就连我也从来没有见过他的本体，九尾那家伙应该也是。就我的经验来看，年很少管这些世间的闲事，更不会和一个小小的人类道士合作了。但是你说的那个梦境，通过时间和精神连结起来的方式，确实只有年兽能做得到。”
我沉默了一会，看向竹轩的脸，“那么，也就是说是真的咯？”
竹轩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什么真的？”
“温九柏在未来的某一天会被杀死？他的死亡是已经决定的事实吗？”我问道。
竹轩有些为难的看向我，“这个……大概吧。你既然已经看到了，那就代表未来已经被确定了。虽然说未来也有可能会改变，但是只有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才可以……”
“可我连这件事什么时候发生都不知道。”我打断了竹轩，“只是知道温九柏某一天就会被那个道士找到，可连具体是什么时候都不知道。”
竹轩看着我，不发一语，表情更加为难了。
我又想起了那个梦境，以及那个一直躲在幕后的，根本没见过真面目的凌霄道士。
我不了解的事情还有太多太多，却要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等待着不知何时会到来的死亡。
这种感觉，实在是非常糟糕。
那个光怪陆离的梦境依旧历历在目，破败的学校，被毁坏的老宅……
对了，说起来，那个梦境中到底为何会出现废弃的学校呢？梦境中，我莫名其妙的失踪了六年。如果说当时的我是通过梦境穿越过去的。那么未来原本应该在那里的顾羽，又去哪里了呢？
也许身为神兽白泽的竹轩能知道些什么？
“竹轩，对了，那个……”我开口刚想询问竹轩，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古怪的声音打断了我。
声音是从老妇人休息的那间偏房的方向传来的，一声介于尖叫和**之间的喊声。
“咿呀”
发出声音的主人一定十分痛苦，要不然绝不可能发出这样凄凉的声音。
我和竹轩“唰”的一下就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互相对视了一眼，毫不犹豫的向偏房冲了过去。
“怎么回事，刚刚的声音是……”不多时，老先生也从房屋里跑出来了。
我们赶快冲进偏房卧室里去，只见原本好端端的躺在床上的老妇人此时竟然爬下了床，表情十分痛苦的在地上匍匐着。
“老伴！怎么了！”老先生惊呼一声，冲过去扶起老妇人。可老妇人却表情狰狞的挣扎起来，甚至一口咬在了老先生的胳膊上。
“小心点！让开！”竹轩立刻冲上前去，把老先生和发狂的老妇分开。然而刚刚分开两人，还没等再有什么动作，老妇人突然身体一阵抽搐，倒在一旁停止了呼吸。
我吃了一惊，老先生更是大叫一声，上前抱住了老伴的身体。
“怎么了？你怎么了？怎么会突然就这样了!喂，玉香，醒醒呐！喂！”
竹轩蹲下身，在老妇人的人中处探了一指，一试鼻息，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竹轩摇了摇头，“不行，已经过世了。”
我惊讶的看着这一幕，嘴巴都合不拢。
“可是，怎么会……突然就？今天下午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不是还喝了药以后，情况有所好转吗？”
“我不知道。”竹轩打断了我的话，站起身来，脸上也变得很不好看。
安慰了杨先生，我和竹轩一起将老妇人的尸体放好。竹轩上前将老妇人的眼睛阖上，但即便如此，老妇人的表情看起来还是十分狰狞，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在沉寂的气氛中，没有人开口说话。我有些受不了这样的死气沉沉，干咳了一声。
“那个……要不要叫警察？”
话出口以后，我才意识到自己也许问了一句蠢话。
“叫警察有什么用！”老先生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这难道是警察们能够解决的事件吗？没有用的！这是厉鬼作祟呐！可怜我一生从没做过什么亏心事，怎么会遭受这样的惩罚啊，真是造孽啊，造孽啊！”
“我也觉得找警察来不会有什么用。”竹轩也摇了摇头，“除了会引起更大的骚动以外，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可是，老妇人她……难道就这样放着不管吗？”我有些手无足措，“不管人是怎么死的，报警总是必要的吧。”
“这一晚上我为她守灵。明天一早，再通知相关人员吧。”竹轩叹了口气，眉宇间俱是疲惫之色。
恐怕，竹轩他也很自责吧。明明是要保护的委托人，却竟然死在了我们的眼皮子底下。这也太过不可思议和令人胆颤了。
“竹轩……”
我刚刚开口叫他，就被他用手势给制止了。
“顾羽，你去把大门关紧，最好是插上门闩。然后把这间屋子里里外外的检查一番，不要遗漏任何一个地方。只要有一点感觉不对劲，就马上记下来。还有，在主屋的东西南北四个方向贴上符咒，写上‘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就可以。”
“我知道了。”我也没有迟疑，立刻点了点头，就要行动。
“等等。”竹轩又叫住我，眼神示意了一下站在一旁的老先生，“把杨先生安顿好，在他休息的房间里点上两座红烛台，分别放在北方和西方，越大的蜡烛越好。”
我点了点头，“好。”
就这样，我按照竹轩所说的，一直忙到大半夜。杨先生倚在靠椅上不久就睡着了，而竹轩则一直守在老妇人的尸体旁，皱着眉头，不知道是按他所说的在守灵，还是在思考什么问题。
“为什么老妇人会突然之间猝死了呢？”
竹轩像是被我给吓了一跳，舒了一口气，“你啊，别突然之间站在我身后，吓死人了。吩咐你的事情都做好了吗？”
我点了点头，“除此之外，还把睡着的老先生给扶到床上去了。”
“不错。有什么发现吗？”竹轩问道，“比如奇怪的直觉，或者不对劲的地方……”
我摇摇头，“这个还是没有。没有以前出现妖怪的感觉，也察觉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这样啊……”竹轩垂下眼帘，点了点头，“麻烦你了。”
“你也没有发现吗？”我问道。
“说没有也不至于，但是说发现也算不上。”竹轩站起身，拉开了盖在老妇人身上的白布，露出尸体的面部来。
不得不说，看到老妇人脸的一瞬间，我被吓了一跳。明明她才死去没多久，可面部肌肉已经僵硬了，不仅如此，脸色还乌青发紫，再加上她那副死不瞑目的表情，活脱脱就像是从恐怖片里走出来的僵尸一样。
“怎么会这样？”我喃喃说道。
“我刚刚简单检查了一下。起初我以为死因是惊吓过度所引起的心脏病发。因为我们闯进屋子里时看到的情况很像那样。我知道其实绝大多数人类被鬼缠身致死，都是因为惊吓过度。许多厉鬼能够制造幻象，挑拨人的神经，尤其对于一些胆小或神经敏感的人来说，那种‘惊吓’无疑是致命的，更不要说是年纪这么大的老太太了。”竹轩分析道，“但是很快我就发现，老妇人并不是因为惊吓过度。而是中毒。”
“中毒？”我又强迫自己把目光转向了老妇人。的确，这皮肤不自然的乌青，怎么看也不是惊吓过度，“可是毒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是瘴气。”竹轩肯定的说道。
“瘴气？”
“你一定也闻过瘴气的味道吧？”竹轩看向我，“恶鬼出没的时候，附近就会有一种很浓烈的臭味。是一种介于粪臭味和尸臭味之间的味道。妖邪之物越是聚集，这种味道就越浓烈。”
竹轩这么一说，我立刻就回想起在学校小树林里误入百鬼夜行的那次经历了。那股味道的记忆实在是太深刻，以至于我下意识的就皱起眉捂住了鼻子。
“绝对不会忘的……那股味道简直就是噩梦。”我用力摇头。
竹轩点了点头，“可是，瘴气的味道虽然浓烈，让人类受不了。但真正完全被瘴气给毒死的情况却非常少见。你也是经历过百鬼夜行的人，那你就应该知道，那么多的恶鬼妖物同时聚在一起，散发出的味道也顶多使人感到头晕恶心而已。可我们面前的这位老妇，却是真真正正的被瘴气所毒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