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青羽（六）
“那不如就姓温吧，怎么样？”没想到这一次，青羽很快就提出了方案，一副要决定下来的样子。
“为什么？”九尾眯起一只眼睛。
“因为，我就姓温啊。”青羽笑起来，“温青羽才是我的全名，怎么样，很好听吧？”
没觉得。九尾兴致缺缺的扭过了头。
“这不是我父亲的姓哦，其实是我母亲的姓氏。”青羽却自顾自的说道，“我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虽然我对她一点记忆都没有，但是父亲却给我用了母亲的姓氏，来纪念她。所以啊，我就大发慈悲的把这个有意义的姓氏赐给你，温九柏，这个名字不是挺好听的嘛，对不对？”
“不要。”九尾干巴巴的说道。
“啊，什么？”青羽显然没想到九尾会这么说，立刻不满的鼓起了嘴巴，“为什么啊！”
“姓氏这种东西，只有弱小的群居人类才会需要。”九尾不屑的说道，“姓氏这东西，除了给名字上再冠上一层枷锁之外根本就没什么意义。”
“这样啊……也是呢。”青羽的眼帘垂下，露出些许失落的表情，但很快又兴奋起来，“那就算啦，那就不要姓了，九柏就好，九柏！”
“哼，随便你吧。”九尾爱答不理的这样说了一句，就又趴着假寐了。
然而，虽然九尾是那副傲慢样子，第二天的清晨，青羽醒来的时候却看到了一副不同的风景。
“喂，起来了，外面的太阳都要晒屁股了。”
青羽蜷缩在干草堆里，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嗯……我知道了啦，能不能再让我睡一会……”
不过也就是这个时候，她意识到好像有哪里不对。
那个声音，不是往常九尾叫她的那种低沉嗓音，反而是更接近人类，带着一种奇妙的磁性和干净。
青羽猛地睁开了眼。
站在山洞外面的不是她熟悉的巨大狐狸，而是一个身穿红色丝料衣服的年轻男子，长发柔顺的贴在他的肩膀上，只可惜与那张俊美的脸不符的是他那仿佛有谁欠他钱似的僵硬表情。
“啊！”青羽尖叫起来，用干草盖住了自己的胸口连连后退，“你、你是谁！”
那男子皱了皱眉，“这里除了你和我，还会有别的谁在吗？”
“那，难道是……”青羽把脑袋探出一点来，试探着问，“九柏？”
男人九尾点了点头。
青羽稍微松了一口气，但立刻生气起来：“你干嘛突然就变成人的样子啊！吓死人了！”
“不是你说的，说话都要抬着头很不舒服的吗？”九尾不屑的说道，一边迈开步子向青羽的方向走来。
“等、等等！别过来！”青羽突然大声叫起来，把九尾吓了一跳。
“怎么了？”九尾不悦的皱起眉。
“那、那个，那个！”青羽抱紧了胸口，脸颊有些微红，“我还没有收拾呢。”
九尾更加奇怪了，“哈？你要收拾什么？”
“就、就衣服、洗把脸什么的……我现在这样实在太邋遢了！”
九尾的眉头拧起来，双手抱臂，完全不在意的往前走，“你在说什么呢。你在这里这么久了，哪次见你在意过形象？”
“不行！”青羽大喊一声，开始往九尾身上扔稻草，“这次不一样！出去，出去出去！”
就这样，九尾被莫名其妙的赶了出来，在洞口外等着，却等到了一个美若天仙的人。
说是这么说，但其实青羽只不过是用清水洗了把脸，用手将头发弄顺，再把裙子上的灰土拍干净而已。
也许，是因为她本身就是宛如仙女的人。
不过对于九尾而言，他还是万分疑惑。
“为什么要打扮？”
“你啊！”青羽伸出手指，戳了戳九尾的胸口，“你真是不懂女人心！”
“女人心？都是心脏，男人和女人有什么不同吗？”
“哎呀，你啊！”
随着他们之间相处的时间增长，青羽能活动的地方也渐渐增多。从最开始被关在阴冷的山洞里，到能够自由的去小溪边打水，到后来可以在广阔的森林中自由自在的奔跑。
九尾对她的宠溺，日渐趋增。
这也是当然的事情了。
青羽是那么美丽又惹人喜欢，而且，她仿佛真的决定了要留下来一般，乖巧得像一只温顺的，猫咪。
然后，一切都在那一天改变了。
那一天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阴天。炎热的太阳被云彩遮住了，雨却还没有开始下，是一个难得的清爽天气。
化作人形的九尾倚在树干上，目光望向悠远的天空。青羽趴在他的膝盖上，闭着眼睛在假寐。
很久很久以后，九尾再回忆起这一幕场景的时候，不禁觉得这可能是他漫长的一生中，为数极少的堪称幸福的时光。可惜当时的九尾就像个木头人，不要说幸福感了，就连临近的危险也没有察觉。
“那个啊，九柏。”
趴在他膝头的青羽突然抬起头来。
“夕阳真的很漂亮呢。”
九尾眯起眼睛往远处看了看，哪里有夕阳，全都被浓厚的云给挡住了。
“这里是看不到啦。”青羽有些郁闷的说道，“因为这里在山上，角度不对，天上总是有云。要是在青丘的话”
九尾的眼睛眯了一下，但青羽还是继续说了下去，“要是在青丘的话，一定能看到的。很美的很美的夕阳。”
青羽说着，把头抬了起来，坐直身体，看向九尾，眼睛里带着一丝忧伤。
“虽然我在青丘的时候，只能呆在自己的房间里。但是每天能看到夕阳，真的很怀念。窗外有一棵大树，树上住着一只小夜莺，一到夕阳西下的时候就会开始唱歌。”青羽笑起来，“我有时候会去厨房偷一块馒头，撒一点馒头碎屑喂给它吃……”
青羽的声音越说越小，直到最后声音渐渐消失。九尾也把望向远方的目光拉了回来，注视着青羽。
“九柏，我想家了。”青羽闭上眼睛，喃喃的说道。
不知为何，青羽的话让九尾的内心感到一阵不舒服。彼时太年轻的他，根本还不能理解那种心情，只是烦躁感伴随着怒火涌上心头。
假如他是兽形，可能会粗暴的甩几下尾巴来表示自己的不满。但现在他只能板着脸，粗鲁的打断青羽的话。
“我不是说过了吗？就算你想回去，那里也已经没有你的家了。”
青羽猛地回过头，一瞬间，眼睛里出现了仿佛是憎恨的情绪，泪水浸满了眼眶。
看到这样的青羽，九尾反而更加愤怒和烦躁起来。
“他们全都死了。”九尾冷酷的说道，锐利的眉眼紧紧的盯着青羽，仿佛要刻意证明自己的强大一般，“现在他们的尸体恐怕都腐烂在城门脚下了。”
青羽的眼泪像雨滴一样滑落下来，不知为何，让九尾的心中反而有种变态的征服感。
“我想回家。”青羽依旧倔强的说道。
“你的家已经不在了！”
“但是！”青羽大声喊道，“我还是，我还是想回去一次。好不好，我真的很想回去一次。”
九尾眯起眼睛，“为什么？为什么还想回去？我说过了，那里已经是一片废墟了，你就算回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我知道。”青羽低下了头，“你当然不会懂了。就算人不在了，也总是会留下一些东西的。我不想让我过去生活过的地方就这么变成一片荒野。那些死去的人，至少应该还有人为他们收尸……”
“我不明白。”九尾冷冷的说道，“你的家人那么对待你，你为什么还要”
“求你了！求求你，我真的只是想回去看一眼。”青羽的眼神诚恳极了，“我发誓，只要我看一眼马上就跟你回来，然后就再也不会离开了。”
九尾犹豫起来。
“拜托你了。”青羽伸出双臂抱住了九尾，脸庞埋在他的胸口，“我只是想看一眼，然后就再也不跟你分开了。真的，我发誓。”
九尾最后还是同意了。无论如何，青羽所说的那句“再也不分开”的承诺，对于一头寂寞的野兽来说，实在是太有吸引力了。
她那份如同青鸟一般小巧的美丽，从今往后，就能够像笼中之鸟一样，只属于他一个人。
想要拥有她。
九尾第一次有这样强烈的**。
这一天，就像所有平平无奇的一天一样，天空阴郁着遮住了夕阳，森林中散发着潮湿的热气。
青羽骑在九尾狐的背上，后者一跃而起就能跃过大半片森林。
然后他们终于来到了青丘国数百里之内唯一的小小平原。
这里原本是人类发展繁荣的国度，但现在，只剩下了一片苍茫的废墟。
无论是村庄还是宫殿都不复存在，古怪的气味在整个国度中弥漫着，树木和庄稼被毁得惨不忍睹，更不要说那些废弃的建筑，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一座鬼城。
青羽从九尾的背上下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幅景象。
第十五章 苏醒
“我都告诉你了，什么都不剩下了。”九尾声音低沉的说道。
青羽望着一片狼藉的故土，暗暗的在身体两侧握紧了拳头。
“还剩下一个人哦。”青羽突然绽放出一个美丽的笑容，转过身来。
“什么？”九尾不明白她的意思。
“那个啊，九柏。”青羽把双手背到了身后，笑着对他说道，“你能过来一点吗？”
“哈？”
“就是，稍微走近一点。”青羽静静的说道。
九尾站起身，虽然感到有些奇怪，却毫无怀疑的往前走了。
一步，两步，三步。
然后，就在他走到破碎的祭祀台面前的时候，有事情发生了。
剧痛突如其来的贯穿了九尾庞大的身体，九尾狐咆哮了一声试图挣开那股莫名的力量，却因为那阵尖利的疼痛而完全无法行动。
在疼痛中，九尾勉强睁开眼睛，发现一道青色的光芒包裹了自己。而面前，是伸直双臂，手中握着一柄青扇的青羽。
青羽封印了他的力量。
她骗了他，骗他来到了青丘的土地上，然后背叛了他。
然而，即使如此，那一刻九尾竟然忘了生气。
因为青羽的脸上，全都是泪水。如同珍珠一般，她的眼泪不断的落下来，露出非常悲伤的表情。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
她不断的道着歉。
“为什么要道歉？”九尾用低沉的声音开口，“我虽然不是人，但不是傻瓜。”
青羽惊讶的抬起头。
“我杀死了你的家人，也毁掉了你的整个国家。你怎么可能会爱上自己的仇敌呢？”九尾微微低下头，那属于兽类的竖瞳眯起，“我知道，你不过是一直在等着复仇的机会而已。这只不过是人之常情。”
“我……”青羽的眼泪依然像断线的珠子一样落下来，她用另一只手擦拭掉眼泪，声音平稳下来，“原本的计划，是在祭祀结束以后，用这里设置好的封印阵把你封印住。但是由于应辰的失误，计划失败了。所以我一直在想”
“这样啊。所以你才会千方百计的引我回到这里，好封印我吗？”九尾闭上眼睛，又睁开眼看向青羽，“不过，我以为你知道，凭我的力量，这种程度的封印根本就不能奈我何。”
说着，九尾的眼瞳变成了血一般的鲜红，他用力挣扎起来，却意料之外的并没能挣脱。
“我知道。”
九尾诧异的看向青羽。
“我知道的。”青羽露出一个悲伤的笑容，“我毕竟也是跟你一起生活了那么久，所以当然最清楚不过了。九柏啊，是很厉害的。单凭这个简单的术式，当然没办法把你封印了，不过，如果在这之上，再加上我这个‘妖女’的话”
“你要干什么！”
那可能生平第一次，九尾狐会这么的紧张一个人的生命甚至更胜于他自己。
青羽没有说话。
“说话！你到底要干什么！”
九尾妖狐咆哮起来，从他口中发出的咆哮能够使天地都震上两震。但即使这样，他依然无法动态，被刺眼的光芒完全束缚着。
毛发上传来温暖的触感。九尾发现，青羽的手掌不知道什么时候覆在了他的身上，就像第一次那样，温柔的抚摸着，口中轻轻说着。
“嘘，不要怕。你不会有事的。”
青羽的体温逐渐传到了他的身体里。
“而且，我会陪着你的。”青羽低声呢喃道，“我不是说了吗？这一次，就再也不会离开了。我可不像你，我是不撒谎的好孩子。”
九尾剧烈的挣扎和咆哮起来，可是无论他怎么挣扎，都是无济于事。
青羽离开了他的身边，手中的青扇缓缓展开。
“明月之妖精，长夜怀中抱。梦中徒步来，长夜无可待。”
九尾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咒文。不，比起是咒文，不如是美丽的童谣。
青羽轻轻的唱着梦一般美丽的童谣。
“今宵伴君行，涟漪轻摇。我欲长眠之，愿君早日还。”
在这首童谣之中，青羽的身体在逐渐变得透明。她的身体中，飞出了无数仿佛是星光似的斑点，拼凑成美丽的图案，消失在空气之中。
力量在逐渐失去，然而九尾却觉得，世界上再也没有这样美丽的画面了。
最终，青羽完全消失在了空气之中，唯有那把扇子，落在了九尾的面前。
不……那已经不是九尾了。拾起扇子的那只手，是温九柏的手。
“青羽！！”
远方宫殿的废墟上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许应辰的头发蓬乱着，像个疯子似的狂乱的叫喊着向这边冲了过来。
“不要，不要啊！”
然后，梦就在这种地方结束了。
不，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梦。只有这一次，我深刻的意识到了这一点。
那不是梦，而是破碎的记忆。
我所梦到的东西，是真真正正曾经发生过的，过去的记忆。
我缓缓的从地上爬起来，睁开了眼睛。
眼前还是熟悉的老宅，温九柏的卧室。我此时正靠着床沿坐在地上。
对了……一定是在我做梦的时候，一不小心从床头跌了下来吧。记忆变得有些混沌，我扶着床头站了起来，等了半天，才等到那阵头晕目眩消失。
我想起来了，一波震动之后，天空突然变得一阵昏黑，然后温九柏就把我关在了他的房间里，他和白两个人就这么自顾自的跑去和邪恶势力对峙了。
简直是把我当成饭桶似的。
方才做的那个长长的梦还在我的脑海里晃着。那无疑是属于温九柏过去的事情，我看到了温九柏是如何为害一方又是如何被封印的。
那么……温九柏却是不是被许应辰封印的，相反，许应辰还在青羽封印了九尾狐之后鬼哭狼嚎。然而，我不清楚的事情还是有很多。比如，青羽到底是谁？还有更重要的，我和青羽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我会莫名其妙的梦见这个女孩的事情？
她，到底是谁？
不，我到底是谁？
混沌的思绪在我的大脑里横冲直撞，像绕进了迷宫，理不清说不明。
不，不对。现在不应该是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我一跃而起，跑到了窗户旁边，踮起脚往外张望着。
第十六章 阴霾
窗外的世界还是如同夜晚一般，漆黑一片。原本刺眼的太阳变成了一个暗红的球体，有气无力的挂在天空中。但除此之外，四周还多了些什么。
比起我昏睡之前，视野里出现了许许多多漆黑可怖的鬼魅。
有的长着獠牙，有的吐着舌头，千奇百怪的鬼魅在我的眼前飞快的晃过，那样子像极了我在学校小树林里见到的百鬼夜行，只除了它们看上去神色惊慌，不像是要袭击人类，反而像是在仓皇逃跑。
整个城市都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气氛。
言城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行，我绝对不能再躲在这里了。我要逃出去！
我再度用身体用力的撞击老宅的房门，然而那道看似颤颤巍巍的木门就是怎么也撞不开。这是当然的了，因为温九柏在离去之前给这个房屋设下了结界。
妖术的结界，就应该用八卦之术来破解。
一瞬间，涌入脑海的想法把我自己给吓了一跳。怎么回事？我怎么会知道结界应该怎么破解？
可现实不允许我想那么多了。我从身上摸出那把青色折扇。幸好自从许应辰那里逃出来，我一直都好好的保存着这把扇子，现在正是派上用场的时候。
我展开扇面，用扇刃对着门缝。折扇就像是突然变作了一把利刃，一个用力，门“咔哒”一声就打开了。
我愣在原地，还保持着拿扇子的姿势，半天没反应过来。
手上的折扇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就好像我原本就知道它是怎么用的一样。
但是现在的状况已经来不及使我多想了，我慌忙收起了手里的扇子跑出门外。我必须要马上找到温九柏，问清楚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才行。
但等我走出老宅的那一刹那，就被眼前的景象所惊呆了。
被关在屋子里的时候，我无法看到天空的全貌，但现在却看的一清二楚了。
在我的头顶，太阳的旁边，有一个巨大的龙卷风柱伫立在那里，连接了昏暗的天空和沉默的大地。我惊愕的注视着龙卷风，然后发现在龙卷风的中心，隐约可以看见一个巨大的影子立在那里。
那影子有点像麒麟，也有点像老虎或者猎豹，但又绝不会是这些东西。因为那影子足足有十层楼那么高，像一个安静但可怕的巨人。
然后就是这时，我看到了那个巨人般的影子最顶端站着一个人，他猖狂的笑声暴露了他的身份。
是许应辰！他在那里干什么！
我向龙卷风的方向奔跑过去，离开了学校和后山来到了街道上。街上仍然有许多行人和车流，只不过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异常现象都停下了脚步，互相窃窃私语着，拿出手机来拍个不停。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不知道哎。”
“是龙卷风吗？但是为什么一动也不动的啊？”
这些人都是傻子不成！
我惊讶的看着这些路人对身旁擦肩而过的厉鬼视而不见，不但不逃跑，反而还拿出手机来悠然的拍照发微博。
“喂，你们别拍了！”我冲过去对人群大喊道，试图提醒他们，“很危险的！快逃跑吧！”
然而，行人们只是瞥了我一眼，根本没有把我的话当回事，还是有说有笑的拍着照片聊着天。
“没有用的。”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在我的背后，我吓了一跳，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立刻回过了头。
许应辰凌霄道士正站在我的身后。
他的脸还是那张我曾经在叠翠山小旅店里见过的慈祥又和蔼的中年人的脸，也同样是在梁凯风家所见到的那张嗜血狂魔的脸，同时，他的脸又和我梦中那个有着俊朗面貌却性格绵软的年轻神官重叠在了一起。
我清楚的记得在我的梦中，青羽公主的身边也有一个人名字叫做许应辰。但那软弱的样子和我面前这个杀人狂魔简直判若两人。
许应辰到底是谁？他就是青羽身边的那个神官吗？
不，暂不论性格上的差别……如果真的是他，他怎么可能活到这上千年后的未来呢！
不对，都不对。他现在应该站在那道龙卷风的顶上啊！为什么又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但是许应辰却完全无视了我的目光，也根本没有理会我的震惊，而是悠悠然的看向那些事不关己的路人们。
“没有用的。我以前就说过，所谓人类这种生物，就是这么愚昧无知到了极点。倒霉事不轮到自己的头上，就不觉得是倒霉事；棺材不摆到眼前，就不觉得自己死到临头。”许应辰踱着步子，优哉游哉的说道，“他们对眼前的毁灭无动于衷，对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情漠不关心。对，就和千年前一样，人类这个物种是如此低劣和下作啊。”
“许应辰，你到底想干什么！”面对着他的那张脸，我几近崩溃的喊出来。
“不，什么都没有。”许应辰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甚至丝毫看不出恶意来。倘若我不是经历过那场地狱般的场景，甚至根本就不会相信面前这个人会是那样杀人如麻的禽兽。
“我只是在想啊。”许应辰把手背到身后去，笑眯眯的看着我说道，“公主殿下，您也差不多该清醒一些了吧。”
“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我像抬杠似的喊回去，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真的不懂，还是内心深处在恐惧着什么。
“不，没关系。很快的。你不是已经知道了‘那时’的事情了吗？”许应辰微笑着说道，“您很快就会明白了，您真正的使命是帮助我，而不是站在那只邪恶的狐妖那边。”
“你开什么玩笑！”我握紧了拳头，“就算杀死我也绝不会站在你那边的！我”
就在这时候，身后突然传来喊声，打断了我的话。
“顾羽！”
“顾羽！”
这个声音是……我一下子就辨认出来，这是石一彤和苏晓筠的声音！
我立刻转过头去，看到我熟悉的朋友三人石一彤、苏晓筠以及竹轩向我跑过来！
第十七章 黑色龙卷
石一彤和苏晓筠，我仿佛觉得自己已经有一个世纪没有见过他们了。但现在，我最好的两个朋友突然就像奇迹一般站在我的面前，不能不说让人感动。
然后我才看到了跟在他们俩身后的竹轩。竹轩的表情就像平常一样，平静得像一潭湖水，看不出波纹。但他的左手按着右边的肩膀那里本应该有一条胳膊的，现在却只剩下了空荡荡的袖口。
竹轩的胳膊被许应辰那家伙……想到这里胸腔中强烈的不甘和愤怒使我转过头去，想要给许应辰一拳头。可这一转头不要紧，我竟然发现刚刚还站在原地的许应辰此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你在干什么呢？”竹轩皱着眉问道。
“他……许应辰他，”我结结巴巴的指着空气说道，“他刚刚就在这里，你们过来的时候也看见了吧！但是现在、现在却……”
苏晓筠走上前来，表情怪异的看着我，伸手在我眼前晃着：“你没事吧？是不是受太大刺激了？”
“什么啊！”我一把拍开了苏晓筠的手背，“我才没受刺激呢，你问石一彤还有竹轩，是真的”
“是真的没有任何人在那里。”竹轩接过话来说道，“我们来的时候，就看到你一个人对着空气说话，所以才出声叫住你的。”
啊？我呆呆的看了看那片空气，难道说……我刚刚看到的许应辰是幻影？
“小心点。他可能是用什么手段迷惑了你，那家伙可是狡猾得不得了。”竹轩认真的说道。
我看到竹轩的手臂时心中又是一痛，甩了甩头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清理出去。
“总之，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了。天空突然暗下来，温九柏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那里还有一个巨大的龙卷风。”我抓了抓已经很乱的头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给整个言城设置了巨大的结界。现在整个城市都在他的掌控之下了。”竹轩摇了摇头，“我以前听说过，凌霄道士是个很激进的除妖师，他固执的认为，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妖物都是邪恶的。不仅如此，他甚至认为人类也是邪恶的。现在他终于得到了力量，一定是想要趁机将言城里所有的妖物都消灭。顾羽，你仔细看。”
我向竹轩所指的方向看去，那道恐怖的黑色龙卷还伫立在那里，如同一个沉默的巨人。然后就在竹轩话音刚落的时候，那道龙卷突然发出一阵咆哮，接着，地面突然又是一阵震颤，从龙卷风中伸出一道黑色的触手，拍打在了大地上。
顿时，被触手拍打的地方，所有的鬼魅、妖怪和魍魉都瞬间被吸进了那道龙卷风之中，空气中充满了各种各样尖利的**声和尖叫声，简直要穿破我的耳膜。
“他们听不到吗？”我惊异的看向身边那些仍然像没事人一样的路人们。
“他们听不到。”竹轩摇了摇头，“但是这并不是说对他们就没有危险了。”
果然，竹轩的话音刚落，又一根触手从龙卷风上甩了下来，这一次则是直直的冲着我们的方向飞了过来。
“小心！”竹轩单手按住我让我趴在了地上，而石一彤则是抱住了苏晓筠，滚到了安全地带。
那根风组成的触手重重的击打在地面上，竟然让地面的柏油路面掀起了几米高，砸出了一道深深的沟壑。
“啊！！”
人群骚乱起来，大家吓得丢下了手机纷纷逃命，可即便如此，这份令人恐怖的力量依然使许多人来不及逃命。
许多行人和汽车掉进了倾斜的路面，耳边回荡着人们和鬼魅们的惨叫。
但我们这边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路面已经斜成了悬崖峭壁，我们几个人纷纷拽住了电线杆和围栏，拼命不让自己掉下去。
“这个许应辰！这么下去不止是妖怪，连人也都要被他斩尽杀绝的！”我迎风大喊道。
“我觉得他才不在乎呢！”苏晓筠也大声喊道，“顾羽，快点找到温九柏才行啊，许应辰最想害的人是他不是吗？”
我吃了一惊，因为在此之前我拼命的想要隐瞒他们，没想到现在却还是被知道了。
“哎呀，别一脸吃惊的表情了，这都什么时候了，竹轩早就什么都告诉我们了！”石一彤双手抱着电线杆在狂风中摇摇晃晃的，“要不然，你以为我们干嘛要来找你啊！”
我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到苏晓筠突然一声惊叫：“竹轩！”
我转头一看，竹轩因为失去了右臂，只能用一只手抓住路旁的围栏。而那围栏由于地面的震裂正一点点拔地而起，眼看竹轩就要被卷入那黑色的龙卷风里了。
可是就在下一秒，竹轩的浑身散发出莹白色的光芒，那光芒几乎盖过了龙卷风的黑暗。为了不让刺目的光芒刺伤自己，我眯起眼睛，几秒钟之后，一声巨兽的咆哮传来。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身体就被什么给拽了起来，然后扔到了一个巨大的毛茸茸的后背上。我连忙伸手抓住白色的毛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原来被巨大化的白泽给丢到了背上。然后依次是石一彤以及苏晓筠，也被扔了上来。
“抓稳了！”我立刻意识到白泽要做什么，立刻冲石一彤和苏晓筠喊道。
话音刚落，巨兽白泽就纵身一跃，不但躲过了龙卷风触手的袭击，还一跃跳过了马路上的巨大沟壑，背着我们直直的朝着龙卷风的中心奔去。
来不及和竹轩道谢，我就被他调头的方向吓了一跳。
“喂，竹轩，你这是要把我们往哪里带啊？”我急忙问道。
“对啊，你怎么往龙卷风的中心跑啊？”苏晓筠也附和道，眼睛瞪得大大的，“我们都会被卷进去的！”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龙卷风！”白泽一边跃过惨不忍睹的街道，一边对背后的我们说道，“那道龙卷风是年兽弄出来的。年兽本身没有实体，因此他只要在某个现实空间降临，就必定会制造出巨大的龙卷风来。凌霄道士一定就在那道龙卷风的中心，不出意外的话，那只狐狸也会在那里！”
“可可可是，年兽也会在那里啊！”石一彤绝望的喊道，“我们在找到人之前首先就会被撕成碎片的！”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白泽喊道，“你们几个只要负责抓稳就行！”
第十八章 暴风眼
根本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白泽就一跃而起，飞上了天空！刹那间的感觉就像毫无准备的突然坐上了云霄飞车，胃里一阵翻涌，除了赶紧抓住巨兽的毛发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苏晓筠发出一阵尖叫，石一彤也好不到哪里去，看着脸色都青了。狂风在耳畔呼啸着，飞起的白泽成了黑色龙卷最显眼的攻击目标。
我趴伏在白泽的背上，余光瞟到了一侧袭来的触手，大声喊道：“小心！右边！”
白泽灵巧的向前一跃，堪堪的躲过了那道风刃，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龙卷风的中心进发。
我们刚刚松了一口气，以为危机就这么过去了的时候，突然，那道黑色的龙卷像是发怒了一般，呈现出了奇怪的姿态。
无数道风刃在龙卷的周身缠绕着，嘶鸣着、怒吼着。然后就像突然爆发了一般，一齐向白泽飞了过来，来势汹汹，是要你死我活的架势。
完了，这次绝对要完蛋了。我眼前一黑，绝望的想。早知道一开始就不应该同意他这个疯狂的举动！
然而白泽仿佛有读心术，看出了我想要说什么，大喊一声：“离完蛋还早得很呢！你们只要抓稳了就好！”
说着，白泽发出一声能震慑天地的怒吼，直直的迎上了那些黑色的风刃。离得这么近了，我才看清楚，那些袭击我们的风刃根本就不是什么风，而是一缕缕黑色的瘴气。这些瘴气仿佛有生命一般，鬼魅似的在空中游走着，似乎看准了想往谁的鼻子里钻。
“屏住呼吸！”还是苏晓筠最先反应了过来，伸出一只手就捂住了一脸懵逼的石一彤的口鼻，又拼命眨眼暗示着我。
“啊？”我莫名其妙的。
“呼吸！”她气急败坏的说道，“我没有多余的手了好不好！”
我这才反应过来，事情发生的太快，连脑子都僵住了。我连忙用空着的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另一只手抓紧白泽的毛发。
白泽英勇的冲了上去，先是一声咆哮，张开大嘴狠狠的咬了下去，几道来者不善的风刃消散在了他的口中，然后他又亮出爪子，把面前的阻碍撕成了碎片。
然而即使这样，总是有越来越多的风刃袭击过来，白泽纵使再厉害，也依然寡不敌众。无数风刃飞了过来，像裹粽子一样把我们团团围住。它们划过白泽的皮毛，划破了皮肉，鲜血如注，我们身下的巨兽发出悲鸣。
不行，再这样下去的话，就算是白泽竹轩，他也绝对支撑不了多久的！我心急如焚，在自身的安危和竹轩的生死之间选择了后者。
我放开了抓紧的手，颤颤巍巍的在白泽的后背上站了起来，“竹轩！你后退一点！”
苏晓筠惊叫起来，“你要干什么！”
白泽也一脸诧异的回过头来，我看到他威吓般的露出牙齿，“你想死吗？”
“好了来不及了！相信我啊！”我从怀里拿出了那柄青色折扇，焦急的说道。狂风包裹着我们，我的头发衣服全都被吹得一团乱。照这么下去用不了多久，我们全都要被这阵邪风给吞噬掉。
“好吧！”白泽最后还是妥协了，他后退了一段距离，好给我让出施展的空间。
这一瞬间，原本不该存在于我脑海中的咒文立刻浮现了出来。连我自己都不清楚我究竟为什么记得这段东西，可它就像是我与生俱来的本能似的，脱口而出。
“五星镇彩，光照玄冥。千神万圣，护我真灵。巨天猛兽，制伏五兵。五天魔鬼，亡身灭形！”
咒语落下的那一瞬间，青色折扇上就泛出了琉璃色的光芒，数道光芒射出，每一道都直击了那些图谋不轨的黑色风刃。就在那刹那之间，包裹我们的黑色全都像掉在地上的玻璃制品那样“啪啦”碎掉了。
苏晓筠和石一彤都吃惊的看着我，说不出话来。就连白泽的表情也十分震惊，喃喃的说：“顾羽，你……难不成是……”
“你们别聊天了！”就在这时，回头张望的石一彤叫起来，“又有东西从咱们背后追上来了！”
的确，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了。白泽咆哮一声：“抓稳了！”
“等等，我们到底要上哪里去啊？”石一彤颤巍巍的问道。
白泽瞥了他一眼，说道：“龙卷风的中心！”
“什、什么？！”
但不等石一彤抗议，白泽就再度飞身而起，甩开了后面追上来的风刃和鬼魅，直勾勾的向着龙卷风的风眼飞过去！
“我们这是要死定了啊啊啊啊！”石一彤狼狈的哭喊着的同时，我们跟着白泽，一头扎进了黑色的浓烟之中。
方才耳边的轰鸣，石一彤的尖叫，还有白泽的咆哮，在进入黑暗中的那一刹那，全都消失了。
我像是被扔进了一汪暖洋洋的水中，眼不能看，耳不能听。
从来没有体验过这样的解放感，已经没有任何事物能够束缚自己了。身体仿佛沉入到了水中，越来越深，越来越深的水中……
伸手不见五指，连一丝光线都没有。意识一点一滴的融化在黑暗之中，模糊得无法思考任何事情。
这里温暖极了。我还能够在这里呆多久呢？仿佛是回归了母体一般，浸泡在温暖的羊水之中。
要是一直不离开就好了。但是……
“顾羽！喂，顾羽！”这是苏晓筠的声音。
“他没事吧？该不会是晕过去了？需不需要来人做人工呼吸啊？”这是石一彤的声音。
什么？人工呼吸？
我一个鲤鱼打挺就坐了起来，睁开眼睛，围在我身边的苏晓筠和石一彤都吓了一跳，后退了两步。
“你没事啊！”苏晓筠松了一口气，接着埋怨道，“你没事就不要吓我们好不好！还以为你晕过去了呢！”
“怎么了？”我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感觉到混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我们这是在哪里？出什么事了？”
“你小子是不是头朝下摔下来摔傻了啊。”石一彤大喇喇的坐在一边，“你都忘了吗？现在我们在龙卷风的正中心。要不然你以为为什么这里这么黑？”
石一彤这么一说，我才注意到，这四周确实很黑。苏晓筠和石一彤都分别拿手机开着手电筒，要不然我根本不可能看得清他们的脸。我也慌忙摸了摸口袋，掏出手机来，正想打开手电筒的时候，却发现手机屏幕已经碎成一块一块的了。看来是在刚刚的混乱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摔碎了。
于是我借着苏晓筠和石一彤手里的光往四周看去，没多久就吃惊的发现，竹轩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了人形，浑身是血的躺在一旁。
他那副样子实在是太惨了，以至于我看到他的第一眼还以为他断气了，吓得一咕噜跑过去叫他的名字。
“竹轩，竹轩！你怎么了，你醒醒啊，别死在这里啊！”
“好了好了，你咒谁死呢？”竹轩下一秒就睁开了眼睛，还翻了个白眼给我，“要是这么点小伤就死过去，我还好意思管自己叫神兽吗？”
我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听竹轩说话的语气精神还不错。不过先是被许应辰断了一只手臂，又经受了这么多折磨，竹轩却依然面不改色，我真不知道该感激他还是同情他。
“不过是受了点皮肉伤，应该很快就痊愈的。”竹轩轻飘飘的说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你的伤势看上去和“痊愈”两个字一点也不沾边好不好我忍了忍，还是把这句话憋了回去，赔着笑脸。
“倒是你别把脑袋给摔坏了吧。”竹轩伸手戳了一下我的脑门说道，“你进来以后就昏迷了，我们等了你好长时间才醒过来。别是给摔傻了吧？”
“说什么话呢！”我打掉竹轩的手，抬起头环顾四周。在视线所能及的范围内，全是一片漆黑。就连头顶都是密不透风的，但侧耳聆听，还能听到狂风呼啸的声音，仿佛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一般。
“我们现在，真的在龙卷风的暴风眼里吗？”我问道。
“对。”竹轩简洁的说道，也掏出手机来照亮了四周，“不过我之前也说过，这个龙卷风根本就不是龙卷风，而是年兽撕裂现实空间所产生的的风暴。因此准确的来说，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年兽的腹部。”
我吓得腿一软，石一彤也惊叫出声：“年、年兽的腹部？等等，怎么回事？我们现在在一个妖怪的肚子里吗？”
也不知道石一彤这句话哪里戳到了竹轩，他听完以后竟然笑个不停，完全无视我们的紧张。
“嘛，你那么说，也不算是不对。”竹轩眼含笑意的说道，“只要你把年兽定义为妖怪，那么我们确实在妖怪的肚子里。不过如果换一个说法的话，我们现在是处于第三维度和第四维度的交界线，是一个与现实空间割裂开的缝隙。”
石一彤听得莫名其妙，一头雾水，“什么？不是，大兄弟，你跑错片场了吧？咱们这是鬼怪故事，不是什么科幻片啊！”
第十九章 维度空间
竹轩微微一笑，显得很神秘的样子，“好吧，反正这里是暂时安全的，我就给你们讲一讲吧。”
苏晓筠和石一彤互相看了看，都露出了好奇的神色。只有我感到头疼起来。
说真的，你们这些妖怪都非要卖弄一下自己的博学才能显示出你们和我们不一样吗？说明知识就是力量？
“关于‘妖怪’这个词，《崆峒问答》一书中有详细的注解。”竹轩开始侃侃而谈起来，“‘人之假造为妖，物之性灵为精，人魂不散为鬼。天地乖气，忽有非常为怪，神灵不正为邪，人心癫迷为魔，偏向异端为外道。’在这里就说的很清楚，‘妖’、‘怪’、‘精’、‘鬼’都是属于不同的物种，古人对它们分别都有着不同的定义。但是随着时间的推进，过了魏晋南北朝，人们就不再频繁的谈论鬼怪了。因为对那时的人们，神怪之说已经抵不上人们自己的阡陌交通、朝代更替要重要了。因此，妖怪的分类也逐渐模糊起来，从一开始将异类之物逐个分类，到后来慢慢就演变成，凡是不了解的不认识的或者让人恐惧的，就通通归为‘妖怪’之流。”
“你们想想看，是不是这样的道理？”竹轩突然反问我们说道，“比如说，你们要是看到面前突然出现一个没见过的鬼影，第一反应会是什么？”
我们三人互相看了看。
“妖怪……吧。”苏晓筠犹豫着说道，“尤其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第一反应肯定是这个。”
“那么，当你点了灯之后，发现站在你面前的是我，你又会怎么反应呢？”
苏晓筠莫名其妙，看了看我和石一彤，“那……当然是松了一口气咯。因为是你嘛。”
“那这个时候，你的心里还会想，‘啊，是妖怪’吗？”竹轩又问道。
苏晓筠一头雾水的说道：“那当然不会了。”
“那是为什么呢？”竹轩锐利的问道，“明明你们非常熟悉我，也清楚我事实上就是妖怪。可是为什么在见到我的时候就不会那么想了呢？”
“那当然是因为”石一彤着急起来，刚要插嘴，就被竹轩伸手打断了。
“那是你们熟悉我，并且信任我，所以会用‘竹轩’这个名字叫我，而不是含糊其辞的‘妖怪’这个分支，不是吗？”竹轩露出微笑。
石一彤一知半解的点了点头。
“你们看，年兽也是同样的道理。”竹轩抬起了头，环顾着四周这个黑暗密闭的空间，“因为未知，所以恐惧，因为恐惧，所以才归类。人类习惯将自己恐惧又未知的东西通通归类为妖怪，但事实上，妖怪一词之中，包含着许多各种各样的物种。就好比，我与你们认识的温九柏就不是同一种妖怪。”
这倒是让我吃了一惊，“什么？你和温九柏不是一种妖怪吗？”
还是第一次听说。
“不是。我是精，九尾狐是妖。而跟在九尾身边的那只小黄鼠狼属于灵。”竹轩微笑了一下，“要是仔细分类的话，你一路上遇到过的妖怪都是不同的。不过……”
竹轩的话锋一转，突然说道，“也有像年兽这样，和其他任何一种妖怪都不同的存在。”
“和任何妖怪都……不同？”
“是啊，我一直觉得，严格意义上来讲，年兽根本就不能算是妖怪。”竹轩把手电筒的光芒移到四周，乌黑的风刃旋转着，组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墙壁。
“不算妖怪，那算什么嘛？”苏晓筠走过去，好奇的追问道。
“温九柏曾经告诉过我，年兽是四维空间上的生物。”我犹豫着开口，“但是我一直都不太明白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温九柏说的没错，不过可能对你们来说稍微有点难以理解吧。”竹轩露出一个微笑，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一根小木棒，在地面上划起来。
他先是在地面上画了两个点，然后将两个点连成了一条直线，问道：“首先，我们的世界是三维的，对吧？那假如我们现在做一个假设，在一维空间中有一个生物，你们觉得它会是什么样的呢？”
学习最好的苏晓筠第一个认真研究起来，她蹲下身看着竹轩画出的直线说道：“一维就是点的空间，假如一维有生物，肯定也只是一个点而已。一维空间里也没有面积和体积，只有点而已。”
“答对了。”竹轩赞许的说道，“一维的空间是孤立的，假如一维空间里有生物，那么它们只能感知到存在于这个直线上的其他点而已，而无法看到直线本身。但是，假如说”
竹轩拿起手中的树枝，在刚刚画了的那条直线中补上了一个矩形平面。
“但是假如我们将空间变成二维的呢？”
“那就不光能够看到点，还能够看到直线。”苏晓筠反应很快，立刻说道。
竹轩点了点头，“但是，二维生物的局限还是太大了。因为虽然有了面积，却还不存在体积，在二维空间中的生物，也无法看到‘平面’的存在。那么怎么才能让它们认识到平面的存在呢？”
这个就算不用竹轩说，我也很清楚。我干脆从他手里拿过了树枝，沿着他画出的平面画了一个立方体。
“这还用说吗？当然是变成三维空间了。三维空间就同时拥有面积和体积了，同样的，三维空间里生活的生物也就是我们，都能看得到二维平面了啊。”
石一彤听到这里也开始不耐烦起来，他站起身，“那个，竹轩啊。不是我说的，但这些都是高中时候就知道的知识了，就连我这样的学渣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你干嘛要耽误时间跟我们讲这个呢？现在的当务之急难道不应该是赶快找到温九柏和许应辰，然后逃走吗？”
“别着急，我刚刚不是说了吗？现在我们暂时是安全的。而且，想要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就必须得把根本问题弄清楚才行。”竹轩神秘的笑了笑，“而且，我接下来要问的问题，就不那么简单了。那就是要怎么做，才能看到三维世界的全貌？”
第二十章 维度空间（下）
“三、三维世界的全貌？”苏晓筠有点傻眼，试探着问道，“这个……难道我们现在眼中的世界，不是三维世界的全貌吗？”
“刚刚我都举过例子了吧？生活在维度本身的空间内，是永远不可能看到这个维度的全貌的。”竹轩笑着摇了摇头，“一维空间的生物无法看到线；二维空间的生物也无法看到面，这都是我们刚刚论证过了的。那么同样的理论，换成我们所在的三维世界也是一样的。因为我们现在正站在一个不可抗力之中，我们由生到死都依仗着它，伴随着它，正因如此，我们也永远无法跳出这个不可抗力看到三维世界的全貌。”
“是、是什么啊？”石一彤怯生生的问道，“那个不可抗力？”
竹轩微微一笑，说了两个字，“时间。”
树枝在地面上写下了这两个字。
一瞬间，我们三个都有些恍然大悟了。
“那也就是说，如果想要俯瞰三维世界的全貌，就必须要跳出时间这个限制，站在时间之外吗？”苏晓筠惊讶的提出这个大胆的想法。
“但是那是不可能的啊。”石一彤也惊讶的问道，“哪怕是妖魔鬼怪，只要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逃得过时间这东西啊。这也太……”
“但是，生活在二维世界里的生物也无法理解我们三维世界里的人吧？”竹轩悠悠的说道，“它们的世界只有点和线，没有面。同样的，我们也不可能理解四维空间里的生物。因为不理解所以产生未知，因为未知所以产生恐惧。因此，理所当然的，它也就被人类归为了‘妖怪’之流。”
说完，竹轩抬起头看了看头顶上乌黑的旋风。
“那，照你的说法，这个年兽就是一个四维生物？”石一彤一脸迷惑的问道。
竹轩点了点头，站直身体侃侃而谈起来，“想要看清n次元的全貌，就需要观察者站在n+1的次元中去观看。而年兽生活的维度，刚刚好比我们的维度要高一个等级。所以我才说他没有实体，这是因为我们的世界本身就没有能够容纳他身体的条件。而当他的一部分出现在三维空间中的时候，就会制造出这样可怕的龙卷风。每一条风刃都是他的身体，每一丝瘴气都是他的呼吸。而我之所以告诉你们这些，就是因为我们现在脚下所站的地面已经是属于四维空间的一部分了。在这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什么都有可能看到。而在这里一旦发生什么变故，我们被年兽给吞噬掉的话……”
我突然想起了之前温九柏对我说的话。
“我们会……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出生过。”我喃喃的说道，“我们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一切痕迹，都会被抹消。”
石一彤和苏晓筠都打了个寒颤。
“你们知道就好。”竹轩低声说道，“这里和我们熟知的世界不一样，现在我们是在妖怪的腹中，这里充满了混乱的时间和交叠的空间。不……应该说，年兽的存在本身，就是时间。”
一时间，我们都被竹轩的一席话给说愣住了。下一秒石一彤就叫嚷起来。
“那你既然知道这么危险怎么还带我们来啊。”石一彤抱怨道，“早知道这样的话……咱们还不如早点逃命呢。”
“逃命？你想逃到哪里去？”竹轩立刻反驳说道，“年兽看我们，就好像我们看着一张纸片一样。在这个世界上他能在任何空间或时间中任意游走。现在还只是言城而已，谁知道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
“别说了。”我实在忍不住的打断了竹轩的话，抬头看向他，“事情变成这样子，我们谁也脱不了干系，现在来了还有可能搏一搏，要是逃走才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何况……温九柏和白很有可能在这里吧？”
竹轩点了点头，“我能够感觉到他们两个的气息。”
“那就走吧，还等什么呢？”我立刻站起来往前走去，不知道当时我脸上的表情是不是十分英勇无惧。
我听见苏晓筠和石一彤在我身后叹了口气，还是追了上来。
“但是，哥们，我还是有点不明白啊。”石一彤追上来以后问道，“那个叫许应辰的，到底为什么要费这么大的力气弄出这么一出闹剧来呢？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是啊，这不是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吗？”苏晓筠也追上来，“把年兽这么可怕的生物招过来，搞不好他自己都要把命搭进去！”
搭进去……把命搭进去。
我混乱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一幅画面，在我的梦中，青羽公主的身边有一个人，名字也叫做许应辰。他是公主身边的神官，年轻帅气却胆子很小，到了关键时刻就懦弱得要命，看得出他很喜欢青羽公主，可公主对他却一点感觉也没有。
那个许应辰，就是这个许应辰吗？
假如他们两人是同一个人……那许应辰到底是怎么活得这么久的呢？
我们四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前行着，身边是陌生的空间，耳旁除了彼此的呼吸声之外，什么都听不到。就在我陷入沉思的时候，似乎从很远很远的彼方传来了呼声。
“顾羽。”
我猛地回过了头，黑暗中却什么都没有。视线中只有无限的黑暗和流动着的风。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
“顾羽。”
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用一种很悲伤、很悲伤的语调在呼唤着我的名字。
“顾羽，你在干什么呢？”身后传来苏晓筠叫我的声音，但我就像是着了魔一般，根本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我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那声音太过悲伤了，甚至禁不住让听到的人心里都颤抖起来。
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用这么悲伤的声音呼唤我的名字？
“是谁？”我问出了声。但四周依然是一片寂静，浓密的黑暗沉默着，没有丝毫回答我的迹象。
第二十一章 甜枣和巴掌
就在我心存疑虑，打算转身走人的时候，原本那空无一物的虚空中突然浮现出了一个影子。
怎么回事？
我看到黑暗中隐隐约约浮现出一只巨大的狐狸，我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九尾狐的真身，白色的毛皮中夹杂着血红色的花纹。但是与我梦中的形象不同，面前的这只九尾狐匍匐在地面上，虚弱的呻丶吟着，身上似乎受了大大小小的伤。
他仿佛是奄奄一息了。
“温九柏……？”我吃惊的睁大眼睛，缓缓的靠近了过去。
但是这似乎只是一个影像，就算我靠得再近，影像也不会回应我。
“怎么了？为什么你伤得这么严重？”我喃喃的询问道，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九尾狐还是没有回答，但身上的鲜血入注。他发出了仿佛是野兽临死之前的哀鸣一般，用悲伤的声音呼唤着谁的名字。
听不清声音，到底在呼唤谁呢？
我走得更近了一些，想要听清楚他的话，可就在这时，一声枪击的声音响彻云天，随之而来的还有九尾狐凄惨的咆哮。
他就这么中弹倒下了。
我的心脏就像被什么东西给狠狠的揪了一下。是谁？是谁对他开了枪！
但是在我提出这个疑问之前，心里其实就早已有了答案。
枪支……那是，人类的武器啊。
“顾羽！”
我在出神之中被吓了一跳，整个人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回过神来的时候，面前的影像居然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谁？”我几乎是瞬间就从怀里掏出了折扇，把扇刃指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上去一定像极了一只炸毛的猫，“谁在那里！”
“顾羽，是我。”
这一次我听清了声音的主人，浑身放松了下来，却有些不敢相信。
这个声音是……温九柏。
“温、温九柏？”我小心翼翼的问道，并没有往那边靠近，生怕这又是一个什么来自四维空间的幻术，“是你吗？”
“废话！不是他，还能是你啊！”另一个声音也从同一个方向传来，语气不客气的很。
这下子我彻底放下心来了，会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的，除了那只讨厌的黄鼠狼之外根本就没有第二个人。
“温九柏？白？你们在这里吗？我没有手电筒，看不见四周！”我大声呼喊着他们两个的名字。
这时候，离我不远的竹轩三人应该也是听到了我的喊声，询问起来。
“顾羽？你在那里吗？站着别动，我们马上就过去！”
随后传来的就是一连串的脚步声。
我立刻往竹轩他们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一边喊着：“我在这里！而且温九柏和”
然而，我的话说到一半，就感觉到身体突然被一个人搂在了怀里。还没等我大喊救命，嘴巴也被人给捂住了。
“别叫得那么大声。”
温九柏的吐息从我的耳后袭来，温热又痒痒的，背后传来他躯体的温暖，让我一下子就从脸颊红到了耳根。
这家伙怎么一上来就搞突然袭击啊！我在心里愤愤不平起来，而且每次我都能被这家伙准确无误的逮住，一次都没有逃开过。
抱着这样的不平衡心理，我扭动着身体企图挣开温九柏的怀抱。
“放开我！竹轩他们马上就过来了！”
没想到温九柏反而把我拽的更紧了，“别动！你想死吗？”
就在这个时候，手里拿着手电的竹轩一行人赶了过来。视线所及之处有了光芒，而这一下，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的面前有一道深不可见的沟壑，用眼睛根本看不到究竟有多深，但只是想想就知道摔下去一定会粉身碎骨。而我刚刚着急和竹轩他们汇合，直直的往前走，还有一步就会摔进这个深不见底的深渊里了。
温九柏看到竹轩几人赶过来似乎稍稍松了一口气，抬起了头看向竹轩他们，“绕过来走吧，小心点。”
背后传来竹轩他们的脚步声，可温九柏却还是没有把我放开的意思。
“温九柏，你”我想挣开他的怀抱，可没想到接下来的话却被他给堵在了嘴里。
一个深入骨髓的吻，我的身体被束缚在他有力的怀抱中，口腔里充满了他的气息，迷醉而撩人。这瞬间的旖旎让我措手不及，除了顺从的闭上眼睛之外，大脑一片空白。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是五秒钟，或者是一个世纪，温九柏的唇离开了我的。我睁开眼睛傻乎乎的看向他，然后在反应过来之前，脸上突然狠狠的挨了一巴掌。
“嗷！”我后退几步，捂住自己的脸，瞪大眼睛看向温九柏。
也不知道是不是约好了的，四周不约而同的传来“噗哧”的笑声。站在我们身后的那只白黄鼠狼笑得最猖狂，“哈哈哈”的笑弯了腰。
“哈哈哈哈！活该！”
“你、你干什么啊！”我捂着火辣辣的脸颊瞪向温九柏，羞愤交加的说道。
“还问我？”温九柏冷冷的说道，“谁让你跑出来的？我不是跟你说了，你跟过来只会拖我们的后腿吗？”
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温九柏！你、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无理取闹！我为了找你费了多大力气你知道吗！言城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以为就你一个人关心吗？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要是许应辰在言城里这么胡作非为的话，我们每一个人都逃脱不了死亡的命运。你以为你自己自大到能够背负得起这么多人的生命吗？”
说实话，要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真想把他刚刚甩我的那一巴掌毫不留情的甩回去。
“我不在乎。”温九柏一把钳住了我的手腕，目光像冰块一样凛冽，“我已经背负了很多人的生命了，我杀过的人比你一辈子见过的人还要多，而他们的性命在我心目中加起来都没有你重要！”
“你温九柏！”
我真是瞎了眼坏了脑子才会为了他赶着把自己送到鬼门关来！
就在气氛变得十分僵硬的时候，竹轩及时的站了出来，拦在了我们之间，抓住了温九柏的手，示意他松开。
“狐狸，在你怪罪他之前，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竹轩低声说道，“你设下的结界，他是怎么逃出来的？”
接着，我就看到温九柏的眸子猛地收缩了一下，接着就像是被烫到了一样松开了我的手腕。随后竹轩也松开了他的手腕。
“怎么了？”我有点莫名其妙，看向温九柏。可温九柏却像是刻意回避我的眼神一样别开了头。
“哇啊！”
这个时候，石一彤才突然后知后觉的大叫起来，伸手指指我，又指指温九柏，嘴巴长得能塞下一颗鸡蛋，“你……顾羽，你、你和他……”
“对。”我没好气的说道。
“但、但是，你们都是……”
“男的，用不着你说。”
“可、可是竹轩说他是……你是……”
“他是条九尾狐，我是个大学生。”我更没好气的把石一彤的话给堵了回去，“他亲了我又给了我一巴掌，还有什么问题吗？”
石一彤傻乎乎的看看我，又看看一脸无奈表情的苏晓筠，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第二十二章 结界
“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了。”温九柏突然打断了我俩，就好像刚刚莫名其妙亲我又打我的人不是他一样，“你们到底是怎么来这里的？”
看看吧，温九柏又摆出了一副典型的“正事”口吻，就算我拿眼睛狠狠的剜他，他也一副事不关心的样子。
苏晓筠开口挽救了这尴尬紧张的气氛，“我们是跟竹轩一起来的。我们还在学校里，天空突然之间就暗下来了，我们发现不对劲的时候，竹轩就出现了。然后我们就见到了从老宅方向跑来的顾羽。竹轩说这道龙卷风是年兽撕裂出的裂缝，如果不想办法的话，整个言城都会被它给吞噬掉的。”
温九柏点了点头，看向竹轩的眼神里带上一丝嘲讽，“很正确的判断，白泽大人。这就是你带着三个人类过来送死的借口吗？”
“你！”竹轩被温九柏一句话给气得半死，当场就上前一步，一副要把他碎尸万段的架势。好在我们几个及时把他给拉住了，可温九柏不但不收敛，还变本加厉的讽刺起来。
“你要是想让他们几个送死，大可以投个毒下个药，用不着选择这么残忍的方式吧？”
“温九柏！你够了！”我大喊一声，一时间镇住了场面，两人都沉默下来。
“就算你再怎么无理取闹，我也不会让你一个人送死的！”我走上前去和温九柏双目对视，“而且你以为外面就是安全的吗？你真应该看看言城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就在我们说话的这会功夫，外面不断的有人死掉！这样的事情，难道你让我，让苏晓筠和石一彤都袖手旁观不成？”
温九柏却毫不退让，反而紧逼了一步，“那也比呆在我身边要安全得多。”
“温先生。”这时，苏晓筠推开我，走到了温九柏的面前，认真的说道，“我知道我们可能没有那么大的能力，也可能帮不上你们什么忙。但是我认为身为顾羽的朋友，我们至少应该有权知道我们生活的城市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吧？要是这一点你都满足不了我们的话……我觉得你也没有什么资格当言城的除妖师了。”
苏晓筠的话似乎戳到了温九柏内心的什么地方，他的眼神有一瞬间改变了。也是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在我得知温九柏是九尾妖狐以后，已经几乎要忘记了他原本的身份。
他是，也一直是以一个为民除害的除妖师的标准来要求着自己的。
“好吧。”温九柏终于放松了表情，唯有锐利的目光仍然扫视着我们，“许应辰，也就是凌霄道士。他在整个言城的范围内施展了结界，把言城和世界的其他角落完全割裂开来了。不光是阻拦了太阳，还阻止了一切事物的进出。”
“那就是说，我们现在想逃走也逃不出去了？”石一彤颇为绝望的说道，“可、可是他为什么要设这个结界啊？让这么多无辜的人死掉对他有什么好处吗？”
“他是为了让年兽过来。”温九柏冷静的说道，“传说中的年是一个有着巨大嘴巴的怪物，他能够吞噬掉一切物质，甚至是时间。我不知道许应辰脑子到底是不是烧坏了，但他打算靠年兽吞噬掉言城里所有的妖魅鬼怪，而人类的死亡只是个附带牺牲而已。从许应辰展开结界的时候我就追上去了，但他突然开启了裂缝放出了年兽是我没有想到的按理来说，他不应该有这么大的力量的。”
看着温九柏皱眉思考的样子，我和竹轩对视了一眼，互相都有点心虚。
我清了清嗓子说道：“竹轩丢了一只胳膊。”
温九柏转过头，点了点头，“我注意到了。我还在想你们什么时候会告诉我呢。”
“我这只胳膊就是被凌霄道士给扭断的。”竹轩下意识的用手抓了一下空荡荡的衣袖，“为了抢走玉如意。”
“什么？”温九柏的瞳孔收缩了一下，“玉如意？被他拿走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了。我们被他给骗了。”竹轩叹了口气，“他应该是用那块如意的力量打开了裂缝放出了年兽。如果再怎么下去过不了多久，言城就会被整个夷为平地的。”
“只要他有这个结界。”温九柏打断竹轩的话说道，“年兽和其他妖怪不一样，就像让一条线和一个平面碰撞，四维与三维的碰撞需要一个封闭的空间，也就是凌霄设下的这个结界。”
“那也就是说，我们把他设的这个结界打破掉，年兽就可以滚回老家了！”苏晓筠激动的说道。
“理论上来说确实是这样没错。但没那么简单。”温九柏说道，“为了保证他的怪兽安全，凌霄设置了一个很结实的结界。想象一道又厚又重的钢化玻璃罩子现在正罩在言城的上空，单凭简单粗暴的攻击是无法打破它的。必须要在整个罩子上找到一个承力最弱的点，并且是整个结界的起始点，整个结界的力量源泉……”
温九柏还没说完，石一彤就叫起来，“什么？这、这怎么可能啊！又不是普通的玻璃罩子，这个罩子罩住的可是整个城市啊，我们得花多久才能找到那个所谓的点啊？”
温九柏露出了一个微笑，双臂抱起，“你看，我们现在脚下所站的地方是什么呢？”
石一彤傻乎乎的瞪着眼睛，然后才慢慢的恍然大悟，“哦！”
“现在，我需要你们帮我的忙。”温九柏突然从怀中掏出了四枚写好的符纸说道，“我需要四个人，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空间里分别找到东西南北四个死角，然后把符纸贴在地上。我会守在原地，当你们贴好符纸以后，我就会开始念咒，破除这个结界。明白吗？”
石一彤第一个伸出手来要去拿温九柏的符纸，“明白了明白了，这个还不简单吗？放着我来吧！”
第二十三章 告别
“但是”温九柏话锋一转，眼看要递给石一彤的符纸又收了回来，目光重新变得凛冽起来，“我从来没说过这会很简单。”
“啊？”石一彤呆呆的看着温九柏。
“首先，我们是在年兽的腹中。只要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被年兽发现，它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把你们从这个世界的历史中抹去。这比死亡还要可怕，因为当你死了，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记得你。”温九柏环顾着我们，“其次，就算我们运气足够好，没有让这个庞然大物注意到，也会遇到很多你们想也不敢想的鬼魅来拦路。年兽正在吞噬言城所有魑魅魍魉，绝大部分直接消失殆尽了，但也有一部分力量强大的，没有被吞噬掉，而是和我们一样被困在了这个四维空间。”
苏晓筠和石一彤互相看了看，都吞了一口口水。
“而且最可怕的是，这个空间本身会呈现幻象来阻挡你的前进。而且你们之中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像样的武器。而现在的我，同样也无法提供给你们任何保护或者承诺。”温九柏低声说道，“也就是说，我需要你们冒着生命危险去做这件事，并且很有可能，你们不会回来了。”
温九柏的这句话说完，所有人包括我在内，都沉默了下来。
“最好的情况就是你们活着完成了任务，但能不能活着再回来就很难说了。但最有可能的还是，没有等你们所有人都完成任务，就有人死在半路了。这个计划成功的概率，恐怕连百分之十都不到。”
漆黑的空间内弥漫着一阵死寂般的沉默。然后苏晓筠最先开了口。
“温先生……我想问您，这是唯一的办法吗？”
温九柏点了点头，“我考虑过，没有别的办法。我很抱歉。”
这时石一彤又插了嘴，“那要是计划成功了，会怎么样啊？”
“结界破除，言城和外界的阻隔被打开，整个空间会无法支撑年兽的四维身躯，龙卷风就会被整个空间挤压出去。然后我们就能找到凌霄，他那个三脚猫的功夫，我一个人就足够杀死他了。”温九柏肯定的说道。
“但是如果我们成功不了。”白在这个时候插嘴说道，“年兽就会在这里无止境的吞噬下去，言城很快就会被他夷为平地。然后用不了多久，整个市、整个省，甚至整个国家都会消失殆尽。你们所有的亲人朋友都会消失在历史上，时间会被篡改，我们所有人都会从来没有在这颗星球上出生过。”
“地球会变成一颗死星。”温九柏平静的说道。
我不忍再听下去，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苏晓筠的话给打断了。
这个优雅美丽的学霸女生用手指整理了一下额前的碎发，然后向我们露出一个笑容来。
“那，我猜咱们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啊。拿来吧。”苏晓筠向温九柏伸出手来。
“什么？”
“符纸啊。”苏晓筠用轻快的语气说道，仿佛只是在谈论天气一般，“你就放心吧，交给我们，我们肯定能顺利完成任务的！当然啦，如果万一完成不了，我也会尽量被周围的鬼怪杀死。毕竟这样死掉，你们还能记得我的模样，比从历史上直接消失掉要好太多啦。”
“对对对，苏女神说的没错。”石一彤第二个伸出手，用他特有的蛮横语气说道，“说了半天也没什么难度嘛，不就是不成功便成仁。我石一彤是什么人啊，一出马一个顶俩，保证马到成功。就算最后没有成功，那拯救世界不也有了我一份了吗？这多帅气啊！”
然后竹轩也缓缓的伸出了手，声音依旧是那清冷的声调，“九尾，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我知道。”温九柏不动声色的说道。
“有时候我觉得你是世界上最讨厌、最厚颜无耻、最会撒谎的骗子。不止是对我，你对世界撒谎，甚至对你最爱的人撒谎。为了保护他们，你总是把世界剥下来揉在手心里。”竹轩目光如炬的盯着温九柏说道，“所以我不相信你。所以我也不相信那百分之十的成功率。”
“还有我呢！”白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坚决的站在了竹轩前面。拥有了少年之身的他，就像我第一次与他见面那次，身着白衣，面容俊朗，又有着少年独特的青涩与风度。他也向温九柏伸出一只手。
“当英雄的事情总不能被两个人类小子和一个长毛老妖怪给抢去了吧？这种好事我当然要来凑个热闹了！”他又转过头对竹轩他们说道，“反正啊，到时候你们要是先嗝屁，记得叫我去给你们收尸啊。”
看着这一幕，我的胸腔里有一股暖流涌过。我想也没想，也站到了温九柏的面前，却没想到，手刚伸出来，就被温九柏开口打断了。
“够了。既然你们都这么想送死，那鄙人自然就成全你们。”温九柏拿出怀中的四张符纸，分别递给了苏晓筠、石一彤、竹轩和白，“苏晓筠去东边，石一彤去西边，白泽往南，白往北，就这么定了。如果确定不了方向的话，就顺着风刃组成的墙壁走，这个地方是一个正四边形，顺着墙走就不会出错。然后你们手里的手机，尽量省着电用。除了用它跟我联络之外，遇到不怀好意的恶鬼就用强光照它的眼睛。这样虽然不能赶走它们，但至少能够让它们的动作迟缓，给你留出逃命的空间。明白了吗？”
“明白了。”四个人都点了点头。
“等等！”我挤到最前面来，“那我呢？”
温九柏用眼角瞥了我一眼说道：“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我需要四个人，这话你不会没听懂吧？现在已经有四个志愿者了，你就留在原地吧。”
“我”我被他一句话堵得说不出话来。
“老狐狸，还是这么自私。”竹轩嘲弄的看向温九柏。
“好了。”苏晓筠上前劝架，然后笑着看向了我，“顾羽，那我们就走了。”
“走吧。抓紧时间，抓紧一秒是一秒。”温九柏说道。
“不过，在我走之前，我还有句话想对顾羽说。”苏晓筠看向温九柏，后者默许了她。
有话？对我说？
正在我迷惑的时候，苏晓筠的嘴就凑到了我的耳边。我感觉到有温热的气息喷在耳侧，她轻声的气音仿佛微风吹拂着。
“顾羽……如果这是最后的机会的话，我还是想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我问道。
苏晓筠凑得更近了一点。
“顾羽，我喜欢你。”
我一下子就愣住了，但在我反应过来，做出什么动作之前，苏晓筠就已经站起身来，像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走到了石一彤身边笑着。
“走吧，我们去拯救世界啦！”
“哦！”石一彤也被苏晓筠的情绪所感染，大喊了一声给自己鼓劲。
四个人往四个不同的方向走去了，而我呆呆的望着他们的背影，直到所有人的身影都融入了浓密的黑暗之中，再也看不见了。
这有可能就是我见他们的最后一面了。这么想着，我的内心里就充满了悲凉感。
只不过，这份悲凉感很快就化作了对温九柏的怀疑。我看向表情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变化的温九柏。
“你把他们支走了。”我说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把我单独留在这里？”
温九柏此时盘腿坐在地面上，调笑的看向我，“我就是想你了，想跟你独处一下也不行吗？”
第二十四章 转世
我一把拍开了温九柏的手，眼睛直勾勾的瞪着他，“别在这个时候还跟我打马虎眼！”
“好吧。”温九柏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土说道，“我留你在这里，是因为我需要借用你的力量。单凭我现在的力量是没法破除这么大范围的封印的，我需要你留下来帮我。”
“为什么？”我问道。
温九柏似乎有些诧异，转头看向我，“什么？”
“为什么？”我靠近他，“我除了有时候能看到奇怪的东西，做奇怪的梦之外什么都不懂。我不会用咒文，也不会法术，我能帮得上你什么忙呢？”
温九柏笑出了声，向我伸出一只手，“别这么瞧不起你自己。你什么都不需要做，把你的手给我就好了。”
但我并没打算就这么罢休，并没有去接温九柏伸出的手。
“不，不对。很早以前，在我老家北宁的委托那次你也是这样。突然问我身上有没有带着什么随身用品，然后你就用那支钢笔把魍魉赶出了二姨的身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温九柏的表情平静。
“为什么要用我的东西？”我一字一顿的问道，“温九柏，我问你，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告诉我？”
温九柏的表情依旧没有太大的变化，他转过头来看向我，“那你呢？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告诉我？”
我们两个就这么在黑暗中僵持着，仿佛谁先开口谁就输了一样。但最终，还是温九柏叹了一口气，首先打破沉默。
“你知道什么了？”
“青丘国、青羽公主，还有九尾狐。”我一股脑的说道，“当时封印你的根本就不是凌霄道士，也和玉如意没有半点关系！是青羽封印了你，可是你从来就没有跟我说过有这么一个人！她到底是谁？为什么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起过？而且为什么我会梦到她的事情？你是对我说谎了吗？”
温九柏开口试图打断我，“顾羽，你听我说”
但知他如我，怎么可能再给他留辩解的空间？
“你是对我说谎了吗？”我一字一顿的问道。
“……有时候我并没有很多选择”
“这不是我的问题。”我坚定的说道。
温九柏终于深深的叹了口气，视线也终于正视了我。
“是的。”他说。
“为什么？”我逼问道。
“这就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了。”温九柏叹了口气。
“那你就长话短说吧！”我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你说过你从来不会对我说谎的，现在又是怎样？你打算用一个谎言来覆盖一个谎言吗？告诉我那个女孩是谁不，告诉我，我是谁？”我紧盯着他的眼睛。
温九柏沉默了一会，终于还是开口了。
“顾羽，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见我的场景吗？”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温九柏会问这样的问题，嘟囔道，“我当然记得了。谁能像你似的给人留下那么深的第一印象啊。”
温九柏笑了一下，然后问道：“那么你记得什么？”
“苏晓筠的猫突然跑丢了，我为了找那只猫穿过了后山的那片荒草，然后找到了你的老宅。”我耐着性子回忆道，“后来我还打翻了你的一只茶杯，然后你说”
“我说什么？”温九柏问道。
就是这个时候我愣住了，那句话浮现在我的脑海中，和如今的一连串谜团穿成了一串。
我猛地抬起头看向温九柏，“你说，‘你还是这么不小心’，就像是你早就认识我一样。”
温九柏缓缓的点了点头。
“但是这根本就不可能！”我坚决的否认道，“我发誓在那次闯进老宅之前，我这辈子根本就没有见过你，而且我发誓我19年的人生里也从来没有过什么记忆断层，所以别跟我说什么我失忆了的话！”
“不，我并没有打算那么说。”温九柏笑了笑，但我总觉得他的笑容中隐藏着一丝苦涩在里面，“你说的没错，你并没有见过我。但我确实……见过你。”
什么？我愣住了。他在说什么呢？
“但是，准确的来说。我见过的并不是你‘顾羽’这个个人。”温九柏露出一个无奈又痛苦的笑容说道，“而是‘温青羽’的转世们。”
这一下我彻底愣住了，一个不好的预感在我的胸腔中升起。而我的反应甚至比之前还要更加平静。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温青羽’的转世？”
温九柏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才缓缓的睁开，他疲倦的看着地面，避开了我的目光。
“在很久以前，在我还很年轻以至于丝毫不通世事的时候，是她救赎了我。教会了我人性的善和爱。但同时，也是她封印了我的力量，通过牺牲了自己的生命。”
我知道。
在那个梦中，我看到了一切。
“当时，她有封印我的力量，却没有可以容纳我力量的容器。不，这个世界中没有任何一样东西足够强大到装下我全部的力量。”温九柏徐徐的说道，“因此青羽用了自己的灵魂，来承载我的力量。”
“用……灵魂？”我已经说不出话来了，“那怎么……”
“把我封印以后，青羽也由于承受了太多的力量而进入转世轮回。她信守当初的诺言，成为了我的看守者，所以每一次转世都会以不同的方式与我相遇。但是，由于她的灵魂中封印着我全部的力量，这就会致使她的阳寿急剧减少。因此，无论她转世重生多少次，阳寿都绝不会超过”温九柏停顿了一下，低声说道，“二十岁。”
我的脑袋里嗡的一声，一瞬间，从遇到温九柏以来的所有怀疑和疑问，都在这一瞬间解决了。
这样一来，一切都说得通了。
“所以……我是温青羽的转世，对吗？”我用力的吞咽了几次，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温九柏点了点头，然后闭上了眼睛。
记忆中许多断断续续的片段在此时都浮出了脑海。
老宅门前那副一直让人不知所云的对联：生死契阔千百回，未与君识君已别。
“你呀，还是这么不小心。”
“你啊，总是这样。每一次，每一次都是这样……”
“我只是在想，你留长发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只是你的样子，让我想起一个故人而已。”
“顾羽……”
直到温九柏出声叫我的时候，我才意识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已经呆呆的盯着地面好几分钟了。
第二十五章 恶魔出世
“你还好吗？”
我抬起头，缓缓的把视线移到温九柏的脸上。
“我只想问一个问题。”我问道，“在我之前，你还遇到过多少‘温青羽’？”
温九柏看着我，沉默不语。
“我在问你话呢！”偌大的空间里没有另外的人，我的声音被回声无限放大。
“……我不记得了。”温九柏垂下了眼帘。
我的心在他的回答里渐渐冷下来，一点一点的逼近绝望。
“而我只是你不记得的他们中的一个，是吗？”
我把这问题问出了口，可事实上，我却一点都不想听到回答。
同时，也就是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一阵刺耳的铃声响起，吓了我一跳。
温九柏立刻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左上角的呼吸灯一闪一闪的。
“是竹轩发来的短信。”
“他怎么说？”我关注的重点也立刻回到了众人的安危上。
“他说成功了，符纸已经贴上去了。”
太好了！我在心里暗暗握拳。不愧是竹轩，我就知道他一定能全身而退的！
接下来温九柏的手机和我的手机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我拿出手机，是苏晓筠和石一彤发来的短信。
ok。
完成。
“白说他那边也找到位置了。”温九柏抬起头来，“你那边呢？”
“完成了！”我兴奋的说道，“苏晓筠和石一彤也把符纸贴上去了！”
“看来这个空间比我想象的还要小，太好了。我们没有太多时间了。”温九柏松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最后一张符纸，就在我以为他要准备开始施咒破除结界的时候，他却突然向我伸出了手。
“什么？”我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手中递过来的符纸。
“我之前就说过了，我并没有足够的力量去破除结界。”温九柏平静的说道，“但是你有。在你那里有我过去遗失的所有力量。如果是你的话，绝对可以做到。”
面对这样的温九柏，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一时间不知道是应该接过来还是推开他的手。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打断了我。
不知道什么时候，漆黑一片的四周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涌出了许多鬼魅的黑影，伴随着那些令人胆颤的声音，一群妖怪从黑影里向我们缓缓的逼近了。
“天哪……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我还在奇怪为什么他们四个没有遇上妖怪。”温九柏喃喃自语道，“原来是冲着我们来了。顾羽，光！”
被温九柏这么一喊，我才反应过来，立刻打开了手机里的手电筒，用那道光束去扫怪物们的眼睛，“都、都别过来！”
然而，就在我打开手电的那一刻，我就愣在了原地。
因为这些怪物……我绝对是见过的。
那些怪物们有一层楼高，浑身长满黑色的硬毛，一股腐臭的气味从它的身上散发出来。一只硕大的眼睛在黑暗中散发着幽绿的光芒，眼球在眼眶里滴溜溜的转着。
我想起来了。这不就是曾经我在学业旅行时遇到过的怪物吗？连温九柏都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在烟锦山上的时候，我只遇到过一只，而且还是一个死去的小女孩营造出的幻境。可现在……
我看不清我们四周究竟有多少只这样的怪物，如果他们一起扑上来的话，就算是我和温九柏也绝不可能逃脱得了。
就在我绝望的准备闭眼迎接死亡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退下，坏孩子们。”那个声音拍了拍手，一群可怖的怪物居然就这么乖乖的退后了几步，让出了一个空间。
而那个声音……就算化成灰了，我也绝对不会认错。
许应辰凌霄道士从黑暗中缓缓的走上了前。
“许应辰！你想干什么！”我控制不住的大喊道，还想要上前再走几步，却被温九柏拉住胳膊一个劲的往后拉。
“顾羽！”他用警告的眼神看着我。
可这个时候我怎么可能还吃他这一套。我用力挣扎想要甩开对方的手，却反而被他抓得更紧。
“温九柏，你放开我！”
“哦看起来小夫妻之间闹起矛盾了是吧？”与此同时，许应辰越走越近，嘴里阴阳怪气的说着，“我早就告诉过你了，公主。这只狐狸根本就不值得你信任。”
许应辰的这个称呼将我彻底激怒了，一瞬间仿佛我从来就不是顾羽，而是某个一千多年前的公主的替身一般。
“你敢再那么叫我一次试试？”
“不敢不敢。”许应辰做出一副恭敬的样子向我低下头，眼角带着笑意说道，“顾羽先生。你虽然是青羽公主的转世，但你有你自己的生活，并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我可不像是那边那只狡猾的狐狸，连谁是谁都分不清楚”
“够了！”我打断了他，“我不想也不屑听你的花言巧语，你到底打算做什么！不，无论你打算做什么，我都会阻止的!”
“想做什么？哦，你们都知道啊，老派反派的老样子，毁灭世界什么的。”许应辰仍旧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不慌不忙的说着，“不过你说阻止我，你打算怎么做呢？对了，唯一阻止我的办法是破除我设下的结界，而破除结界的唯一方法，就是用那张符纸。”
我用眼角的余光向温九柏看去，他仍然拿着符纸一动不动的站着。
“但是以鄙人所见为什么我觉得，你却并不是很想接过来呢？”许应辰靠近了我，他的鼻子都快凑到我的脸旁了。我浑身僵硬，我本应该一脚踹开他，或者至少一把把他推开，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身体就是不听我的使唤。
“这跟你没有”我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还没说完，就被许应辰打断了。
“哦，对，看起来是跟我没有太大的关系。”他挠了挠头，“但是谁叫鄙人就是这么热心的一个人呢？也许现在我是个坏人，也许吧。但是即使是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您一次又一次的犯下同样的错误了，公主殿下。”
第二十六章 迷茫
“我的事用不着你来插嘴！”
我坚定的用敌意的目光看向许应辰。
“不过，现在的你一定在怀疑吧？”许应辰不紧不慢，露出一个游刃有余的微笑，那张欠揍的脸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温九柏，你信任的人，你所爱的人。你觉得到了这个地步，他不可能再对你隐瞒什么了，你觉得就算他对你撒谎，那也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那也一定是他为了你好。但是现在你开始觉得自己之前所想的一切都很可笑了。”
“闭嘴！”
天知道我有多么想直接抓住他的领子就给他两巴掌，但四周高大的黑色长毛怪物让我不敢轻举妄动。
“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许应辰的眼睛里露出了狡黠的光芒，“要是我说的不对，你就当我是自言自语吧。毕竟，现在对你最重要的还是温九柏，对吧？温九柏，温九柏，所有的事情都围绕着温九柏一个人旋转。从你遇到他开始，他就像是一切的中心，像太阳那样闪耀。但他从来没有为你着想过，你就像他的宠物一样被牵着走。现在你应该总算想明白了吧？因为你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代替品玩偶而已。”
“许应辰！”我不顾周围还有什么可怕的妖怪了，一拳向他的脸招呼过去。可是这里是他的地盘，他轻而易举的就躲过了我的攻击，还一下就握住了我的手腕。
“怎么，生气了？我说的不对？”许应辰用轻蔑的眼神瞥了沉默不语的温九柏一眼，“你听到他刚刚讲的话了吧？你只不过是温青羽的千百个转世中的其中一个，在你之前，他还遇到过无数个‘温青羽’，他和他们相遇，相熟，相恋，接吻哦，说不定他跟其中多少人上过床了呢。”许应辰露出嘲弄的神色。
“不可能！”我脱口而出的反驳。
“是吗？”许应辰把目光转到温九柏身上，“那如果我说的是假的，为什么他没有反驳呢？”
是的，温九柏从许应辰出现开始，就始终沉默着没有说一句话。
“温九柏。”我控制自己的声线说道，“你说句话。”
可温九柏却避开了我的视线，盯着脚下的地面沉默不语。
“最可笑的是，从头到尾这件事只有你自己不知道而已。”许应辰笑出声来，绕着我缓缓踱步，“我一直在注视着你们，注视着你公主殿下。这只狐狸身边的小黄鼠狼、你们在叠翠山遇到的白泽，对了，还有住在阴阳两界之间的那只猫老板。他们都知道你到底是谁，但从头到尾没有一个人告诉你。而你居然还傻乎乎的信任着他们，却不知道他们一直把你当成笑话呢！哦还有，我差点忘记了。你知道温九柏为什么要骗你是我封印了他吗？”
我摇了摇头。
“蠢货。”许应辰摇摇头，“玉如意啊。传说中能够实现任何愿望的宝物，他骗你，只不过也是想要利用你拿到如意而已！他也是妖怪，看看清楚吧，他和我们不同，我与你才是一样的，是人类啊！你还不明白吗？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妖怪都是邪恶的，都是人类世界的病毒，都应当被彻底铲除掉才行！”
我茫然的看向滔滔不绝的许应辰。这一次，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任何话都无法表达我的心情，一瞬间，我眼中的世界被什么给击破了，剩下的东西也碎了一地，没有一片是完整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温九柏开口了。
我原以为他会对许应辰的这些话做些什么解释。或者至少他能对我说一句“不要相信他”。哪怕是这么一句话，我也会从茫然中拔出，重新考量许应辰的话。
但是温九柏只是低沉的说，“如果不快点的话，就过了破解结界的最佳时间了。”
“哦，对，我差点给忘记了。”许应辰耸了耸肩，摊手说道，“破除结界对吧？没事，没关系，我不会对你们加以阻拦的。但是顾羽，你好好想想吧！就算你破除了这个结界又怎么样呢？我被杀死，然后言城被拯救？也许吧。但就算救下来这座城市你又能怎么样呢？”
许应辰逼近了我，“你应该已经明白了吧？你，就和我一样，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容身之处。无论是这里，还是北宁，你都只是一个名为‘顾羽’的玩具，代替品而已。你应该明白的！你和我才是一类人，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任何留恋之处啊，公主！”
我低下了头，深呼吸了一下，又重新抬起，然后缓缓向许应辰走近了过去。
“我有一个问题。”
“问吧问吧。”许应辰显得十分热情，“只要是您提出的问题，我一定知无不言！”
“你说，你和我一样都是人类。”我抬起头来看向他，“但是，我在梦中看见过你。你是青羽身边我身边的神官。如果那个神官就是你的话，你区区一个人类，怎么可能活了上千年，一直到现在？”
而且……现在许应辰的容貌，和我梦中的那个年轻人相差很大，让人没法想象那竟然是同一个人。
许应辰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回荡在漆黑的空间里让人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是呢，这可是我引以为傲的术式呢。”许应辰突然伸出手臂，示意我看向那些黑毛大妖怪，“你看到他们了吗？”
我点了点头，心里一阵发憷。
“从来没有见过的妖怪。”我低声说道。
许应辰大笑起来，“不，你错了。他们可不是什么妖怪他们可是货真价实的，人类啊！”
我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
他说……人类？
但是这怎么可能！这些一层楼高的，浑身长满黑毛的恐怖怪物，怎么可能是人类！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我能够活这么久吗？”许应辰伸出手臂，慈爱的抚摸着让人恐惧的黑色怪物的毛发，“不，错了。我作为一个人类，身体当然活不了那么长的时间。人类的寿命实在太短暂了，我只能依靠不断的更换身体才能存活下去。当然了，被我夺走了身体的那些人也很可怜，他们的灵魂失去了**却又还不能进入转世。我就只好把他们训练成为我的仆从，这样，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吧。”许应辰摸着黑毛怪物，笑眯眯的说着。
第二十七章 告白
我惊愕的看着许应辰，“那，这么说……这些黑毛妖怪，全都是无辜的人的灵魂？这些无辜的人就这么被你拿来充当自己的仆从吗？”
“如果我放着这些家伙不管，他们也只是会不断的在阴阳两界徘徊，最后变成没有理智的厉鬼而已。我只不过是顺手做了件善事。”许应辰毫不在意的笑着说道，“再说了，公主殿下，到了现在您也应该明白了。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任何一个人是无辜的，我们都是伴随着罪恶出生的，结局不外乎死在掠食者的手中，或者成为掠食者。”
“但是那也”
我的话刚说出口，就被许应辰打断了。他逼近到我面前，一根手指封住了我的嘴。
“嘘。想想看吧，公主。”他轻声说道，“他们都是低贱的人，没有一个人能够和公主您的生命相提并论。如果您选择了我，我能保证”
“别说了。”这一次我打断了许应辰的话，“我知道了。”
我转头看向温九柏。他的身形隐在黑暗之中，仿佛默认了自己的命运一样，没有丝毫要解释的意思。
“既然这样的话……”我向许应辰走了过去，后者则露出了理所应当的神情。
“啊，我就知道你最终会选择我的。”许应辰洋洋得意的说道，“我说了，你和我，我们才是同一类人”
就在这时，我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瓶喷雾剂，对着许应辰的眼睛就是一阵乱喷，“是吗？我可没有一丁点像你的地方，禽兽！”
许应辰大声哀嚎着捂住了眼睛，后退几步坐在了地上。我趁机回头对温九柏喊道：“快跑！”
温九柏诧异的看着我手里的东西，“防狼喷雾？你怎么还随身带着这种东西？”
“防你的！”我没耐心的说道，然后拉起温九柏的手就往前跑，“跑，快点！”
“追上他们！”许应辰揉着红肿的眼睛气急败坏的大声命令着他那些仆从，“快追！”
我和温九柏两个人一路狂奔，可四周看不见半个可以当做掩体的东西，有的只是一片空荡荡的平地。可身后的怪物们却越追越紧了。
“现在怎么办！”我紧张的看向身后。
“看看你干的好事！”温九柏抱怨道。
“什么？你对你的救命恩人说话还真不客气啊！”我生气的回嘴。
“它们迟早会追上来的。坐以待毙不如先发致命，拿着！”
温九柏突然向我扔过来一样什么东西，我下意识的伸手一接，原来是先前准备给我的那张符咒。
接着，温九柏一个回身猛地刹车，鞋底和地面摩擦起了一阵尘土。
“扇子！”他喊道。
我立刻反应了过来，隔着一段距离把那把青色折扇朝他扔了过去，又被他稳稳接住。
一道光芒从他手中散发出来，温九柏念念有词起来。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归命！本不生！如来！”
光芒一瞬间变得刺眼起来，那些看起来高大的长毛妖怪都痛苦的**起来。
“急急如律令！”
我伸出手，用手背挡着眼睛才勉强能看到对面的情形。那几只追来的怪物就像吸血鬼遇到阳光似的，尖叫了一阵，不一会就化成了灰烬。
光芒消失后，只剩下了我和温九柏喘息的声音。
“你是怎么”我不可思议的看向温九柏。
“凌霄说他们是人类，也就是说，也不过是恶灵的变种而已。用对付恶灵的办法对付他们就可以了。”温九柏说完，喘息着站直了身体，“这里的空间构造很复杂，凌霄恐怕一时半会是找不到我们的。”
我没等他再说什么，就打断了他。
“温九柏，我们应该谈一谈。”
温九柏无奈的看向了我，在手电微弱的光芒下，他的眼睛像黑曜石一样闪耀。
“一定要现在吗？”他无奈的说道，“说实话，现在可不是个聊天的好时候。我们时间已经不多了”
“我知道。”我打断了温九柏，“但我只是想确定几件事而已。问完以后我马上就破除掉这个该死的结界。”
“我知道了。”温九柏沉默了几秒，答应下来，“你问吧。”
“第一件事。”我捏紧了手中那张符纸说道，“现在我还活着而没有消失的原因，是因为你还记得我从出生到现在的所有事情，对吗？因为我本来应该消失在历史里，应该被裂缝完全抹掉存在的痕迹，是吧？”
“是的。”温九柏平静的说道，“你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唯一原因，是因为我从来都没有忘记你。”
“给我看看。”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干涩，“给我看看你是怎么记住我的。”
温九柏的表情变得柔和了一些，他缓缓的撩起袖子。那道刺目的伤疤映入了我的眼帘。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问道：“第二个问题。许应辰刚刚说的关于玉如意……他说你只是想利用我自己得到玉如意而已，他说的是真的吗？”
温九柏看着我，然后点了点头。我的心往下沉了沉，却仍然继续问道：“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实现愿望。”温九柏说道，“所有人想得到它的目的，都是为了实现愿望而已。可惜现在凌霄用玉如意打开了裂缝，恐怕现在它已经成为碎片了吧。”
“什么愿望？”我紧紧的盯着温九柏，而后者选择了沉默。
“什么，愿望？告诉我。”我坚持的问道。
“……我不想让你死。”最终，温九柏轻轻的呢喃道，“我的愿望是，让你拥有能与我共度余生的寿命。”
我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我知道，非常自私。”温九柏仿佛自嘲似的露出一抹笑容，“我跟你说过。青羽的转世由于灵魂背负着九尾妖狐的力量，所以没有一个人能够活到20岁，你也一样。20年，也许对于人类来说是不算短的一段时间，但是对于我来说……就和弹指一瞬一般。犹如爱上一支绽放的玫瑰，时间短暂得来不及表达爱意。”
第二十八章 反转
温九柏短暂的抬了抬头，看了一下我，又接着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也知道也许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但我从来都没有爱过温青羽。她也许教会了我很多东西，她的死也是我一生无法忘记的痛苦。但是直到现在我还守着这片故土并不是因为什么爱，而是内疚罢了。我从来都没有认为你和青羽是一样的。从前不会，以后也不会。你不需要青羽的影子，也能让我爱上，顾羽。”
“别说了！”
我吻上了他的唇。
他像是没预料到似的有些猝不及防，我笨手笨脚的，与其说是接吻，倒不如说是两个人的嘴唇磕到了一起，撞得嘴唇生疼。但是我没有后退，温九柏也没有推开我，而是温柔的把我揽在了怀里。
“我从来就没有相信许应辰说的话。”我倔强的强调。
“我知道。”温九柏笑了笑，刮了一下我的鼻子。
就在这个时候，之前被我拿在手中那一纸符咒突如其来的发起光来。我被吓了一跳，后退两步。
“怎么了？”
“术式发动了。”温九柏说道，“结界可以被破除了！”
“但、但是……我还什么都没有做啊。”我茫然的说道。
温九柏微笑起来，“术式的发动也不一定都要依靠咒文。你身上本来就有强大的力量，刚刚是因为你的情绪波动，正好就找到了术式的发动方法吧。”
温九柏的话音刚落，我们脚下所站的地面就剧烈的晃动起来。温九柏扶住我的手臂，而我有些得寸进尺的投入了他的怀抱之中。
“你看天空。”温九柏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
我抬起头，周身的漆黑居然真的在一点点的消散，没过多久，天空就恢复了之前的晴朗。
只不过那时的我不知道，像这样拥抱着温九柏，已经是最后一次了。
“真的！”我惊喜的说道，“龙卷风消失了，又恢复原状了！我们成功了！”
说是“恢复原状”，当然不太准确。因为当我们被困在龙卷风的暴风眼中的时候，外界的城市和街道已经被毁得不成样子了。街道和建筑倒的倒，歪的歪，人们在惊恐之中四散奔逃，简直像是发生了八级大地震似的。
不过这些也都应该结束了，我还是抑制不住愉悦的心情。我们终于挫败了许应辰的阴谋！没有了年兽他就是瓮中之鳖，等我们找到他就完蛋了！
“顾羽！”
“温九柏！”
没过多久，远处传来喊声。我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看，竹轩、白、石一彤和苏晓筠都正往这边跑过来。
“你们都没事！”我惊喜的喊道，刚想要越过颠簸不平的路面去找他们，突然之间，许应辰就出现在我我和温九柏的面前，拦住了我的去路。
“许应辰！”我立刻大喊道，“你竟然还敢出现！你的计划已经被我们碾碎了，你现在就只有束手就擒这一条路了！”
“是吗？”
然而，许应辰不但没有露出沮丧的表情，反而还很兴奋似的大笑起来，笑声听的人毛骨悚然的。
“那真是恭喜你们了啊，可喜可贺。确实，年兽被赶跑了，结界也被破除了，你们确实比我想象的要更能干一些。你们赢了，现在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好了。”
许应辰伸出双手，做出一个戴手铐的姿势，十分坦然的看着我。
我被他这样看的毛毛的，许应辰怎么可能就这么束手就擒呢？这也太可疑了，这不可能啊。
果然，接下来，许应辰就露出了一个狡黠的微笑。
“不过……我打赌你刚刚一定只注意我了，却完全没注意到你身后一直没有说话的老狐狸吧？”
老狐狸……我迟疑的转过头，他说的是，温九柏？
这一看不要紧，不知道什么时候，温九柏竟然倒在了地上，身体蜷缩着仿佛很痛苦的样子。
“温九柏！”我被吓了一跳，立刻冲到了温九柏的面前，“你怎么了？喂，你说话啊！”
温九柏的脑门上布满了细密的汗水，仿佛在经受着巨大的痛苦。
“许应辰！”我转过头去怒吼道，“你做了什么！”
“我？”许应辰笑呵呵的说道，“我可什么都没有做啊，你应该问问你们刚刚做了些什么吧。”
我的大脑一片混乱。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们刚刚做了什么？当然是破除了结界，把年兽赶回去了啊！难道这也有错吗？
许应辰突然爆发了一阵大笑，“哈哈哈哈哈！该说你们什么好呢，真是精明一世，糊涂一时啊！你不是一直都在追问我的目的吗？当然了，毁灭世界，消灭世界上所有的妖怪这种目的，你们竟然也会相信。真不知道到底是我疯了还是你们疯了！毁灭世界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呢？不，我真正想要的，真正想看到的，是九尾妖狐的陨落啊！”
我震惊的看向他：“什么……意思？”
“让你们破除结界才是我的目的。”许应辰轻蔑的笑着说道，“我知道这只狐狸的力量太弱，肯定会让你来施最后的咒术。但是这个结界是专门为你准备的，一千年过去了，就算是青羽公主亲手设下的灵魂封印也应该松动了。而这个结界就会像铁丝导电那样吸走你封印着的所有力量，然后全部物归原主。”
物归原主……我缓缓的看向温九柏。那，难道说……
“可怜的妖狐啊，他呆在那个几乎没有丝毫力量的躯体里已经呆了一千多年了。现在突然将他所有的力量还回去，他就根本无法支持自己的人类形态了。”许应辰露出一抹冷笑说道，“他会就这样，在你的面前变成一头野兽的样子！”
温九柏的身体在发光，就像许应辰所说的那样，温九柏的身体正在渐渐产生变化。他痛苦的嘶吼着，似乎在竭力遏制着这股力量的爆发。
“你在搞什么！到了这个份上，你还想让我倒戈不成？”我冲许应辰怒吼着，“不可能的！无论他的本体是什么样的，我都绝对会站在他的身边，收起你的那点雕虫小技吧！你把力量还给温九柏以后，他只会变得更加强大，你更不可能逃脱了！”
许应辰呵呵笑起来，“你说的对，谁说我想要逃脱了？今天我一定会死在这里，但是，我可爱的小公主啊。你忘了一点，那就是我们在一座刚刚被龙卷风摧毁的城市中心，这里有成千上万的恐惧的人类。你觉得当他们看到一只三层楼高的巨大怪物的时候，会做出什么样的行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