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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隐于深秋     三国新马超txt下载     三国新马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百九十九章 端木身亡

    轩明宫是袁绍为迎奉天子而建造的,从袁绍发布《讨曹檄文》之时,便开始动手。时至今日,终于部分完工。而今日,袁绍一来是为了观摩验收一番;二来,他已臣子身份,却占陛下宫殿议事,其用心也昭然若揭。

    既然为轩明宫是为天子所造,其中的恢弘豪华自不用多讲。虽然还没有完全竣工,但袁绍一路上,已经不知究竟走过了多少间楼阁,只看到一重重美轮美奂的房屋回廊,望不到头,走不到边。高楼少则五、六层,多则七、八层,去地足有四百余尺,几乎碰到了天。

    足足转了近一个时辰后,袁绍一众等人这才走入了轩明殿。大殿当中屋柱趺瓦,尽数都是由铸铜造就,上面再以金漆画着风云龙虎等各种图饰,富丽堂皇非常。四周墙壁,乃是用红砖和水泥建造,复以朱漆刷涂,朱色和金色构成整个大殿的主色调,令人如坠梦中。

    袁绍发表了几句评论,然后与幕僚武将们一起踏入大殿当中。不过,正至大门之时,袁绍似乎看到大门处那墙壁有些裂缝不平,眉头不由一皱,走向前去,欲看个仔细。可就在这一瞬间,那处墙壁突然坍塌,碎砖飞溅,乱迷人眼。袁绍甫一受惊,急速后退,然而那墙壁倒塌方向,正好堵在了正门口,将袁绍等人与还没来得及进入的卫队分隔开来。

    随后,寒光闪耀,袁绍身边宫女太监,瞬间被利刃割喉。众人大惊之下,只见数名藏身墙壁其中的黑衣杀手,已然恶狠狠地扑向身穿金环甲与披风的袁绍!

    准确地说,这些刺客不是藏在墙里,而是被砌在墙里,那截墙是贴身垒起来的,内留虚空,外用泥灰抹平缝隙,所以先期进入搜查的袁绍士兵才没有发现,用心之深,叹为观止。

    一时之间,凌厉的杀气陡然窜起,袁绍幕僚乱作一团。后退的袁绍反应极快,随手便掣出腰间佩剑,而就是这一瞬间,一名曼妙的身躯已经袭来,手中的匕首已经化作一道流星,急速朝着袁绍的咽喉刺去,眼见袁绍便要丧命于此!

    可出乎众人意料的是,袁绍提手一剑,已然挡下那刺客的匕首。甚至,在那刺客愕然之际,袁绍还趁机锁住那人手臂,雄腰一拧,直接将那刺客高高举起,朝着倒塌的墙壁狠命扔去!

    此等力道、此等俊秀身手,当真令人喝彩!

    然而,再度令人惊诧的是,那扔开的刺客,在空中也拧动了几下躯体,竟然拿出了身上的弓弩,反手扣动弓弩,钢钉箭便如疾星赶月,瞬间袭至袁绍胸口。袁绍一时无防,直接被命中前胸,手中佩剑当啷落地,就此倒地。

    “你们是何人?”重伤之下的袁绍,声音猛然变得暗哑而呆板,像是许多沙粒在风中翻滚。

    而这个时候,那刺客已然跌身落在塌墙之内。随后其他黑衣人,见袁绍已然中箭,急速赶到那曼妙身躯面前,一把抄起那人,便欲一击而遁!

    可是,还未飞身而起,几支钢钉箭便已经袭来,挡下他们的退路。定睛一来,原来是袁绍身后卫队终于赶来,无奈之下,这批人又返身来到袁绍身边,欲抓袁绍等人为质,借此退去。

    可就在先前那曼妙身躯接近袁绍的时候,已经躺在地上垂危的袁绍,猛然出手如电,狠狠扣住了那人臂膀,随后再直接一拧制服此人,开口道:“动手!”

    一声令下,袁绍之前身边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幕僚,竟然纷纷掏出身上利刃,与黑衣人缠斗起来。身手矫健有度,虚招变幻,其中几人,更是出剑如电,快到那些黑衣人不及思考,只能凭借本能来应对。

    所有变故,似乎只发生在一秒之间。所有刺杀与形势易辙,看似变化重重,但却的确变动太快。几个回合不到,黑衣人尽数被击毙,唯有袁绍手中那袭窈窕的身影,还在袁绍手中死死握着。

    “马家暗影,原来不过如此。”袁绍冷冷开口,加重了手上力度。

    身前那躯体闻言猛然一震,但她随后的反应,竟然是不顾被袁绍制住的左臂,直接付出被袁绍拧断的代价,返身挥动右手的匕首,向身后袁绍狠狠刺去。这个狠戾手段让袁绍微微错愕了一下,他没想到这个女杀手在擒拿制的时候,竟然连臂膀被拧断的疼痛都可以忍下,还欲刺杀自己完成任务。

    可惜,袁绍左手轻轻一挡,那杀手手腕登时酸软,匕首被打落在地。

    “淳夫人,要爱惜生命。”袁绍的嗓音又变,这次低沉厚重,仿佛才是她的本音:“一日夫妻百日恩,难道半年多的潜伏,只为这一刻?”

    袁绍一把撕下对面那黑衣人面罩,露出端木若愚那张冷汗淋漓但仍旧俏丽魅惑的脸。随即微笑一下之后,招了招手,那些袁绍卫队,团团将端木若愚围住。

    “你怎么可能刀枪不入?”端木若愚愣愣看着袁绍的前胸,那里,本该钉入一支钢钉箭,结果掉袁绍的性命。

    “护心镜而已,”袁绍轻轻拿出胸前护心镜,有些讥讽地说道:“这个,其实还要感谢你家主公,若不是他自作聪明发明出此物,我又怎么可能逃过这一劫。”

    “别装了,你根本不是袁绍!”端木若愚的右手悄悄移到左臂之处,开口问道。

    “不要试着自己接骨,你既然已经知道我们破了你的计划,就知道你今日根本没有逃生的希望。若是配合,就直接告诉我,你们暗影在冀州,到底如何运作?!”袁绍再度冷冷一笑,现场开始闻讯起端木若愚。

    然而,端木若愚仔细看着袁绍,眼中蓦然升起骄傲的蔑视,决然开口道:“可笑!你竟然以为可以从暗影口中得到马家的情报?!”

    “不好!速速制住她!”袁绍大惊,他虽然不知端木若愚要干什么,但刚才那一瞬的眼神,他最熟悉不过:那是死志,是将死之人最后的一丝闪耀!

    可惜,最终还是晚了,端木若愚嘴角含笑,冷冷看着袁绍道:“待我家主公大军压境之时,我在黄泉路上等你!高览,你定会看到,马家大旗踏平冀州那一刻。也会看到,神州大汉再无饥馑……..”

    话未说完,端木若愚的身躯已然缓缓倒地,嘴角渗出一抹乌血,明亮的眼睛,始终没有闭上。仿佛在最后香消玉殒的那一刻,她看到了马家铁骑纵横天下的雄浑,也看到万民展颜欢笑的安泰。那个世界,才是她应该生活的世界……..

    ‘袁绍’静静撕下脸上那张人皮面具,露出他那张英俊但残缺的脸,看着端木若愚的尸体,不由叹了一口气:“若马家暗影皆是这等有勇有谋的忠贞美女刺客,那天下纷乱争斗,是会多几分,还是少几分?…….”

    “好生安葬了这些人,我们说不定以后也会是这样的下场。”高览沉静开口,走到另一赤鹰骑身边之时,复又小声说道:“回复沮监军,告诉他,任务已完成!”

    随后,沮授安详地听完赤鹰骑汇报,挥手让人退下,有些落寞地看了一眼屋顶,喃喃自语道:“主公,沮授救下你这一命,算是报答了你的知遇之恩。”

    言罢,他走出门外,吩咐下人道:“备车,去荀大夫府邸…….”

第一千章 不要命怕不要脸

    “查!给我一查到底!”马超愤然将手中报呈撕碎在手中,紧紧捏住手中的罗绮香囊,脸色铁青至极,冲着丑哥道:“半年前便混入轩明殿开始布置,一夜新做的刺杀计划……如此谨慎安排,密谋行动,告诉我,为何刺杀到的那个人不是袁绍而是高览?!而且,潜伏在冀州的暗影据点还能被一举摧毁!”

    身居高位、凌驾于权力之外的马超,心境早已在千百次征伐当中淬炼至冰冷铅硬。按说,这次失败的刺杀导致损失掉暗影精锐,对于他来说,应该只是一次谋略上的败笔。他要做的,是权衡这次败笔对天下大局造成的影响,亡羊补牢。

    可是,端木若愚不同,她是暗影最初组建时的功臣,更是渗入到马超生活的记忆。同时,马超毕竟也不是冷酷到底的机器。他有情、也有义,在一次次的杀伐沉沦当中,他在心底给自己的底线,便是对付敌人如严冬一般冷酷,但对待在乎自己的人,要如春风一般和煦温暖。

    若不如此,他难以想象,自己日后会不会成为血啸的奴隶,嗜好掀起滔天血雨的魔头。也因此,此时在得知端木若愚枉死的消息之后,他才会这般愤怒失控!

    “主公,此事我们已经严格排查过一遍,其中绝对没有暗影的叛变。唯一的解释,就是端木若愚的身份早就暴露,而且,将计就计者,好像还是故意想等至这一刻。”丑哥的脸色同样阴翳,低声开口回道。

    听了丑哥的解释,马超奋力压住了心中的滔天怒火,他狠狠攥了两下拳头,才缓缓不甘坐回正位,眼中沉凝与愠怒并存,仿佛一座随时可能岩浆爆发的火山:“马家刺杀袁绍,本就有极强的政治驱动,假若说是有人故意等至这一刻,那很显然,就是为了将袁绍的怒火引至马家。这种阴谋的手段,让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主公是说曹操?…….”前日的一番军议,让丑哥对政局纷争有了初步的了解,此时马超说道这里,他条件反射便想到了其中渔利之人。

    “不会是曹操或是他手下的谋士,这等阴柔又隐匿的手段,只有一个人能够使得出来。”马超心中已经再一次增添了对那人的杀意:那个坐在至高无上位置、却一门心思噬咬马超心痛的毒蛇,让马超憎恨交加!

    可更可怕的是,那个人,究竟是如何破下了自己这次绝妙的暗杀,破坏掉了马家一举吞并袁家的铺垫契机?要知道,这事若不是巧合,那便可以深推,刘协在袁绍身边,已然留下了一枚能量巨大的棋子。

    而这个,才是最可怕的。

    就在这个时候,兵部荀攸急匆匆步入马超帐中,未看马超脸色,直接开口道:“主公,袁绍尽起四十万大军,声讨曹操,径直走中线官渡,看样子是要兑现《讨曹檄文》了。此刻已出邺城,预计六日之后,便可奔至官渡!”

    “自当如此!”马超愤然一掌将案桌拍碎,昂声道:“召集文武前来议事,马家与袁绍,已到决一死战之时!”

    荀攸闻言,这才看到马超那张阴鸷愠怒的脸,眼神一转之后,便静静告辞,通知诸人而去马家刺杀任务新败,袁绍怒火中烧,区区这般自欺欺人的疑兵之计,又怎可能躲过马超慧眼?

    而丑哥此时却仍旧心有不甘,趁机谏言道:“主公,端木若愚那条线虽断,可慕远峰、唐小米还在与赤鹰骑交手。袁绍此番既然已经出巢,我们用不用再出手刺杀,继续那个釜底…抽,抽薪?”

    “不必了,从今以后,这种计策用不着再提了。”马超有些颓然地摆了摆手,道:“此计败露之后,日后再无刺杀袁绍机会了。这次是我错了,战争,本就没有捷径。”

    稍时之后,众人到来,但见马超神色,个个垂手而立,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而马超此刻真心没多少心情开口,微一挥手,便让荀攸将袁绍进兵的情况道来。

    荀攸道完之后,众武将虽然还未彻底想通袁绍讨曹与马家有何联系,但每人眼中沉光烁烁,显示着心中的敏锐和机警。而田丰这个时候便第一出列,开口道:“主公,袁绍历来喜欢卖弄儒将风流,此番看似是攻伐曹操,然微臣认为,他此次出兵,定然是图谋马家!”

    一番话落,众武将纷纷倒吸一口气,这个时候,他们终于明白马超今日为何如此肃穆凝重了。但荀攸却想让事情更透明化,直接道:“兵部已然接到汇报,刺杀袁绍之计,失败了。田大夫所言,一语中的,袁绍此番出兵,决然是为了马家。”

    马超淡淡看了荀攸一眼,平息了胸中之气,缓声道:“不错,如今已到马家与袁氏一决雌雄之时。今日邀诸公前来,便是要商议出一条军略,击破袁绍!”

    “主公,方今之计,我们也要有所动作,首要之务,便是渡过黄河,攻陷河内治所怀县。以中控雄立之姿,抗御袁绍。”荀攸又言,看来,在召集众人之时,他心中已经有了腹稿:“袁绍使这疑兵之计,看似高明,实则自欺欺人。若是我军能在袁绍四十万大军抵达之前,攻陷怀县,则占据地利优势,士气彪盛,无可不御也。”

    “荀尚书言之有理,”田丰这个时候与荀攸倒是一唱一和,配合默契:“不过,欲攻怀县,必先破袭颜良,共县二十二万大军,不可能坐视怀县被围而不动。甚至,微臣以多年心思推测,此刻颜良应当已经接到袁绍进军旨令,进驻怀县。”

    “若袁绍真心攻略马家,那中线定然大空,曹操屯兵官渡,难道就不会有一丝动作?”杨阜此时也开言道:“虽然曹操大兵已然倾向青、徐两州,但中线空洞,他怎么也不可能任由袁绍四十万大军在此耀武扬威吧?”

    “不然,以我对曹公之了解,曹公若是得之袁绍大举进攻官渡消息。非但不会派兵前去抵御,更会将官渡主力,尽数调动至东线。”郭嘉摇了摇头,微微有些皱眉道:“曹公英明神武,行常人也不敢行。由此看来,这次得需马家独立应对了。”

    “哼!曹操倒是打得好算盘。”马超冷冷一笑,嘴角撇出一道无赖式的痞相:“他想安安生生打青州和徐州,实在想将天下好事儿都占尽了。不要忘了,马曹之间,彼此可是还有盟约的。而马家四十万大军渡过黄河,至少需要一天时间,更得有人牵制颜良共县大军。今日,我就要让曹操帮忙打打白工,否则,他便忘了,当初是谁求着了谁!”

    “主公,你不会又要…….”法正一看马超的神色,脸色不由变得有些古怪,开口问道。

    “不错,我就是要耍无赖,派人给曹操捎信,告诉他必须在官渡给弄出一些动静来,牵制颜良大军。否则的话,马家即刻退出河内,拒收虎牢,看他曹操如何收拾这烂摊子!”

    自古,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而不要命的最怕的,莫过于马超这种不要脸的。可以想象,曹操接到马超那封书信之后,脸色该会有多精彩…….

第一千零一章 一个数

    五月二十三日,袁绍亲征出邺城,引军四十万直取官渡,正式全面打响袁曹之间大战。同日,曹操接到马超来信,看罢之后大骂马超无耻,但无奈之下,只得遣发军令与官渡程昱。

    五月二十四日,颜良接袁绍命令,引军五万出共县,欲进驻怀县,抵御马超大军。然同一日,程昱轻骑突出延津,又许以高官厚禄收买朝歌大户。一时间朝歌流言大起,盗匪大户作乱朝歌,颜良无奈,只得引兵前去平乱,着高干复引五万大军,进驻怀县。

    五月二十五日晨,马家大军开始渡河,皆乘坐早已赶制而成的有帆大船百架,浩浩荡荡,快水顺风。接此消息,高干大惊,然同一时间,上党复乱,拓跋部趁机抄略,高干惧恐马超,权衡之后引兵前去上党平叛。

    五月二十七日,马家大军顺利渡过黄河,引兵北上温县。时审配调动最后十二万兵马,引兵至武陟扎营,与怀县呈犄角之势,抵御马家兵锋。

    “审配这个家伙,倒是有些聪明,待我大军渡过黄河之后,便不再进驻怀县,还真避免了被一勺儿给烩了的命运。”马超轻轻将手中的情报扔在桌案之上,轻捋着下颌说道:“此时袁绍大军已然到了魏郡,最多两天之后,便可到达官渡。若是不在官渡停留,再有三天,可至河内。这般算下来,给我们动手的时间,只有五天。”

    “五天攻下河内怀县,有这个可能吗?”马超再一回头,开口向文武问道。

    “主公,只需给我两万先登勇士,我定然能砍了那张杨的脑袋,让他从此张扬不起来!”丑哥上来慷慨开言,不料话音刚落,便感到一道目光射来,极度有味。

    丑哥向来权变有智,看到法正那富含深意的眼神,不由明白自己可能抢了主公的戏。再看到马家那些狐狸的眼神都有意无意瞟向司马懿之时,他恍然大悟又道:“司马小子,可敢与我一同去攻打怀县?”

    “哼,两万先登?”司马懿两眼一撇,鼻孔轻哼:“单不说张杨手中本就有两万兵马,若是号召百姓参战,聚起十万守城之士又有何难?更何况,河内郡向来富足有余,城高墙厚,十万大军连攻一月,亦不见得攻破。你却想用两万先登就攻下怀县,真不知该说你天真还是幼稚。”

    “你这娃娃!”丑哥得司马懿一阵热讽,当即大怒道:“有本事,你给我攻下来看看。整天一副小大人模样,就一张嘴皮子练得利索!”

    “嘿嘿…….你这将军,倒是比臧霸聪明多了。”司马懿听丑哥这言,嘿嘿笑了起来:“行了,主公,您也被用这激将法了。我早先就想潜回老家助你夺下怀县,可你老不放手。今日若你同意给我五百兵士,我就帮你拿下怀县。”

    “五百兵士,你也真敢开口。”马超同样撇了撇嘴,丝毫没有奸计被戳破的尴尬:“我就想不通了,你一个虚岁才十五的娃娃,老是想着要兵权干什么?你在司马家中,难道就没仆役家丁供你指挥**?”

    “有倒是有,但不过瘾。”司马懿的回答,很是干脆直白。

    马超一翻白眼伸出一个指头:“我只给你这个数。”

    “四百,”司马懿有些不悦了,讨价还价般说道:“四十万大军当中抽出四百人,不过是九牛一毛。”

    马超摇摇头,还是那根手指不变,一步不退。

    “三百,这是底线。假如你连这点人都不给我,我就不去怀县。反正我在马家,也只混个吃喝,更不是什么兵部要员,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马超看着司马懿那表面决绝但内底闪烁的眼睛,一阵沉默低吟。最终,还是那根手指,轻晃在司马懿眼前:“就是这个数儿,一点都不变。”

    “我不干!”司马懿已经被马超的气场压得有些暴躁了,仿佛新入员工跟老板提涨薪请求一般:“你知不知道,司马一家,在怀县可是望门大户,家中私兵就有八百人,这还不算那些那些家丁僮客。你想借助司马一家里应外合,又不让我带足人马制衡司马家,我能怎么办?!”

    “想要马儿跑得快,又不给马儿吃草!”司马懿此时已经站了起来,大怒道:“你太抠了!我不干,说什么也不干!”

    “少来了,你要控制司马一家,又不是杀光司马一家。给你这个数儿,足够你用了。”马超越看到司马懿动怒,心中越是有几分得色,促狭着说道。

    “我不管,反正我就是不干。”司马懿眼珠子一转,想到了马超耍无赖那一招,摊手道:“袁绍大军已然快至,届时马家若是抢不到怀县要地,中控八方。那马家在整场战役当中,就根本没有延缓布防空间。待袁绍大军将马家大军逼至黄河,四十万大军,一个个都要成为落水鬼!”

    听完这话,马超的脸色有些不善了。他死死盯着司马懿,可此时看到的,却是司马懿眼中全是油盐不进的无所谓,对视很是有一段时间后,马超终于低头:“行,算你狠!好的不学,你光学这些邀权胁迫。”

    “名师自该出高徒,在下荣幸至极。”司马懿闻言眼睛发亮,很是得意。入马家之后,多少次他被马超逼得说‘算你狠’,今日乾坤倒转,他自喜上眉梢。

    可随后马超下一句话,就彻底让司马懿又气上了起来:“既然你非要五百兵士,那我就拨给你算了。真可惜,本来要给你一万兵马的,你竟然如此推辞,哎……..”

    “一万?!”司马懿先是一愣,随后气得有些不知该如何讲话一般。拳头攥了又攥之后,才铁青着脸道:“不可能,你别骗我了。一万兵马拨给我,再怎么伪装成司马家商队,也不可能将他们混入怀县。”

    “谁说那一万兵马要从我这里出?这个时候,他们早就安安生生屯驻在怀县当中。”马超笑了,整张脸,看起来就像美狐脸。

    “你是说,你早就安排好的眭固?”司马懿皱眉轻语,随后又微微摇头的确,马超早先在布置并州的时候,就让李梓豪笼络了上党贼盗眭固。并且,前半年时,就让眭固投诚了张杨。可是,若是有眭固一万兵马,那马超直接里应外合就可以了,何必还要自己去怀县?

    而这个时候,马超已经收起了嬉皮笑脸,沉凝坐回正位后,拿出一枚令签道:“司马懿!”

    司马懿一愣,随即起身拜下:“在!”

    “着你混入怀县当中,联络眭固起事,务必于三日之内,做好里应外合准备。之后,看马家用兵方略,随机行事!”

    司马懿愣愣抬头,有些不敢置信看着马超手中的令签和同时递来的虎符:这样的命令一下,便是说司马懿虽然没有任何官职,但却可尽调怀县兵马,便宜行事。如此重权,纵然宿臣老将亦不可得,马超竟完全放权交付给了这个十五岁的孩子!

    可是,当司马懿回忆到马超那句‘看马家用兵方略,随机行事’后,他突然眼睛一亮:看来,眼前这位,不但是只狐狸,而且还是一头胃口不小的豺狼…….不,他始终就是一只以天下为食的豺狐啊!

第一千零二章 入怀县

    天气已经热了起来,加上漫漫黄沙铺天盖地,从地平线的一方延伸过来,如干枯状的海,在艳阳的照射下沉默着。风很少,很微弱,像是投入湖泊的小石子,只能在这片沙漠海上激起微弱的涟漪,而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因为马超大军压境的原因,怀县城此时已实行了禁令,几乎没有什么行人。守着城门的几名哨兵,带着些许焦虑和机警回头望望,也只能看到偶尔有一队士兵匆匆跑过。整个城镇陷入一种焦虑的安静,好似一个辗转反侧的失眠者。

    突然,清脆的铃铛声惊起了那几名哨兵的注意,伸头眺望,首先看到的,是沉重的货物,捆扎得结结实实,山一般堆着,随马的脊梁起起伏伏,看上去摇摇欲坠。之后,再看到牵马的人也是弯腰弓背,身上都是大大的包裹,举步维艰。

    没有欢声笑语,有的,只是粗重的喘息,和跟行进节奏一道响起的清脆马铃声。

    几名哨兵见状,皆面面相觑:河内郡县当中,世人皆知马超和高将军已经对恃了将近一月有余,根本没有任何客商敢来此贸易。而更奇怪的是,这支商队的带队者居然还是一个少年,骑着一匹白马,锦衣秀服,玩世不恭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大户当中的子弟。

    如此关键时期,又是如此奇怪的商队,自然引得这些哨兵心中疑惑。待那商队来到城门之时,哨兵屯长立时上前道:“你们是什么人?”

    少年见那屯长服色,神色诧异了片刻之后,脸上陡然升起一抹愠怒,直接拎起手中皮鞭,一鞭子就抽在那屯长的脸上:“不张眼的东西,连司马家商队也敢拦?”

    “司马家?”那屯长先是大怒,可穷酸艰辛的日子已经磨灭了他心中的热血,见这少年如此跋扈,非但不敢反击,反而忍着痛楚制止住身后的卫兵,赔笑道:“公子,您别为难小人,这危急时期,您又不是不知道。小人斗胆问一句,您这是运送的什么货物,要运到哪里去?”

    “你想搜这批货物?”那少年见这屯长还有眼力,嘴角不由浮出一抹笑意,玩味说道:“放心,司马家向来秉公守法,也支持袁公抵制那该杀千刀的马超。不过,我还想再问一句,你真想知道这批是什么货物?”

    那屯长听着少年阴阳怪气的语调,又瞅到他手中来回摩挲的皮鞭,心中不由又是一阵惴惴:他一辈子都长在河内,对河内大族的实力知之甚详。尤其是司马家,一向不显山,不露水,但是根基人脉却极为牢固与广泛。可以说,河内郡守张杨,若无司马家阀支持,根本坐不长久。而且,如今司马家的大公子已经被袁公延请至帐下,颇得信任,若是自己今日得罪了司马家,不用他人动手,自己的长官第一个就会绑了自己,交给司马家处置。

    可纵然有这因素在此,那屯长也知军令不可违。一旦放了奸细入城,那后果不敢想象,不要说自己的脑袋,就是全家的脑袋,也会搭了进去。因此,他很是咬了咬牙之后,竟然直接跪倒在那少年马前,磕头道:“公子开恩,您就不要为难小人了。就让小人检查一遍,若真没问题,小人即刻开城门放您进去,同时一直磕头直到看不见您!”

    “呵…….乔这话说的,让我一点都为难不起你。念你也不容易,你就看看去吧。不过,我可警告你,里面的东西,都是有问题的,你接下来要是敢多问一句,别说我饶不了你,就是整个司马家想饶也饶不了你!”那少年策动一下马缰,微微让开了道路。只不过,脸上的神情,愈发带着那种倨傲和玩世不恭,令人不敢造次。

    话说到这里,按说那屯长要是认定这支商队就是司马家的,就不会去检查货物。可是,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屯长十分不甘自己就在这少年三言两语之下就屈服于此,随意选了一车货物之后,战战兢兢扒开。

    可是,这一瞧,他的心几乎飞到了胸腔之外,只见那麻袋当中,除却一些避震的麻草之外,里面放得竟然是制式刀剑,而且,看起质量,刀剑上波光粼粼,寒光耀眼,显然是上等百锻钢所制,比之他自己手上的木枪大刀来,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这一开眼,彻底令那屯长后悔至极。他早该想到,司马家向来参与军政大事,许多袁家兵刃武器,有时也托司马家购买怪不得在所有客商都不敢在河内郡贩卖的时候,会突然出现这一支奇怪的商队。原来,自己真是命运多舛,竟然遇到了这等情况。

    当下,那屯长再也不敢检查其他货物,赶紧吆喝属下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打开城门,放公子进城!”

    随后,一阵沉重而悠长的金属摩擦声响起,怀县的城门完全打开。那些商队缓缓进入怀县当中,再无半分阻隔。而那骑白马的少年,却是一点都不惊慌,饶有兴致看着商队全都入城之后,才又看了那城门屯长一眼,开口道:“你还算没有完全蠢到家,改日若不想当这城门令了,拿着这枚信物,到司马家寻我。”

    说完,那少年扔过一枚令牌,扬长而去。而那城门屯长接到那令牌之后,悬着的心全然放了下来:他虽目不识丁,但看那令牌背面獬豸纹饰,牌头还雕成独角,他便知道,这少年定然是司马极其有身份的人。自己今日有福,入了他的法眼,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由此,这屯长望着那少年的背影,直接磕头如捣蒜。而那少年回头又看了那屯长一眼,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般:“哦,对了,今日你……..”

    “小人什么都没看见,什么也都不知道!”那屯长赶紧开口回答,同时再度磕头不止:要知道,司马家虽然只有八百私兵,可是其待遇却是比之正规大将的亲卫还要好。而且,身为这样名门望族的私兵,基本上不会遭遇什么大战,一辈子吃喝不愁。

    “嗯,不错。”那少年点头,最终头也不回的离开。

    而行至怀县大街之后,这支商队也果然进入了司马府当中。唯独一个疤脸的大汉,有些不满地望了那个骑白马的少年道:“想不到,你们司马家在河内竟然有如此的威势。那个城门令,我看都被你吓成软脚虾了。”

    “那我也没办法,我只不过将说的话都说了,他看到这些宿铁兵刃之后,不再相询,又关我什么事儿?”司马懿吐出口中的茅草,望着司马家前院大片的广场,说话不由有些口不在心。

    “行,我不给你扯这些了,并且,我也真服了你了。告诉我,下一步该怎么办?”丑哥挥了挥手,一百名暗影就此开始在广场上换装擎刀:原来,那几十辆大车当中,有一车装运的,竟然全是他们的战服和兵刃。

    “怎么办?”司马懿此时眼中闪现着一抹诡异和兴奋的光芒,冷冷开口道:“凉拌就可以。”

    丑哥脸色一寒,他对那种眼神很熟悉:那是杀机的眼神,看来,这个十五岁的少年,对这个生他养他的司马家似乎根本没有多少感情…….

第一千零三章 夺位!

    怀县城头上,眭固已经巡视了两遍站防。如今马家大军压境,战事一触即发,张杨日惊夜怕,唯恐丢了怀县。由此,对左右看不上眼的眭固,几番训斥,喝令他加强巡视。

    可眭固乃盗匪头目出身,一身匪气难驯,早在刚投入张杨帐下之后,就对张杨那副官僚做派难以忍受。如今三番四次被张杨支使,心下早就不耐,巡视到城门之后,他开口问道:“今日可曾有异样?”

    一名哨兵刚想开口,就被那城门屯长打断道:“回将军,今日一切如常,并未有异状发生。”

    “狗屁将军!”眭固不知为何,心中就是有股怒火,他一脚踢在那城门屯长的身上,叱骂道:“以后叫我大头领,知道了吗?!”

    那屯长今日算是倒霉透顶,先被一少年抽了一鞭子之后,又被眭固一脚踢翻。可为了家中妻儿老母,他只能再一次堆起脸上的笑容,谄媚说道:“将…….大头领,今日的确没有任何异状发生。”

    眭固此时心中憋着一股火,可是见那屯长这般识趣,也不好再找茬儿:“没有异状就好,赶紧滚,看你这幅窝囊的样子就烦!”

    就在此时,有军士来报,司马家公子有要事请见。眭固一愣,司马防目前只有五子,长子司马朗,如今已在为袁绍幕僚。其他诸子,皆未成年,最大的次子司马懿,今年也不过十五岁。更何况,眭固一介流寇,从未入得这些名门望族之眼,不知今日为何突然会邀请自己?

    不过,想到自己最近在张杨那里备受奚落,眭固也知能攀上司马家这样的大族能有多大利处,由此,他开口道:“行,反正闲着也是受这鸟儿气,我便去见见。”

    于此同时,马家府中。

    一粉雕玉砌一般的小孩蹦蹦跳跳向中堂跑去,待到门口之时,突然肃穆敛容,装作一副大人模样,开口道:“父亲大人,二哥回来了,正在前院广场卸运货物。”

    随后,屋内传来一阵中正平和声音:“卸运货物?他不是被困于马家,怎么可能突然又跑了回来?”

    “不知,”小孩一本正经回答,复又想起什么一般,又开口道:“二哥说了,这次运来的货物非同小可,请父亲与诸位叔伯长辈一同前去观看。”

    屋内的司马防无奈阖上经书,叹了一口气道:“懿儿自小古灵精怪,心思波谲。这次,又不知惹来多大的祸事儿。罢了,我就随你去上一遭!”说罢,司马防起身开门。可看到门外的司马孚之后,却见他仍不动身。

    “父亲,二哥说了,要你叫来族中管事,一同前去。”司马孚对着司马防施了一礼,开口道。

    “这孩子!”司马防心中虽然恼怒,但想到司马懿毕竟是他的儿子,而且又早熟多谋,不由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好好好,为父这就叫他们一同前去。”

    稍时,司马防便唤来了族中管事,众人听是那个魔头归来。无一人多有抱怨,脸上的神情大多是疑虑多过愤怒。司马防见自己儿子留给这些管事俱是这等印象,心中又叹息一声,随后,走上前拉着司马孚的小手,道:“走吧,看看你那个胆大包天的二哥,又会弄出怎样的风波。”

    走了大约一炷香时间,众人便来到前院,见司马懿一人同一疤脸汉子相对而坐。不由心中更是疑虑。而这时丑哥脸色却是一苦,掏出一枚金角丢给司马懿道:“真想不到,你竟然真能将你家叔伯管事全都喊来。”

    司马懿懒洋洋收起那枚金角,满不在乎地说道:“这没什么,你只要将这些人的把柄都攥在自己手中,自然能够随叫随到。”

    “那你父亲呢?”

    “他从没什么把柄落在我手上,可越是这样,我便是越反感他。”司马懿说完这话,脸上的懒散笑容立时换上了恭谨谦让的神情,转身对司马防行礼道:“父亲大人安好。”

    司马防此时自然看到了广场上多出了几十辆大车,疑惑道:“懿儿,你不是身陷马家,为何今日有突然回来了?还有,你有什么要紧的货物,非要族中管事全都至此。”

    司马懿微笑一声,正正经经又对着司马家族所有大人施了一礼道:“今日请诸位前来,便是要告诉诸位,从今往后,我便是司马家族主!”

    一番话落,众人如坠梦中。尤其是司马防,原来和煦的笑脸,立时变得铁青起来,开口大骂道:“逆子,你尚未弱冠,又是次子,怎敢出此狂言!”

    之后,更有一人,直接大步走向司马懿身前,看似要责打司马懿:“混账东西,毛都没有长齐,就想谋夺家产,你白日做…….啊!”

    话音未毕,此人探出的大手,便被司马懿身后那位疤脸大汉反手一捉,擒在了手下,复又一拧之后,彻底制住此人:“嘿嘿,老东西,今天没你说话的份儿。告诉你,今天我们马家至此,就是为了夺权!”

    丑哥话音刚落,广场几十辆大车当中,立时跳出百名黑衣人。只在眨眼之间,这些人已然将司马一族的首脑尽数围住,所有人的脖子之上,都架着明晃晃的兵刃。再外围,则是寒光凛凛的元戎弩端平。只需一声令下,整个司马一族,就会在顷刻间彻底瘫痪。

    “懿儿!”司马防猝不及防,已然被气得怒火中烧:“你疯了?!”

    “父亲,孩儿没疯。”司马懿的脸上没有丝毫波动,就那么淡淡站在这些人面前,开口道:“你也知道,孩儿如今已是马家之人。袁绍外强中干、难以成事,司马家在此关键之时,若还不识时务,其后果可想而知。”

    司马防闻言,脸上愠色渐渐回缓,而眼中更是隐秘透露出一抹欣慰之色:马袁大战,士族大阀的站位最为重要。如今马家威震天下,袁家表现却令人心寒。司马防心中早有定计,奈何族中蠢人一叶障目,多方阻挠,推延至今仍旧没有结果。司马防仁人君子,不欲用铁血手段,只求胜负明朗之后,再做定夺。可想不到,他这个次子,今日突然归来,竟然还带来了马家最神秘的暗影部队,如此行事,虽然有些偏激,但不失一快刀斩乱麻之良策。

    然而,就在这等关头,仍旧有不知死活之人,被擒在丑哥手中那人,听得司马懿之言后,破口大骂道:“无知孺子,你想至司马家于万丈深渊不成?!”

    司马懿听后展颜一笑,对丑哥冷冷道:“杀了他,我不想在眭将军来此之前,连家务事都未摆平。”

    “放肆!我可是你亲叔叔!…….啊!”

    话音未落,丑哥已经摘到此人的头颅,随手扔至司马一族面前:“还有谁不服?尽管站出来!”

    众人见司马懿如此冷酷,无人再敢看司马懿那张略带稚嫩有老成阴厉的脸,被司马懿扫视一遍之后,纷纷在森寒的兵刃之下心惊胆战如此少年妖孽,自己枉活几十年啊!

    而就在这个时候,眭固带着几名亲随,步入了司马家的前院。看到此情此景,脑袋一时转不过弯儿来。可司马懿却俨然一副家主模样,镇定挥手道:“眭将军,得马家供样一年有余,今日可愿潜龙跃腾,翱翔九天?”

    眭固还是有些发懵,但看着司马懿那双燃着熊熊野望的眼睛,竟鬼使神差般说道:“老子早就想反了张杨了!”

第一千零四章 颜良出兵

    与此同时,武陟县袁军营盘门口,一场酝酿已久的混乱即将爆发。

    一大队剽悍的骑兵安静地排成三队阵列,他们个个身挎弓箭,腰悬长刀。他们所处的位置有些奇怪,前面一半已经出了袁军主营的辕门,后一半却还在营中,好像一条出洞出到一半就卡死在那里的蛇。

    在队列的最前方,是一个全身披挂的黑高汉子,他正好整以暇地用一把宽刃大刀修剪着指甲。他胯下那一匹乌丸骏足有些不耐烦,因为缰绳不在主人手里,而是被一个怒气冲冲的文官抓住。那文官身后不远还站着一员大将,但他看上去似乎完全没有帮手的意思。

    “颜良!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审配喝问道,用力去拽缰绳。可那坐骑四蹄如同生根一般,纹丝不动,审配拽不动,只得悻悻松开手,颜良身后的骑士发出一阵哄笑。

    颜良收起大刀,诧异的表情略带做作:“审监军,我不是给你行了一份公文么?怀县如今被马家大军重重包围,我身为先锋大将,自然得率兵前去解围。”审配冷笑道:“马超十万大军围困怀县,将军以为,我们难道还可能击退马家军,援救怀县?”

    颜良听审配说起此事,更是昂起下巴,气愤难当地说道:“大敌当前,审监军倒是从容不迫,我未至时,被马家打得直接跑回共县,连见都不敢见马超一面。如此当缩头乌龟,倒是惬意地很啊!”

    审配一听这话,登时火冒三丈:“出征之前,袁公有明确训令,你虽然为先锋统帅,但我却为前部监军,节制诸军,你难道想违抗…….”他话还没说完,颜良双腿一夹,坐骑默契地向前冲了几步,吓得审配不得不闪身避开。这一闪,之前说话的气势被打断,再也续不下去了。

    “审时度势,临机决断,此皆大将之法。尔等颍川腐儒,何必管那么多!”

    颜良逼退了审配,哈哈大笑,一抖缰绳喝令开拔。审配见拦不住他,转过头去,求援似的喊道:“高干将军,您莫非要放任这个家伙胡闹?”

    这一次袁军主将,的确是颜良。审配作为监军随军,名义上地位比颜良高,但后者是袁军当中的实权人物,兵权在握,审配根本压制不住,只得求助于高干。高干此人虽然已不是西线主帅,但他毕竟是袁绍的外甥,在军中的威信也颇高。若是他能开口,颜良说不得也要顾忌几分。

    一直一言不发的高干听到呼喊,拨转马头冲到了颜良军前。颜良面色一怔,抱拳道:“高将军莫非真要阻挠?”

    高干望着颜良,清冽的脸庞随后消融,咧嘴笑道:“原本是要劝阻,可想到这些时日受到的窝囊气,我倒也想虽将军一同前去解围。”这个回答让审配和颜良都很愕然,高干见颜良有些迟疑,眉毛一抬,又道:“怎么?难道不够格么?”

    面对这个请求,颜良眉头一皱。审配一介文吏,斥退也就算了,这高干毕竟是袁公亲眷,轻忽不得。可真的答应让高干同行?别逗了,这家伙威风八面,声望颇高,万一自己想要做什么事,他关键时刻跳出来阻拦,那岂不是更加麻烦?

    颜良在马上默然片刻,开口道:“既然如此,那我们还是听从审监军裁决,毕竟,他胸有韬略,又有节制大权。”

    太极推手?

    颜良这一句话,在场的人都听明白了,他这是在找台阶下了。高干也适可而止,笑眯眯地满口答应道:“既如此,那就请审监军裁断,我俩莫不听令。”颜良乜斜了审配一眼,朗声也道:“就请监军裁断,我甘听军令。”

    审配此时在大庭广众之下被颜良、高干两人欺辱,气得面色涨红,却无可奈何。颜良这次直统部曲就有两万骑,而直接听命高干的手下,足有三万人。两人若真耍起性子来,审配还真吃不消。

    可此刻已经被两人逼至这个地步,审配不得不开口道:“颜良将军已临阵决断,我无话可说。然主公大军未到,军情未明,大军仍需防守,况且高将军还要向主公复命,就请高将军暂且忍耐在此。”

    说完这句,审配随后看了一眼颜良,开口道:“将军,此番这话我们说好,你那份公文,我会交给主公裁断。若出兵有何差池,非是我玩忽职守所致,将军需一人担下来。”

    “一言为定!”颜良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在马上略一抱拳应诺,然后一抖缰绳,发下口令。他身后的骑兵一起呵斥坐骑,大队人马耀武扬威地开拔,令出即行,毫不拖沓,果然是冀州精锐。

    直至颜良走远,审配在微微将鼻前的尘土挥开,目光沉毅闪动,丝毫没有刚才那番气怒惊惧之色。而这个时候,一旁的高干则开口道:“监军,这次这般利用颜良,会不会惹得颜良事后报复?”

    审配昂起头,眯起眼睛吸了口气,答非所问:“孟夏之时,最宜郊游,颜将军当真是好兴致呐。”高干一愣,不知他意有何指。审配把手伸向颜良渐行渐远的背影,勾了勾指头:“颜将军此番出兵,想必郊游多过救援怀县,高将军不必过多担心。”

    说完审配哈哈大笑起来,拍了拍高干的肩膀:“高将军你年纪轻轻,可不要跟我一样糊涂啊。”说罢扬长而去,剩下一个惊疑不定的高干。高干也不是傻子,略做思忖便明白审配的意思。

    颜良虽与文丑齐名,但文丑却是靠着高家大户投靠、又数次救过袁绍性命才在军中声名鹊起。可颜良却可后发先至,若非有超乎常人的心智,怎可能如此?更何况,袁军已棋差一招,令马超占了先机,团团围住了怀县,那颜良沙场宿将,岂能看不出怀县已毫无希望?

    唯一的可能,就是颜良知道,他的威名,在黄河以北这个地界还是有一定影响力的。他率兵来援,只是给张杨一个心理安慰罢了。真正会不会救援怀县,恐怕真如审配所说,估计就会在怀县周遭郊游一番而已了。

    而再往深处想,颜良这次公然外出,还可能是想争权:袁绍军中错综复杂,田丰、沮授等冀州人为一党,同样是冀州出身的审配却不屑与之为伍,跟逢纪、许攸等南阳人为一党;郭图和辛氏兄弟等颍川人和军中大佬、临淄人淳于琼又为一党。颜良虽是军中之人,却是冀州出身,靠拢的是冀州派。

    而冀州派也一向是袁家的泰山之镇,结果田丰投敌、沮授意懒,现在先锋的监军居然也落到了审配这个游走两派的人手里,颜良若是不争上一争,只怕权势会继续旁落。

    想到这一层,高干很头疼地摇了摇头:这个问题,他是不愿想,也想不通的。

    可片刻之后,有一员兵士,拿着一纸公文说道:“高将军,这是从主公大军当中传来的军令…….”高干接在手中看后,脸色微微苦变。

第一千零五章 丑哥和司马懿的争斗

    金乌西坠,玉兔东升,一日循环之后,又到阳光灿烂一天。

    司马懿昨日震慑司马一族,家主司马防当众宣布司马懿为新一任司马家主。而司马懿这个家伙早就将司马一族当中的主事人物短肋捏在手中,再加之昨日血光一幕,他的上位虽说有些离奇突兀,但在短时间内控制住司马一族,却是没有丝毫问题。

    一天糟乱之后,司马懿很快便进入了梦乡。直至此时日上三竿后,司马懿仍旧没心没肺地睡着。

    “司马小子,快起来,主公开始攻城了!”丑哥一把推开司马懿房门,然而,就是这一瞬,他突然看到一支钢钉箭快速射来,丑哥一惊之后,身体立刻做出了反应,铁板翻身一跃,便看到那支钢钉箭‘咄’地钉入了外面石壁当中。

    “司马小子!”丑哥躲过这一劫,心中也是大怒:“你想杀了老子不成?”

    这个时候,睡眼惺忪司马懿已经坐起身来,看着被丑哥触动的机关,浑然不在意说道:“你这不是躲过去了吗?再说,你要真是被一箭射死了,你这个老牌暗影也干脆就躺地上得了。”

    丑哥闻言,一脚就想冲到司马懿身边,好好教训他一番。可想到刚才那惊魂一幕,他又怕司马懿做了其他什么机关,不由开口道:“你跟老子说,你还布下什么机关没有?”

    “没了,除了枕下还有一把利刃之后,什么都没了。”司马懿丝毫不犹豫,有问必答。

    可丑哥此时却嘿嘿笑了起来:“别装了,你小子的鬼心眼儿可瞒不住老子。昨天杀你叔叔,看来让你良心也很是不安啊…….”

    “你?!”一言被戳破心理,司马懿恼怒欲发作,然而毕竟少年良知还未完全泯灭,激怒之下,复又哀叹一声,避开这个话题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丑哥闻言才恍然大悟,拍着脑袋道:“你看这事儿,被你一箭给射忘了。赶紧起来,主公已经大军攻城了!”

    “大军攻城?”司马懿一愣,随即又问道:“有多大?”

    “十万大军!”

    “谁为主将?”

    “主公。”

    “可曾全军猛攻?”

    “呃…….这倒没有,只是派了几千先登试探。”

    司马懿听到这里,沉吟片刻之后,刚起来的身子又躺了下去:“那就让主公继续攻城吧,等啥时候审配那里有动静了,再来告诉我。”

    “你?!”见司马懿这般惫懒无心的样子,丑哥气极,又欲走向司马懿身边之时,却不防脚下一绊,但见桌椅一阵乱晃,一根绑在两边椅腿上、几不可查的细线被自己大力冲断,跌头就向地上倒去。而额头尽处,正是一截看似不在意的桌角。

    这要是硬磕上去,撞晕是最轻的,若是砸实了,生生碰死也是极有可能的。丑哥此时满肚子火气,当真说也说不出来,只能在情急之间探出双臂,借助倒下的冲力,狠狠一巴掌拍碎了那张桌角。最后,才狼狈倒地。

    “看来,桌角之下,还要放上一支钢钉为好,如此一来,那人纵然有你这般反应,也不可能躲过钢钉贯颅那一劫。”司马懿翻身看着丑哥气愤起身,悠悠说道。

    “司马小子!你回到你家中,就你的地盘你做主了是吧?!”丑哥这下是真怒了,他一把抽出腰间小巧的元戎弩,瞄准床上的司马懿道:“我数三个数儿,你到底起不起来?耽误了主公大事儿,我杀了你又何妨?!”

    “你要真想耽误主公的大事,就射死我吧,告诉你,主公今日不过是故意如此,真正大军俱动的时机,还得等两天。”司马懿又翻了一个身,仿佛对丑哥手上的元戎弩毫不在意。

    可丑哥又岂是那等蠢笨之将,虽听了司马懿解释,但嘴角一狞,弓弦响动!

    ‘咄咄咄咄咄’一阵连环箭响动,五支钢钉弩箭瞬间射入司马懿床上,一箭比之一箭临近,最后一支弩箭,只差半分便会射入司马懿身体!

    “司马小子,你今天是不是就想赖死在这床上?!”

    可司马懿仍旧没有半分动作,扯了扯薄被之后,发现那被子已经被钢钉箭射破在床上,不由抱怨道:“这可是上等的蜀锦蚕被,你个莽夫赔得起吗?”

    “你少废话,马家的待遇你也不是不清楚,老子我就是不爱显摆。就你一床被子,老子赔你百张也没问题!”

    “行行行,你别喊了,我不是已经跟你说清楚了吗?”司马懿看丑哥当即动了真怒,再闹也怕收拾不住:“眭固手下的盗匪已经渐渐被张杨打乱在其他编制当中,猛然聚集起来,是不是要一天联络时间?”

    “是。”丑哥点头。

    “我平定了司马家族,贸然就派子弟私兵去协助守城,那张杨会不会怀疑我们?”

    “会。”丑哥摇头后又点头。

    “主公要真想攻下怀县,十万大军连番猛攻,也定然能攻下。可却偏偏让我们混入城中见机行事,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不知道。”这次,完完全全是摇头。

    “这不就行了?我知道,你不知道。”司马懿满嘴诡辩,最后一摊手道:“你一个不知道的指挥我这个知道的,那坏了主公大略,谁来担这个责任?”

    “难道是我?”丑哥愣愣一指自己道。

    “嗯,行了,知道了就下去吧,不要打扰我睡觉。”

    “可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这个时候我们要按兵不动…….”

    这一句话出口,司马懿当时就有些气不过了:自己这么一番费力忽悠,这丑哥竟然一点都没有晕场?是他认死理儿,还是早就看出了自己的小聪明?

    “你还是赶紧说吧,在马家那等狐狸窝里,你听话不留三分心,迟早会让人把你卖了。你这手段,还差点火候…….”丑哥小心翼翼又向前走了一步,步步逼近司马懿。手中的拳头攥得格巴格巴作响,配上他那张狰狞可怖的脸,威胁意味十足。

    “主公有令,这次行动,全权由我来指挥!”司马懿只是昨日睡觉前,简单布下了简单几个陷阱。纵然枕下的短刃在手,也根本不是丑哥的对手。

    “可惜你不知道,主公就是怕你回到你的地盘之后,你就胡乱做主,故意让我来监督你。你今天要是不把该说的都说出来,我不会怎么着你,但你也应该知道,暗影审讯敌人的时候,有一套拆骨手法,能让人****吧?”说完这句,丑哥终于走到了司马懿床前,待司马懿还想抽出枕下短刃的时候,一把擒住司马懿的胳膊:“就先从卸掉这两只胳膊开始吧,放心,我最后还会给你装回去的!”

    “主公要以怀县为饵,围点打援,算计审配!”司马懿大吼,他士族机敏少年,可不想为耍弄聪明,就让自己白白挨一遍痛苦。

    他知道,丑哥那家伙,绝对会动手的。因为他背后的那个主公马超,就根本不是什么好鸟儿!…….

    “还不错,合作愉快,这个理由完全说得过去。”丑哥松了手,转头离开,但稍微停顿了片刻之后,没有回头却道:“杀人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你觉得你杀了那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那就不必躲在床上。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人杀人的世界…….”

    司马懿一愣,随即放弃了扣动床边机弩的手:看来,真心投靠马家,似乎也不是一个很错误的决定啊。

第一千零六章 攻城之外的思虑

    张杨面色阴沉地从高深的城垣望下去,城脚下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十具马家军士兵的尸体。这些战死者身上的装备都算不错,有皮甲护身,武器也有矛有盾。可是,张杨仍旧蹙了蹙眉头:这些兵士的装扮同中原迥异不同,分别绑膝绑肘,只护住周身要害部位。而且胡须浓密、面深鼻高,颇懂战法。

    这些兵种,张杨从来没有见过。更奇怪的是,马超似乎一点都不心疼这支战力,一天一夜的时间,这支大军来来回回发动了十几次攻击。每次都打得怀县有些捉襟见肘,但却又浅尝辄止,仿佛猫戏老鼠一般逗弄着怀县城。

    张杨抬头又看了看远方,马军的营寨连天遮地,旌旗招展,声势浩大。怀县四面,一时全被马家军团团围住,牢牢地把控住了怀县四方通道,从容不迫,大气凛然。一吞怀县骄横之气,溢于言表。

    对于这些,张杨能做什么呢?该送去求援的斥候早已在马家未围之前送去,他这个河内太守手里的可战之兵只有两万不到,算上怀县城的居民也不过才五万多人。而此时包围县城的马家军,足足有十万之众。另外听说还有三十万大军在温县屯驻,旦夕便可至怀县。

    以马家军的威势,只要轻轻一推,就能把此城推倒。怀县城一陷,马超大军便可源源不断地铺展在黄河北岸,集结成一道无可抵御的防线,在广阔的平原地带与袁公展开决战。可奇怪的是,对面的马超似乎心不在焉,除了昨日一天有意试探一下守军的抵抗意志以外,主力一直按兵不动。

    张杨摇摇头,突然神情一动,耳边又传来雄浑的号角之声。整个马家大军营寨仿佛苏醒的困龙,一番翻转烟尘弥漫之后,数列方队踏着整齐的步子缓缓走出大营。旌旗遮天,兵戈森然,从城头上望去,马家大军仿佛就是倾巢而出的穴蚁,望也望不到边。

    昨天一天这般情况时,张杨的心就一直悬在半空,导致他昨夜根本没有合过眼,此时又看到如此军势,他感觉自己真有些抗不住:“全军准备,击溃来犯之敌,袁家大军即日便可来援!”

    很幸运,怀县城还不是孤城,还有外围的审配大军可以企盼。可悲哀的是,审配的大军迟迟未动,张杨不知道,袁家是不是已经放弃了怀县城,要再武陟那片步好战线,与马家一决生死。

    “杀!”

    张杨看到远方马超右手轻摇,随意之态,仿佛就像扔下几枚铜板。然而,就是这样的动作,两千昨日那些异族人,又一次呼喊着冲了上来…….

    张杨再没有一丝胡思乱想的心情,他大声呼喝激励着城头兵士的士气,另外也终于开口道:“传我命令,调动城中百姓大户前来守城!”

    同一时刻,马超跨骑在赤兔马之上,心中颇有感触:自从吕布将赤兔交给马超之后,多日与其他战马不合群,直至三月的接触之后,赤兔仿佛也明白了吕布心意。开始渐渐接受了马超这位新主人,昨日又一番试骑的时候,赤兔刚开始还有几分抗拒,但随后眼中光华流转,竟默认了马超的这位新主人的身份。

    当然,这样的结果,是象龙小黑狠狠跟赤兔撕咬了一番。马超精心想促成的良马一家人,却因为他这个第三者的插足,而彻底使这两匹马陷入了冷战期。

    “颜良也应该快到怀县了吧?”马超轻捋了捋赤兔的红鬃,开口向身边杨修问道。

    “回主公,下午便可接近战场。看来明日,就应该是决战怀县之日了。”杨修看了一眼备忘录,开口回道。

    超听闻这消息后,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如此叹息一声,有些偏离话题般的说道:“二十二大军,何时才能杀得尽啊…….”

    大规模的军团决战,汉末并不是没有。但触发事件却很低,除非在雪耻报仇或时机成熟时,双方才会展开那样的决战。而一般情况下,两方都是各守阵线,彼此绞缠攻伐,没有一年半载,根本打不出胜负来。

    荥阳雪耻一战时,高干是迫于无奈,不得不应战。可大败之后,两家就极力开始避免这种大规模的硬捍了。一来,的确是没什么技术含量。二来,也是因为一个最简单的道理,孤注一掷,输光太过可惜。

    两家彼此手中都有抛之不尽的兵力,自然会循序渐进。尤其是对于袁军来说,他们大败之后,已然知晓***战力与马家军根本不是一个档次,自然不敢再轻举妄动。此外,他们还是主场应战,完全可以靠严守来耗费马超军粮,待马家大军山穷水尽的时候,再一战而下。

    所以,马超知道,此次纵然颜良真前来援救怀县,也只会虚晃一枪,前来瞅瞅是否还战机可利用,同时利用这样一个举动,让河内太守张杨耗完河内郡最后一丝元气,拖住直至耗死马家大军。毕竟,马家十万大军围困一座小城,颜良已根本无回天之力。

    可对于马超来说,他却不得不算计颜良这支援军。客场作战,马家兵粮得不到有效保障。唯有靠着身后庞大的治下,源源不断向前线输送军粮。这样一个漫长而极耗国力的消耗战,不是马超的初衷。所以,他要仅仅抓住任何一次机会,吞掉袁家的有生力量,让胜利的天平渐渐向马超倾斜。

    目前看来,一切进行的都还挺顺利:大败高干主力,袭劫袁家粮草,怀县也脱口可得。只需马家再打上几场胜仗,待袁绍主力真正要与马家对决的时候,马超就收缩防线,于怀县内布下重兵,退回长安:真给曹操打白工,马超可不是那种傻子。

    战争,有时后退一步,却是最大的进攻。至少,在要付出重大代价时,马超宁愿退出迷局,于幕后耍一些手段,慢慢埋下钉子,待对方出现重大失误后,再雷霆一击!

    他与袁家、与曹家甚至与整个大汉为敌,需要的就是这种松弛有度的智慧。至于说端木若愚以及马家兵士大将的仇,那真正需要谋定而后动。

    这是两天来,马超平静下来之后,彻底理清的思路。

    “德祖,你说这次颜良能带来多少援军?”马超看着前方退下来的帕提亚帝国雇佣兵,又一次微微挥手,示意另一波次小队再度进攻:审配那里还没有出兵,马超不能直接全力攻下怀县这个诱饵。但同时又要造成马家大军相攻甚急的假象,如此便唯有牺牲这些为钱卖命的异族炮灰兵种了谁让这支三万大军,是提前付了全款的,他们挥霍尽情了,也该拿命来还了。

    “属下智短,但若我是颜良,手下两万亲统大军,足以让张杨心生希望了。再多的话,恐怕就要心疼了。”

    马超点点头,他心中的预计,也是这个数目。但想到已经提前埋伏在武陟至怀县路上的马家军,马超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太少了…….突袭之下的三万马家军,足以吞掉五万***。审配那个人,为何那么让人生厌呢?”

第一千零七章 叫阵为号

    张杨充满血丝的眼睛,忍不住阖了一下,可随即他就狠命摇头,将脑中的困意甩开:马家军已经连攻三天了,每一次都是连绵不绝,让整个怀县不得安歇。虽然张杨已经安排了正规军和后备民兵相互换防休息,可身为主将的他,却是一连三天,都没有阖过眼了。

    这个时候,张杨最大的愿望,就是审配的援兵赶紧到达,换下他来好好睡一觉。有几刻,张杨就想,好好睡上一觉又有何妨?一觉醒来,纵然怀县城已经换了马家旗帜,那又如何?

    张杨得知,马家军这次是为开疆扩土而来。一路上对百姓秋毫无犯,更没有屠戮百姓之举,反而在进军当中,还派遣军队保护流民,顺利逃难至马家治下只要马家军不伤害怀县百姓,那城池姓袁姓马,真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一刻,他脑中又一次冒出了这样的想法。可未待他认真考虑的时候,一阵悠长的号角声响起,张杨抬头看着天边的日出,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又来了,每天日出这个时候,马家军的营寨当中,就会升起袅袅炊烟。而待早饭吃罢之后,数万马家军就会如向阳的葵花一般,准时出营站在怀县城下。

    看着马家军一天三餐的安排,不少守城将士都艳羡不已。张杨为此,还专门将一日两食改为了一日三餐,以适应马家军的规律。

    “哎…….少眠果然是胡思乱想。”张杨看着城下马家军在从容不迫排兵布阵,无奈苦笑了一下。可接下来,他便发现,今天的布阵跟往常有些不一样。

    往常马超总会将那异族人排至最前面,让他们成为攻城的主力。可这次,前面那个方阵没有比平时薄了不少,而再他们之后,则是一万羌族大军。最最后,竟然是巨大的投石机和床弩队!

    马家攻城器械甲冠天下,张杨早有耳闻。前三天攻城,张杨以为马超渡黄河的时候,运送不来投石机和床弩之物。可现在看着城下一排排整齐森正的战争利器,张杨的心都凉了:是啊,马超四十万大军尚且能全部渡过黄河,区区百架器具,如何会运不过来?

    可以想象,这次马超要来一次真正的总攻,他会让那些异族兵在投石机、床弩的掩护下,猛攻城墙,冲击城门。随后,待怀县城门被攻破之后,羌族骑兵大举出动,冲击外城,随后,四面马家军俱动,整个怀县顾此失彼,彻底沦落为马超之手。

    只是,想不通,为何前三天的时候,马超不采用这样的猛攻之法?难道是担心兵力耗损过多,还是有其他阴谋?

    “将军,你看!”张杨的心,此时已经沉到谷底。然而,就在此时,身边一亲卫却指着城下道:“马超出来了,看样子,是要与您对话!”

    张杨低头一望,旌旗华盖之下,马超骑着一匹赤焰红马在众将簇拥下缓缓而出,来到城门三十步距离后,才停下朗声道:“张将军,可愿听我一言?!”

    张杨制止住了墙垛之后意欲偷袭马超的操弩手,手扶女墙,放声大笑:“骠骑将军,你我素未谋面,如今也各有长志,今日刀兵相见,又有何言?”

    “将军也是汉室宿将,拱卫司隶多年,忠挚之心,可彰日月。袁本初与我马家为敌,乃是螳臂当车、蚍蜉撼树,超久仰将军英名,今日前来一见,便是有请将军加入马家,共襄大业!”

    张杨听马超一番豪言,脸色惆怅难言。马超这番话,没有一句矫揉造作,完全是肺腑之言。他不说什么汉室,也不说什么公义,在如今这个乱世当中,狗屁汉室和公义,全都是婊zi的牌坊。马超的话很真实,谁拳头大谁就是老大,这让张杨真心有些敬佩马超这样的枭雄。

    因此,沉默片刻之后,张杨没有回一个字。而马超似乎也想到了张杨的顾虑,再度开口道:“张将军,你也知晓,马家此番是为了开疆扩土、造福苍生,自不愿多添杀孽。接掌怀县之后,决然不会妄取百姓一针一线,扰动黎庶一砖一石。若将军执迷不悟,马鞭挥处,玉石俱焚,生灵涂炭,将军日后如何面对怀县百姓?”

    又一张真情牌打出,戳到了张杨的软肋。然而,张杨属于那种明事理却转不过弯儿的人,世事看得清楚,然而抉择来临之时,又墨守陈规。几番犹豫之后,张杨还是开口道:“骠骑将军,张某敬佩您的光明磊落。只不过我深受袁公厚恩,无以为报。今日我与守城豪士感念将军恩德,但投诚叛变一事,张某断断做不出来!只望将军攻破城门之后,善待百姓,你我之仇,非战之罪,却可因战而灭!”

    “好!”马超大笑,得知张杨绝对不可能投诚之后,道:“既然如此,你我便以一战抿恩仇!只不过,将军可要想清楚,我这若是一旦退回去,便是大战开始!”

    张杨无言,只是朝马超遥一拱手。

    马超嘴角先是浮出一抹计谋得逞的笑容,可郑重望了一眼张杨之后,也是敬佩一拱手,就此离去。

    而城墙之上,一名私兵见马超离去,急忙向身边之人小声道:“速速告诉家主,主公已然退下。”

    同一时刻,身为后备军将军的眭固,也得到一名兵士传话,他回头望着那五千旧部,震了一下手中钢刀:司马懿那小子送得这批武器,果然是上等货!老子就想看看一刀砍断敌人手中兵刃时,那敌人脸上惊愕的表情!

    而这个时候,马超也终于回到了中军大阵当中。这次,他没有如往常一般随性举起右手,反而神色凝重,缓缓擎起手中盘龙卧虎大枪,待听到身后军士的呼吸都随着他的动作而一吸一吸之后,他才在枪尖刺破旭日之后,狠然挥下!

    同一时间,战鼓雷鸣,号角嘹亮,灌满了整个战场兵士的双耳,激起他们心中渴盼释放的兽性。早已蓄势待发的雇佣军潮涌而上,马家步兵的操弩手和投石手却在两翼步骑的掩护下,缓缓而进!

    ‘彭!’的一声,第一枚巨石呼啸落在怀县城头上,激碎乱世横飞!

    可随后,张杨的脸色就变了,因为他此时突然又听到一阵不是来自城外的呼吼声。急步迈向另一侧城墙,竟失神落魄看到怀县城内砍杀连天,城中已乱成一团,火光升腾起来,有人在大喊有人在惨叫,满街之上有如蚁粥。

    正面,那些异族兵在弩箭巨石的掩护下,乘乱也攻了过来…….

    “马超马孟起!”张杨一时大怒,心中刚才的敬佩之情攸然消散:原来,此人竟然人前为神、背后为鬼!如此心机手段,自己如何能挡得住?!

    可是,刚才他那一番话,就是假的吗?

    不见得。

    张杨突然明白,原来,战争就是这么残酷,前一刻还可惺惺相惜劝诱,后一刻,便是手段尽出,不死不休!

    自己刚才,为何不答应他呢?

第一千零八章 丑哥斩首

    望着城中大乱,一时间,城头上兵士也不由一阵骚动,士气大跌。

    张杨大声吼道:“镇定!如今敌我不明,正当严守奋战之时。诸军听令,但有乱我怀县者,均为奸细,格杀勿论!”

    再思忖片刻,张杨又道:“速速遣眭固前去平乱,只有城中平定,马家大军不见得…….”

    “将军!那领头叛乱之人,正是眭固。此刻他率兵已经闯入后备营,开始袭击我们后备之军和军资储备!”

    “我早知道,这些贼寇就是匪性难改!”张杨气得双目赤红,可未待他发作之时,一块巨石正好呼啸而来,狠狠朝着张杨位置砸落。刚才那亲兵猛然一把推开张杨,瞬间就被砸成肉饼!

    张杨这个时候,眼珠子都想瞪出来。猛然间似乎又想到什么,急速又扒在城墙之上,伸目眺望:“城门!速速下去守护城门,若是城门有失,怀县城旦夕破矣!”

    然就是这个时候,张杨居高看到,大街上虽然糟乱不堪,但仍旧可以看出两路敌人。一路正是眭固那个王八蛋率兵扑向后备营,而另一路人数不多,却是直接奔向此处城门。

    张杨细细看着人数少的那一路,忽然吃惊道:“司马家的私兵!不对,那些矫健无敌的黑衣人乃是何人?!”

    丝毫不用疑问,那些黑衣人,正是司马懿带来的一百暗影。暗影突入城中后此时爆发,其可怕之处根本不是言语所能描述的。每个暗影,身手都十分了得,以一挡十不在话下。而且,暗影的暗,不仅仅指他们只会隐匿在黑夜和暗处,在汹涌混乱的人群,他们如鱼得水,每次出手,都会让那些还不明情况的县兵毙命。一时游动穿梭,其速度之快,袭杀之强,令张杨叹为观止。

    仿佛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城门之下,也突然混乱起来,一百暗影已然奔至守城兵士面前。其中一人手提大刀,如飞而来,看来是要打开城门,放下吊桥,接应马超入城。有军士阻击时,起手一刀,便劈为两段,竟是勇不可挡。

    张杨死命大叫道:“护住城门!”最后,他自己无奈率百人已冲下城去。

    城门和后备营两处,是整个怀县最重要的两个地方。一旦城门失守,马家大军倾力而入,则怀县随之失矣!同样,若是后备营有失,则守城兵士和器具可能完全消失。而且,河内郡战前所贮藏的军粮财贸,也全在后备营当中:眭固那个家伙,就是知道这一点,才会全力进攻后备营的!

    然而,这个时候,情况危急间已经考虑不到后备营了,张杨与那汉子对上,数刀之后,气力渐渐不支,可恨河内已无勇将,张杨唯有苦苦支撑。

    “来者何人?!”张杨再度接了那汉子一刀,看着自己手上已经磕破了几道口子的大刀,使计问道。

    “某乃马家鹰扬中郎将黄渊是也!”大汉杵刀一立,慨然开言。

    张杨闻言一惊,对于此人,他知之不多,但却也知道,此人是马超起兵之时最早的武将班底,亦是马超最器重信任之人。而且,更神秘的是,传闻说他还是马家暗影中人。如此大将混入城中,为何自己竟然连一点风声都得不到?

    可时机已不待张杨多想,他跳开战团闻讯黄渊,其实只是缓兵之计。右手在后备腰间,已经摸出了一把飞刀,只要再一挥手,那飞刀定然能取了这员上将的脑袋!

    然而,丑哥是何等机警有备之人,若是连张杨这点小动作都看不出,早已死在之前战场不知多少回了。由此,就在张杨欲挥手急甩手中飞刀之时,丑哥的左手已经放在了自己的腰间,以极其隐匿的动作,扣动了元戎弩的扳机。

    飞刀出手,可惜,因突然中断的力气,那把飞刀只飞翔不过几寸,就此跌落在地上。随着飞刀一起蒙尘的,还有张**壮的身子,他的身上此时插着无支钢钉箭,箭箭都射在他的要害。天旋地转当中,张杨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我为什么不同意加入马家?我本该知道,袁公的大军,根本不会前来…….不过,这样也好,终于可以好好睡上一觉了。.”

    而丑哥看着张杨的尸体,纵然身处乱战当中,亦然能把控到不安全地带。他巧步走到张杨面前,蹲下身去阖上张杨的眼睛道:“我向主公请命,要斩下你的脑袋。可现在,突然又不想对你下手了…….你,也算一条聪明的汉子!”

    可是,话音刚落,丑哥竟然挥手一刀,就此砍下张杨的脖子,扬刀大吼道:“张杨已死,尔等还不速速投降?!”

    一时间,混乱的城门之地登时出现了极其罕见的平静期。所有守城县兵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最后,在丑哥那狰狞雄壮的身躯之下,纷纷扔下手中兵刃,磕头投降。

    “对不住,我必须让你尸首两处。因为我个人情感,总及不过主公厚恩。”然后丑哥也不嫌污秽,把那人头郑重地拴在自己腰间:“我这个人,喜欢公私分明。而且,你的脑袋,还是一大笔军功,我舍不得放弃…….”

    而这个时候,那些异族雇佣兵又一次不顾性命冲到城墙底下。徒手攀爬城墙起来,身手轻盈,竟十分了得。此次攻击全然不同往日,他们有进无退,守城将士虽然站了以逸待劳的优势,但在投石和床弩巨箭的掩护下,他们也倾泻不了多少箭雨御敌。

    然而,双方这次毕竟再没有任何克制。打出火气来的守城将士,推下巨大的滚石把他们砸成肉泥,倾倒滚烫的热油淋在他们头上,攀爬到半路的敌军便惨号着落下城头,紧接着火箭射出,将油点燃,城下一片火海。有时候偶尔有人爬上去,一阵刀劈矛刺,人就给从高高处打落地面。

    尤其是城门前守护冲车的那些异族兵,这个时候已经被烫得苦不堪言。虽然有湿的熟牛皮覆盖,但城头上那些可恶的家伙,竟然倒下了大锅大锅融化的锡汁还是铅汁。虽未烫穿湿牛皮,但掉到地面的液体溅起来,正粘到一人的腿脚上,那人站立不稳,惨嗥着摔倒。整个冲车的撞击节奏,因为这一个人被捣乱,晃动的城门再次稳固起来。

    可下一瞬,这些人听到了清晰的金属摩擦声:撞击了十几下没有被撞开的城门,此时已从内部被打开了!

    那些异族兵见状一时还有些纳闷,可丑哥见状却是一声大喝:“愣着干什么?给我冲上城墙,杀光那些守将!”

    同一时间,马超再度挥落手中大枪,一万羌族勇士,挥舞着手中弯刀,嚎叫着发起了冲锋。整整一万大军,犹如澎湃的潮水,狠狠贯入那宽大的城门之中。再之后,便是怀县守兵凄厉的惨嚎,直至丑哥登上城头,将马家的大旗插在城垛之上后,那些县兵才认清了形势,一个个跪地投诚起来。

    随后,就是战后的接收安民工作。可是,这次马超却连城门都没有入,看得城墙上飘扬起马家大旗后,他便狠狠一夹马腹:“全军前进,迅速攻下怀县附近村落,抢占要地,开始铺展防线!”

    而此时司马懿却默默走到了丑哥身边,轻拉了一下丑哥战袍:“丑哥,你有没有胆子,率领你手下七千余部曲,会一会颜良?”

    “你不是说那里,主公自有定计吗?”

    “我总觉得,这几次大仗之后,还有隐情…….难以说明白,就是觉得古怪,仿佛在袁绍那些明面谋士之外,还有一个人在操纵一般。”

第一千零九章 四面围困!

    “最烦在自己属地打仗又不敢还击的!”颜良愤愤将口中的茅草吐掉,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何审配那个一贯阴冷狠毒的家伙,被马超欺负到了脸上,连还击的勇气都没有。

    的确,在自己的属地里打仗,是最痛苦的事了,虽然有着地利人和的优势,但同样也会对自己的属地经济和民生造成巨大的破坏。马超大军有粮草供应的弊端,但除此之外,马家治下丝毫未损。而换到袁家,除了能够就近保障粮草之外,仿佛便什么好处都没了。

    并州一直以来,就是乱战之地,大军初定并州后,民心根本没有依附。一听要打仗。百姓的第一选择就是先逃走再说。尽管审配已经下大力气让那些新入官员劝导,安抚,但每天逃难的平民还是络绎不绝,更有因为疾病、饿死于路上的数在千百计。可最气人的是,那些平民选择逃难的地方,大部分竟然选择了司隶!

    的确,马家自从一统司隶之后,司隶那个地方很长时间都没有战争发生。百姓心附马家,那是大势所趋。可对于袁家来讲。人都跑光了,光占下地盘有什么用?

    打仗最终打得是什么?

    是人!

    没有人,怎么组建军队?没有人,粮草让谁耕种?没有人,整个袁家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当然,颜良以的眼界,还看不到这一点。但他却感应的到,让马超欺负到家门上来。绝对是不可忍的一件事儿,审配那个家伙比自己懂更多,为何还会面对马超的咄咄逼人,不敢应战?

    颜良想不通这些,所以,整天看着审配那张嘴脸也觉得厌烦。正巧有了怀县之事,颜良借此就出来透透气。

    “将军!怀县那里火光四起,喊声震天,看起来,好像是马超大举进攻了!”一个斥候跑回颜良身边,大声汇报道。

    “多打起我的旗帜,缓步进军!”颜良闻言之后,微微思索了片刻,开口说道。

    众人听得这个命令之后,脸上不由露出一抹古怪郁闷之色:按说,这次是解救怀县之危,自当全力奔袭。可颜良倒好,一路上走走停停,丝毫没有半分紧迫感。而且,旌旗战号,扯得漫天都是,更让这些出来时一腔热血的冀州精锐寒了心。

    “将军!怀县已经危在旦夕,你为何还这般磨磨蹭蹭。若是失了怀县,主公怪罪下来,我们该当如何?”副将高平这次忍无可忍,终于开口问道。

    颜良闻言,猛然抽出腰间大刀,回头一眼就盯上了高平。高平被颜良这么一瞪,整个人都往后仰了一下:颜良是谁?河北一代名将,死在他手下的武人比黄河岸边的芦苇还多。虽然在马超手下有过一次败绩,但败在马超手下并不可耻。更何况,整个黄河以北,至少在目前,所有人在世的武人加到一块儿,好像都不如“颜良”这个名字煊赫。

    看到这副将如此反应,颜良似乎才消解了一番心中之气,好以整暇地拿起手中大刀又磨起了指甲:“你懂个屁!怀县之前在审配棋差一招之后,就已无力回天,我们两万兵马贸然送上去,是要给马超十万大军再加点菜?”

    “可是您刚才还说,最烦在自己属地打仗又不敢还击……..”

    ‘啪’的一巴掌,

    颜良一下将高平扇倒在马下,看着这个不透气的家伙,心中的郁闷更加不耐:“蠢货!大军在手不敢回击,那是懦弱。我手下两万骑兵,遥相呼应怀县,是审时度势!”

    “是是…….”高平被打得满嘴吐血,再也不敢回嘴,只好顺着颜良。

    然而,就在这个小插曲便要过去的时候,颜良耳际突然一动,随手就擎起大刀护住自己的左脸。

    ‘当’的一声,

    颜良清晰感觉到,这支暗箭的威力有多大,竟然震得他手臂发麻!

    “敌袭!”颜良第一时间便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儿,直接开口大吼道:“速速结阵随我冲锋!”

    不得不说,颜良身为河北名将,在突然遇袭之后的反应,是最为犀利准确的。军队遇袭之后,并不是说结阵应敌便可。同时,若是能运动冲锋起来,那便就提前有了更大的余地。或战或退,只要操控得当,几乎同正常交锋没有两样。

    更何况,颜良手下这支部队还是他的亲统精锐,得颜良一声令下之后,迅速反应过来,兵士前后来回奔走,擎刀持盾,只在一盏茶的时间,便结成一个圆形防御之阵。

    可是,就在圆阵刚刚结好的时候,巨大的圆圈之外,陡然便冒出了一具具白色的厉鬼,颜良定睛望去,面色不由大变:“他娘的,竟然是这种东西!”

    整齐而又沉重的脚步声急速逼近,这个时候,所有人都看到无数身披铁甲、头戴铁盔、手持盾刀的马家步卒,他们在身外都披一袭白衣为标,看起来仿佛一头头活动的白色雪熊,已经踏着整齐的步伐朝着他们冲了过来!

    “武卒!”副将高平读过几卷史书,凛然喝道:“将军,是名将吴起所创的武卒!天啊,竟然能有如此之多!”

    所谓武卒,其实就是全身披甲的重装步兵,由战国时代魏国名将吴起所创!

    史书记载,魏武卒训练成军后,在吴起率领下南征北战,历经七十二场大战,其中六十四战完胜,其余平手,竟无一败!

    与魏为邻的秦国可谓深受其害,阴晋之战,五十万秦军竟被五万魏武卒所败,以致华山以东的大片国土沦陷,秦国由是人口锐减、国力衰微,秦孝公赢渠梁临危受命,这才有了后来的商鞅变法以及秦始皇兵吞六国!

    武卒战力非凡,但所耗却颇多,一个武卒的花费,足足抵得上三十个轻甲步兵的消耗。而且,所选之人,必须是孔武有力大汉,方能撑得起几十斤的战甲。由此,战国之后,武卒极少出现在战场。毕竟,养活一支武卒精锐,实在太考验国力了。

    然而,整个汉末也并不是说武卒就彻底销声匿迹了。当年董卓雄踞长安之后,他手下大将吕布帐下就有一支简易版的武卒:陷阵营!

    很长一段时间,马超不知道是否要将他手下那三千重装步兵简化成陷阵营,还是将陷阵营重新打造成武卒。直至后来马超在长安典藏馆里找到当年吴起残本后,再经由马家用兵大家完善传给高顺,马超才下定了将高顺陷阵营完全打造成武卒的决心。

    两营七千余武卒,足以横扫颜良两万精锐!

    然而,这还只是开始,在武卒阵便要冲入颜良游动圆阵之后,官道前方,已经想起了惊天震地的马蹄声:与高顺一同出现的,自然是张辽的雁北骑!

    骑兵,在冷兵器时代,向来是步兵的克星。尤其是冲锋起来的骑兵,对上步兵更是所向披靡!

    除此之外,后方和右侧,还有太史慈率领的马家精骑和魏延所率领的马家轻甲步兵。整整三万马家大军,四面将颜良两万兵马围困起来,几乎组成一张无懈可击的大网,只需死死压迫上去,那锋利的网线,足以将颜良兵团绞成支离破碎的泡沫!

    “他奶奶的,马超还真看得起我颜良啊…….”颜良微微眨了一下眼,他知道,这次若无奇迹发生,今天就是他最后看到天上的太阳了。

第一千零一十章 骑兵对精锐!

    面对着已经结好防御阵的颜良,做好的作法,自然是用骑兵往来冲锋一番,消耗敌军的战力和士气。如今战场之上,只有张辽的雁北骑和太史慈率领的马超精骑,所以承担这样重要任务的,自然是他们两人。

    所以,在冲锋至敌军还有五十步的时候,高顺和魏延同时擎起了手中的令旗,重装武卒和马家轻甲兵同时铺散开来,将整个战场的包围范围扩大,使得那一张网撑得更密更严实一些。

    同一时间,张辽和太史慈彼此遥望了一眼,他们的意思很明显:既然两人都是骑兵,战力也差不多,那就以颜良的兵力为赌本,试一试对方的指挥统御能力!

    太史慈的脸色比张辽更凝重一些,加入马家之后,他才感受到马家军事层面上的雄厚,良将悍将智将和儒将比比皆是。而为将者,哪有一个没有争强好胜之心?尤其对于太史慈这位后进之将,更想尽快在马家拼出一个名头来。

    还有,颜良能在瞬间反应下挡住自己的必杀一箭,已经让太史慈的傲气收到了严重的挑衅!

    冲锋当中,训练有素的马军主骑们开始大声喝叱骑兵变换队形,其中一半的骑手摘下得胜钩上的短槊,把身体伏下来,排成一条横列,每一个人与同伴都相隔半个马身的宽度;另外一半则摘下挎肩的元戎弩,保持在槊手前十步的距离。

    这是一个最标准的马家式攻击队形,首先马弓手们会放缓速度,射出第一和第二支箭,令敌人造成混乱,这时候槊手大举突前,利用西凉大马的爆发冲撞和用长槊和矛对敌人进行扫荡与刺杀,一举贯穿阵形。马弓手们会再度射出第三和第四支箭,并向两侧偏离,走过两条弧线,在战阵的另外一侧与破阵而出的槊手会合。

    而张辽这个手下的雁北骑则不然,这支队伍多次与鲜卑乌丸交战。所以他们的战术与异族多少有些相似,他们同样摘下了挎肩的强弓,但更多的骑士则是擎起了雪亮的***。整个阵型看起来,也不是正面突破阵型,而是打算绕着颜良的圆形结阵环杀,犹如削苹果皮一般,一层层将颜良最外围的大盾兵手削去,露出里面鲜美多汁的果肉。

    颜良的部下有两万人,所以这场大战,将会是一场很耗时间的一场战役。而且四面被围之下,颜良根本任何想纠缠的想法。第一时间的反应,他便是寻找四支大军当中,最薄弱的环节。

    只是扫荡一眼之后,颜良就判定出了这个包围圈的最弱环节,那就是魏延率领的马家轻甲步兵。若是对上其他诸侯的步兵阵,颜良的眼中,看到的不过都是土鸡瓦狗而已。

    可是,独独是马家,在四方最弱的环节里,也要比其他诸侯的步兵团强上两个档次!

    后面这支马家步兵团横贯亘立,大戟和长矛林立,队形颇为严整。他们选择的位置很巧妙,右侧是高顺的重装武卒,左侧是一处绵延的丘陵,队形正好卡在中间。想要攻击他们,唯有做正面突击。仿佛算准了袁营不会出来接应,这队兵团的背后甚至不做防备。

    颜良在就在这瞬息之间,将整个战场情况都收入了眼底,而就是这短短的一瞬间,太史慈的马家精骑已经距离自己的圆形阵只有三十步的距离了:“听我命令,迅速变换圆形阵为锥形阵,前队变后队,全力从后方冲破突围!”

    这样的决定,颜良很是无奈,要知道,在即将交战之时,再让部队变换阵型,很是考验主将的威望和平时的带兵能力。若是两点稍有一点不足,那整个队伍在变换之时,遭受攻击,极有可能全盘溃乱!

    可是,这个时候,唯有让队形变得狭长一点,即便牺牲了侧翼的安全,也要让正面的穿透力变得更强。至于说前方和左右侧的敌人施加压力,使整个队伍陷入危险的代价。颜良已经没有办法去顾及了。

    一万七千余骑兵奔驰起来,声势浩大犹如末日来临,整个大地都微微地震动着,如同一头远古巨兽踏地而来。颜良的军令虽然已下,但那些外围的盾手的眼光却怎么也离不开那汹涌而来的马家骑士英姿!

    他们看到,马家骑士已经弯低了身子。

    他们看到,马家骑士已经高举了元戎弩。

    他们更看到,马家骑士嘴角已经露出了嗜血兴奋的狞笑!

    ‘嗖嗖嗖!’

    密集如蝗的箭雨终于发威,第一波足足有三千多支的箭雨遮天盖日,将空气都刺破尖锐的呼声。正在变阵的颜良军士毫无意外都为之一怔,再之后,便看到那些箭雨狠狠朝着自己攒落下来!

    “竖盾防护!”颜良的嗓子在这一刻都超出人声的极限。

    然而,这已经晚了。

    同一时间,又有雁北骑的两千羽箭在空中形成一片密集的乌云,在空中划过一道弯弯的弧线,霎时飞临颜良军阵头顶,然后带着锐利的啸声像无尽的雨点般铺天盖地扎落下来。

    “啊!……..”

    “哇!……..”

    “呃!……..”

    各声各样的惨叫声从颜良周围连绵不绝传来,变阵当中缺乏盾牌保护的冀州兵在箭雨的洗礼中哀嚎着倒地,有人被射穿了咽喉直接毙命,有人被射穿了胸膛奄奄一息,也有人被射穿了大腿,血流不止而哀嚎不息…….

    “撑住!”颜良大声呼喊,这等危急时候,主将的表现最为重要。

    将是兵的胆!

    然而,颜良话音刚落,‘笃‘的一声闷响,颜良感到右臂一震,一支锋利的箭矢居然射穿了他的木制包铁圆盾,往下露出了冷森森的箭头,饶是颜良见惯了生死,也不禁心头一颤:他看到,那个马家精骑的大将,收回手中的弓箭,抽出了背后的双戟。

    颜良可以肯定,自己刚才用大刀挡住的第一箭,就是此人所为。他更认识,那个人就是在濮阳留给他大腿一道深深伤疤的太史慈!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更何况,太史慈那个家伙还做出了射箭邀战的挑衅!

    若是往常,颜良早就冲锋上去,与太史慈大战一番。可是,这个时候,并不是他的手下大胜追剿之时。这个时候的他,统帅身份要远远重要于战将身份,因此,颜良无奈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吼道:“你们都是猪不成!冀州弓弩甲冠天下,就不知道变阵当中迎敌反击?!”

    毕竟是颜良亲锐,话音刚落,那些反应过来的冀州精锐放慢变阵的速度,扯下大弩,对着马家精骑和雁北骑变发动了反击!

    射人先射马!

    这些精锐自然知道这个浅显的道理,更何况骑兵已经冲到近前,他们也根本用不着仰射。

    ‘嗖嗖嗖!’

    ‘梭梭梭!’

    第二轮的箭雨,是冀州的强弩与马家箭雨交相辉映,不少箭支甚至在空中相撞,偏离了正常的射击轨迹,在强大的力道带动下,乱射到自军及四面八方!

    这一次,真正人仰马翻。

    这一次,也真正血流成河!

    扑倒的战马阻碍了片刻的冲锋,然而,更多的马家精骑和雁北骑已经奔袭到了颜良军阵之前,他们雄健勇猛的冲击气势,已经犹如一柄无悔的利剑,狠狠刺入颜良军阵当中!

第一千零一十一章 相战!

    两波箭雨的降临,只是短短的盏茶功夫。然而,就在这个时间里,就有数千名冀州精锐伤亡。可更大的伤亡,却是在骑兵狠狠冲撞在军阵之后!

    很明显,精锐毕竟是精锐,他们在变阵的时候,仍旧保持了最基本的兵种相护。盾手在外,弓手在内,可是流动的盾手却已经失去了防护的作用,没有形成一道盾墙的单独盾手,根本构不成有效的防御!

    极少的马家精骑直接冲到了盾手面前,然而后继有力的投枪又开始发威,借助战马冲击之力的投枪专拣那些来不及固定大盾的盾手,锋利的三棱金属投枪尖直接洞穿了大盾,一击之下,便令一面大盾失去原有的功能。而更多的,是马家精骑直接狠狠撞上那些盾手,雄健有力的西凉大马在骑士的精良骑术操纵下,前蹄狠狠踢踏盾面,连人带盾直接踏得粉碎!

    然而,这其中也有不少倒霉的马家骑士,在操纵战马的时候被利箭射中战马,飞出去的身体落入颜良军阵当中的矛林刀雨当中。身体顿时四分五裂开来,鲜血洒遍大地。还有被马镫绊住双脚的骑士,任由疼痛受惊的战马拖拽冲入敌军阵中,被一阵刀枪乱戳,死得血肉模糊。

    可是,整个战场仍旧是马家军占据上风,凶狠猛恶的马家骑士看到那一幕,非但没有退缩,反而更刺激起了他们心中的兽性,不少马家骑士,直接扯起战马,飞身跃入颜良兵阵当中,长矛短槊乱扫,只会扰乱一处,造成一片死亡。随后,在人和战马被砍刺至一个血葫芦之后,才与敌人同归于尽。

    前仆后继的马家骑士,等同拼命的冲击,很快便击垮了冀州精锐的战心。他们见过不过悍不畏死的敌手,可是如马家这般集疯狂和冷静的战法,他们却还是第一次见到该冲锋的悍不畏死,该继续突破的,仍旧冷静射箭。这样的骑兵,简直就是天下所有军队的噩梦!

    而这个时候,张辽手下的雁北骑也接近了颜良军阵。虽然他们胯下战马的冲刺力不强,可是他们选择了扬长避短,娴熟的操纵技艺,使得他们冲击成了一道弧线,以逆时针的轨迹,缠绕在军阵周围,雪亮的***轻易就削断冀州精锐手中的长矛。随后下一个骑士的一刀,便将那人的头颅斩飞!

    整个战场可以看出,正在变阵的袁家精锐自马家精骑的冲锋处完全陷入瘫痪。他们选择了最薄弱的一点,狠狠锲入捣毁。而游动的雁北骑,则是在外围一层层削薄着颜良精锐的外皮血肉,使得整个颜良精锐阵仿佛被狠狠刺入一根重刺之后,再被剥皮抽筋!凄厉的顽抗,犹如巨龙挣扎咆哮,却怎么也摆脱不了椎骨之痛!

    ‘当!’

    颜良奋力一刀斩在重矛的矛尖上,挡开了疾驰而来的马家骑兵这雷霆万钧的一刺,两马交错间,颜良冰冷的钢刀从马家骑兵的颈项轻飘飘的掠过,血光飞溅,头颅飞起。然而还来不及喘息时,颜良便发现,整个战场之上绽放出的璀璨浪花,人体抛飞、战马悲鸣,兵刃的冷辉迷乱了明亮的天空,殷红的血液染红了冰冷的大地。这一刻,他最珍惜的精锐性命,竟然卑贱连野狗都不如!

    可是颜良此时已经无法控制整个战场。马家的前锋已经插入自军的阵势,霎时间就有数十名士兵被长矛挑翻,还有更多人被高大的马头硬生生撞倒在地,再被铁蹄践踏,惨呼连连。原本严整的阵线一下子被敲开一个大大的血色缺口。骑兵们争先恐后地从这个缺口涌进去,迅速朝前方同伴的侧翼补位,很快形成足够的宽度,减少接敌方向。

    骑兵源源不断地冲入缺口,继续扩大战果。颜良已经预料到自军会在下一刻被打得分崩离析的局面。然而无法脱身的他,只能在前后分离的状况下,做出壮士断腕的决定:“大军随我冲锋,后面的兵士,给我死死拖住马家的骑兵!”

    这一声命令,造成了整个军阵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原本的后军在变换成前军之后,明白了颜良这是要突围,纷纷大呼高喊;而陷入马甲骑兵围困绞杀的精锐明白,颜良这是要放弃他们脱身,一时间,这些兵卒变得更加疯狂,拼命向前军靠拢,希望可以搭上突围的末班车。

    而这个时候的困兽犹斗,果然也给战场带来一阵不一样的惨烈。数十名身披皮甲的戟士疯狂突进,高抬长戟,然后狠狠啄下去。每次凿击都能击穿战马或骑手的头颅。滴着鲜血和**的戟头再度被抬起,戟士们大喝着上前突进,继续对敌人进行打击。对于这种人求生欲极强的人,失去速度的骑兵没什么好法子对抗,战马的嘶鸣和骑手的呼救声此起彼伏。

    可惜,战场上,兵士齐心协力才是做好的作法。一人的武勇疯狂,改变不了任何状况。马家骑兵的确在这一刻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可是在张辽和太史慈的双双下令后,他们的冲锋突进很快就变成了三三一组,之后的冀州精锐,在还来不及挥动武器的时候,就会被前方的骑士吸引,却被侧方的骑士斩杀。越来越混乱的拼杀,更加剧了他们的死亡。

    面对着颜良大队的突围,张辽和太史慈丝毫没有任何反应。这个时候,重甲武卒和轻甲步兵已经参合混为了一团,根本再没有薄弱环节一说。基本上,马家的战兵对,已经成为武卒在前、长矛手和刀盾手在侧,弓箭手在后的四人小阵,他们已经等待了多时,就等颜良大军自投罗网!

    果然,面对着颜良精锐奋不顾身的全力冲击,他们首先的回答就是一阵箭雨。之前他们一直不动手,就是怕他们的掺和扰乱了骑兵的节奏,现在有送上来门的军功,他们没有理由拒绝。

    同时,颜良这个时候也发了疯,他任由弩手在前,拼命射击敌军,意图耗尽弩手的作用,迅速打开一个突围的缺口。可惜,对面步兵当中,盾手早已树起大盾,而重装武卒只需微蹲一下身子,身上的铁甲就可以挡住弓箭。

    所以,射入马家步兵团当中的箭雨,虽然也有效果,但效果不大。可颜良的弩手因为是全完暴露,在失去了任何防护之后,他们一批批成片倒在地下,犹如被收割的麦浪,只是渐渐饮饱鲜血的大地变得粘稠,给整个战场带来不一样的血腥惨烈!

    可以说,颜良此番受困之后,他的表现仍旧可圈可点。然而,在兵种配合和兵种相克之间,马家迅速占领了上风。战役到了这里,颜良几乎已经绝望了,在马家军精密算计下,他的统御和勇武,根本没有半分作用!

    可以预料,一头扎入马家步兵阵当中的自军,也只是一场乱战,在人数根本不占优的情况,被完全剿灭只是时间的问题。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整个战场的大后方,突然传来一阵犹如滚雷一般的闷响。响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颜良死命向前望去,只见在马家军阵之后,陡然出现了一支看样子足足有三万的大军!旌旗展处,一个大大‘高’字龙飞凤舞!

    “是高干!是那个家伙来救我们来了!”这个时候,颜良从来没有感觉到,那个整天不善言辞的家伙,是那么的可爱!

第一千零一十二章 乱战!

    三万!

    整整三万幽燕精骑!

    很显然,这是有人看破了马超的围点打援之计,令高干后发突至,全力参与这场战役!

    高顺和魏延在看到这一点之后,马家军第一次陷入了配合失败的情况:高顺下达的命令,是让武卒全力突破,击溃颜良前部。同时,令骑急出,向张辽求援,调骑兵对骑兵!可是魏延下达的命令,却也是马家步兵全力前进,剿杀颜良前部。而且,他的求援并不只是向雁北骑,同时,连太史慈手下的马家精骑也一并求援!

    这种情况,高顺作法没有半分差池,却有两分消极。而魏延的命令也没有任何过失,但却有三分激进!

    “魏延!”高顺看到魏延的部下也摆出冲锋阵后,当即大怒喝道:“速速回防,摆出拒马阵御敌!高干来的是三万幽燕精骑,而不是三千!”

    “高将军放心,三万幽燕精骑自有马家铁骑和雁北骑对抗,某等只需尽快斩杀颜良残兵便可!”魏延听高顺怒吼,心中也不禁有些恼怒:开玩笑,用步兵对付骑兵,付出的代价该有多惨重?为今之计,就应该令骑兵对骑兵,步兵尽快摘取颜良那里的胜利果实!

    如魏延所想,全力击溃颜良残部之后,再让雁北骑和马家精骑对付那三万幽燕精骑完全没问题。但这样的作法必须有一个前提,就是击溃颜良残部之前,高干的幽燕精骑突入不到自军阵前。可事实上,为了这次合围颜良两万兵马,魏延和高顺的步兵都没在后方做任何防护准备!

    所以,身经百战的高顺此时被魏延一激,只得擎出马家令符:“魏将军!此次我以主公之命,独掌全局,令你部下速速回防,拖延敌军骑兵!”

    魏延见令,已无可奈何,只得迅速下达变阵命令。可如同颜良一样,部下变阵,可不是瞬息即变,七千余人选点步兵,至少也得需要一炷香时间。而高干的幽燕精骑见颜良已被围困阵中,更是由潮汐涌进变为浪涌激飞加速而至!

    而这个时候,张辽和太史慈也被气得不行。这个时候,雁北骑已经环绕起颜良后部进行起了一层层的围杀,而马甲铁骑也在冲破敌军防御之后,乱入敌军阵中,四面突袭切割敌军的阵型。假如照此情况发展下来,再有半个时辰的时间,整个颜良后部,完全就可以被切割绞杀殆尽。可高顺魏延的求援令一来,他们只能层次下达收缩命令,让那些已经陷入疯狂杀戮节奏的骑士停下脚步!

    已经杀入敌军阵中、切杀得十分豪迈的骑兵,怎么可能突然收手?!击溃战就需一鼓作气,全力打垮敌军的士气,方可收兵而退。可现在,陷入绞缠胶着的战局,谁先后退,谁就吃亏!

    而反观颜良兵士,因为得知了援军到来,已经低落的士气陡然又爆发升起。尤其是他们看到雁北骑和马家精骑在收缩阵型的时候,更是在各级屯长伍长低级士官的呵斥下,纷纷从两翼聚拢过来,把缺口封闭,让前锋身陷阵中无法自拔。

    骑兵的优势在于奔驰,当他们停下脚步陷入步卒的沼泽时,处境便会变得十分悲惨。他们被迫从马上跳下来,拔出***,背靠着坐骑跟敌人对砍。马上马下的优势骤然逆转,很快这些手握短刀的骑兵,就生生被长达七尺的步矛搠死。不时还有受惊的马匹把骑士甩下,负痛狂奔,然后被几支利箭钉住,跌倒在地动弹不得。

    而前方高顺与颜良的战斗,也并不是十分是顺利,虽然重装武卒无论是装备还是武器完胜颜良军,但却架不住求生**极强的疯兵。看着前方就是生路的冀州精锐,在第一波接触后被杀得毫无还手之力后,也都学聪明和变得更疯狂了。刀盾手们再也不用环首刀与武卒对抗,而是弓腰使力,用大盾去撞击武卒;长矛手和弓弩手,则直接放弃了手中武器,纷纷用血肉之躯,一个个飞身扑下压向重装武卒!

    事实上,他们拼死突围的方式,恰恰是对重装武卒最有效的方式,唯有将重装武卒打倒在地后,轻步兵才有可能用长矛、用弓箭攻击武卒最脆弱的咽喉和脸面手脚等处。陷入如死士一般的战争海洋当中,虽然七千武卒仍旧占据上风,可是要说斩杀殆尽这些精锐,至少还需要一个时辰。

    可时间不等人,尤其是在战场上,时间更是宝贵无比。就在重装武卒陷入厮杀的时候,高干直接对手下下达了全力冲锋的命令!面对着已经初具雏形的拒马阵,那些幽燕精骑没有半分退缩,直接连人带马冲撞了过去!

    这也是以命搏命的打法!

    整个战场,不知为何,直接便陷入了做惨烈、最原始、最血腥的阶段。这点,双方应该都很自豪。因为他们都是彼此主公手下的精锐,不是什么乌合之众,在需要他们奉献出生命的时候,他们丝毫不吝啬犹豫!

    精兵的对抗,从来就是这么惨烈!

    “噗噗噗~~”

    “膨膨膨~~”

    三万幽燕精骑终于冒着箭雨冲到,连人带骑恶狠狠地撞上了马家军拒马阵上,锋利的拒马枪顷刻间便将成百上千名幽燕精骑连人带马刺成对穿,可幽燕精骑狂野的冲势也令汉军的拒马枪纷纷折断,在巨大的惯性驱使下,已经丧命的战马继续往前奔行,重重地撞上了汉军重装步兵竖起的无比坚固的盾墙,巨大的撞击声霎时响彻长空。

    巨大的撞击声中,无数可怜没有马镫的幽燕精骑霎时被巨大的惯性高高抛起,等他们从空中疾速坠落时,才惊恐地发现,等待他们的只有一片片密集如林的锋利长矛~~

    可马家军的防御也只能维持到这里了,因为没有完全布好拒马阵,所以悍不畏死的幽燕精骑在完全放弃生命的情况下,终于在一波接一波的惊涛骇浪,连续不断地、恶狠狠地撞击下,使得最前方的大盾彻底破碎!

    之后,骠悍的幽燕精骑展现出惊人的杀伤力,大量的马家军被锐利的长矛戳穿,被锋快的马刀辟为两截,被奔蹄的铁蹄踏碎了头颅,他们流尽的鲜血染红了整个丘陵,但幽燕精骑冲破大盾组成的拒马阵后,却始终没能冲垮马家军的兵阵,因为马家军的阵形太密集了。同时,他们更知道,他们一旦失陷,身后的袍泽就会完全暴露在敌人的铁骑之下!

    无数马家军倒地死亡,更多的马家军却嚎叫着扑了上来。他们在马家富足的供养下,已经过上了一辈子都不想的生活。但有一条,但凡有人战场上怯战,很可能会被就地斩杀,即便有幸被驱逐出马家军,那他们也会迎来的妻儿的哀怨,街邻的指责和所有人的唾弃。失去物质不可怕,而失去兵士的荣誉,会让他们生不如死!

    颜良咆哮着砍下一名马家精骑的头颅!

    太史慈冷峻射翻一名冀州精锐!

    魏延大刀横扫,带起一阵腥风血雨!

    平时沉默的高顺,也爆出了粗口!

    张辽脸色更加阴鸷,唯以杀戮来平息!

    高干抽出刺入马家兵卒的长矛,面色焦虑!

    强烈的杀机在战场上空升起,组成一股不消不散的怨气。仿佛越发明亮的阳光都也照射不破那血气蒸腾的大地,任由这股血气怨气变幻着狰狞诡异的嘴脸,大口吞噬着所有的生命,纠结翻滚着…….

第一千零一十三章 两败俱伤

    眼见自己的部下浴血奋战,而拥有三万幽燕精骑的高干还未突破战阵,勃然大怒的颜良便知道他应该如何去做了:雪耻报仇!用敌将的脑袋,打击掉他们的悍勇士气!

    急速拍马上前冲击,颜良的目标,自然是太史慈。可是,被杀机牵引的太史慈却丝毫没有接战的意思:这个时候,颜良的部下只需要突围便可,颜良可以换成战将的身份。可太史慈还要指挥马家精骑上前阻击幽燕精骑,他不可能放手与颜良再战一次。

    然而,就在此时颜良却得理不饶人,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蹄声强健而有力,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巨鼓之上,让心脏为之一颤。太史慈猝然回首,看到颜良骑着他那匹乌丸骏足带着副将亲卫已经杀入到自己的军阵当中!

    他忍无可忍,可是,这个时候,他还有更重要的使命,咬了咬牙之后,太史慈催动战马,带动着部下继续迂回前进。

    “太史鼠辈,莫不是只会偷袭取巧不成?!”颜良擎刀大喝,他从来一直认为,自己摆在太史慈那一次,不过是太史慈偷袭而已。

    武将岂可受如此污蔑?

    太史慈脸色涨得通红,他握紧手中大戟,便欲出战。可就是这一瞬间,一柄刚猛的大锤突然带着凌厉的罡风想着颜良战马砸去,太史慈定睛一看,只见寒古古早就放弃了骑马,竟然步战杀到了这里!

    “将军,指挥。我来对付他!”寒古古话很简短,他看到颜良急掣战马躲过大锤之后,他瘦小的身躯如灵猫一般,匍匐便窜到了颜良身边可怜的一堆血肉之间,捡起了他的大锤。

    太史慈见状,不由大急道:“退下!马战胜步战!”

    的确,寒古古不善骑马,自然不知晓马战对步战的威力。首先,骑马居高临下,力大势沉;其次,战马同样是一战力,咆哮踢踏,总能扰乱对手进攻节奏;最后,也是最无奈的一点,步战的敌手,很难够得着马上的骑士,尤其是寒古古那样,使用短柄大锤这样的武器!

    果然,颜良见自己被一个名不经传小将偷袭,当即大怒,一提马缰,双腿夹紧马腹,直接人力而起。而瘦小的寒古古猛然看到腾起的大马和扑腾乱踢的前蹄,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对,翻身躲在一旁后,正好看到颜良的大刀裹挟力劈华山的雄浑气势,陡然劈砍下来,寒古古无法,只能举锤硬抗!

    这个时候,太史慈已经飞快掣出一箭,而同一时间,一道黑影闪过,手中利刃如秋月寒光,直接袭杀颜良咽喉。颜良大怒,当机立断下,直接右手竖砍,左手竟然一把擒过他身边副将高平抵挡在前方!

    ‘哇啊!’

    ‘当!’

    凄厉的叫喊响彻天宇,先前还扑腾如兔子一般的高平,转眼间就前胸中了一剑,咽喉被刺得洞穿。而同一时刻,寒古古也架住了颜良的大刀。然而,就是颜良中途已经卸了一半力道的刀力,也真得寒古古双腿麻木不堪,很是气愤承认了这个事实之后,一个懒驴打滚逃离了颜良。

    而刚才袭杀颜良的张灿,也飞速潜入人群当中消失不见。唯有几声突兀的惨叫声响起,才知道他又开始锋芒展露。

    恰好有了这一时机,高顺骑着骏马急速赶到,纵然心中急怒不堪,还是对着两人大吼了一句:“都给我退回去,以后学不成马术,别再出现战场!”

    再之后,高顺只是同太史慈点了一下头,太史慈便知其意。在高顺敌住颜良之后,他纵马呼啸,急速赶至前方汇合魏延抵抗高干。

    终于,马家骑兵和高干骑兵见面了!而这个时候,魏延惨然望着自己的部下,溅满鲜血的脸上已尽是狂怒:整整七千余马家步兵,在短短几盏茶的时间,已经消耗殆尽,唯有五百亲兵还死死护在自己身边,拼死接战!

    可魏延狂怒,高干又岂能不怒?三万幽燕精骑,竟然需要三千余死伤的代价,才能冲开步兵阵,如此战绩,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杀!”魏延拼了!

    “随我冲!”高干放下身段,身先士卒!

    “冲!”张辽的脸几乎已经快要滴出水!

    “马家军威武!”太史慈听得这几声狂吼,突然之间,从喉中迸出了这个口号!

    一时间,整个马家大军似乎中了什么魔咒。在奋战了一个时辰之后,竟然也齐齐爆吼出这个口号。一时间,连绵不绝的口号声传遍整个战场,令所有马家军士激起最后一股气力!

    ‘轰!’地一声,

    在箭雨弥漫当中,张辽和太史慈兵分两路,狠狠撞上了同样已经斜冲杀敌的幽燕精骑。这个时候,再也不分什么马家突击式和幽州突击式,也没有什么雁北骑、马家铁骑、幽燕精骑的区别。这个时候,完全就靠着最凶悍的拼命、最胆敢的搏杀和最精湛的马术!

    三股骑阵带着强大的惯性,就像一波滔天的巨浪,铺天盖地掀起再狠狠罩落下来,顷刻间战场人仰马嘶、血肉翻飞,上千柄锋利的长矛折断,上万把短刀无情地斩落下来,在空中划出无数道诡异的弧线,和着连绵不绝的惨叫声冲宵而起,带起一蓬蓬如雨的鲜血,为最后的一击写下无解的注脚!

    “高将军、张将军、魏将军、太史将军!”

    凄厉的厮杀声中,高顺、张辽、魏延、太史慈四人,同时荡开身边敌军,猝然回首,竟然看到官道大路上,丑哥率七千部曲前来。而丑哥看到整个战场已经支离破碎到了极致,所有的战阵都松散成一团团、一块块,各色旗帜彼此之间的距离明显杂纷混乱。人山人海的地域已经成为一片尸山血海,不由皱了一下眉头,高喊道:“主公有口信,诸位将军坚持住,主公已带十万大军前来决战!”

    全力扯破嗓子吼出这命令之后,丑哥随后猛一挥手,也不敢发射弩箭,直接就冲入了乱战当中。马家军得此消息,自然士气纷纷大振,咬着牙挥霍出体内最后一丝力气,与敌人同归于尽。

    可高干却脸色突变,狠攥掌心道:“传我命令,大军速速退!”而本就是要突围、但因战至疯狂的颜良,猛然被这句话惊醒,不由大力撞开高顺道:“马家勇悍战将果然如云似雨,我们来日再会!”言罢,颜良呼喝传令,也收拢兵卒,开始撤退。

    许是再有两柱香的时间,战场的局势终于明朗,颜良无可奈何带着所剩不多的残兵逃溃。而高干则是指挥幽燕精骑,死死抵住马家骑兵的追杀,便战便退活人一旦抽开,放眼望去,方圆五里的地界,都是堆积如山的尸体。尤其惨烈处,更是血浸地面,碎肉凌乱。即便留下两千兵士打扫战场,恐怕也需半日时间…….

    “黄将军,敌军已退,我们赶紧尾衔追杀啊!”寒古古一直学习着兵法,看到这样的情况,不由大急道。

    “追什么追?兵士苦战半日,早已没有力气。”丑哥看着张辽、高顺、魏延、太史慈四人带着疲惫不堪、死伤惨重的部下归来,不由又补充了一句:“更何况,袁绍四十万大军明日既到,主公忙着抢夺村落、铺展战线,哪里还有十万大军能来这里决战?”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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