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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隐于深秋     三国新马超txt下载     三国新马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二百四一章 虚伪的祭祀

    沐杨虽然冲出故太尉卧房,但他的形势仍旧不容乐观。而同一时间,许都城北和梁皇陵这里,也在酝酿着一场暴风雨阴谋。

    新落成的皇陵里外一新,尚书令荀手持文卷,慢慢踱着步子走进其中,准备着祭祀仪式前的准备主持工作。刘协这个时候下了辇车,又朝单曲看了一眼,似乎是对曹节、又似乎是单曲,还可能是自言自语般小声感叹了一句:“这些虚文滑稽的祭祀,还真没有偷工减料……也是,无非是给外头人看的,的确不能太不像话了。”

    曹节的脸色又是一凉,双手猛然一紧,将怀中已经睡下的皇子又给掐醒了。皇子哇哇的大哭声给这个隆重的祭典带来一种不安的喧闹,刘协回头看了一眼曹节,什么话都没说。

    而此刻的单曲似乎却连那婴儿的哭声都恍若未闻,他现在满脑子想得都是一个问题:这个皇帝是否发觉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假如他真的发现了,那为何不高声疾呼那些曹军将自己擒住,反而还有意替自己遮掩了一番?甚至,还有他那个口型……

    暗影当中对于这种情况早有培训,单曲其实也清楚,这个时候自己最应该做的,是联系起那些已经混入皇陵当中的暗影,迅速撤离!因为,万分之一的侥幸,其代价就是袍泽战友的性命!

    这对于一向秉承‘安全第一’的暗影来说,绝不能容忍!可现在问题是,这个时候该如何通知那些已经混入皇陵内部的慕远峰等人?!

    单曲此刻眼光打量着眼前这座皇陵,这是一座纯木制抬梁斜脊的二层建筑,方圆五十余丈。这座皇陵的做工颇有些粗糙,比如它的大梁是虚搭上去,全凭四周二十根础柱支撑;它的夯基只有二丈,几乎是平地而立。斗拱、檐端处也颇为粗糙,观顶脊角更是只用瓦当相叠,无翘无伸。

    这样的印象更给单曲一种强烈的不安:他这个外行人都能看出,这座皇陵就是个偷工减料的半成品。虽然整座皇陵木料外表都涂满青漆,使之看上去如青云团聚,飞龙若隐其中。但其木料根本不是规制当中的皇陵用品,这对于供奉汉室先祖的圣地来说,实在太寒酸掉档次了可曹氏这次又对这次祭祀典礼如此重视,显然又不在常理之中,让人感觉充满一种猜不透的矛盾。

    事实上,皇帝出行的规格也很可疑。而皇帝和曹氏官员一路上的表现,就更加可疑。这层层不安的因素累加起来,更让单曲对通知皇陵内那些暗影有了强烈的焦灼。然而,直至祭祀典礼即将开始,单曲仍旧一筹莫展。

    此刻,荀的准备工作已经做好,挂满了素绢的皇陵也即将要进入典礼阶段。这时,陆陆续续有文武大臣入陵,曹昂站在皇陵前,一边对进入的人微笑,一边在心里默默记着这些人的籍贯与来历。得到唐小米的消息之后,曹昂此刻更加谨慎,他务必要将那些想鱼目混珠的暗影抓出来。

    可一盏茶的功夫都过去了,进入皇陵的人都是在司空府报备的要员,没有任何一个闲杂可疑的人物。曹昂有些疑惑地望了一眼身旁的唐小米,猛然发现唐小米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顺着那光芒的终点望去,曹昂只看到皇帝车辇旁的仪仗队。

    “怎么了?”曹昂收回目光,对于唐小米的反常很是奇怪:“你是不是看出了什么可疑之处?”

    “没,没什么……”唐小米的回答有些慌乱,但随后便嫣然一笑,有些奇怪地问道:“难道你觉得,我看出可疑之后,会如实告诉你吗?”

    曹昂眨了眨眼睛,再度看了一眼那仪仗队。这次,他分辨出,唐小米刚才的目光是停留在一个看似平凡无奇的仪仗队员身上的。由此,他装作无事,向唐小米说道:“没事儿就好。”话说完后,他便离开了皇陵门口,吩咐手下密切盯死那个仪仗队员虽然那个仪仗队员不可能进入皇陵捣乱,但曹昂觉得,万事还是小心为好。

    做完这些之后,一位礼官来催促曹昂入陵。这次曹昂是曹氏大公子的身份来的,事实上也是曹操对于任何他这个接班人身份的一次认同外露。曹昂心知他这番任务还不小,当下带着几名随员和唐小米一起走入皇陵,礼官在他们身后把大门“咣当”一声关了起来。

    皇陵的正殿是一个宽大空旷的大堂,十余根还没漆完的柱子支撑着整个建筑。在大堂的正中,摆放着汉室列祖的灵位、贡品、蜡烛、其他丧葬奠仪以及一摞厚厚的祭文。所有文武都如泥塑一般垂手肃立,连大气都不出,整个大堂一时就有了几分肃穆沉重的气味。

    随着一声浑厚的鼓声响起,所有的儒生齐刷刷地看向主持人荀。荀轻咳一声,走到正当中,轻轻一抬手,大堂里立刻变得非常安静。荀乃荀家最正统的传人,应付这些仪式自然手到擒来,他先大声诵读了一篇开文,言汉室龙脉多舛,逢何进、董卓、李、郭汜等虎狼多番作践,几番迁徙,终有安日。此番众文武与当朝天子一同祭奠汉室先祖,誓要剜心沥胆、再兴汉室云云。

    不得不说,荀这番开文是很有政治风向的,其话音一落,在场众人大约都明白了这次祭奠能成事的缘由,无非是曹氏与汉室两家仍旧貌合神离,但彼此都还要给对方一个底线而已。众文武当即又将眼神全都望向当今天子刘协,待刘协大步走来之后,百名文武一时跪拜,观察着刘协的反应。

    刘协对这套言论不置可否。曹昂发现,当今天子对于这种场面已经十分习惯了。他说出的话,句句都很有凝重悲戚,但仔细一想,却没有半分含沙射影。料想最后的结尾也是会与荀的论调一样的,由此,曹昂的心便又放一分。

    刘协祭拜完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曹昂便不经意把身体往后一靠,却发现柱子有点晃动。他有点奇怪,这可是新建筑,柱子怎会蛀朽?他身体又动了动,发现柱子又挪动了几分,一声不祥的咯吱声传入耳中。曹昂抬起头,这一惊非同小可。他看到,这柱子的顶端居然被锯掉了一截,只用一个小木块在天花板与柱子之间,非常不牢靠。

    曹昂惊慌地朝旁边看去,发现大堂里的十几根柱子全都这种构造。这些柱子,可是支撑整个皇陵的重要基础,如果突然断裂或滑倒,后果不堪设想。曹氏纵然再藐视汉室,只想将这次祭祀当做一次对外形式,可也不该用这种偷工减料的办法。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座皇陵之前不是如此,而是在祭祀前天,特意被人动了手脚!

    这个念头一兴起,曹昂浑身一个激灵,再扭头一看,不知何时,一直呆在他身后的唐小米也不见了身影。他猛然意识到什么,刚想大呼让众人赶快离开。却突见下台的荀朝他走了过来,到了身侧之后,极小声严肃开口道:“公子,这皇陵不安全,我们还是先速速撤去!”

    “那这里面的人呢?”曹昂大急,他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离去。

    “大公子,你这时若是嚷嚷着皇陵要塌,万一传出去,世人该如何看待曹氏?”荀脸色一沉,一语道出要点。

    曹昂恍然,的确,此刻陛下还在大堂上长篇大论。自己一旦呼喊起来,且不说对天子不敬,若是有人说自己藐视汉室先帝,那曹氏将背上万古骂名,这番祭拜作秀的目的,也就全毁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

    “先出去,派几个曹军伪装刺客,再令大军维护秩序,徐徐退出。如此所为,纵然事后有人谴责,我们还可将脏水随意泼到该泼的人身上……”

第一千二百四二章 到底发生了什么?

    四周逼近的敌人越来越多了,沐杨很后悔自己只留了一个后撤之路。而那个耳房旁正有三个原故太尉府卫兵在寻找根本不存在的财宝,此刻看到一条黑影冲出,下意识拿起武器逼上来。

    沐杨见无处可逃,急中生智将一枚铜针甩出,正好扎中了旁边冲过来的一名卫兵,然后趁那名士兵倒下的空档朝北侧耳房走廊方向冲去。这时另外两名卫兵从左右两个方向扑过来,沐杨脚不松劲,在奔跑途中以巧妙的角度闪过他们的攻击,一拳一脚,干脆利落地把这两个人打翻在地。再回头,那些那比这些杂鱼精锐两倍的宿卫就要追上来了!

    情急之下,沐杨突然也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潜力,一个加速跳在耳旁的墙上,伸手抓住了事先藏好的两条绳子,飞快地爬上墙头。此刻已经有些天黑,那些宿卫看不清绳子,只见沐杨超越重力一下爬上了两丈高的墙头,不由一时傻了眼。

    而在庞统随后赶来的时候,沐杨已经跳去了另外一侧,尾追他到围墙底下的士兵们仍旧一筹莫展。庞统见沐杨的身影消失在墙头,也不着急,只是挥挥手,率领宿卫和故太尉的兵士朝大门跑去。

    沐杨跳过高墙落在地上,他顾不上揉一下发麻的脚面,扭身要跑。这时只听一阵震耳欲聋的锣声陡然响起,在北墙东边一下子冲出来七、八名全副武装手持长矛的士兵,他们站成两排,“喝”地一声将长矛挺直,组成一道尖利的墙壁,将沐杨唯一的逃脱路线完全堵死。

    这看起来是庞统预先埋下的后手,他在冲入记室的同时也派了两队人马前往南北两侧高墙外围警戒,以备万一。结果北侧的警戒果然起了关键性作用。

    沐杨这时已经黔驴技穷,即便自己在暗影那里学到的迅速搏击招式再强,也无法与七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对抗。沐杨迟疑地停住了脚步,似乎被震慑住了。这时庞统又带着大队人马从正门绕到北墙东头,让原本就坚不可摧的人墙更加厚实。而北墙的前面,放眼望去,就是即将要关闭的城门……

    前有追兵,后无退路,唯一逃生的城门似乎也要关闭,沐杨看起来已经逃无可逃,走投无路了。

    “快快束手就擒,可以保你一条活路!”

    一名士兵大喊道,其他士兵齐声应和,气势惊人,声音在空旷的街道上回响了很久。唯一没出声的是庞统,他在一旁盯着这个仍旧不肯取下面罩的沐杨,嘴角弯弯,似乎如猫一般再看爪下的老鼠,充满着戏谑的神色。

    “新手儿吧?”庞统开口,第一句就震入沐杨的心扉。

    沐杨身形晃了晃,没有回答庞统的问题,举止也有些犹豫。庞统示意士兵们不要动,看起来,要给沐杨一点思考的时间。

    这次行动,出于迅速敏捷的考虑,沐杨没有携带体积有些大的元戎弩。全身上下此刻也再没有一件可以防身打斗的武器,他看着庞统身边那层层围上来的兵士,直觉上知道,自己越拖下去,越没有逃生的可能。

    所以,无奈之下,他做了一个投降的手势,然后慢慢解开上衣,主动将束在腰间的玉带、铜针和其他一些小器具一件一件地丢在地上。看起来他已经完全绝望,打算放弃抵抗了。

    将这些东西扔完以后,沐杨高举起了双手。庞统见状,眉头闪过了一丝不快的疑惑。不过思虑片刻之后,他又露出了主导一切的从容神态:“马家暗影,实在有些让我高估了啊…….”

    话音刚落,街道上就响起一阵马蹄声。众人齐齐回头,只见庞统之前派出去的那人,已经调来宫中的骑兵宿卫前来驰援。虽然这个举动看起来有些荒诞,但好在随着骑兵队越来越近,那些兵士看清是自己人后,都不由自主得松了一口气。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直精力不动的沐杨突然一个前冲,张牙舞爪朝庞统扑过去。众人皆知庞统不懂武艺,一时以为这人意欲与庞统同归于尽,当下急速向庞统靠拢护卫。可就是这么一瞬间的慌乱,沐杨突然转变了方向,身形一扭,脸皮几乎贴着一杆长矛就冲到了那人的面前。随后在那人猝不及防之下,重重一拳。

    夺下长矛的沐杨仍旧很危险,但毕竟阵型已经被搅开一个缝隙,他手持长矛乱舞,不曾想竟然真的将整个阵型又搅得四分五裂、乱作一团,其神勇好似突然之间被主公附体一般。不过,很快他就明白,这些人不是敌不过他,而是不肯朝他要害出手,有了顾忌才让自己大展神威。

    当下,沐杨也不想这些人为什么会对自己留手。看着当前那宿卫骑兵已经赶来,他一把将手中长矛朝那人投掷下去,那宿卫骑兵长似乎是个无能之辈,被长矛吓到直接跌到了地上。后面的骑兵为了不践踏他身上,急忙勒住战马。一时间骑兵阵营大乱,沐杨既然是其敌人,也忍不住摇头:‘这些人跟马家军比起来,简直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直至沐杨翻身骑上那匹战马,朝着城门冲出去之后,他都没有感觉到很强的阻力。身后的骑兵和之前的步兵相互拥堵着,给了沐杨最宽松的逃生机会。只不过,沐杨一直没有注意到,这个期间,士兵群中的庞统面对如此乱局,嘴角一直带着一丝冷笑的。

    “大人,这是那人留下的玉带。”混乱在沐杨冲出城门时,似乎一下就停止了。一宿卫捡起沐杨扔在地上的玉带,恭敬交给庞统。

    “假的。”庞统连都不看,便开口断言。那宿卫一番翻找,果然没有发现里面的血诏。

    “那我们还追不追?”宿卫再开口询问,虽然今晚上奇怪的事儿很多。但他早已知道,不该问不问,该问的做做样子就好。

    可奇怪的是,庞统却猛然回头,大声骂道:“追!为何不追,此人潜入故太尉府盗走重宝,其后必有天大阴谋。我等身为陛下亲军,怎能任由此贼逃之夭夭?!”

    那宿卫当即一悚,迅速翻身上马。不过,催马之前,仍旧又小心翼翼多问了一句:“大人,还要不要留他性命?”

    庞统这个时候有意看了这个宿卫一眼,眼中似乎有笑意,语气也没有之前那些严厉:“嗯,此人口中想必还有天大秘密,我们为陛下分忧,自然要做得尽善尽美。此人的性命,还是要留的……”

    ‘留你个头!’那宿卫首领心中大骂:那人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若留其性命何等麻烦?而且,你这番唧唧歪歪,又让那贼人多跑了半里路!

    可心中这么想,宿卫首领嘴上却说道:“属下定当尽力!”一声呼啸,五百骑兵随即冲出。其阵型松而不散、迅疾如风,哪有之前那般窝囊狼狈的模样?

    沐杨快马加鞭,急速奔骤,此番九死一生他倒没有多大感觉;几十颗东珠又乖乖交了回去,虽然也有些心痛,但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此刻脑中盘旋的,就是那个面丑年轻人那双锐利的眼睛他仿佛早就看透了自己的一切,可以轻而易举将自己拿下,却故意放出重重破绽令自己逃脱……难道说,他是马家混入朝廷当中的高级暗影?

    沐杨摇摇头,自知根本没这种可能。不过,好在任务已经完成,他只需将这些情报如实向主公汇报就好劳力拼命的事儿,他来做就行了。大人物动脑子的事儿,自己还是不要参与的好。

    想通这点,沐杨的心才微微平静了几分。可下一刻,他胯下战马猛一扬蹄长嘶,惊恐不已,差点将他掀下去:前方突然爆出一阵巨大的声响,紧接着冲天的火焰出现。无数人马狼奔豕突、乱成一团!

    沐杨突然想起,前方和梁,正是祭祀皇陵的地方!而这个时候,六七人飞快跳跃奔袭在夜幕之上,朝着自己冲来。他们身后,乃是不下五百人的虎豹骑!再回头,宫中那五百战骑也追了过来!

    ‘这一天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事儿?!’沐杨心中哀嚎,十万火急下,再无半点办法……

第一千二百四三章 皇陵之劫

    和梁皇陵的倒塌焚毁,不仅完全脱离沐杨的想象。同时,也突然和诡异也完全脱离了已经发现点滴征兆的曹昂、荀等人的预料。

    曹昂记得,自己刚从皇陵大堂中悄悄迈开步伐的时候,心中还在感慨着荀果然是父亲的肱骨之助,在事情只微微露出一星半点征兆时,略施小技便将天大的劣势转为了手中之刀这等经天纬地的本领。

    然而,无情的现实出现地实在有些令人措手不及。就在曹昂心中的这丝感慨还未化作对荀崇敬目光的一瞬,又一声细微的咯吱声骤然响起。这个声音正好出现在刘协讲话时的一个空档,肃穆无声的凝重里,这一细微的咯吱声实在太过突兀。所有文武都恍然一惊,纷纷抬起头来四处搜寻。

    很快,有人发现出问题的柱子在大堂的西南角。而曹昂和荀的目光更多几分焦灼这次更为严重,整个天花板似乎都微微向西南方向倾斜。荀仍旧在权衡,但曹昂觉得自己不能再迟疑了,他跳出来大喊道:“皇陵构建不结实,众臣快快离开!”

    这一声呼喊犹如爆发的***,将所有人的惊乱点燃。然而,奇怪的是,皇家护卫四面出动簇拥刘协离去时,刘协仅仅望了望大堂的天花板,丝毫未动:“朕不相信,由曹氏构建、先帝庇佑的皇陵,会如此轻易崩塌。”

    当今天子的声音虽不大,却清晰传到所有文武的耳中。自古君为臣纲,天子尚且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群臣怎能作鸟兽散?更何况,文武百官这个时候还发现,曹妃就在刘协话音刚落的时候,连半分犹豫都没有,抱着皇子便站在了刘协身侧。

    群臣见状,蓦然之间似乎听懂了当天天子的言外之意。此番陛下亲口道出这皇陵乃是曹氏承建,又执意不肯离去这番态度,与他之前刚才那番惠而不实的讲演完全判若两人,语锋直指曹氏!那些忠正的保皇派突然之间似乎接到了舍生取义的圣旨一般,率先跪倒在地:“臣等誓死与陛下一道,共鉴曹氏忠义!”

    整个大殿的风向标瞬间就在刘协的一句话下转变,荀和曹昂等人的脸色极度难看。出现这等情况,显然没有在两人的意料当中。尤其是曹昂,他原以为皇陵祭典的威胁来自外部的马家,却想不到,真正的迎头痛击,原来是他们内部的貌合神离!

    也就是这个时候,大堂的西南角突然发出一声木柱折断的尖利声,支柱再也无法支撑,轰然倒地。文武众臣们大叫着往附近躲开,随即整个天花板“哗啦”一下塌了半个角下来,掀起一阵烟尘。有掺杂着黑、青两色的液体从上面流淌下来,味道刺鼻,而且数量颇多,很快就覆盖了将近半片地板。

    医者华佗所著《青囊书》有言:“人以时最朴”。意思是说人在受到惊吓时,他的瞬时反应最为体现出本心。此刻大堂之上,虽然刘协等保皇派已经牢牢掌控住了舆论的制高点,但不可否认的是,忠于曹氏、或者说忠于人性的大臣仍旧多过那些为了心中志愿可以付出生命的臣子。

    这个时候,不少左右摇摆、或者干脆心慕曹氏的大臣们纷纷抬起脚,不想沾上这些东西。有人一不留神布鞋踏上去,便发现黏糊糊的很难洗掉。

    “是清漆和桐油!”

    不知是谁的一声呼喊,彻彻底底将大堂里既泾渭分明又混乱不堪的局势引燃。所有人都可以想象得到,这两样东西一旦沾染一星火光,将会带来如何的灭顶之灾!更何况,除却葬身火海的威胁之外,这座皇陵随时还有崩塌覆顶的可能!

    “皇陵的二层如今还在修葺,这些清漆和桐油应该就是工人们囤积在上头的。此番这大堂坍塌了一角,水性向低,这些东西就顺着缺口流了下来。”曹昂心有猜测,当下快速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大公子,今日陛下百官前来祭祀,你觉得那些礼官监工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荀的脸色很是铁青,他此时顾不得压低声音,大声说道:“这定然是有人提前混入了皇陵,将这些青漆和桐油打翻……”

    荀此番故意大声,也有亡羊补牢的意味。然而,生死攸关的一刻,众臣还有哪个能领悟到荀这番祸水东引的妙句?即便的曹昂,这个时候也心乱如麻,只是凭借本心向外呼喊道:“来人,速速掩护陛下及众臣退出皇陵!”

    可惜,他没看到,台上刘协的嘴角,只扯了一个很讽刺的弧度。

    就在这时,大堂内的十几根柱子同时发出密集的橐橐声,像是有无数蜘蛛在上面疯狂地奔跑。曹昂面色大变,他顾不得别人,转身就往大门跑。其他大臣也意识到情况不妙,纷纷朝后移动,一时间人影散乱,整个大堂一片混乱。

    “臣等誓死与陛下一道,共鉴曹氏忠义!”司空张喜、议郎赵彦等最后的汉室忠臣狠狠一磕,浑然不顾四周那些疯狂奔逃的大臣,谨以他们最宝贵也最有威力的武器生命的代价来诠释着他们对汉家王朝的忠贞!

    可惜,仍旧是可惜。刘协只给了这些人一点惋惜和悲悯的目光,连半分回复都没有,便将头扭向了曹节:“你还不走?”

    可曹节没有露出半分害怕的神情,她轻轻安慰着怀中因嘈杂而大哭的皇儿。脸上露出了一种身为女人最美的笑容,几乎是决绝地含情脉脉开口:“陛下,你难道不知,臣妾此生所求,便是这一时刻啊!”

    刘协一时有所感动,他望着越来越多的失去控制的大臣拼命大叫着,还有些年纪大的朝臣被踩在脚下,发出**声的凄惶杂乱。看着温良恭俭让的美德在这里荡然无存,人人都似是沉船上老鼠的疯狂。最后,他将笃定而真诚的眼神放在曹节那美奂绝伦的脸上,轻轻将她拥入怀中:“放心,有朕在,你盼不到那一刻的……”

    话音刚落,楼上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用力按了一下,十几根勉力支撑的柱子同时断裂。原本横挑的大梁一下子密布裂纹,挣扎几下便从中间断折。大梁一折,整个潜龙观的顶部彻底失去支撑,朝着大堂轰然砸了下来。对堂内的众臣来说,这次是名副其实的泰山压顶。

    巨大的烟尘在许都城的西南方爆起,在半空打了个旋,朝四周迅速扩散开来。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和梁皇陵就化为了一团混杂着断竹、碎木、裂石和大量人类肢体的废墟,随处可见被埋了一半的身躯或被巨木压住的大腿,还有一些探出瓦砾的头颅在大声呼救着。唯一还算得上是完整的,只有那一块写着“汉室皇陵”四字的烫金匾额。

    “火!!火!!”不知又是谁凄厉地大叫起来。所有被埋的大臣都惊慌地发现,自己身边的温度突然开始升高,然后有凶狠的火苗从废墟的缝隙里钻出来,疯狂地开始吞噬周围的一切。

    “是马家的暗影!!”曹昂这个时候,终于在一片混乱当中看到了几个如灵猿一般矫捷的身影,他们都借助着提前准备好的绳索帮助,在大堂倒塌的一瞬间荡出皇陵。而且,在那五名如黑燕当中,赫然划过一袭素白的飘带。

    那是唐小米今日入皇陵穿的素绢衣,曹昂不会认为自己眼花。也就是此时,皇陵之外的虎豹骑统领曹纯,看着那七个兔起鹘落奔袭的身影,挥刀一指:“追!!!无论天涯海角,无论付出多大代价,一定要追上这些人!”

第一千二百四四章 乱!

    沐杨惊愕驻马,同时,对面七人似乎也突然被电击到了一般,齐齐怔立在当场。是时,夜幕已经微微降临,在这个怪异的场景里。对立的双方,根本不知道,他们猛然愕立的原因,不是彼此的突然,而是对方身后那装备精良、气势汹汹的骑兵……

    “单曲!”慕远峰微微有些气急:“怎么还会有埋伏?!”

    负责外围哨探的单曲这个时候根本无法解释,然而,一旁的唐小米却开口:“不可能,曹昂的部署当中,根本没有这步后棋。而且,看他们赶来的阵型,也不是事先就做好的包围围剿……”

    慕远峰点了点头,不过他此刻仍旧没有半分办法。一旁的韩梦栩也适时一句话点破要害:“在许昌境内,我们不可能有任何援军!所以,来人只能是敌非友!”

    不怪慕远峰等人的判断有误,视野不明兼情势紧张之下,他们此番看到的,就是一员大将十分嚣张的、连武器都不带便率着五百骑兵前来围堵他们。此番虽然身在野外,四面皆路,但突然一下四散而逃。不说单人根本无法面对一队精悍的骑兵,就说如此不仅会导致事先的撤离计划完全作废,而且,纵然侥幸有人成功,也要面对整个许昌突然严密数倍的搜捕!

    更何况,他们每个人还都心知,这次火烧皇陵,只是一场配合行动。若一旦连累破坏了主公的主线行动,那他们便可能犯下不可弥补的大错事情的绝密性就会导致这样的错误顾忌,毕竟,绝密性和信息不对称向来便是相生相伴的。

    隆隆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暗影们的心也越来越焦。沐杨和慕远峰等人同时回头都在同一瞬间判定:对方若不是有要生擒活捉的顾忌,已经完全可以放箭射杀他们了!

    “怕个鸟!”寒古古不算正统的暗影,看到慕远峰等人这番犹豫,当即大叫了一声:“人死卵朝天,任务已经完成,纵然战死又有何妨?!”这个家伙是从来不在乎别人性命、也不在乎自己性命的狂人,不过,显然这句话此刻非常有煽动力。

    当然,唐小米和韩梦栩两位女暗影在话音一落之时,非常羞恼瞪了寒古古一眼男人自然有卵朝天的特殊技能,可貌似她们一辈子都不能如此逆天。不过,两人此时也没有争辩的心思,她们已经找到的怒气发泄点:就是前方那员‘极其嚣张’的敌军大将!

    有意思的是,沐杨这个时候也朝着对方狠狠冲锋了过来。不是他也抱了必死的信念,而是他突然听到了身后那个已经算得上熟悉的声音:“前方和梁皇陵竟遭大劫,众宿卫速速突袭乱贼,护卫陛下!”

    一系列矛盾事件的诡异,已然让沐杨感觉到身后那个丑陋年轻人对自己的反常。而此刻,他的反应竟然又这般离奇:如此视野不明的情况下,他怎么会第一时间判断出前方的骑兵,就是纵火焚烧皇陵的贼兵?不要忘了,这可是在许昌近郊,假如前方真的是贼兵的话,那许昌的曹仁,早该拿刀抹脖子了。

    也就是说,他这次呼喊,是又一次纵容自己逃脱。虽然仍旧想不到事件的内幕,但抓住任何一纵而逝机会是暗影的必修。由此,沐杨觉得,自己应该第一个冲锋过去,最好,还能够杀死前方几个‘蟊贼’。

    可惜,沐杨的如意算盘,在一个照面之下就化为了泡影。再度催动战马急速奔驰之时,沐杨仍旧没有看清前方一人的长相。只是令他感到奇怪的是,那个身材瘦小的机会,好像被自己的迅雷一般的冲锋给吓傻了,愣愣站在前方一动不动。

    身上没有武器,但基于对战马的熟练操纵程度,沐杨很有信心利用战马将那人撞得四分五裂。那个瘦小的家伙一直静默不动,就傻傻看着战马距离他越来越近。直至下一刻,沐杨要操纵战马扬蹄踏死那个家伙的时候,他看到了自己一生中极少见的一幕。那个家伙在沐杨狠狠一拉缰绳,惊怒战马的前蹄几乎就要碰到他鼻尖的一刻,猛然伸出瘦小的双臂,快逾闪电一般死死抓住了战马的前蹄!

    天晕地转的感觉即刻袭来,沐杨在被战马狠狠掀飞的一瞬,身体于翻转半空当中看到,那个身材瘦小的家伙仅仅以一身之力遏住了急速奔行战马的冲势,随后,右腿一蹬,面色一涨后,大喊一声竟将整匹战马抡了起来,狠狠抛在他身后那些急速追赶而来的骑兵阵型当中!

    “寒古古?!”沐杨终于看清了那个人的长相,此刻他没有太多惊恐,反而感到几分侥幸:真好,那个怪力男今天没有带他那柄锤子……

    同一时间,沐杨不知道的是,他最庆幸的是,就在他出口的那一瞬,一柄如银霜闪电一般的快剑正朝着他的咽喉划过那位跟寒古古一向配合默契的张灿,在沐杨翻身跌倒时便隐秘跃起。若不是沐杨一声惊呼,张灿手中的剑,已然染上热血……

    “你怎么会在这里?!”改刺为挽,张灿于空中接住就要掉在地上的沐杨,猛然之间,他便想通了原委:“难道说,你是主公派来执行那主线任务的……”

    这一瞬看似漫长,但却仅仅发生在一眨眼时间内。就在两人只有一问的时候,两支骑兵便已经狠狠撞在了一起!这一刻,宫中那些宿卫的真实战力才完完全全爆发,面对威名震天的曹氏虎豹骑,这些一路上因庞统怪异命令而憋了一肚子火的天子亲兵,几乎每个人都用超越平时训练能力的速度和力量刺出一枪!

    然而,虎豹骑的表现更加优异,面对前方敌人的‘援军’。曹纯下达了‘只拿首脑、余党尽数诛杀’的命令,虽然这些‘援军’看起来又兄又狠,但对于突进有素的虎豹骑来说,他们那些人不过血气之勇。第一波兵戎相见、战马嘶鸣的惨烈后,后续的虎豹骑立时以紧凑的阵型冲入敌阵,抛下长矛挥舞着大刀劈砍而去。

    面对攻守有度、且各个都是百人将实力的虎豹骑,那些宫中宿卫立时明白了真正上过战场和闭门造车的差距:许多虎豹骑将士都挥舞着长刀冲进去,在周边袍泽的格挡掩护下,杀死两三个人,便又将已经慌乱了动作的敌军留给其他袍泽。他们以一个整体呼啸着冲进黑暗,重新结队,再从另外一个方向踏入,令敌人无所适从。

    尽目所至,都是鲜血迸流,热血贲张的厮杀景象,敌我之间在杀戮点燃时,便掩盖了此番两方怪异遭遇的反常。直至曹纯大喝着又连挑两名敌人之后,他听着敌人那带着浓重许昌口音的惨嚎,才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然而,两队骑兵谁也没有点燃火把,厮杀之时又不能再做那等无用之事。曹纯唯有大声喝喊道:“我乃曹军虎豹骑统领曹纯,敌方大将乃是何人?!”

    这一声大喝很快淹没在兵器撞击的惨烈和凄惨的呼号声里,曹纯愈加觉得不对劲,递次令虎豹骑呼喊这番话。果然,声音刚刚盖过混乱,曹纯就看到对方十分反常,他们开始停下拼命,整支部队都带着一种气愤的茫然,唯有一些安抚不住的战马四散奔撞,再添几分可笑可气的嘲讽。

    “我们是天子宿卫,奉庞侍中之命,诛杀焚烧皇陵的贼……”宿卫首领这时有些战兢开口,不过,意识到眼前之人根本不是什么‘贼军’之后,他很识相地截住了嘴。

    “庞统?!”曹纯陡然大怒:“那个丑得跟蛤蟆一家的混蛋在哪儿?!!”

    宿卫一时面面相觑,尤其是宿卫首领,更是左右四顾。他就是没有等到庞统开口,才不得不站出来收拾这烂摊子的。而曹纯看到此等情况,整个脸已经如浓重的夜色一般黑,满心的憋闷就在爆发之时,突然最外缘的一虎豹骑喊道:“将军,庞侍中好像在那里!”

    曹纯顺着声音看去,果然见七八个人影模模糊糊驾马飞快消失。曹纯当即胸中憋闷如遭重锤,狠狠一马鞭抽在战马臀上:“追!!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们跑了!!!”

第一千二百四五章 司马懿和庞统的渊源

    “怎么会有长得这么丑的人?”韩梦栩绕着庞统走了两圈,确认庞统的丑几乎已经可以升华至另一种美之后,才又开口道:“唐姐姐,你确定这个家伙很有价值?”

    唐小米在许昌最讨厌两个人,其一就有庞统。不过,她的讨厌更多有一种怕在其间。闻言不由说道:“他的确很有价值,否则的话,又怎么会被我们抓起来。”

    韩梦栩一时没有明白唐小米的意思,不由将目光放在了沐杨身上,而沐杨则点了点头道:“不错,他是故意被我们抓住的。而我能完成主公交代的任务,他……他在其中帮了不少忙。”事实上,庞统所做的,已经不属于帮忙那一范畴,简直完全可以称得上配合掩护了。不过,沐杨想到他根本弄不清庞统的底细,便只能用含糊的词句带过。

    面对三人的讨论,庞统连冷笑的表情都欠奉,就安安静静坐在一边。此刻他们这些人身处和梁的一户农舍当中,农舍的主人对于暗影们的到来,并没有太多的惊讶。这个时候,农舍的主人应该正在处理暗影们带来的战马,并会弄来一批新的代步马匹。

    庞统扫视了一下这间可以称得上寒酸的屋子,面对形形**的暗影,他将谈话对象放在了唐小米身上:“若我所料不差的话,这里应该是你们暗影的一个死点吧?”

    “死点”的意思是一经使用就会暴露的据点,也就是说只能使用一次,只有在非常紧急的情况下才能动用。然而唐小米大多身在许昌,对于暗影在许昌内的布置已然极少得知。由此,她一想到这个问题后,第一时间将目光放在了慕远峰身上。

    庞统笑了,这下他就找到了他值得对话的对象了。而慕远峰看到庞统嘴角的那丝微笑,也没有太多奇怪,开口道:“主公说过,世上有两种人最为可怕。一种是最美丽的,令人不知不觉就陷入其中;而另一种,就是极为丑陋的。并且,他还交代过我,若有朝一日遇到你,一定要加倍小心。”

    “也就是说,我猜得不错喽?”庞统脸色变了变,毕竟,长相丑陋是他的痛脚。幸好,马超的这番话,也有不少的赞扬成分在其间。由此,他才继续开口说道:“假如让我再猜一猜的话,你们接下来恐怕还不知道如何逃出曹操的领地。只有快马,根本无济于事……”

    慕远峰沉默,事实的确如庞统所说。他之所以能让暗影们都顺利混入皇陵,无非暗中联系了一下远在长安的司马懿。那个专门负责挑拨汉室和曹氏关系的狐狸为慕远峰提供了所需要的一切。而这次善后问题,也是司马懿设计的,信上言到了这里,自有人会接应他们并将他们顺利送回长安。然而,这次惊动太大,慕远峰有些担忧司马懿能不能完成他的承诺。

    “不用等了,司马懿安排那个安全送你们回长安的人。”庞统看出了慕远峰眼中的一抹忧虑,然后用很富有深意的笑容说道:“那个人,就是我…….”

    “不可能!”这声怀疑,不是别人,恰恰是唐小米。她可知道庞统在当今天子心目中的份量,无论如何,她也想不到庞统竟然会帮他们。

    “没什么不可能,”门外这个时候传来一声有些厚重成熟、但还遗留一些清润尖锐的声音,司马懿施施然推门而入,带着微笑向众位暗影说道:“主公不是还说过,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果然如此,”沐杨还自然地忽略了司马懿后面那句话的深意,上前就要向庞统致谢的样子:“怪不得你在城中,一而再、再而三的掩护我,原来你竟也是主公的人!”

    司马懿和庞统的眉头都皱了皱,庞统没有解释,司马懿却随后笑道:“虽然我刚才的

    话可能会让人有些误会,但你们可比真以为他是主公的人。你们知道,曾经率领匈奴大军围困长安、差点将主公基业毁于一旦的人,可就是这个家伙!”

    “这?……”

    沐杨脸上友好的笑容凝固了,众多暗影也露出不解的神色。韩梦栩反应比较快一丝,着急问道:“那他究竟算什么人?”

    司马懿闭目想了一会儿,似乎也不知该如何定性,最后严肃说道:“丑人……”

    房内的气氛有些僵,这个笑话虽然很有料儿,但屋内暗影们可没有司马懿那般轻松的心情。慕远峰脸色纠结了一下后,上前向司马懿问道:“我们该如何撤离此地?”

    司马懿笑而不语,转而看向庞统。而庞统这个时候脸色很铁青,他冷冷回道:“本来,我已经准备好了一份文书。不过,鉴于你又一次取笑我的长相,我现在可以明确告诉你,我们之前的交易已经作废。现在,你只有自己想办法了。”

    “死鸟儿,你难道以为我没有完全之策,就敢孤身来到此处?”司马懿微微一笑,丝毫不在意庞统的威胁。

    从两人这番对话的随意来看,他们定然十分熟悉彼此,至少是有过交往的。慕远峰的眉头有渐渐皱深的趋势:在他的内心深处,司马懿这人一直还在他的怀疑当中,此番司马懿又与敌对势力当中的智囊如此亲密,已经非常值得怀疑了。

    不过司马懿和庞统倒没注意慕远峰,司马懿静静看着庞统,见自己从容微笑的淡定瞒不住庞统。不由摊手认输道:“好吧好吧,这次我还真的懒得去想另一条逃生之路。这次,算你赢了我一回,总可以了吧?”

    “你们认识?”唐小米终于忍不住开口,眼前的事实,实在有些跨越她的思维,令她的大脑不敢接收眼睛反馈的信息:“而且,似乎还很熟?”

    两人闻言同时点点头,但随后又很有默契地摇摇头。这一回答把众人搞晕了,慕远峰实在装不出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有些急切地问道:“那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记得三年前,许邵更新名谋榜。当时已经是第二虎将的马超竟也入了名谋榜前十。我们两人那时年轻气盛,质疑许邵的排名。由此,他从河内出发,我从襄阳动身,两人同时到了汝南许邵的府邸……”

    庞统刚说到这里,感兴趣的韩梦栩突然插嘴道:“也就是那时,你们俩遵循命运的安排,成了注定的宿敌。随后各自闯荡天下,几经沉浮之后,终于看到了两人的大名已不知何时在名谋榜上。此番你们再度重逢,是否突然感觉世事无常、白云苍狗,从前的争斗之心不过年少轻狂,今后的生活还需相互携手?…….”

    韩梦栩的眼睛亮亮,一旁的端木不明已经长大了嘴巴。而庞统和司马懿对视一眼,突然发现,假如排除了韩梦栩语调当中的那丝八卦和两人多年的不为人知的凶险和惆怅,事情的发展,还真就是如此简单而荒谬。

    所以,司马懿和庞统第一次有些羞涩地露出一种苦笑,同时点点头:“似乎就是这样。”

    “仅此而已?”慕远峰有些不甘心。

    “仅此而已。”司马懿点头,有些疑惑地反问道:“这些年,我们各为其主,相互较劲,连通信都没有,你还想让我们怎样?”

    “没,没什么…….”慕远峰感觉自己的嘴有些苦:这两个可以算得上绝世妖孽的家伙,竟然只是为了争一口气,就都掀起世间不少纷争动乱。他们……他们两人,真是两个疯子。

    想到这里,慕远峰突然有些悲哀,想到萧天和秦寿的死根本原因竟然如此,一时觉得他们两人死得有些不值。然而,就在此刻,突然一道闪电划过慕远峰的脑海,他猛然大声开口道:“不对!纵然你们曾经有过一段惺惺相惜,可这次事关马家与曹氏的道义主导,他绝不可能因此就要帮助我们逃离兖州!”

    并指如剑,慕远峰的杀气突然涌向庞统。可庞统不为所动,淡淡开口:“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马超这句话还真是真理……不错,我这次同意帮助你们,不全是我的决断,事实上,我是奉命行事。”

    庞统奉命的对象,不可能是曹操,在内的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奉了谁的命令……一想到马超和刘协两人都有了合作,众人突然感觉,现在就算有人说司马懿和庞统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他们也会点头相信了。

第一千二百四六章 谁赢了?

    不管农舍那里如何怪异,突然坍塌的皇陵这里却成了最恐怖的人间地狱,那些被砸倒的大臣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大火把自己慢慢吞噬,凄厉的叫喊和哭声响成一片。竹子在火焰中噼啪作响,如同有谁在点数着一条又一条被祝融带走的性命。

    整个皇陵因为桐油的助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成一个巨大的火炬,熊熊燃烧起来。无数焦黑的手臂绝望地伸出缝隙摆动,又慢慢垂下不动。人肉焦煳的味道随着黑烟弥漫到四周,就像是整个城市在举办什么食人的飨宴。

    任谁都没有想到,一场政治气氛十分浓重的祭祀大典会以这样的方式戛然收尾。这些化为灰烬的主人,曾经或许想到过这里会充满变故,也可能密布刀剑。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里竟然一下就成为了他们的火化埋骨之地与汉代历代先帝长眠,不知是一种荣耀还是一种暨越?

    而且,更讽刺的是,这距离皇陵的落成还不足一天……

    整个许昌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故震惊了,曹操亲自驾马前驱,第一时间赶到和梁。他到达的时候,正好看到一脸焦黑的曹昂和曹仁正指挥着曹军救火,幸免于难的文武百官也纷纷派出自己的家丁和仆役助阵,一时间皇陵这里成了一个乱哄哄的大蜂窝,每个人都试图接近废墟,但每个人又不敢上前一步。

    可整个皇陵是全木制结构,因此火势极大,也烧得十分彻底。救火部队只能先把周围的建筑拽倒,防止扩散,然后一桶桶的井水泼上去,仍旧无济于事。一直到了次日丑时,大火才不情愿地慢慢熄灭。也直到这个时候,看到曹昂、荀以及曹仁等人都相安无事之后的曹操,他的亲自坐镇指挥效用才变得十分有效反正,已经没有再能烧的东西了……

    事后清点,遇难者一共五十六人,大部分是那些在朝廷上没有明显政治倾向的臣子。当然,还有几位忠贞的保皇派,如当时跪地誓死明志的张喜、赵彦等人。他们忠贞的护汉之心并没有让祝融火神给与他们多大的照顾,甚至他们的家属亲人都无法从焦黑的骨架上分辨出他们的身份。

    而非常值得一提的是,当天的大汉天子刘协和他的皇妃曹节,以及曹节怀中的皇子,三人却在大火中生还。坍塌的时候,他所站立的正中高台,正好与二层掉落下来的一方厚木板搭成一个三角。那个时候,躲在一方三角之内的刘协和曹节真如普通真情夫妻一般患难与共,再无半分政治利益上的纠葛。不过,当被救出看到曹操的身影之后,刘协紧握着曹节的手还是松了一松。

    而曹操见到刘协的时候,脸色铁青,嘴角也微微抽搐。依据曹操的聪明,看到这场大火将所有保皇派和一些无辜臣子都付之一炬,而当今天子却只是微微狼狈、龙体失仪后,他直觉便告诉他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由此,在旁人都没有顾及到的时候,他带着一种恼怒小声向刘协问道:“你这下满意了?”

    “当然很满意,”刘协那时满脸熏黑,但精神状态不错,甚至还有一些欣然:“你可能还不知道,这里刚跑出了一队马家暗影。并且,这里的事件,不过只是一个障眼法。你很快就会知道,曹氏接下来要面对什么……”

    “你?!”曹操显然不是那么容易被激怒的人,他脸上闪过一抹怒气之后,很快又恢复了臣子的谦恭,不过,说出的话却是:“你以为一把大火和马家几个暗影,就真能整个曹氏逼入死地?”

    “对付马超,也许没这么容易。”刘协的脸上也是很正常的天子威仪,但此刻看着曹操的明显有些居高临下:“但对付你,却应该足够了。衣带诏那个东西,落在马超手中,想必你也知道是怎样的结果吧?”

    “什么?!!”曹操终于动容,之前的温良谦恭一下变得狰狞恼怒,若不是顾忌周遭杂乱的环境和两人的身份,曹操似乎真有可能一怒拔剑:“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为什么,只是你将图谋天下的心转移到想完全掌控这个朝廷之后,我们之间合作的基础就已经失效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暗中不止一次想将我曹氏满门抄斩,鹊巢鸠占!”

    “我是天子!”刘协的语调不可抑制地升高,引得所有人齐齐注目:“普天之下的所有,本就是我的!”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注意到,刘协没有再用‘朕’这个皇帝才能用的至高称呼,而原本有些英俊的脸型也变幻成暴怒的涨红。然而,这个时候,原本怒气勃发的曹操却没有被情绪控制,他慌忙跪倒在地,大声说道:“臣罪该万死,令吾皇受此无妄之灾,还请陛下革去微臣官职,令臣回家养老,面壁思过……”

    这一番话看似曹操诚惶诚恐,但事实上,无论哪个朝代,发生这等令天子差点丧命的大过错,抄家灭门都不为过。可曹操就能说出自己想回家静养的话来,并且,曹操还知道,刘协根本不可能真的说出责罚他的话。

    果然,曹操这一番话刚刚出口,在场所有人全都跪倒在地,齐声呼道:“曹大将军乃国之栋梁,陛下万不可肆意乱为,做出令亲者痛、仇者快之事!”

    刘协蓦然回头,举目四望,悲哀地发现。整个废墟四周,无论文武大臣抑或普通杂役百姓,竟全都跪在地上。唯一仍旧站立的人,便是他的皇妃曹节。可惜,纵然是她,脸上也全是犹疑凄怆,刘协只觉满心有大声吼叫的冲动,他踏前一步,伸出指头,顶住了曹操的脑门。

    这是个极端侮辱的手势,天子之怒源源不断地顺着手指向曹操倾泻而去,仿佛要把曹操当做眼前的皇陵一般彻底烧毁。可曹操虽然跪倒在地,却始终没被这一指戳倒、不动如山。他看似仍旧一副自觉罪无可恕的谦恭和慌乱:“微臣犯下如此不可饶恕之大错,若得陛下恩准,臣永生不登朝堂一步,以谢天下!”他句句退让,但实则步步紧逼,听在刘协耳里全是嘲讽与恶意。

    事情到了这一地步,自然又换来了所有跪地之人的劝诫。而刘协也知道,如今这个所谓的朝廷,其军权、人权、财权均在这个看似匍匐在自己脚下的臣子身上。可他的眼神,就忍不住在曹操腰间的倚天剑上扫来扫去。最后当所有羞怒在乱哄哄的劝诫当中积攒到爆发的时刻,他猛然上前一步,朝着曹操腰间的倚天剑抽去。

    曹操当时下意识阻挡,可刘协手腕急速一陡,便躲开了曹操的手,一把抽出了倚天剑。曹操的眼中有一丝愕然,他是第一次发觉刘协居然还会一些武艺。但随后便淡然下去,眼中根本没有任何慌乱。

    然而,此刻皇陵废墟四周却不像曹操那般淡然,曹仁第一时间站了起来,抽出腰间的宝剑。而那些曹军精锐,同样也不在乎什么天子威严,齐齐架起弓弩瞄准刘协。只要刘协有任何一丝异动,他们手上的弓弩,绝对会在倚天剑染上曹操血之前,将刘协射成一只刺猬。

    “不!”曹节再也受不这种刺激,虽然她知道整日担忧的这一天迟早会来临,但面对这一切,她只能惨然晕倒在地。更可怜的是,她怀中的皇子因母亲倒地而跌落在地上,竟没有一个黄门或宫女前去安哄,嘹亮的婴儿哭声骤然出现在凝重地只有呼吸声的旷野,显得无比凄厉和无助。

    局势已十分紧张,天子怒而拔剑的举动令所有人都明了刘协真实的想法和立场。可刘协毕竟不是无脑之人,他很清醒明白自己之后任何一个不恰当的动作,都会导致他被逼宫射杀的下场,所有的苦心积虑和忍辱负重都会化为乌有。他此刻心情极度压抑,然而,却又不得不用尽全身的仅存的力气和才智,化解当前的危机。

    刺啦!

    倚天剑划过,带去一片玄武龙袍,飘荡在空中。

    “曹大将军乃扶汉功臣,此番皇陵虽毁,却瑕不掩瑜。今日朕在此割袍为誓,绝不允曹大将军革职告老!”刘协亲手将剑柄递给曹操,带着一种他都无法表述的语调高声说道:“不仅如此,朕还要加封曹大将军为魏王,世袭罔替!”

    一句话过后,换来山呼万岁,刘协望着那些重新跪倒在地的臣子。一时只觉自己的身体已经被抽空,再也没有任何信念站立在这个落后铁硬的世界或许,还是前世的那种生活,更适合自己?

    “很不错……”迷迷糊糊当中,刘协听到曹操又在对自己说话:“原本我刚才已经决定要换了你这个皇帝,不过好在,你还知道你有封官许愿这么一点点作用。”

    刘协默然,他已经不想再参与玩弄什么政治了。但曹操的下一句话,却让刘协忍不住胸口一闷,一口血狠狠喷了出来!

    “我的确是输了,但你要明白,你根本未赢过我。我只不过败在了雍王马孟起手上,而你,不过是一个可怜可笑又自大的摆设罢了…….”

第一千二百四七章 决裂

    虽然皇陵那里发生了令整个天下都为之震惊的大事,但曹纯对暗影们的搜捕仍旧锲而不舍。因为,身在外局的他们,还都不知道刘协与曹操已经发生了玉碎金决的冲突。

    就在皇陵被焚烧后的卯时,司马懿等人优哉游哉出现在和梁城门前。这里距离皇陵有很长一段距离,又因为刚刚天亮的关系,四周还是一片寂静,更没有曹纯大队虎豹骑追赶而来的迹象。

    不过,这支八人的队伍还是引起了守城士兵的警惕。面对士兵的盘查,司马懿表现地十分从容,甚至还有些盛气凌人。直至两句话唬得那两名盘问的士兵气势全消之后,司马懿才拿出了一张通关文书,左下角还盖着许昌太守的大印。

    以庞统的能量,利用职权之便,偷偷地用太守府的印鉴在空白文书上盖好印记,然后收藏好实在太轻而易举了。并且,其绝密性已经达到了令许昌太守吕虔都毫无所知的地步而从另一层意义上来说,这封出关文书也确实是真的,只不过文书内容和盖章的次序颠倒了而已。

    刚才在离开暗影死点之前,庞统将这东西拿出来,在空白处填上“准予出关”的字样,于是这就成了格式完全合乎标准的通关文书。甚至,连“章印应盖过字迹”这样的细节都考虑到了。

    这时候的卫兵刚刚值过了一夜的班,但还没到接班的时候,所以精神都不大好,有些迷迷糊糊的。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又被一位身着太守府文官的年轻人喝令了两句之后,他们只接过通关文书草草看了一遍,就毕恭毕敬的交还给了司马懿。随后,士兵叫来几名同伴,将城门旁的端门杠木取下,打开一扇小门放暗影一行人出去。司马懿的脸色这才有些好转,不紧不慢地走出许都城。

    也就在这些人刚走出一里地左右之后,司马懿和暗影们迅速策马狂奔,当他们跑到一片小山坡的时候,猛然听到身后一声尖锐的哨响。众人勒住缰绳回首望去,只见从许昌城上空连连飞起数声哨箭,从去势来看就是从暗影的那处死点农舍方位发出来的。哨声三短一长,意思是迅速封锁城门,禁止任何人进出。

    “曹纯那个家伙,能做到这步也算不错了。”司马懿心想,随后他望了望身后这些大功告成的暗影,与他们相互来回对视了一眼,终于发出了心照不宣且热烈洋溢的微笑。

    不过,对于暗影们来说,这项任务似乎还有一丝遗憾。慕远峰笑过之后,便又皱眉道:“这次还让唐小米留在许昌,难道真没任何危险?”

    司马懿回头,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是我们要让她留下的吗?”

    慕远峰没有回答,事实上,一夜休整好之后,临出发前时是唐小米主动提出了继续留在许昌的请求。她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自己仍旧忠于马家,至于说这次留下来的理由,是她觉得有一个暗影在敌人内部,其作用实在不言而喻。例如,这次盗取衣带诏事件的起因,就是因为许昌有她唐小米。

    暗影们都担心夜晚混战的时候,曹纯或虎豹骑将士察觉了唐小米的身份。而唐小米却解释,自己的身份从来就不是什么秘密。她既然决定要回到曹氏,那有她保全的秘密武器。

    解释这番的时候,一旁的庞统含笑不语,有种高深莫测的味道。而这种表情,也侧面证实了唐小米说的话,的确不是胡言乱语。由此,一番商议之后,唐小米和她曾经最讨厌的家伙一同离开了农舍,而暗影们也踏上了出城的征程。

    “远峰,可莫小看了女子,天生阴阳,各占一半,我可从来不敢看轻她们。”司马懿最后这样总结了唐小米的选择。

    “我知道了。”慕远峰点头,这次,他也真觉得自己有些苛求完美了。

    随后的两天,一行人在司马懿的带领及各处暗影的配合下,顺利蒙混过了几次曹军的盘查。直至最后一次将要到达马家控制区的阳翟县时,这行人突然发现,城头上一直飘荡的‘曹’字,不知为何却换成了‘魏’字,而街头巷尾中,人们聚堆闲聊又小心翼翼的情景,猛然比平时多了不止三倍以上。

    司马懿当即让暗影出去打探消息,而这些暗影元老精英们无论速度还是准确性都十分靠谱儿。大概只有半个时辰,闲坐在草堆里还没有生出无聊感觉的司马懿就看到了单曲已然回来。

    “发生了什么事儿?”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司马懿早已眼角弯弯,露出了欣悦的表情。

    “大事儿!”单曲也很兴奋,盘腿一坐,便将他打探的消息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根据单曲的原话,他说和梁大火这一事件的传播速度,简直比野火蔓延得还快。而其震动力,更是会让整个天下都颤三颤:曹操虽然明明已经下达了禁口令,可不知为何还是走漏了出去,诸州郡几乎在同一时间都得到了这个消息。传播者除了极力描摹大火的凄惨之外,总是会带上一个广为流传却不知谁先发起的质疑:

    “赤帝子斩白蛇,汉室乃兴,今日历代汉祖付之一炬,其汉室火德循环,天意所指,岂不昭然乎?”

    这话里明里暗里在暗示:这场大火的背后,是老天的意思!汉室崇尚火德,但最后却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天道循环有常,这定然是上天有意告知苍生,汉室气数已尽,新朝欲兴!

    这个言论出现之后,诸州诸郡一时都派了人前往许都,闻听汉朝先帝无存留之地、文武百官遇害身陨的消息后,无不悲怆,纷纷设祭哀悼。在葬礼上,那些相信天人感应的宾客们又悄悄议论着这些质疑,让它们进一步发酵。

    偶尔也会有人说,这场大火,将朝廷中硕果仅存、忠于汉室的大臣付之一炬,难道就不会是曹公的阴谋?这时旁边就会有人提醒:是时,魏王曹公的世子就在皇陵当中,以魏王的威势,除掉那些不识大局的臣子还不是轻而易举,有必要让自己亲生儿子都置身危险当中?

    “听说,汉室与曹氏已经彻底决裂了。现在,不是考虑这把大火的时候,而是说……”提醒者发出一种神秘的嗤笑,然后再用极度微小的声音继续道:“而是说,汉室当亡,当今天下,该会是何人掌舵!”

    “想不到嘛,原来你们这次做出如此大事,阴差阳错之下,竟然彻底让汉室与曹氏决裂。”司马懿拍了拍单曲的肩膀,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如此说来,主公交付给我三年的任务,我这次在一年半时间便已完成……”不过,说到这里,司马懿突然又有些遗憾,砸了砸嘴说道:“可惜,曹操那个家伙反应居然如此迅速有谋,这么快就用这种言论,将汉室的威望贬至最低。”

    “汉室的威望荡然无存,那我们这次费尽心机偷盗回来的衣带诏,岂不成了一件废物?”单曲的表情随着司马懿的表情而变幻,最后更是一惊,气愤不已。

    “无事,”司马懿摆了摆手,轻笑了一句解释道:“曹操没有胆子公然篡汉,即便真的要有人取汉室而代之,那也该是我们主公。你所查探到的那些谣言当中里,有多少人认为将来的天下共主是他曹操?”

    “这自然!”单曲一直没说那谣言里众望所归的人,便是想最后一刻说出来。虽然此刻被司马懿直接一语道出,但他仍旧感觉与有荣焉。

    “所以,只要我们马家还尊崇汉室,曹操就不会自掘坟墓,取汉自代。”司马懿复又微笑起来:“只不过这番言论甚嚣尘上之后,衣带诏这个杀手锏就没有预想当中的威力那么大了而已,但这东西对于曹操来说,仍旧是悬在他脖子上的一把刀!”

    “那此番我们回去之后,主公便可大举出兵兖州了?”兴奋莫名的单曲,完全可以想象,马家吞并曹氏之后,一统天下则只如探囊取物!

    “这自然不可能,这种东西的最大作用,是用来隐而不发的。”司马懿听着单曲异想天开的理论,似乎突然又有了几分急迫感,站起身来道:“这件事之后,天下的中心,又该回到汉室十四州的中心上来了……”

    这一点,单曲倒是明白,大汉十四州的中心,是那个四通八达、阴云密布的荆州。

第一千二百四八章 期待那一天

    司马懿等人回到长安的时候,正是长安一片喜气洋洋的时刻。其原因是,第二次远赴西域的关山雪又即将平安回到长安。这次,距他事先传回的消息,他此去非但带回来了大量的奇珍异宝,同时还带回了西域各国的王子、公主、大臣使节要来向马家朝贡。

    ‘面子工程’这个东西,对于马家礼部那些官员来说,早已是熟稔在胸的拿手好戏。更何况,经过将近两年的休养生息后,长安这座在这个时代第一都市的确又重新开始焕发出活力。在钟繇这位开达理干的能臣治理下,长安虽然远远及不上战乱前的繁华,却也平复了战争的创伤。至少,未央宫和长乐宫几经整修,已经略复旧制,重新显示出皇家的威仪。虽然其余的宫殿暂时没有力量去整修,但新城商业区的柳市、东市、西市已尽复旧观,住宅区也被缓缓矗立起的砖泥新房增添了不少新颜。

    司马懿前去找马超复命之时,马超正在与礼部的蔡邕、秦羽等人在尚书台商议接待西域各国使臣的事务。此番外国来使,实乃大汉动乱十余年来第一次盛况,由不得礼部这些高官不重视。

    不过,马超却知道,历史上西域诸国也曾对曹魏朝贡过,只不过此时由于马家的兴起,隔断了他们与许昌汉室的联系。而又经过关山雪一层层云山雾里的忽悠后,那些使臣甚至都以为汉朝已经被马家所取代。至于曹操、孙策之流,对于西域这些国家来说,便更如不存在一般。

    “主公,”秦羽毕竟曾经乃方外之人,得知西域那些国家的使臣都深知曾经汉朝的辉煌繁华时,未免有些不自信:“如今长安虽然大有改观,然与百年前长安相比,实乃泥渊之别,若是这些使臣趁兴而来,却看到长安如今景貌,会不会因此对马家生出轻慢之心?”

    秦羽说的是实情,虽然如今长安在科技发展和内在增长潜力上要远远强过百年前的汉朝都城。但战争却永远是毁灭一切的恶魔,长安在经过它几番糟蹋之后,只能缓缓平复创伤。更何况,人们对于美好的事物都带有夸张本能的,百年前那些来朝贡过汉朝的西域官员们,回到本国之后,指不定早已将长安描绘成了寸土寸金、美轮美奂的大都市。

    而马超却对于这个问题却没有太多的感觉,他翘着二郎腿,带着几分调侃笑道:“我们马家,从来不走寻常路。更何况,你们没有发现,关山雪这次回报说,此番前来的使者里还有各国的王子、公主吗?”

    “这?……”蔡邕实在有些跟不上马超的逻辑,不得不承认自己可能更适合辞官潜心精研书法了。而一旁的秦羽看到蔡邕不解,当下小声解释道:“蔡老,来往使节若有王子、公主,一般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他们那里动乱不断、大有灭国之危。由此,这些王子、公主才可能避难他国,寻求庇护。”

    蔡邕恍然大悟,他实在不得不佩服马超的见微知著,却永远不知道,马超这货,完全是因为知晓历史的缘故。

    “既然那些家伙有寻求庇护的需求,那我们马家就主打军事品牌。关山雪带着五千马家军都能在西域那里打出马家的名号,那此番长安近卫军正好整顿完毕,我们拉出一票人来,弄一个长安大阅兵,让他们来观礼!”

    “主公英明!”秦羽此番大乐,的确,西域那方大乱无疑,而关山雪又能两次平安返回长安,由此可推,马家军的战力在西域那里定然已经打出了一定的威慑力。此番若真的再弄一个阅兵仪式,那些西域各国的王子公主使臣们,哪里还会有心看长安的宫殿精美不精美、雄壮不雄壮?

    “还有,这次他们来,我们也不能手软。此番接待事宜,你们礼部跟户部那些人精儿通一下气。让李梓豪、张于攀等人将手头的事儿先放放,必要的时候,还可以请儿出来坐镇,忽悠一番那些使臣。”

    马超说着说着眼睛里就开始放金光,一副掉进钱眼儿里的德行:“对于那些还能坚挺的国家,就让他们与马家建立长期的贸易关系;而对于那些想要避难的小国家后裔,我们就发发他们的国难财,必要的时候,还可出动马家军将他们的卖身财搬回来记住,马家绝不打肿脸充胖子,干一些有面子没里子的蠢事!”

    蔡邕和秦羽等人对于马超这种强盗理念早已见怪不怪,直到了蔡邕那位秉承礼乐黄钟的圣贤人都懒得开口的地步。毕竟,无数次的事件早已让蔡邕明白,谁才是谁的领导,岳父老丈人的面子在马超面前,实在不是什么很牛的筹码。

    而秦羽这个接受创新能力要比蔡邕这老头子强上很多的家伙,听到马超这一番言论之后,更还眉开眼笑地欢快补充道:“主公,我觉得此番用不着主母出马,魏郡的甄宓小姐美貌无双、谈吐优雅,又深谙生意之道。此番正滞留长安,若用此美人计,不怕那些化外之人不乖乖落入马家囊中!”

    话刚说完,秦羽抬头一看马超的脸色,恨不得当即就给自己一巴掌:甄宓此番的确在长安,并且,听说还特意入雍王府拜访了马超。只不过,那日之后,马超的脸色便整整阴翳了三天。后据小道消息传言,好像是因为甄宓小姐的到来,又一次引发了马家后院一场不小的地震……

    想着马超后院那如深渊暗涌一般的温柔恐怖,还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汹汹,秦羽都替马超深吸一口凉气。幸好,正在秦羽不知该如何补救的时候,门外传来一人声音解了秦羽的围:“主公,此番番邦来使,正又是一次良机啊!”

    司马懿施施然走入,带着一种骄傲溢于言表的神情和浑身跳跃的欣悦。蔡邕和秦羽看到司马懿这幅样子,已知司马懿又要出一番令敌人防无可防的重计。而马超则立时喜笑颜开,道:“你是说,我这次要将汉室和曹氏彻底决裂的消息透露给西域那些使臣,然后马家再装出一副誓死为汉的忠义形象?”

    司马懿身上的热烈在马超这句话后就消失了一半,他听得出马超已经得知了兖州的一切,不由有些兴趣缺缺:“对,便是如此,才会给曹氏更大的道义压制。同时也让天下世人都将注意力放在汉室和曹氏的零零碎碎上,令其步履薄冰、自乱阵脚。由此,马超方可在神不知、鬼不觉间,不动一兵一卒尽得荆州七郡!”

    “果然不愧是小狐狸,一语道出我心中所想。”马超的嘴角的欢笑果然又开始变为那种众人已经相当熟悉、且只在阴谋来临前才会出现的微笑。但随即那丝微笑就化为一种略带遗憾的复杂,他砸吧了一下嘴,目光越过司马懿看向东方天外越来越淡的云彩,仿佛在自言自语般道:

    “如此看来,曹氏确确实实已经开始走下坡路。只待寻到一个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借口,两家再有一场生死之战后,我便再也不用将心思滞留在那里了。”说完这句,马超又忍不住旋出一抹微笑:“那个家伙,怎么都想不到,我与他这第二次的合作仍旧这么默契。只不过这一次跟密谋干掉董卓那次相比,他竟还以为可以顺风顺水。不知,再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会是怎样一副情景?”

    “那一天,还真是让人期待啊。”马超伸出右手虚握,眼神已经有些迷醉。

第一千二百四九章 马家商业的弊端

    世间没有任何人和任何事都会一帆风顺,就在马超和司马懿、礼部、户部带着马家特有的阴谋笑声商议着如何借助这次西域诸国来朝贡的机会,进行一番舆论攻势将曹氏和汉室完完全全踩在脚底不能翻身之时,尚书台有人上前禀告陈群有事求见。

    会议暂告一段落,而马超听陈群说出来此之事后,当下便霍然起身变色道:“此事可当真?”斥退尚书台闲杂从人,马超目光直直指向殿下的陈群:“长文,此事非同小可,你不知那人这些时日正好完成一件伟业,若此事属实,委实令我有些难办……”

    殿下的陈群在马超受诏为雍王的时候,被提拔为御史台户部的首脑兼弘农太守,平时不受调来不来长安,此番亲来尚书台见马超如此反应后,正色向马超说道:“主公,微臣自知暗影在马家重要性,由此才特意赶来一趟。”

    看着陈群面色不变,马超心中有些了然。历史上的陈群通理耿直,自小便接受着其父教导的圣人法诫,律己极严。也因此马超经几番考虑后,才将重名清雅甚至到古板地步的陈群提拔到了御史台的高位。由此,马超又坐了下来,摆了摆手道:“坐下说话。”

    陈群点头坐下:“主公,近来臣接连收到举报,这些举报皆指向一人,而且所言不似空处来风,臣初时不以为意,然越到后来,便越是吃惊。到后来,竟有惊恐之感,今日思来想去,不敢不报与主公得知。”

    马超镇定笑笑:“长文但说无妨,只要触犯马家律法,莫说是暗影之人,便说是马家亲族,只要证据确凿,亦不可宽免!”

    陈群坐正了身子,说道:“主公既有此言,微臣便直言不讳。”说罢,陈群从怀中取出一张纸,交于马超,马超打开看时,却是一份字字滴血的状纸:状纸上言弘农一富商倚仗权势欺压同行、巧取豪夺,霸占弘农铁矿铜山二十余座、官田四百余顷,前后强购工场冶行三十余家,更兼勾结官吏上下其手,致苦主求告无门、冤不得申,逼死人命二十余条,罪大恶极。

    这种刑事官司,按说根本上溯不到马超这一层面,但导致陈群这位御史台侍郎兼弘农太守还往长安跑一趟的原因,是因为那个富商与马家最神秘的部队暗影有一丝说不出的关系那富商不是别人,正是最近刚刚从许昌取得衣带诏沐杨的远方族叔!

    沐杨盗取衣带诏的功绩,往小了说,是马家对于曹氏靖安曹一次明显的胜利;而往大了说,却是马家捏住曹氏命喉的致命法宝。而同时,这种事又不能堂而皇之嘉奖册封,只能由马超亲自授意,给予暗影相当的奖励和优待。但更多的时候,是暗影的家人都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便失去了亲人。可以说,暗影为马家做出的贡献实在可以称得上伟大,马超始终觉得,纵然他给了暗影极高的军事待遇,却也难以弥补他们这些牺牲。

    并且,这件事的性质还有另一层面这是马家大兴商业以来,出现的第一例性质及其恶劣的商业案件!

    在农耕文明深入人心的是三国时代推行商业,马超不得不拿出强硬的态度,对于那些持有反对意见的士大夫和豪强家族予以坚决打击,大刀阔斧进行商业扶持改革。也由此,马家领地的工商业发展势头猛烈得出奇。虽然马超这些年只搞过一次“招商引资”的买卖,却使得马家的商业以长安为轴心,渐渐扩伸至整个治下,形成一大片工商业基地。

    其中扶风一地的马家商行、长安一带汉家商行(刘和伏寿合股、由张于攀打理的商行)、晋阳一地的李家商行,凉州新建的关家商行、魏郡的甄家商行以及各个汉羌贸易所、汉匈贸易所等所有边境商铺会所,俨然已经成为汉室天下一股不容忽视的强大新兴势力。所囊括的交易范畴,小至柴米油盐、大到房屋田舍,无一不包,隐隐有冲击历来以农田为基础的老牌豪强的趋势。

    这点,马超在今年年初看到孟达拿出的最新一份税收报表之后,才大有感触。大兴商业的结果,使得马家的恢复发展,要比一般只以自给自足的农耕经济的其他诸侯恢复的要快上三倍不止。仅仅一年多的时间,马家从原来还需从益州、荆州购粮的窘境,已经到了国库还有存余的地步。可以预见,再有一年的积累,马家完全可以用大量钱财、通过各个商行收购上来无数存粮战备,支持马家再打上一场硬仗。

    而对于这等成绩,马超暗地里还洋洋自得了一番。来到这个时代这么久,事业上也称得上是风生水起,到如今也算是一个领袖了,但他倒也没有因此自我膨胀这点几乎是所有领袖的一个通病,所谓一个人不能太成功了,如果太成功那就一定会太自信,太自信那就免不了会一通乱搞,历史上因为这点而毁却一世英名的老大太多了,比如什么中国现代史上什么蹦蹦跳跳前进的运动之类就是明证。

    在马超看来,搞生产、做生意乃至于发展经济,那都是一种非常非常之专业的活动,很显然,他自己确实缺乏这方面的才能,那既然如此,马超便拿出了甩手掌柜的一贯做法,管住政府、军伍等权力机构不伸手商业,任由那帮工商业主可劲儿去折腾。马家的政治体系和军队只充当一个打手的角色,比如拒绝开放市场的豪强大族冥顽不灵什么之类,马家军就会以一些名正言顺的理由碾压过去。

    不过,既然要发展经济,总免不了有心之人借此大捞一笔。马超就记得,马家军改制的时候,要统一发放军衣、军鞋、绷带、行囊之类的民用物件。一个原本只是长安偏远村庄二流子的家伙瞅准时机,牵头组织乡人搞纺织业,在那短短的三个月内赚了个饱,最后成为身家达两百马蹄金的巨富。那个时候为了一些政治因素和发展经济的缘故,马超还让礼部的宣传队将那人当成了典型宣传了一番。钟繇也亲自下乡,送去一块‘致富能手’的匾额。

    此类事件的鼓舞宣传,导致马家治下的各种手工工场如雨后春笋般遍地开花,而这个繁荣的景象简直令马超啧啧称奇,总能令马超想起当年的深圳改革开放的神话。不过好在马超对政府机关和军伍管辖一直很严,始终没有出现官商勾结的事件发生。

    也由此,沐杨这个远方族叔的行为,彻彻底底触及了马超的底线。陈群或许就是考虑到暗影在马超心中的地位和马超对于大力推广工商业富国这两点因素,才会感觉此事十分棘手难办,亲自来长安请示一番。

    看完那封诉状,马超也感觉事件有些头疼,不由揉了揉眉头,没有意识地又说了一句他已经说过的话:“此事可当真?”

    陈群凝重地站起身,搬动身后地一大堆书简、纸张、帛册,道:“这些皆是原告的原件,笔迹并非一人所为,而且其言每每事实清楚,有些竟是我也不知道的,故微臣不敢隐瞒,特来报知主公。”说罢,陈群又一跪地到底:“自古武死战、文死谏,请主公明察秋毫!”

    看着陈群这般,马超先是极为吃惊,随后心下又一番沉重。急忙走下陈群身前将陈群扶起,开口道:“长文,这些东西,便留在我这里。此事事关重大,暂时必须保密,你知,我知,不可传于他人耳中,否则的话,一旦触怒军心,其后果你是知道的。”

    陈群能不声不响将此事先捅到马超这里,自然明白这一点,当下应命。

    而马超看陈群退下之后,看着那一摞案宗,脸上突然便没有了之前的凝重,甚至还露出了几分微笑:“远房族叔?哼,好大的胆子!不过,反过来说,沐杨啊沐杨,你可真是命苦,你说你不想再送信,我便让你偷东西;这下你说你又不想再偷东西了,可老天似乎就是不想放过你啊…….”

第一千二百五十章 争不争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马超见过不少商人,且各有风度:凉州那片商风彪悍,商队们都带着刀箭,骑着快马,大碗喝酒,高声叫价,情谊相投之时,百金千金随手而去,眉头都不皱一下;冀州那里历来最为富庶,养出的商人跟甄宓一般,高雅有容,诚意为先,与人谈话总是礼节甚全,说是儒商一点都不为过;而长安的商人则最有前世的气息,他们精明干练、巧舌如簧、不卑不亢,或圆滑、或粗鲁,但做生意就是做生意,赚钱的同时还养个好人缘,自然财源滚滚。

    但当马超看到眼前那个人之后,他的眉头就微微皱了一皱。眼前这个自称是沐杨族叔的家伙,没有一脸横肉、也没有粗鄙不堪,但两双眼睛总是间或一闪,仿佛随即都在算计别人的口袋一般,投机气息极浓。这种感觉,令马超十分不舒服。

    “你是沐柏?”马超看着这个家伙在长安大狱当中都不见如何惶恐,倒突然有了几分兴致。

    “小人给将军和将军夫人磕头!”那人见马超进来后,就在马超开口时跪了下去。

    马超来回看了一眼自己的装束,有些疑惑:来这里之前,自己特意换了一身不怎么上档次的衣服,更没有穿标识性的锦绣战袍。这个沐柏上来就拜,显然感觉出了自己位高权重。不得不说,这个家伙的识人的本事儿还是有几分的。

    不过,这其实是马超有些高看那沐柏了。马超如今身为大汉雍王,更在战场、朝堂上经历过无数刀枪剑雨,其身味气度早已蓄满上位者那种不动如山的沉稳睿智。唯有他自己的那份本源一直保留在前世,所以大多时候他没有察觉到这点罢了。

    “你这家伙,嘴倒是挺快,想必就是因为这张嘴,才哄骗了不少弘农官吏,给你大开方便之门吧?”大乔笑笑,有意无意露出了自己只梳着凤尾髻的脸。随后眼神便看向了马超,似乎在说:看来以后,我还是不要随意梳髻,免得让人误会才好。

    一旁的貂蝉看到大乔几乎是见缝插针式向马超暗送秋波,心下说不恼怒不可能的。故此,她也上前一步,不同于大乔的温柔细语,而是面带寒霜一般道:“沐杨的族叔?不错嘛……可惜,沐杨已经因你之事被关入了大牢,你这个族叔对他还真是亲啊,害人都害得这么深沉。”

    对于二女此番一红一白的精妙表演,马超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何等滋味。虽然这种桥段在后院已经屡见不鲜,可马超仍旧感觉浑身发冷你看,那个跪在地上的沐柏不也开始冒冷汗了吗?这一定是大牢环境就这么阴森的缘故……

    “这不可能!”沐柏听到貂蝉的讥讽后,猛然抬起了头:“我那侄子虽然不是什么将军,但绝对有比将军要大的权力!就那次,我亲眼看到,县尉还要向我侄子磕头,县里五十多名县兵也要跟在侄子身后五百骑兵屁股后吃灰…….”

    貂蝉闻言点了点头,随后凑到马超耳边低语道:“这人的身份应该不差,沐杨来长安经历两个月培训后,成绩斐然。丑哥便安排他入弘农抄了一家密谋造反起事的家族,想必就是那个时候,这人才与沐杨有了交集。”

    马超倒是没有多大反应,来此之前,他大概就猜到这人的身份属实。没有一朝廷大员的家眷敢明目张胆表明自己的身份与区区一个县的官吏勾结,这种事情实在太有损身份和没有技术含量。唯有暗影这等神秘却没有堂堂正正朝廷编制的特殊部队,才会被有心人搞得路人皆知。而这个族叔,还更是远房几乎快没有血缘的那种。

    如此看来,沐杨这个家伙在其中涉案的成分都不会有多少了。这点正符合马超的预期判断,而案子的性质也简易了很多。也由此,到了这里,马超便准备转身。可接下来大乔却又突然向沐柏问道:“我很好奇,如你这样原本朴实的家伙,也就是会向沐杨套一下近乎,认认关系而已。至于后来明里造势、暗地勾结官吏,进而开设商铺、欺压同行,到最后发展到巧取豪夺、视人命如草芥的地步。这其中,应该有人一步步怂恿、指导着你吧?”

    严格来说,大乔这句话已经算得上诱供,但有奇怪的是,这句话一出,跪在地上的沐柏仿佛一下想到了什么一般:“是刘家!是刘家家主的刀笔师爷教小人这么做的,小人干的那些蠢事,全是那王八蛋怂恿我的。说我侵占铜山铁矿,可这些铜山铁矿都有刘家人打理,收益更是五五分成。小人起先也不敢这样,也不认为自己是做生意的料子。可架不住他们一次次撺掇,最后就变成了这样啊……还有,那李球全家,也不是小人逼死的,全是李家人做的孽啊!”

    沐柏说完这句,涕泪横流,悔不当初。马超现在也感觉到了,这个家伙就是表面聪明、但实际上是蠢得不能再蠢的大傻蛋。被那些奸商豪强一煽乎,就将黑锅全往身上背的那种。真真正正做到了被别人卖了还帮别人数钱的至高境界。

    不过,这个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反正马超心中已有规划,他如何犯案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何大乔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偏偏又向貂蝉示威一般瞟了一眼?

    “姐姐,看来那个刘家很可疑啊。这件事涉及到暗影,是否需派其他暗影调查一番那个刘家,看有没有其他势力的间谍以此模式刺探马家情报?”

    马超闻言皱了皱眉,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又有些疼,但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免得两人又同时给自己揉那种温柔恩,可真消受不起……

    而大乔这次出言实在有些太过了,刘家身后有其他诸侯间谍的影子概率实在太小。更何况,无论有没有,貂蝉都会主动派暗影去查探一番的。可这下大乔表面上好意提醒,但事实上却露出了她对貂蝉手下竟然拥有整个暗影掌控权的觊觎。

    不错,马超知道,她曾经是孙策手下最高明的情报头子,其能力完全可以独立撑起一片信息网络体系。不说其他,就说驿站引入暗影体系之事,便是她率先提出。进而后续还有军制改革、商业复苏规划等等一系列大略,其中也都有她的参与.若马超没有貂蝉、刘、吕绮玲等这些妻子,马超觉得,自己定然会将不小的权力都交给她。

    但两人偏偏在一定都已经尘埃落定的时候才相逢,她完全没有与马超一同经历最危险、最困难的那段时光,也没有在那段时光里凝结出情比金坚的信任。甚至,在前世的时候,更还有一段两人都不愿提起的不堪过往。此番她渐渐表露出越来越强的能力,只会让马超心中愈加纠结:用她,心底根本不信任;不用,实在有些思维方式,也只有她能够共鸣。唯一的结果,便是将她这样毫无道理的困在长安……

    可惜的是,他还是一个女人,不是心忧天下、图谋抱负的男子。她不会为了心中宏愿或荣华富贵而为马家肝脑涂地。她要的东西,是马超此时根本不敢给予的是超越信任之上的爱情。

    也由此,便造成了马家后院永远也解不开的死结:马超也曾试过,通过一年多的时间相处,令他那些妻子和大乔自然而然有些情分,自己也试着慢慢看着两人还有没有可能。可事情的结果却太出乎马超意料,相对于刘、吕绮玲这种之前矛盾十分之深的事件,马家的后院儿也磨合成了铁板一块,可就是和平入驻的大乔,无论如何也跟马家那些媳妇融不一到一块儿,真刀真枪一件事儿都没有,反而那种淡淡的客套拒绝气氛愈加浓厚。

    所以,貂蝉的回答,只是浅浅一笑:“谢乔姑娘提醒,这点,我会注意的……”

    不争胜过争。大乔唯有惋惜地笑笑,再没有一句话可说。

第一千二百五十一章 开除沐杨

    端坐在大厅正中,马超的眉头怎么也舒展不开来。现在仔细回味一下来狐狸贾诩的话,马超感觉自己真的是在玩火:女人那种生物,是最变幻无端、也最可怕的。

    之前的董宜就让马超看到了这一点,不过,马超并没有将那种没有脑子空有仇恨的蠢女人放在心上。然而,大乔却不同,虽然马超自己几番幻想让自己还认为大乔是前世一个心地善良的小会计,可残酷的事实却一次次告诉马超,她与马超一般无二,早已被这个乱世淬炼成了一把锋利的刀,一把脱离这个世间、却可以凭空斩下来的刀,一如刘协那般一样的妖刀……

    对付一个刘协,花费了多少心力和多少次九死一生不用多说。马超实在不想,在大业渐渐看到曙光的时候,自己会因为一场情劫而再度令整个江山变色。并且,大乔来马家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女人的青春总是很宝贵,她们也很在意。马超觉得自己没有时间再跟大乔拖下去,必须尽快解决后院的问题。

    刚想到这里,大厅外面的嘈杂渐近这次是马超召开了一次暗影军议,表面上是谋划一下暗影接下来的主攻方向,但实际上,却是为了处置沐杨。

    第一个进来的是司马懿。

    马超没有多少惊讶,他早已感觉到这个历史上就极度能忍的家伙,骨子里其实并不怎么渴望权势,而是渴望成功和享受人所不能为的刺激。他对于忠诚归属没有太大的执念,唯有将他用在这个既能发挥他才谋、又不让他过分接近权力的地方,才会最安全最合适的。

    看到这个家伙面上总是带着一副‘事情我早已尽知’的微笑走入大厅,马超心中除了苦笑之外,也没有过多情感。只是随意指了指,司马懿就施施然坐了下来,对着马超笑而不语。

    ‘鬼笑个屁啊!’马超忍不住腹诽:老子又不跟你搞基,你笑得那么贱干啥?

    随后走入议事厅的,是丑哥。丑哥这个家伙如今跟司马懿几乎有些超越革命斗士友谊的趋势,仿佛司马懿无论走到哪里都能看到丑哥。这一点,马超嘴上不说,心中却是十分感恩的。因为丑哥这样做的目的,其实只有一个:司马懿那个家伙虽然没有背叛的心思,但总是一枚定时**,丑哥时常转悠在司马懿周围,想着就是潜移默化给司马懿一些牵绊当然,带着司马懿去百花楼这种事儿,马超选择性装作了不闻不见。

    又过了一会儿,除却还要继续训练袁晖的王越和童渊,其余暗影元老已全部到齐,宽阔的议事厅内虽然只坐了不足十人,但若是这议事厅同和梁皇陵一样塌了起火,那马家的眼睛就彻底瞎了。

    等这些耳目都分两边坐下,马超先向全体诸人施了一礼。

    “诸位,此次召大家前来,首先自然要向你们在许昌做出的那一番大动作喝彩,你们一面火烧皇陵、一面暗盗衣带诏,逼得汉室与曹氏因此也彻底决裂,又让马家死死捏住曹军喉脉,超在此多谢了。”

    众人赶忙一齐回礼。

    司马懿眼睛转了转,笑道:“主公您太客气了,若是没有您之前早与那天子通了默契,又给予暗影处事大权,我们又怎么可能在许昌那边随机应变?又怎么能机缘巧合取得如此大胜?”

    “话不能这么讲,”马超面上微笑,但心中却快爱死这个司马懿了:真是引得一口好话题啊!你他丫的是不是都猜出我今天的目的了,怎么说话这么对味儿?

    信步来到司马懿的面前,马超道:“司马小子,此番没有你全盘布置善后,这场胜利纵然能取得,也可能要付出不可避免的代价。你小小年纪,其智谋能力通天,日后必有一番大成就!”

    司马懿闻言全身颤抖,大是激动道:“微臣,微臣……”

    马超见状更是心中大笑:这家伙纵然没有猜出今日议事的实质,也是个扔到哪里都能打个好助攻,看那小身板颤抖的微微频率,就他娘的跟真的一模一样。马超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走到他旁边的慕远峰面前。

    “远峰,暗影当中,你是当之无愧的统帅。火烧皇陵之事我已经完全了解,其中就是你联系了司马懿和领导了所有明面上的暗影,虽然这次任务你看来没特别之处,但假若没有你统领大局,这次任务根本不可能顺利完成!”

    慕远峰连忙起身,截断话题道:“主公,此乃属下应尽之职,万不敢居功。”

    接下来的一个,马超没有再褒奖任何人,而是对着众人说道:“其实,这次任务最该感谢的,是唐小米。她身陷狼穴,却矢志不渝。若没有她的情报,就不会有这次任务的成功。而更令人想不到的是,她竟然在大功告成之时,仍旧重返狼穴,此等气魄忠贞,当令我等男子汗颜。”

    随后,马超在大堂里整整转了一圈,挨个儿历数暗影们的功劳事迹:身兼两职却从完美胜任的丑哥;力大无穷又慨然拼死的寒古古;一剑无影重新燃起生命目标的张灿;以及巧变有智的端木不明和他那位不让须眉的媳妇韩梦栩;还有两年时间一直潜伏在凶险徐州、无欲无求的单曲…….

    等到全数过一遍,唯独没有褒奖沐杨后,马超就直接回到自己的坐榻前,朗声道:“如果没有大伙儿,哪儿还有我马超的今日,哪儿还有马家的今日?废话也不多说,你们虽不能堂堂正正彰显功绩,但论功行赏上,我决不会亏待你们任何一人!”

    手指一弹,便有八名马家亲卫抬着四口大箱子上前,放在正中之后打开。满满的金光顿时照亮了整个大堂,众人无不倒抽一口气。尤其是穷苦出身且还在杨彪府上痛失两块马蹄金和与十几颗东珠失之交臂的沐杨,这个时候早已不怪马超没有当中表彰他功绩之事:这么多马蹄金,哪怕是平均分,自己也一辈子衣食无忧。什么褒奖空话,远没有金子实在啊!

    可看到马超令一个个暗影上前领金,沐杨看着那四口箱子渐渐空贬下去。直至最后一块马蹄金落入单曲口袋,沐杨不由恼怒上前:“主公!……”

    “何事?”马超的脸色沉了下去,回头望向沐杨,眼中尽是上位者的盛气凌人。

    这等气势已经发出,沐杨的心立时颤动,已经到了嘴边的话怎么也吐不出来。他不敢置信地望着马超,不由自主跪倒在地:“主,主公?……”

    “沐杨,今日我念你大功在身,特意没有寻你罪过。你如今身家千万,难道还看得上这些?!”走回案桌,马超拿出一物摔在沐杨眼前,沐杨接过一看,只见上面详细列出他自己在弘农的财产房舍,其价值已余二百多块马蹄金!

    “主公!这?……”面对这一张财表,沐杨整个人傻在当地,汗流浃背道:“这是何时之事,属、属下怎么一无所知?……”

    “你自然不知道这些,不过你去弘农倒是好大的威风,那般兴师动众,抄家灭门。保不准有些族人以为你一人得道,他们便可随之升天。”马超越说越怒,重重一掌重重拍在案几上,“你身为暗影,连暗影排行第一的谨守身份都不知,纵容家属欺压良善、强占财产,逼出人命!如此行径,我岂能容你?!这纸上的财产都是充公之后的无主之物,你权全拿去,做你一个富家翁去罢!”

    沐杨不敢置信地抬起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此时诺大的议事厅里鸦雀无声,众人从未见过马超发这么大脾气,谁都不敢替沐杨求情。

    “主,主公!”此时沐杨已经涕泪满面,跪跑上前抱住马超的大腿:“主公,属下知错了。属下不要这些财物了,求您让我留在暗影吧!”

    这个时候,众人才如梦方醒,纷纷上前替沐杨求情。可马超心意已决,长吸了一口气后,声音嘶哑低沉,几不可闻:“沐杨,非是我马超无情,实乃暗影权责太重。纵然我知你冤,可法不容情,我不得不这么做。那些财物你放心拿着,娶两房媳妇好好生活吧……”

    言罢,马超掰开沐杨抱着他大腿的手,起身离去。众人一时无语,只觉怀中的金子也突然变得沉甸甸的。而沐杨满脸茫然地长跪不起,眼角无意一瞥,却发现司马懿临走时对他意味深长的一笑。

第一千二百五二章 双龙密谈

    荆州襄阳郊外,刘备用两根指头从木质鱼筒里拈出一根竹签,这片暗青色的竹签顶端削成了尖锐的剑形,看上去阴沉肃杀如同真正的一把利剑。他略抬手肘,把它轻轻地抛了出去。

    竹签画过一道弧线,跌落在铺满黄沙的地面上。不远处的刽子手大喝一声,双手紧握宽刃大刀猛然下挥。铁刃轻易切开血肉,砍断颈骨,把整个头颅从一具高大的身躯上斩下来。那个头颅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滚到了刘备的脚边。死者的眼睛仍旧圆睁着,满是不甘和愤懑,与刘备悲悯而漠然的双眸彼此对视,形成鲜明对比。

    而这个头颅,只是一个开始。随着第一个刽子手的干净利落的表演,其他刽子手也不甘示弱。纷纷接着大喝一声,手起刀落。一时间,黄沙上被溅落的鲜血饱饮,一个个滚落的头颅犹如皮球竞赛,在刘备脚边划过。

    直至脚下最后一个头颅停止滚动,刘备望着满地的死尸,才喟叹一声,把视线从地上移开。旁边的数名军士一齐大声喊道:“行刑完毕,反贼首脑已尽数伏诛!”声音响彻整个校场。不过,与刘备那悲悯眼神形成强烈对比的是,那些士兵在兴奋呼喊完之后,不知是谁,又自主喊了一句:“皇叔威武!”

    “皇叔威武!”余下的兵士在刘备愕然、随即很和煦的微笑中感到了善意,齐齐又大呼了一声。

    随后不用人吩咐,就有人殷勤地端来一个铜盆,里面盛着清水和几片桃叶。荆州习俗,见血之后要用清水洗手,桃叶的清香可以遮掩气味,不然会被死魂循着血腥味来索命。刘备从来不信这些,但也没特别的理由去反对。

    他对着那端来铜盆的兵士笑了笑,以示感谢,虽然这些都不是他麾下的兵士,但更因如此,他才会不吝啬自己的笑容。随后他一边洗着手,一边抬头望天。今日的襄阳的天空阴霾,大团大团铅灰色的阴云鏖集在城头,一丝风也没有。这样的天气不会下雨,但却极易起雾。一旦大雾笼罩,整个城市都会变得白茫茫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让人心浮气躁。

    “真是个应景的好天气啊。”刘备暗自感慨道。

    刘备来荆州已经差不多有一个月了,名义上他是来助荆州刘表平定叛乱的。由此,他这一个月来就不能不做一些表面工作。得益于蒯良在荆州的能量,刘备得到了大量的钱财和军粮,以此还从马家那里换来了五千装备和战马。装备齐全之后的两万刘备军,战力直接上升好几个档次,对付起那些占山为王、打家劫舍的盗匪来说,用驱虎吞羊来形容丝毫不为过。

    亲卫首领陈到在一战之后,曾在刘备耳边感叹:“得此精利战甲,末将敢以五百近卫正面冲杀三千荆州骑兵!”刘备听后,脸色又喜又忧。喜的是,自己的军事实力已然可以在荆州放手一战;而忧的是,自己与马超的实力比起来,早已云泥之别。要知道,马家单是长安的骑兵数量,便足足有五万。而且自己军用的装备战甲,还是马家已经淘汰了一年多的残次品……

    一想到这里,刘备眉上紧锁的愁云就更浓几分,连对目送他回去的那些兵士都没有心情回以微笑。直至入襄阳他的府邸,都没有完全开颜,之后便径直走入了后院的一间清幽的房内。

    “将军何故如此深锁眉头?”一少年转过身来,他连刘备的脸都没有看到,便判断出了刘备的忧虑:“若亮猜得不错,可是为荆州内乱盗匪已平,主公心忧刘表会借故请使君离去?”

    刘备苦笑了一下,自从这少年来到自己麾下后,刘备感觉自己所有心事都逃不过他那湛亮如星辰的眼睛。不过,刘备从不讨厌这一点,他现在不需要懂得隐瞒心思、百无一用的老成之士,相反,诸葛亮这种锐意进取、蓬勃向上的少年英才对刘备来说,正是最最需要的。

    对于能得到诸葛亮这样的少年天才,刘备心中多有几分庆幸。他记得,那是在他准备入荆州之前,突然得到了荆州水镜先生庞德公的书信。信上言他要被马家迁往长安,有一故交之子近期要至襄阳,请刘备代为照顾一番。刘备因与水镜先生有过一番书信往来,虽未面见却也算得相知,自然答应了下来,派陈到前去将诸葛亮接了过来。

    而诸葛亮刚至刘备军中,便展现出了无以伦比的聪慧智谋。几番下来,刘备对诸葛亮越发器重,渐渐已经发展到如今一有心事便会来诸葛亮住处的地步。

    “此事备倒是不担心,刘荆州既然请我入荆州,自然不会真正为了那些蟊贼。”刘备端坐在正屋前,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备所忧心者,乃是闻汉室被曹贼欺凌,天子怒而拔剑,贼臣竟敢兵矛相迫,逼得天子不得不加封曹贼为魏王。汉室威仪,被如此踩至脚底,备实心痛不已!”

    诸葛亮闻言笑了笑,他与刘备对坐,摇了一下羽扇之后才说道:“将军以为汉室还有威仪?当年李、郭汜之流攻破长安,那大将军、三公之位不是犹如菜场烂菜一般任由李郭汜二人予取予求?”说到这里,刘备已经微微有些激动,开口欲言前,却被诸葛亮以扇子制止:“将军,莫要以为天子封曹操为魏王乃是被迫,一人为王,乃是殊荣。二人称王,则为挑衅。将军认为这个魏王封号对曹操来说,他就真的十分想要吗?”

    刘备又一次皱眉不语,不错,他也看得出来,短期内,这是汉室完全被曹氏打败、被迫低头的屈辱标志。但长期来看,这‘王’的封号确实不好当,如诸葛亮所言,一人为王,那是无上的荣耀,可这王多了,就不值钱了。长安的马家正在休养生息期,看起来没有向外展露牙齿的**,但谁又能说得准,马超不会因为曹操那个魏王称号而心生恼怒?即便他无所谓,可他手下的整个集团,又能允许曹操那个家伙这般挑衅?

    “如先生所言,这是陛下欲擒故纵之计了?”刘备试探着开口,不料却遭到了诸葛亮的一声嗤笑:“汉室还有这个资格吗?天子隐忍多年,自以为智珠在握,每每将长安马家当做生平大敌。终于在曹操此事上一招棋差、满盘皆输,或许,他以为曹操仍是董卓,可惜,他实在有些太过自信了。”

    下面的话,诸葛亮没有再说。毕竟,许昌那里的事已经尘埃落定,再如何讨论都没有意义。而刘备此人又一直以汉室皇亲自居,他自然不想多听贬低天子的话语。诸葛亮眼珠转了转后,突然又一亮,有些神秘地向刘备问道:“将军,难道和梁皇陵事件,你便看出这些而已?”

    “先生之言所指为何?”刘备这下真的有些吃惊,他身体猛然略微一倾,开口道:“莫非其中还有内幕?”

    诸葛亮看刘备眼神不似作伪,心下有些笃然,随后仍旧问道:“将军,可否设想一番,汉室与曹氏决裂,与谁最有好处?”

    “马家?”刘备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说出此句,但随后想了想,才又补充道:“或许还有江东孙家?……”后一句的声音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原因无他,实在马家这座庞然大物堵在汉室诸侯的心中,太令人沉重了。

    “不错,孙家的确也可能得利,但若不是孙策命大,早已被曹氏靖安曹射死,又有几分本事儿导演如此一场好戏?”

    “诸葛先生之意是说,这和梁皇陵事件,竟然还跟长安马家有关?”

    “有关无关我不知道,但亮却知道,任何明显对人有利的事件都不可能只是巧合。”诸葛亮这番有些太过难懂,但下一句却浅白直接起来:“将军可知,马家暗影有一个人,名曰沐杨?”

    刘备摇了摇头,但同时心中突然有所感应:徐州陈登主持的谍报工作断了之后,自己似乎应该再度建立起一套完善的间谍系统了。而主持这间谍系统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第一千二百五三章 卧龙认主出策

    “备寄人篱下,多无精力放眼外界。但有一些耳闻,也仅限世人皆知的种种,其中详情,还望先生教我。”刘备心中虽有定计,但还向从诸葛亮口中再得一些消息,以期有惊闻之感。

    “将军不必有心刺探机密,但从外界传闻去伪存真,也可知天下大势。”诸葛亮拿起鹅毛扇,从容扇了几下:“当真天下,唯有马家最为强横,内兴商业、外改军制,西域诸国外使纷纷云集而至,一番演武后,蛮夷番邦更是无不震惊。可马超却藉此却又大肆宣称他乃汉室忠臣,如此所为,将军可有何感?”

    “如此是说,世人皆看错了马家,它于这乱世汹汹之际,欲以一家之力,再复汉室辉煌?”

    刘备说这番话的时候,脸几乎是红的。不过,幸好诸葛亮早已看出刘备枭雄伪善本色,倒也没有开口揭穿,反而淡然摇了摇头道:“将军所言皆是马超想让世人看到的表象,可以将军之姿,难道真心会被此等假象迷惑?和梁皇陵的那一把火之后,马超即刻做出一副圣人的样子,将军不觉这一切太过蹊跷?”

    “先生见笑了,备驽钝之人,不及先生慧眼。”刘备仍旧不见兔子不撒鹰,只待诸葛亮一件件分析道来。

    诸葛亮也不以为杵,轻笑之后继续道:“我说过,世间之事,太过对一家有利,都不可能只是巧合。纵然真的只是巧合,那也是那一家始终准备着机遇来临。马超很显然便把控住了这次机遇,他大张旗鼓宣告世人,他无意对汉室取而代之,可世人难道就会如此简单理解?兵法有云,实则虚之、虚则实之,马超越是如此这般谦让,便表明其势力越发稳健,而曹氏看似不可一世,却被马家如此一逼给推上了风口浪尖之上,再也动弹不得。”

    “便是说,马超这从虽未动一兵一卒,却已死死掐住曹氏命脉,使之这等风波未完之前丝毫不敢妄动?”

    “等一等…….”刘备越听越心惊,渐渐有些有点跟不上思路,他尴尬地摆了摆手,一脸茫然后怕的神情问道:“先生,如此说来,这马家怕是要有什么大动作了?”

    诸葛亮脸上浮现出一丝清冷的笑意:“将军,你我皆是明白人,不用再说这等虚以委蛇的妄语。当今之事,天下诸侯的牙齿都想咬向哪里,将军难道心里不知?并且,将军想在这等龙争虎斗之地谋得一番基业,还真别以为这一切都能瞒得住马孟起的眼睛。”

    刘备这时悚然一惊,他双目灼灼地看着面无异色的诸葛亮。足有一炷香的时间后,刘备看到面前这个年轻人仍旧一副云淡风轻、智珠在握的神情,不由开始忽略了这少年的年岁,反而感觉看到一座淡然独立,高不可测的智慧之山亘立在他眼前,令其忍不住顶礼膜拜。

    而刘备也的确深深拜了下去,诚心诚意地说道:“汉室倾颓,奸臣窃命,主上蒙尘。孤不度德量力,欲信大义于天下;而智术浅短,遂用猖蹶,至于今日。然志犹未已,君谓计将安出?”言罢,这一拜深深不起。

    刘备虽兵少力薄,但若论名望来说,也算得一方人物:豫州牧之职、大汉皇叔、左将军、宜城亭侯,这四项头衔加在一起,虽然真正的话语权在荆州还不如一个手握七万大军的蔡瑁,但纯以名望身份来论,完全比得上益州牧的刘璋、荆州牧的刘表了。

    由此,诸葛亮也赶紧放下鹅毛扇,微微后退一步,也完全拜倒在地:“若蒙主公不弃,甘愿任其驱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刘备大喜过望,赶紧扶起诸葛亮好声笼络,当即便表诸葛亮军师将军名衔,位列关羽、张飞两人之上。两人再一番主谦臣恭后,刘备也不再客套,坐下身再度开口道:“当今之势,备缺兵少将,仅有一郡之地,然外界强侯环伺,格局已成。为图大义兴于天下、汉室火德重现辉煌,备夙夜忧叹,苦无计略,不知军师可有妙策以安天下?”

    “主公,如今你已占有一郡之地,良将数十员,统筹经济之士也堪使用。至今未有大业兴起,无非欠缺一个良机。比之汉室来,也好过百倍。汉室如今一无兵将,二无地盘,所能依仗的,只有固有的声望。天子一直苦心积虑,过分高估了声望这个东西的重要性,才至今日如此。主公但有所谋,切不可再想以仁义名望作为筹码。这些东西,拿来作为幌子倒事半功倍,可一旦空以声望之卵击残酷现实,亮也无计可施。”

    “备,知晓了。”刘备黯然点头,但眼中的光彩非但丝毫未减、反而更胜之前。

    这一番话落,两人算是真真正正坦露了底牌心声。彼此会心一笑之后,诸葛亮又拿起鹅毛扇,轻轻摇晃几下后,才开口道:“主公明面上倚仗马家军势,荆州刘表不得不说也看中了这一点。但主公若想火中取栗,有两件事不可不为。”

    刘备恭敬请教道:“敢问是哪两件事?”

    “其一,将马家暗影之中的沐杨拉入麾下,马家所有机密都成事实,我等知之无益,唯有这暗影之事,涉及马家将行谋略大计,不可不察。如此,方可做到知己知彼,才能不被马家完全牵制全身,如傀儡一般听命行事。”说完这些,诸葛亮根本没有待刘备同意,便又补充道:“这般事情,务必要做得谨慎,主公声望不菲,仁义满天下,这点或许为可利用之处。”

    这是诸葛亮第二次提到那个沐杨,刘备原本心中并无太大感触。但听了诸葛亮一番解释之后,仿佛如黑夜当中看到一盏明灯。果然当即点头道:“此事备已知晓,只不过,马家暗影皆是马超亲统之人,一封书信怎可将那个沐杨招之过来?即便他肯来,其忠心有该如何保证?”

    “主公也知,家师人在长安,对马家之事也有所耳闻。这个沐杨前些日子刚被马超革去军职,遣散在家。并且,此人还是早先入过许昌的一员,他身上的秘密,完全关乎着我们在荆州可否能借到外势之大计。”说着说着,诸葛亮感觉有些嗦,当即转回主题道:“此人如何犯事我等不知,但有主公想请,他却极有可能亲身来往。至于说如何笼络此人,主公比亮更精于此道。”

    这句话的结尾,诸葛亮不轻不重地拍了刘备一个马屁,而且十分对味。刘备不禁坦然领受,同样回赞道:“军师才是大能之人,一番话令备如拨云见日,终觉对马家有了一丝抵抗之力。”说到这里,刘备还真的深呼了一口气,仿佛放下心头一块大石。随后又问道:“不知第二件事为何?”

    “这第二件事,便是主公在荆州已有一定人脉民心下,做一件极度能挑起荆州纷乱之事。从而将荆州这滩死水搅浑,令那些泥石杂流都动起来,带起它们身后那兴风作浪的势力。从而让这些势力以荆州为较力场,一番风起云涌。而主公却可借力打力,以近水楼台之便,先得明月之辉……”

    这番话诸葛亮说得极为隐晦,但令刘备巧取荆州之意已昭然若揭。刘备闻言自知其意,微微张了张口,正欲说些婉拒之语,却在一抬头间看到诸葛亮那双明亮直刺人心的眼睛。他被那双眼睛闪烁照耀,心下突然苦笑:自己一代英雄,难道到此时,竟还不如一少年锐气明心?

    由此,刘备再不虚以委蛇,只以单调而沉重的口气回问道:“不知道军师所指何事?”

    “嫡庶继位之争!”诸葛亮一语斩钉截铁吐出,刘备却手微微一抖,打碎了案几上的茶杯……

第一千二百五四章 大乔的表白

    该做的事都已经做完,马超在没有其他理由不回自己的后院。西域来使进入长安之后,一个个跟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样。尤其是当三千马家雄浑精锐出场的时候,彻彻底底震惊了那些高鼻深目的那些王子公主们,那一个个矗立在战马上结合了轻骑兵和重骑兵完美优点的马家精骑,仿若战无不胜的天外战神,一声声‘雍王千岁’的怒吼和挺抢越戟的英姿,牢牢印在汉书青史和域外风云之上。

    然而,长安未央宫前那般英姿无双的马超,却跟每一个成功男人一样,不愿回到他原本该温馨的港湾。那个后院的宁静被现在深处的暗潮汹涌所取代,马超每每想到一个个媳妇对自己投来又媚又多情、但毫无意外夹杂着一种要将自己吞下肚子里的那种微恼,他就感觉自己的腿脚就有些发软。

    说不太清楚自己现在的心情,也不愿想见任何一个明媚柔情的妻子。马超于明月皎洁的夜晚,自然而然地来到了后院的一个花园。

    这花园经过了马超的设计,周围是一圈透明的花房。中间的空地上,种植了几片花圃。因为马超一向不喜欢那种香味过于浓烈的花卉,所以在花园里,马超选择的是自己前世最喜欢的一种花树:栀子花。

    这个花圃有些偏僻,晚上更是少有人来,晚风阵阵,马超静静走入。看着如白玉一般的栀子花微微送香,马超的心情也有几分舒缓。然而,转过那个透明的花房,马超看到一个身影隐然俏丽当中,一头柔顺的秀发,加上一席如水银泻地一般的丝绸长裙,不是前世的那位情劫又是谁?

    大乔似乎没有感觉到马超的到来,马超沉吟了片刻,转身便欲离去。然而,就在此时,大乔带着一种愉悦缓缓开口:“你种这些栀子花,可否是因为前世我最爱听那首《栀子花开》?”

    马超的脚步停了下来,他想到那次见沐杨族叔时大乔与貂蝉的一番争斗,明显感觉大乔的耐心已经消磨地差不多了。而女人在一切开始感到绝望的时候,做出任何意想不到的时候都是有可能的。马超转过身,轻轻的咳嗽了一声:既然逃不掉,有些事,越早解决越好。

    大乔也回过头来,脸上仿佛还带着一丝笑意。

    “君幽。”马超皱着眉,声音难免有些沉:“我想我们之间有些话要说。”

    “什么?”大乔真真假假笑得风轻云淡。

    “我们的关系。”马超脸上没有喜怒,只是静静的走到她的面前。

    大乔仿佛故意侧头想了一下,才微笑道:“子健,我们的关系似乎没有什么好谈的。前世的时候,我就知道,你默默喜欢着我。可惜那个时候我根本不懂爱情,在那种纸醉金迷的世界里,单纯的我不免做错了一些事。幸好,老天怜悯我们这对儿苦命人,让我们在这个世界再度相遇。难道如此缘分,你还有什么迟疑吗?”

    听着大乔这番几乎算得上真情流露的表白,马超说不出话来了,不过看着这个女人眼角一闪而过的狡洁眼神,马超忽然生出了一丝怒意来:“君幽,我想还是实话实说的好…...你也看到,我们彼此都不再是从前的你我,而前世那些种种,想来不过一场云烟。我们,已没有办法再回到那个世界。”

    大乔忽然抬起手来,轻轻拢了拢了秀发,月色之下,她的一双眸子亮地慑人,忽而幽幽一叹:“子健……难道,在你的眼里,我是一个贪慕虚荣的女子么?又或者说,你认为我曾经犯过的错误,便是一辈子都不能擦掉的污点?又或者你以为到了这个封建社会,你脱胎换骨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雍王,而我不过一平民女子,根本配不上你?”

    这一连串的闻讯,不仅没有让马超开怀,反而给马超一种压迫和责难。他脸上的怒意渐浓,但仍旧压制着声音说道:“你知道我从来没有那么想过,否则我们现在也根本不会站在这里。我只是感觉……感觉这一切来的太不是时机。或许,就是老天特意给我们一次了结的机会。”

    “再次相见你的时候,我仍旧被你的清幽中的艳丽所慑。而且,我还知道,这一时期,江东的孙策对你的打探一直没有断过。以你的本事,在这个世界生活地更好根本不是什么难题……我自问我没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地方,更何况我已经有了妻室,且还不是一个,这样的结果对你来说是完全不能接受的。我想,有时候相忘于江湖也是最好的回忆方式。”

    说出这番话,马超自己都觉得奇怪,仿佛心中一种憋着的渴望终于宣泄了出来,心情无比轻松:原来,一直以来的情劫,其实并不是李君幽本人。而是自己心底最难以启齿的渴望和曾经折磨自己的自卑,这两种复杂情愫一直酝酿在心底深处,期待一种报复来偿还。可真到这一刻的时候,才发现原来那曾经渴望的报复不过是可笑的幼稚。放彼此一个自由,才是最好的方式。

    然而,马超已经如此解脱,可他却不知道,此时的放手对大乔来说却是一次巨大的打击。身份之间的逆转带来心境的改变,大乔曾经有一直认为自己有七成以上的把握可以将曾经的温暖和爱慕重新拾起,只不过需要一番努力而已。可现在马超亲口说出这番话,而且还是真诚释然的表情。大乔突然意识到,这个人跟曾经那个技术员已经没有多少共同点,自己的魅力竟然无法再绑住他的心……

    这种打击对一个女人矜持的自尊来说是极为致命的,假如说大乔之前还是欲拒还迎的话,现在完完全全进入一定要赢回自己自尊的偏执!然同时,她还是一个自控能力非常强的女人,所以,她在脸上淡淡的笑容完全消失之后,用沉静的语气开口说道:“子健,这就是你今晚想要跟我谈的事情?”

    “是的,”马超摊了摊手,还带上了真诚的微笑那是完全放下的一种从容和由衷。

    “子健,你太小看自己了。”大乔忽然脸色一肃,目光闪动,盯着马超的眼睛,然后缓缓道:“不得不说,前世那种世界,你的确很不显眼。可是,到了这个强者生存的世界之后,你开始一切都变得不一样。虽然之前我们没有相遇,但我从蛛丝马迹猜出你的身份之后,听到的消息一直全是你的丰功伟绩。”

    “你远征塞外,凭一杆大枪和一袭锦衣搏得‘天威神将军’的威名;几番抵御盗匪流寇,一统雍州,令曾经的黄河九曲韩遂都要与你结盟;之后你单骑入长安,不仅没有在政治漩涡当中淹没,还在大局已定之下再次挥军东进,一举将汉室的辉煌囊括在手;更不要提之后你与世之奸雄曹操联合,一举吞并河北袁绍,且令曹操都没有得到半分好处的伟战。莫要说前世那些蝇营狗苟、为钱财奔忙所谓的成功人士,就说在历史上留下赫赫威名的锦马超,也不及你此时功绩的一半…….”

    大乔越说越激动,最后她已经走到马超面前,说出了最令男人心动的一句话:“我现在的确喜欢你,也很钦慕于你,更愿在这一切无论如何都陌生的世界,与你携手相伴一生。这样的要求,你答应吗?”

    马超不动声色,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事实上,他不得不如此,否则,他一定会忍不住笑出声来:哥拼命混了这么些年,能得到这番话,心里真他娘的畅快啊!

第一千二百五五章 转身欲走

    不得不说,马超掩饰地很不错。然而,眼角边怎么也隐藏不了的笑意出卖了他此时的心情。最后,看着仰头装深沉都已经不能掩饰,马超干脆低下头,哈哈大笑起来。而这种笑还是发自内心最欢乐的笑,直笑得他连腰都起不来的时候,他才看到大乔的脸已经变得十分难看:“马子健,你以为我刚才那番话,都是在跟你开玩笑吗?!”

    马超这才意识到,他的这番笑此时有多不合时宜。可事实上,他就是止不住这种笑意。没有其他原因,只是他觉得这一切都太狗血梦幻了而已:之前的矮矬穷暗恋一个女神,而女神却投入了高富帅的怀抱。矮矬穷不甘如此,在穿越之后拼命奋斗,最后功成名就。女神这个时候又突然出现在矮矬穷的身旁,深情款款说她最爱的人还是那个矮矬穷……

    虽然这些差不多还真是事实,但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更狗血?要知道,马超现在的儿子都快能满地走了,这女神怎么也不可能堕落至甘心给矮矬穷当后妈吧?!!

    “君,君幽……”马超捂着肚子,实在不忍心不说出实话:“好吧,我承认我以前对你确实有些期待,毕竟在那个世界里,你曾经就是我心中最明媚的阳光。可现在我才发现,原来我们之前的那些感情,不过是一厢情愿的自我幻想而已。现在,我已经完全看清了这点。更何况,前世的你就已经有了选择。所以,我能做的承诺,就是看在我们都曾经是一个时代的人份上,保证你不会被这个乱世侵袭,仅此而已。”

    说完这句,马超终于止住了大笑,对着仍旧有些恼怒和疑惑的大乔说道:“至于刚才的玩笑话,你还是不要再说了。我怕我会忍不住再,再笑出来……”

    “马子健!”大乔的脸色蓦然露出一丝狰狞,将她原本的清幽淡雅外表后的偏执略略展露任何一个女人,都不可能让自己的一片渴望被一个男人如此当作玩笑。尤其是,大乔还明明知道,这是马超故意耍出的手段以求两人都可以有个善始善终。可恰恰是这样的方式,越证明马超对这场感情彻底没有半分留恋!

    他真的释然了,他真的对自己没有半分感觉了!

    一个女人最怕的,永远是他有了好感的男人,突然对自己没有半分感觉。这种折磨,实在太可以令女人疯狂!

    然而,这个时候,大乔还想不到用何种方式来处理马超这样决绝的回复。她的冷静和智慧在这一刻仍旧发挥着作用,没有让她做出最坏的结果这是一个聪明女人的必备技能,大乔穿越过后,一直很感谢这点。可今天,她十分想毁掉这点!

    可惜,未待她将冲动化为现实的时候,有人出现拯救了她。貂蝉聘聘袅袅出现,似乎没有看到他们两人之间尴尬的气氛,皱着娥眉,颇有难处一般向马超说道:“超儿,刚得到消息,沐杨出走了!”

    马超微微一怔,脸色渐渐沉了下来,仿佛布下了一重霜。

    “出走?这小子是投奔了曹操,还是投奔了孙策?”

    貂蝉道:“他留下书信,说是无颜在长安呆下去,所以投荆州刘备去了。”

    马超倒也不吃惊,点了点头,冷笑道:“竟然连这点责罚都忍受不住,这样的人即便留下,也没有资格成为暗影中人从今以后,不要在我面前再提起这个人。”

    貂蝉点了点头,似乎心事重重,得到马超答复之后,径直又走了出去。连与大乔打招呼都没有,而中间有了这样的插曲,大乔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她幽幽看着马超,仍旧是那样的深情,只不过,这次深情当中夹杂了一种看破人心的睿智。

    “怎么了?”马超被大乔那种诡异的眼神看的心里发毛,不由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沐杨真有些命苦。”大乔妩媚一笑,伸出素手轻轻攀住一朵花枝,然后手掌在花圃上轻轻拂过,再度缓缓走近马超的面前,两人距离不过半步远,这位美人的气息都仿佛能直接吹在马超的脸上:“这次你用苦肉计将他派到刘备那里,难道是打算开始向荆州动手了吗?”

    马超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随即小心翼翼的退后半步,侧开了身子:“哦?”

    “超儿。”大乔忽然改变了称呼,直接喊出了刚才貂蝉的称呼,让马超愈加有些警惕,随后她低声道:“这些手段你或许可以瞒住他人,却瞒不住我。不要忘了,我们前世便在一起三年多,你之前有什么想法,是都会跟我说的。你再改变,也改变不了骨子里的思想,和情感……”

    顿了一下,她低声道:“而且……我还知道一点,女人永远忘不了她的初晚,而男人永远忘不掉他的初恋。我不仅是你的初恋,而且还是你苦恋暗恋不可得的人。所以,现在我完全没有理由相信,你刚才那些话是真心的。”

    马超嘿嘿一笑,相对于大乔此时越来越妩媚的眼神,他的眼神反而越来越清冷,盯着大乔道:“君幽,我更想知道,你是如何猜出我想对荆州动手的?”

    “你是一个极聪明的人,我想您应该明白,我也不算什么蠢女人。”大乔说到这里,眼神里竟闪过一丝黯然:“你我两人,或许应该会抱着这些聪明才智在曾经那个世界里苦苦不得志。但我们却来到了这里,这个乱世里的一切激发了我们的潜力,使得我们可以用局外人的眼光来观察这个世界。你说我为什么可以猜出你要对荆州动手,其实这很简单,因为我们毕竟是一个世界的人。”

    大乔这番话一直不离两人的共同点,这虽然有些刻意,但不得不承认,这番话的确说到了马超的心里。他们两人的确没有一个是不骄傲的,也的确有非同一般的才智。然而,这些才智在那个已经如铅灰铁硬一般的社会构架里,只能慢慢被现实湮灭成遗憾苦闷。可这个三国时代,却是充满着浪漫英雄主义的世界,一个只要无所顾忌就可能闯出一片天地的世界。

    所以,马超不动神色却淡淡笑道:“还有呢?”

    “没有了,”大乔摇摇头,极为简单地回答道:“因为你我太过相知,又都用同一种方式思考。所以我能猜出你想做什么,同时,你还可以帮你做到最好。”

    这个回答对男人来说,其实不算什么回答。但对于女人奇怪的逻辑,它就是完美的解答。所幸,马超对这点也没有多少兴趣,听完了大乔这句话之后,他又微微退了两步道:“好了,天色真的不早了。我觉得我们今晚似乎也谈不出什么,还是早些睡觉为好。”说罢,马超转身就欲走,这个时候,他感觉自己已经有些沉陷在大乔那种温柔的攻势当中了。

    “马子健!”大乔哀愁当中夹杂着一种急切,虽然她明知自己不应该如此逼迫一个男人,但看到马超丝毫没有半分留恋的转身,她来不及思考便喊出了这个名字。

    马超回头,装作不解地望向大乔,而大乔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再开口。两人就对视着沉默了起来,最后,还是大乔又主动开口问道:“马子健,你究竟要怎样,才能原谅我?”

    “我们从未开始,又谈何原谅。”马超再度澄清这个事实,然后点了点头以示自己的坚定:“前世的事,就让过去好了…….”说罢,马超再度转身,迈起了步伐。

    “马超!”这次,大乔的声音有些凄凉和决绝,马超强忍着不回头,可又怕大乔出什么意外,迟疑地将头扭了回去。

    而这一回头,马超看到了他前世梦中才看到的景象……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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