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8章 让利于民
冒辟疆在四天之后便得到了李自成的接见。
甚至，李自成都没有拿捏下大顺国皇帝的架子，冒辟疆是下午到的，当晚，他便成为了李自成的贵宾。
而冒辟疆自从进入了大顺国控制区之后，便是一路绿灯，骑兵开道，所有人、所有事物都要让道。
也让冒辟疆切切实实的体会了一把什么是‘VIP中P’的待遇。
晚宴也是极高的规格。
除了在外领军的袁宗第、高一功等人，智囊、大军师宋献策，统领户部诸事的牛金星，汝候刘宗敏，亳候李过等大顺国核心尽数到场作陪。
而哪怕是这些彪悍的大顺军大佬，说话也是一个比一个小心，变着法子讨好他，就生怕哪里惹到他不满了。
冒辟疆都有些惊了。
他此时还只是《海城早报》的副主编，连政事署的‘委员’都算不上，还不算真正进入海城的核心权利机构，便是已经这样了，若是……那还不……
一顿晚宴，可谓是宾主尽欢，冒辟疆也保证，将会在半个月内，把三十万两的粮草推入轨道，尽快成型。
大帐内，宋献策众人纷纷知趣的退却，李自成亲自给冒辟疆续满了茶水，笑道：“冒大人，您远道而来，额们这里也没有啥好招待你的，还请你海涵那。不过，额们米脂的婆姨还是很不错滴……”
说着，李自成笑着对冒辟疆眨了眨眼睛。
冒辟疆一个机灵，又岂能不明白李自成的心思？心中顿时苦笑。
这人啊，是上天，还是入地，亦或是猪狗不如，真的就在一念之间！
倘若他当时没有做出最恰当的选择，忍痛割爱，此时，又怎可能有今天的境遇，一国之主都对他如此谦恭？
不过冒辟疆可不敢飘。
这一路走来，他深知机会的可贵，他此时能拥有的所有一切，都是建立在那个无法言喻的男人的支持下的。
倘若没有他的支持，就算他不愁下家，却又怎能像是此时这般占据大义，名正言顺的走在光鲜的大道上？
“皇爷，您之厚爱，臣真是感激不尽那。”
冒辟疆深深对李自成一礼，话锋却很快一转：“不过，皇爷，有一件事情，臣奉海城候之命，需要与您详谈。”
“嗯？”
李自成眉头顿时一挑，“冒大人请讲。”
他就知道，徐长青绝没有那么好心，即便真的是从大局出发，却也必定会有着其他要求。
李自成此时也很了解徐长青了，像是徐长青这种枭雄，雁过拔毛都不为过，他怎么可能会无的放矢？
见李自成有着准备，雄浑气势外放，冒辟疆后心中也不由渗出来冷汗，心中暗暗咋舌。
这种枭雄之间的博弈与默契，他此时这种水平，稍有不慎，骨头渣子都不一定能找到。
还好。
他没有二心。
忙恭敬道：“皇爷，是这样，我家主公的意思是……他日，若是山西、大同一线有变，皇爷能否在大顺国的边界，为定北伯等人，开一个口子，允许他们借道而过。当然，臣在这里可以保证，定北伯等人绝不会进入大顺国的腹地，至多只在边界借道。而且，该有的过路费，必一分不少……”
冒辟疆一口气说完，这才稍稍放松，小心打量着李自成的脸色。
李自成一时却没有着急表态，而是陷入了深深的思虑。
果然！
果然那！
徐长青这厮，打的一手好算盘！
此时，清军已经占据了山西的绝大部分区域，大同那边也渗透进去许多，虽是暂时还没有发起总攻，可基本上已经板上钉钉。
甚至，李自
成已经得到情报，王朴他们的家眷，早已经开始转移。
纵然高第、王永吉等人还在大同附近有着一部分势力，可，谷王都成了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废物，两边人分崩离析，只在旦夕之间！
依照王朴这厮的精明，就算会实力大损，保存核心问题却是并不大。
如此，徐长青的势力，必将又会得到大大增长啊。
可这种事情拒绝也不是办法……
就算他也不得不承认，徐长青这厮，着实是高瞻远瞩，而且端的是一个义薄云天！
便是他都无法做到这种程度……
看李自成陷入沉默，冒辟疆反而不着急了。
这种事情，着眼的并非此时此地，而是更为久远、更为宏大的东西，李自成若答应，很多东西都会一下子明朗，若是不答应，也会有很多东西瞬间明朗开来。
冒辟疆此时也有些叹为观止，徐长青的眼界，心胸，手段，他真是拍马也难及万一啊。
“呼。”
良久，李自成深深叹息一声，目光又恢复了炯炯，看向冒辟疆的眼睛道：“冒大人，此事，可以。只是，额希望，若是，他日额也碰到这么一天，你们海城候，也能放额一马！”
冒辟疆心神大定，忙笑着拱手道：“皇爷，您放心，此事，臣会连夜通知主公！”
……
冒辟疆的消息在次日傍晚便传回到海城。
官厅内书房。
徐长青看着冒辟疆的亲笔信，嘴角边不由掀起弯弯弧度。
李自成这厮到底是个明白人。
其实，目前的状态，王朴从不从关中借道，问题都不是太大，无怪乎是借道能把家眷一起带出来，不借道，家眷只能苟起来隐姓埋名。
但李自成借了这个道，不仅徐长青要欠他这个人情，王朴等人也要欠下他这个大人情。
毕竟，能不与家人分开，谁又愿意与家人分开？
尤其是此时的糟乱环境，一旦分开，极有可能是一辈子的事情。
李自成现在卖了这个好，暂时看着是吃亏了，可放到长远来看，这绝对是占了大便宜。
以后若是赶跑了鞑子，真要明顺决战，恐怕，王朴他们都得避嫌的。
不过徐长青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人情往来。
不接触，不欠情分，又怎么能往来？
此时也就是徐长青力逮，只要缓过今年这纷杂，待明年，海城和大明各项事务真正运转起来，大顺国的治地，必将成为海城‘财团’的下一个目标。
而此时有了这三十万两粮草的支持，就算不能让大顺国回满血，至少也能回上一部分，清军再想压制大顺国，那也得好好掂量掂量了。
“什么事儿这么开心，嘴巴都笑到耳后去了？”
正思虑间，李幼薇盈盈而来，给徐长青端来一碗莲子羹。
徐长青对这种号称是‘养人’的小甜点其实不怎么感兴趣，但没办法，老婆喜欢，你还能拒绝？
只要别说出‘大郎，该喝药了’就知足吧。
徐长青笑着喝了几口莲子羹，别说，味道还不错，转而便喝干净，将李幼薇揽在怀中笑道：“没啥事，大顺国的老李要请我喝酒，到底去不去，我还在犹豫呢。”
“……”
李幼薇顿时无言，忍不住娇嗔着白了徐长青一眼：“说人话。”
徐长青忙笑着正色道：“没多大的事儿，跟咱们李哥做了点小买卖，山西那边也算有退路了。”
一晃，夫妻已经数年，李幼薇早已经很了解徐长青，很快便明白了徐长青的意思，不由有些担忧的道：“徐郎，那边，真守不住了吗？可，谷王
……”
徐长青笑着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这种东西，就像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怪也怪不到咱们头上。若是谷王懂事，那便还有条路，若是不懂事，那~~，也由不得咱们了！”
“这……”
李幼薇一阵无言。
饶是已经预料到会出现这种结果，可，真听到徐长青当面说出来，她心里还是不太好受。
毕竟，风光的背后，往往都是悬崖，事情留有缓和的余地还好，若是没有余地，那，万一发生变故……
徐长青自是明白李幼薇的担忧，不由笑着顶住了她的额头，“幼薇，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对了，这段时间生意怎么样？”
看徐长青轻易便岔开了话题，李幼薇不由有些幽怨的嗔了徐长青一眼。
但她也明白，徐长青不让她操心这些东西也是为了她好，毕竟，她可承担不了这种东西。
忙跟徐长青说起来生意的事情。
此时，随着山东局势的诸部稳定，海城多年来积累的余力，也开始逐渐爆发出来。
首当其冲的便是鲸肉罐头。
因为花魁赛诸多美女的代言，已经成功打开了销路，开始飞速发展。
主要是鲸肉卖的便宜。
一坛子都快小三十斤了，而且都已经烹调好，打开就能吃，这才卖一两银子，别说比之猪肉了，比之鸡鸭肉都要便宜许多。
关键是李幼薇背靠海城大酒店，早就收拢了不少名厨，他们不断协作改进后烹制的鲸肉，乃至比猪肉都好吃。
这便率先打开了海城本地的市场。
毕竟，海城就算是普通女工，踏踏实实干满一个月出头，便是能买这么一大坛子鲸肉。
罐头又好保存，一家人吃两三个月都够了。
而军方更是采购大户。
以往，模范军儿郎每餐只能有个二三两鱼肉，此时，鲸肉罐头的出现，直接又加了二三两鲸肉，谁能不欢喜？
而军方的采购，在海城，乃至整个山东向来都是风向标。
这就跟后世的明星代言是一个道理。
在此时的大明，模范军绝对是首当其冲的明星中明星。
连模范军的大爷们都吃这玩意，又不是太贵，咱们咋就不能买一罐子尝尝呢？
特别是地方上的那些乡绅，为了鼓舞军心，一心想朝着模范军看齐，滚雪球效应便起来了。
听着李幼薇的解释，徐长青也有些无言了。
本还以为要接受这玩意需要花费不少工夫呢，可现在这……
若是放在后世，这么便宜肯定会亏尿裤子，可此时，就算刨除掉其他所有成本，一罐子鲸肉，李幼薇她们还能有近四成纯利……
没办法。
人工太便宜了啊……
说到这，李幼薇也兴奋起来：“徐郎，若是按照这个形势发展下去，咱们这边，单单鲸肉一项，每年便至少可以增加十万两的纯收益。而鲸油和其他东西还没有开始铺展，一旦铺展开来，至少还能再翻个一两番。”
徐长青缓缓点头。
之所以把鲸肉搞的这么便宜，徐长青就是要‘让利于民’！
后世，有日国专家言，‘日国人是吃鲸肉长大的。’
彼时，日国男性的身高，只有一米五几，乃至一米四几，可数年后，比之华国都快要高了。
此时纵然徐长青也不能完全惠及普罗大众，但是，能力范围之内，他已经开始铺就基石。
说完了鲸肉，李幼薇刚要跟徐长青汇报其他的生意，外面，忽然传来亲兵的禀报：“大帅，范子瑜、范公子求见！他好像很急，似乎出了些事情！”
第649章 延安府野猪峡
“范子瑜，他来做什么？”
李幼薇微微有点蹙眉。
身为海城大酒店的幕后大老板，她自是见过这个酒店的贵宾，不过她好不容易才跟徐长青独处一会儿，这厮居然过来破坏，有点可恨的啊。
徐长青面色却有些古怪，忙笑道：“或许是有什么正事儿呢，今晚我过去陪你，咱们再慢慢谈其他。”
看徐长青给出了保证，李幼薇这才舒服了不少，袅袅离去。
看着李幼薇的倩影离开，徐长青不由长舒了一口气，脸色不由更为古怪。
海城距离南京可是十万八千里呢，不会……这么快就传到海城来了吧？
压制住小忐忑，徐长青很快在外书房见到了范子瑜。
范子瑜此时明显憔悴了不少，明显的黑眼圈都有点让人心疼，一看到徐长青便带着哭腔道：“侯爷，学生委屈，委屈啊。有人在南京冒充学生，现在，好多才子花魁，把学生堵得门都出不了了啊……”
就犹如婴.儿见到了父母，范子瑜竹筒倒豆子般把事情跟徐长青叙说一遍。
自从三四天前开始，许多操着南方口音的士子、花魁，便纷纷找她来拜访。
本来，她还没当回事，也乐意见见这些人，毕竟，她也是年轻人，很喜欢交朋友，更别提交朋友也是资源的一种。
然而，这帮人一见她的面便是怼着她一通马屁，旋即便让她赐墨宝，尤其是几个小花魁，直接变着法子跟她聊骚，就恨不得马上以身相许了。
范子瑜究竟是范家出身，很快便发现了事情不对劲，仔细一打听，才知道，她‘范子瑜’的大名，早就随着那首《男儿当自强》，火遍了南国。
随后，众人确定了范子瑜的位置，便成了燎原之势，有人甚至半夜翻墙到她的院子里去……
说着，范子瑜越来越伤心：“侯爷，您可一定要为学生做主啊。再这样下去，学生可没法活了啊……”
“……”
徐长青的面色越发的古怪。
若范子瑜是个男人倒也无妨，巴不得有这种名气，可她却是个西贝货……
“范兄，竟有这等事？你别着急，容我想一下。”
徐长青故作思虑了好一会儿，却是苦笑道：“范兄，这事情，有点没头没尾啊，我一时也没什么好办法？要不，先给你找个安全地方，你先避避风头，等这事情过去了，咱们再仔细想办法？”
范子瑜委委屈屈的点头。
送走了范子瑜，徐长青一阵无言，这事情，还真有点不好收场了……
……
次日早上，徐长青刚要去视察军营，柳如是忽然找上门来。
来到外书房，两人简单说了几句，柳如是忽然一笑：“偷用范子瑜名字，写下《男儿当自强》的，不是别人吧？”
“……”
“什么意思？我咋有点不明白呢？”
徐长青片刻才回过神来，忙看向柳如是的美眸。
“噗嗤。”
柳如是不由娇笑出声：“听说，因为咱们这位大才的范公子，我一个好姐妹李香君，最近好像过的很苦呢。”
“如是，你前几天不是看上了对玉镯子吗？走，咱们现在便去看看。”
说着，徐长青拉着柳如是的皓腕就要往外走。
柳如是小狐狸般娇嗔道：“还有，今晚陪我。”
徐长青赶忙点头：“没问题。对了，如是，你有啥门路没？”
柳如是忙踮起脚尖，贴在徐长青耳边低低耳语一番。
“这个……”
“倒是也行。如是，这事儿就交给你了。记得，一切以和谐为主。”
看着徐长青急急离去，柳如是又好气又好笑，不过，转而便又精神奕奕，对于徐长青的才气，她此时已经有了切身的体会。
尤其是徐长青偶尔流露出来的孩子气，非但不会让她讨厌，反而是愈发的欢喜。
如果这个男人不喜欢自己，怎么可能流露出这种状态？
别说这个男人是徐长青了。
……
把事情交给柳如是去解决，徐长青这边也轻松了不少。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
在这方面，柳如是俨然才是行家。
此时，她虽还没有进门，却是已经成功与董玉一起搭起了锦绣阁的架子，很多东西已经是既定事实，能让她发挥下能力，徐长青也乐得其所。
一天的时间，走了十几处大营，回到官厅的时候天色早已经黑下来。
此时虽是没有战事，但模范军的操练可没有拉下，甚至，比一般时候还要更甚。
这也是诸多主将们对徐长青‘冬训’这个概念的延伸。
毕竟，模范军五万余全职战兵，皆是职业军人，哪怕是刀山火海，他们也没有任何退避的理由。
而模范军的儿郎们也皆以能处在这个兴旺的大集体中为荣，谁要是掉了队，根本不用上官处罚，自己这关都过不去。
否则，若是放了假，又有什么脸去见老婆孩子？
哪个男人又不想成为老婆孩子的骄傲？
只可惜，对于模范军最大的限制还是战马资源。
否则以模范军此时的底蕴，纵然不能直接灭了清军，给他们好好找点麻烦，已经不用废太大力气。
在官厅陪一众老婆孩子吃过晚饭，徐长青来到了锦绣阁这边。
柳如是早就等候多时了，已经准备好了精致的酒菜。
“怎么样，事情如何了？”
徐长青有点着急，这事情如果处理不好，虽不至于出大问题，却总不能让人看笑话。
“你猴急什么呀，哪能这么快。不过，李美人那边，应该没什么问题了。我已经给她送了信。想来，咱们李美人是不介意来海城散散心的。”
看柳如是傲娇的模样，徐长青有些好笑，忙讨着巧帮她倒满了一杯酒：“如是，千言万语，皆在这杯酒中，来，我敬你一杯。”
柳如是咯咯娇笑：“心意不够诚。听说，你跟咱们公主殿下是喝交杯酒的，我也要。”
“……”
……
随着徐长青接连数日的来回忙活，海城剔除了不少杂质，向心力更为稳固，各项事物也开始进入到了爆发点。
但一股极为隐秘却又不安的气氛，却是在徐长青的后宅内蔓延开来。
这是一种只可意会而不可言传的感觉。
而箭头，直指朱媺娖。
终于，十月二十九日晚，一切到了见分晓的时候。
朱媺娖那撕心裂肺的哭声，便是徐长青一时都有些不敢直视了。
好在经过了近两个时辰的煎熬，终于见了分晓，朱媺娖顺利产下一个女孩。
几乎是在眨眼之间，不安的气氛便消失了，皆大欢喜。
徐长青也稍稍松了一口气。
这他么的，如果朱媺娖生的是男孩，那，便是徐长青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排了。
而就在整个海城都为徐长青再添爱女而开心的时候，西北方面，顺清双方积聚良久的矛盾，终于是开始爆发了！
大明弘光元年十一月初一。
延安府野猪峡。
申时初，大顺国大将刘希尧率领近万余老营精锐，几乎人人有马，骡马更是足有上万，悄悄来到了这座幽深的峡谷之畔。
穿过这片峡谷，是一条水流湍急、密林纵横的大河。
顺着这条大河而下，可以斜插入山西腹地。
这条道地形虽是险要，却胜在隐蔽，一旦成行，清军将很难把握。
李自成等人可不傻。
此时虽是得到了徐长青的援助，回了些血，可对庞大的大顺国而言，这三十万两的粮草，还是太少了，杯水车薪。
如果继续这般坐以待毙，等到进入腊月，天气越来越冷，他们再想做出什么主动选择都难了。
所以，一众核心商议后，决定兵行险招，看能不能逮住个机会，先把清军的势头给杀下去。
刘希尧因为对这边的地形很熟悉，顺利接到了这个差事。
“大头，看到了没，还是咱们陕北的地形壮阔那。”
刘希尧早年曾在这附近的一个地主家里放过牛，对这边很熟悉，感慨的对旁边的田大头道。
田大头今年也就十八.九岁，比李来亨和战死的李双喜还小，可他的资历比之李来亨和李双喜还要更老，四五岁就被李自成看上，带在了身边，邢红娘曾经抚养他很长一段时间，几乎就是李自成的干儿子。
田大头也很机灵，笑道：“刘爷，天时地利人和，咱们这次，一定要杀个肥羊！”
只不过，说话间，他的脸色却是始终有着一层阴郁。
之前那场惨败，对他的打击太大了，说是生不如死都不为过。
如果用后世更科学的解释，这应该叫“战后创伤症”之类。
他一直在憋着一股气，要把这个场子找回来！
刘希尧自然明白田大头的心思，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头，别着急，这才到哪儿呢，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说着，他的脸色也郑重下来，招呼身边的传令兵道：“通知弟兄们，一刻钟快速通过野猪峡，出去野猪峡五里，咱们便扎营休息！”
“是！”
命令迅速通传下去，有些疲惫慵懒的队伍，瞬时紧绷了不少。
但他们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不远处一座山峰的密林中，有几双眼睛，早已经在盯着他们。
“成了，他们上道了，快去通知帅爷！”
很快，消息悄然传递到了里面。
不多时，就恍如一阵风刮过，野猪峡山间的密林都开始变的有些阴寒起来。
这边，刘希尧和田大头的中军主力也开始进入峡谷，田大头忽然一个机灵，低沉道：“刘爷，我怎么总感觉哪里不对劲！这地处，也太安静了吧？这穷山恶水的，怎么没有野兽的动静？”
刘希尧其实也感觉有些不对劲了。
他毕竟已经十几二十几年没到这边来过了，很多东西早已经是沧海桑田！
“通知前军，放慢速度，随时警戒！另，后面的人不要再往里进了，把路清出来！”
“是！”
刘希尧究竟身经百战，很快便做出了决断。
田大头也稍稍松了一口气，心里‘阿弥陀佛’了几句，希望只是他们疑神疑鬼了。
但此时，两里多外的一座山头上，白广恩却是目呲欲裂。
刘希尧这厮有点狡猾的。
他犹豫片刻，狠厉道：“不管了，开始干！活捉刘希尧者，官升三级，赏银万两！干他娘的！”
很快，漫山遍野间，陡然躁动起来！
第650章 李哥的大杀器！
兄弟姐们平安夜快乐~。
~~
“杀，杀顺军啊！”
“活捉刘希尧者，官升三级，赏银万两……”
“干死他们，不要让他们跑了……”
“杀啊……”
白广恩部蓟镇军主力近万人，早已经在这边埋伏了一天一夜多，准备的很是周全，眨眼间，一支支火箭掠过，不是太宽敞的山谷内陡然烧起连绵火势，顺军迅速开始陷入混乱。
刘希尧是这边的‘地头蛇’不假，但他却是不知道，白广恩同样是这边的地头蛇！
而且，白广恩在这边的底子，要远胜于他刘希尧数倍。
当年，刘希尧在义军中还是小喽啰的时候，白广恩就已经是三十六王之一钻天猴的心腹了。
加之白广恩是体制内出身，玩弄权术刘希尧更是望尘莫及，利用大清国的影响力，早在数天之前，白广恩便是跟这边的乡绅们接上了头，许下了诸多好处。
前天傍晚刘希尧他们路过甘泉附近的时候，便是被当地的山民发现了，很快通报给当地乡绅，乡绅又直接通报给了白广恩。
白广恩连夜赶了上百里路，这才是布下了这个大网！
“砰砰砰砰砰……”
“轰隆！”
清脆的鸟铳嘀鸣中，火势越烧越旺，时而还夹杂着不少爆裂声，掀起一阵阵恐怖的热浪。
刘希尧他们一行人吸取了之前李双喜和李来亨的经验，携带了不少开花弹，就是为了怼清军一次狠的。
但此时，在这些乱火之下，这些开花弹非但没有成为他们的利器，反而成为了他们的‘断头铡’！
有大贤曾经说过：“世间事，无怪乎是有心算无心！”
论兵员素质和实力，经过数场大战的刘希尧部老营兵其实比白广恩部高过一筹，但此时这种‘高打低’的强大地势，加之蓟镇军充裕的准备，刘希尧部直接便被打晕了，一时半会根本回不过神来。
好在野猪峡内部地形不算是太窄，宽的地方乃至能有一里多的纵深，诸多顺军老营兵很快放弃战马辎重，汇聚到宽阔处，借助地势的缓冲反抗。
“退！”
“快退！先退出去，不要缩在里面！后面的，都他娘的给额麻溜点！”
刘希尧已经有些红了眼，百般力气却根本使不上，狼一般大吼大叫。
这绝对是耻辱啊！
如果白广恩跟他走正面，他根本不虚分毫，有着必胜的信念必定会虐杀掉白广恩。
然而，此时这种状态，已经很难再做出像样的反抗，他必须要做出取舍！
田大头更是已经陷入了疯魔状态，最不想看到什么局面，偏偏非要来什么局面。
大吼道：“刘爷，不能这么拖着了，再拖下去，咱们根本出不去哇！刘爷，你先走，我来断后！”
刘希尧还没反应过来，田大头已经带着他的亲卫冲上前去。
“大头，大头……”
刘希尧直有吐血的冲动，可此时也来不及思虑其他，赶紧招呼后面人清路。
暴虐的厮杀叫喊声中，很快，蓟镇军已经冲杀山来，与顺军各部纠缠在一起。
顺军也是真的勇，哪怕周围支援很少，却几乎没有投降的，都是抄起家伙直接跟蓟镇军干。
但地形、武器、体力等诸多原因综合，他们注定只能
是垂死挣扎。
不多时，便有大片大片的老营兵被斩杀当场。
“顶住，给狗日的拼了！”
这时，最大的一片缓冲地内，田大头带着几百人迅速加入到了战场。
残存的大顺军一阵骚动，又重新找到了主心骨，拼了命的狙击暴虐的蓟镇军。
山头上，白广恩看着刘希尧顺利逃走，正气的捶胸顿足呢，一看到田大头娃娃营的帅旗进来了，顿时一个机灵。
片刻，眼睛中犹如要喷出火来一般，急急招呼身边亲随道：“快，快，必须要活捉这个娃娃营的统领！谁能抓住他，老子赏现银万两！”
同是流民军出身，白广恩非常了解娃娃营的影响力和价值，简直就像是看到了肥肉的饿狼。
蓟镇军本就以逸待劳，虽是面对着顺军激烈的反抗有些迟滞，但随着白广恩的命令下达，指向性一下子清晰起来。
“哈哈，活捉那姓田的！”
“弟兄们，冲啊，升官发财，就在今朝！”
“杀啊……”
眨眼，周围两三千人都被田大头吸引，蜂拥而去。
这边，刘希尧终于退出到了峡谷入口，可遥遥的看着田大头方向已经被漫山遍野的鲜艳人潮吞没，只能无比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仰天长啸！
“啊！！！白广恩，你这个狗杂碎，老子不将你的首级取下来，誓不为人那！！啊———”
然而，再大的怒火，此时也已经无济于事……
现实就是这么残忍。
李自成和大顺军主力虽是已经占据了关中，可他们实际真正掌控的，还是西京周边区域，陕北这边，着实零星。
主要是当初他们起事时，在这边做的孽太多了，名声早已经臭了。
在他们势大的时候，这边的人们敢怒不敢言，可此时他们一旦‘过气’，这种效用力瞬时便是显现出来。
随着刘希尧带着半数主力退却，战场正中，田大头身边的亲随也是越来越少，很快便只剩下几十人，可周围的蓟镇军却是越来越多。
田大头非但不惧，反而是哈哈大笑：“白广恩，你这无胆鼠辈，这辈子也就这狗模样了！想活捉小爷，你做梦！杀贼，杀贼啊！”
说着，他毫不畏惧的冲出了简易的阵势，一手提刀，一手拿着根燃烧的火棍，直接朝着蓟镇军的人群中冲杀而去，身上还绑着几个开花弹。
蓟镇军顿时吓退了一大片。
他们可是知道开花弹的威势的。
眼见田大头明显是抱着必死之心要同归于尽，领头的一个游击也来不及思虑其他了，大呼道：“干死他，快干死他！”
“砰砰砰砰砰……”
一阵激烈的鸟铳掠过，田大头顿时被定格在当场，片刻后，“轰隆”，整个人直接被炸的血肉横飞。
……
野猪峡之战就像是冲锋的号角，陡然在西北掠起了一阵旋风。
白广恩的胜利虽是有些‘鸡贼’，却是成功带起了大清国的士气，吴三桂、唐通、孔有德、尚可喜等诸部汉军旗精锐，先后开始进入到陕北腹地中。
而多尔衮也是快马加鞭，迅速从京师赶向这边，亲自督战。
两国之间的国运之战，一触即发！
因为此战是发生在陕北腹地，徐长青在四天之后才收到消息，一时也有些无言的沉默。
李自成等人的想法是好的，却是极为错误的估计了形势……
当然，这也是农民起义军的‘惯性’、‘通病’，局部有余，全局不足！
尤其是在失去优势之后，这种局部都很难保住，败退比山倒还要更可怕。
从最早的绿林、赤眉，到后面的黄巢，再到此时，几乎一个模子。
“李哥现在的局面，有点难了哇……”
一时间，便是徐长青都没有太多把握了。
倒不是怕之前那三十万两的银子打了水漂，而是李自成一旦败退关中，那，整个天下的形势都将要发生质变！
满清的压力将直接转移到汉民族这边，战火即将烧到南国，恐怕，开封也保不住了。
可惜，此时谁也帮不了李哥，只能靠他自己了！
……
十一月初十。
白水河畔。
随着多尔衮的亲临，双方在这条并不算宽阔、已经开始封冻的大河边展开了大对峙。
清军总人数已经要超过二十万。
虽是真满洲并不大多，两成都不到，却是犹如遮天蔽日的乌云，让人喘气都变的困难。
李自成这边也相当决绝，比清军人数还多，足有三四十万人的主力，筑起了一道人肉城墙！
李哥这也是被逼的没办法了。
刘希尧部战败的消息一出，整个西京哗然。
便是大顺国内部，也开始出现问题，大家都不想要西京了，想要南撤湖广。
毕竟湖广他们有一些根基，而且袁宗第现在在那边经营的很不错。
但李自成思前想后，力排众议，必须要守西京，而且，不但是要守西京城，必须要在外部展开决战，不能把战火延伸到西京城内。
他很明白！
退的确是轻松，却也是把大顺国的国运拱手送之与人……
山海关一片石已经是他人生最大的污点，如果这次再丢了西京，那，天下就没他李哥什么事儿了。
当然，李哥之所以敢这么做，也绝非是冲动！
在与宋献策密议之后，他也祭出了他的‘大杀器’！
只要是参战的顺军，都能得到一百亩良田的封赏，而但凡立下军功，封赏便开始加倍！
上不封顶！
这瞬间在顺军中引起了大波荡！
清军就算是凶，但他们大顺国背靠本土，准备的也是充裕，更何况，大顺国主力未损，而鞑子真满洲也不多，依然大有可为。
流民军搞宣传本就有一手，此时，直接把这种效用力发挥到了最大化。
说到底，李哥究竟是枭雄。
在有选择的时候，他的确是同情劳苦大众，不忍他们再受苛责，可到了生死存亡之际，老百姓算个球？
他们的死活，跟他李哥有何相干？
尤其是徐长青之前令冒辟疆的行动，让他着实大受启发！
说什么都是虚的，投名状得拿出来，战绩得摆出来，只要他能稳住这一波，谁，他倒要看看，谁还敢在西京忤逆他的威势，跟他两面三刀的！
而就算败了，他又怕个球？
袁宗第早已经在湖广铺好了路，退入湖广，他依然是一条好汉！
当年，商洛山一十八骑，他都熬过来了，况乎此时？！
第651章 泣血的白水河……
北风呼啸着掠过，清晨的白水河畔，到处都弥漫着一层森白的寒霜。
关中虽有秦岭环抱，一直被保护的很好，可在整个小冰河气候的萦绕下，比外面强也强不了太多。
清军阵前，林立飘飞的旌旗中，多尔衮带着多铎和几个心腹登上了一座高台，近距离查看大顺国的防御布置。
此时，站在他这个角度，可以清晰的看到，以白水河为界，大顺军的阵中，到处都是连绵的沟壑土墙，层层叠叠间，足有七八道防线，一眼几乎都不能看到尽头。
而且，每段工事并不是‘直联’，而是层层叠叠、连绵交错又互为犄角，就跟迷宫一样。
而每隔一段，便有一个中心点，周围有许多炮台阵地，是为一个战斗群。
各个中心点看似毫不关联，有着一定程度的分割和界限，但真要发生战斗，多尔衮非常明白，这些点迅速就能串联起来。
这也让多尔衮一时牙根子都恨的痒痒！
这帮泥腿子，好东西不学，这种密不透风般的‘苟’，却是跟徐长青学了个通透！
尤其是大顺军此时拥有很多开花弹，他们大清国这边虽也仿制了很多，可在这种堡垒森严的阵地战，谁也没有太多把握。
“阿哥，情况不是太妙啊！”
旁边，多铎一时也有些倒抽冷气，极为慎重的道。
这些年的打磨，多铎也成熟了不少，整个人更英武的同时也平添了不少的沉稳。
此时，别看他们大清国在表面上依然风光无限，可自从山海关之役后，哪怕他们后来换回了顺治小皇帝，那口气依然是没怎么缓过来。
多铎非常明白，此时这场大战，直接关乎大清国的国运，更是直接关乎着他们兄弟俩的核心利益。
亏吃多了，多铎又不傻，岂能不长记性？
多尔衮并未理会多铎，沉思良久，转而看向了不远处的洪承畴：“洪卿，你有什么思量？”
洪承畴的眉头也紧紧皱着，并没有着急说话，而是凝神思量。
他此时算是彻底的倒向了多尔衮，已经升任为大清国的兵部尚书，同时又加太子太保和右副都御使，已然位居人臣之巅。
这个结果虽说是多方位因素综合而成，但洪承畴的适应能力远超越常人，他已经深深扎根在这个位置上，也早就摆正了屁股。
半晌，他沉声道：“摄政王，流贼极为稳固，他们这是……要逼着咱们出骑兵，深入其腹地作战那！臣听闻，李自成等人是以分封土地作为奖赏，鼓励其兵丁军心。以臣之见，流贼之本意，恐，非要与咱们决战，而是，想要把咱们拖在此地，生生消耗那……”
多尔衮眉头一皱，看了洪承畴一眼，洪承畴忙谦卑的垂下了头。
他又看向身边的索尼、范文程、以及刚刚被起复不久的宁完我几人，几人面色都是极为凝峻，却不敢多话。
“呼。”
多尔衮不由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忍不住就想要发作，可冷静却是强迫他生生压制住了心底里那股烦躁的火气。
洪承畴此人，还是可用的。
若是换成索尼几人，他们断然不敢把话说的这么明白。
此时，他们甚至都不敢以此来攻伐洪承畴，怼他的消极，可想而知，大家此时到底是有多么紧张……
没办法。
纵然此时大清国看着依然高高在上，可‘金身’已经逼临破灭边缘。
这就像是大草原上的狼群，狼王强大时，追随者不计其数，可接连几次捕猎失败，大家都要恰饭的
，谁心里又能没有其他想法？
李自成此时既然摆出了这个阵势，摆明了就不怕他们大清国的铁骑深入。
主要是大顺军与模范军不同。
模范军因为先天性的劣势，基本上以步军为主，骑兵几乎微乎其微，这就使得清军在面对模范军时，即便没有绝对压制力，却也有个七八成，就算打不过，退走却是没有太大问题。
但大顺军构成极为复杂，其中不乏老马贼，老混子，他们的骑兵战斗力还是很不弱的。
若是换个战场，大清国的勇士们肯定不惧，可在这秦川腹地、大顺国的主场，多尔衮也没有太多把握。
倒不是怕真满洲勇士们干不过大顺军的精骑，干是肯定干的过的，只要他舍得下本钱。
关键是……一旦真满洲伤亡大了，哪怕最后胜了，又拿什么来压制这些如狼似虎的汉军旗奴才？
吴三桂、白广恩、唐通，包括孔有德、尚可喜等人，此时看着是比狗还乖，可一旦大清国露了怯……
就算用屁股想多尔衮也能想到那种后果！
更不要提，在他们大清国的腰眼上，还有徐长青那头饿狼那！
但是！
事情已经如此，拖，墨迹，摆样子，绝不是办法！
哪怕大顺国的粮草此时很单薄，但这帮杂碎什么事儿做不出来？有土地作为指引，‘两脚羊羹’恐怕很快就会成为美食。
主要是大清国此时也不富裕……
多尔衮不由有些烦躁的来回踱步，很快又看向了洪承畴：“洪卿，你可有破敌之法？”
洪承畴知道这东西躲是躲不过去了，而多尔衮刚才的沉默也给了他不少信心，片刻道：“摄政王，以臣之见，咱们此时，还是当试探为主吧？先摸一摸、磨一磨流贼的锐气……”
两人相视一眼，看洪承畴马上谦卑的垂下了头，多尔衮的眼睛却是一亮，已经捕捉到了他的意思，不由笑道：“洪卿高见。那，便按照原计划进行，出兵吧！”
“喳！”
……
“呜~~呜呜~~。”
不多时，清军大营内外便是响起来连绵的号角声，早就准备多时的几万汉人奴才，像是赶羊群一般被驱赶出来，一个个扛着沙土袋，小心翼翼的开始沿着冰封的河面往大顺军阵地过来。
“皇爷，他们过来了，先头是白广恩、唐通和尚可喜三部。”
大顺军阵中的高台上，李自成、宋献策、刘宗敏等人，也早就在观看清军的动向。
随着与模范军交战之后，这种成本低、效果却极好的战略高台，已经成为了各军的标配。
而大顺军在吸取了模范军的经验和优势后，又加以了改进，各个高台上都配备了数个目力极好的瞭望手，确保能在第一时间把握清楚敌人的动向。
此时，无数汉人奴隶背后、清军几部的旗帜刚刚亮出来，便是被瞭望手发现，迅速汇总到中军。
宋献策眯着眼睛道：“皇爷，昨晚风寒很大，河面的冰封应该冻结实了，恐不好下手。”
李自成缓缓点了点头，却忽然一笑：“冻结实好啊，放他们过来。多尔衮不是想看看额们的本事嘛，等下，就让他好好看看吧！”
宋献策一愣，转瞬也明白了李自成的意思，笑着点了点头。
刘宗敏微微有些纠结，想说些什么，可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此时看着依然很得李自成信任，可自一片石之后，李自成似有似无的抓紧了各部兵权，此时虽是暂时还没有剥夺他刘爷的军
权，那种戒心却是已经显露出来。
此时又是如此重要的节骨眼，刘宗敏也学着苟起来，不做这出头鸟了。
不多时，上万汉人奴隶便是被驱赶的蝼蚁般，扛着一个个沙土袋过了河，想要填河边大顺军的工事。
其实以目前大顺军的实力，是完全有能力炸毁河道的，昨夜他们便是有着不少的布置。
但此时李自成却没有选择这样做，意欲已经明摆着。
“开火！”
“开火！”
“开火……”
可怜这些被清军从山西各处搜刮而来的汉人奴隶，还没来的及赶到河岸后大顺军的第一道壕沟前，大顺军的开花弹便是开火了。
“嗖嗖嗖嗖嗖……”
在这略显阴翳的清晨中，就恍如一大片遮天蔽日的流星雨掠过，瞬时便是绽放开来。
“嘭！”
“嘭嘭嘭嘭嘭……”
恐怖的开花弹连绵爆裂中，哪怕这些可怜的汉人奴隶已经经过了一定量的培训，纷纷卧倒在地，却是依然犹如被秋风卷起的落叶，惊起一片哀呼惨嚎，无数新鲜的血液，很快便是冒着热气翻滚在森白又僵硬的泥地上。
这却只是开始！
“嗖嗖嗖嗖……”
“嘭嘭嘭嘭嘭……”
大顺军的开花弹此时已经颇为成熟，一轮过后，几乎没有停滞，另一轮已经又压上来。
“啊——”
“救命，救命啊。”
“爷，亲爷啊，我还不想死啊……”
可怜这些悲催的汉人奴隶，就算匍匐在这冰寒的泥地上也根本无法阻挡这种恐怖威势，直接沦为了活靶子。
他们大都衣衫单薄，哪怕开花弹距离他们很远，可但凡有一粒崩到身上，那也是毁灭性的后果。
也就是几分钟的时间，整个战场迅速变成了人间炼狱，浓郁的血腥气息夹杂着硝烟味道不断的冲霄而起。
连老天爷都不敢再看这一幕了，藏到云层里更深，也将整个天地压抑的更为阴翳。
这两边，根本就没人把这帮可怜的老百姓当人看……
“@#￥%！”
“这个狗杂碎！！！”
此时，清军中军高台，看着李自成屠戮这些汉人奴隶简直就像是杀猪宰羊一般，片刻间便已经横七竖八的陈列了几千具尸体，便是多尔衮都忍不住了，狠狠啐骂！
他们大清国都不敢这么搞啊……
多铎也有些汗毛倒竖，急急道：“阿哥，这个狗贼，这个狗贼太歹毒啊。咱们不能这么搞了！要叫他这么个玩法，把全山西的人填上都不够啊……”
“@#￥%￥##！”
多尔衮再次狠狠啐了好一通，这才是咬着牙根道：“先别攻了，撤回来！”
“喳！”
众人都是如获大赦，忙急急执行。
“当当当……”
随着刺耳的金声响起，可怜的人间地狱一下子活了过来，无数汉人奴隶拼了命的往回跑。
然而那些在后面没有受伤的人还好，那些在前面已经受伤、乃至已经伤的不成模样的可怜人，就有点……
伴随着大顺军阵中不断响起的暴虐欢呼声，天地恍如被倍数拉开，若是从上帝视角看过去，很快便是能看到，无数可怜的小黑点，在身后拉出来一道道长短不一的刺目血线……
不知何时，天空中忽然开始飘飞起烂漫的雪花，然而，哪怕雪花片片如小拇指甲盖大小，却是久久都不能遮住那刺目的颜色……
第651章 泣血的白水河……
北风呼啸着掠过，清晨的白水河畔，到处都弥漫着一层森白的寒霜。
关中虽有秦岭环抱，一直被保护的很好，可在整个小冰河气候的萦绕下，比外面强也强不了太多。
清军阵前，林立飘飞的旌旗中，多尔衮带着多铎和几个心腹登上了一座高台，近距离查看大顺国的防御布置。
此时，站在他这个角度，可以清晰的看到，以白水河为界，大顺军的阵中，到处都是连绵的沟壑土墙，层层叠叠间，足有七八道防线，一眼几乎都不能看到尽头。
而且，每段工事并不是‘直联’，而是层层叠叠、连绵交错又互为犄角，就跟迷宫一样。
而每隔一段，便有一个中心点，周围有许多炮台阵地，是为一个战斗群。
各个中心点看似毫不关联，有着一定程度的分割和界限，但真要发生战斗，多尔衮非常明白，这些点迅速就能串联起来。
这也让多尔衮一时牙根子都恨的痒痒！
这帮泥腿子，好东西不学，这种密不透风般的‘苟’，却是跟徐长青学了个通透！
尤其是大顺军此时拥有很多开花弹，他们大清国这边虽也仿制了很多，可在这种堡垒森严的阵地战，谁也没有太多把握。
“阿哥，情况不是太妙啊！”
旁边，多铎一时也有些倒抽冷气，极为慎重的道。
这些年的打磨，多铎也成熟了不少，整个人更英武的同时也平添了不少的沉稳。
此时，别看他们大清国在表面上依然风光无限，可自从山海关之役后，哪怕他们后来换回了顺治小皇帝，那口气依然是没怎么缓过来。
多铎非常明白，此时这场大战，直接关乎大清国的国运，更是直接关乎着他们兄弟俩的核心利益。
亏吃多了，多铎又不傻，岂能不长记性？
多尔衮并未理会多铎，沉思良久，转而看向了不远处的洪承畴：“洪卿，你有什么思量？”
洪承畴的眉头也紧紧皱着，并没有着急说话，而是凝神思量。
他此时算是彻底的倒向了多尔衮，已经升任为大清国的兵部尚书，同时又加太子太保和右副都御使，已然位居人臣之巅。
这个结果虽说是多方位因素综合而成，但洪承畴的适应能力远超越常人，他已经深深扎根在这个位置上，也早就摆正了屁股。
半晌，他沉声道：“摄政王，流贼极为稳固，他们这是……要逼着咱们出骑兵，深入其腹地作战那！臣听闻，李自成等人是以分封土地作为奖赏，鼓励其兵丁军心。以臣之见，流贼之本意，恐，非要与咱们决战，而是，想要把咱们拖在此地，生生消耗那……”
多尔衮眉头一皱，看了洪承畴一眼，洪承畴忙谦卑的垂下了头。
他又看向身边的索尼、范文程、以及刚刚被起复不久的宁完我几人，几人面色都是极为凝峻，却不敢多话。
“呼。”
多尔衮不由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忍不住就想要发作，可冷静却是强迫他生生压制住了心底里那股烦躁的火气。
洪承畴此人，还是可用的。
若是换成索尼几人，他们断然不敢把话说的这么明白。
此时，他们甚至都不敢以此来攻伐洪承畴，怼他的消极，可想而知，大家此时到底是有多么紧张……
没办法。
纵然此时大清国看着依然高高在上，可‘金身’已经逼临破灭边缘。
这就像是大草原上的狼群，狼王强大时，追随者不计其数，可接连几次捕猎失败，大家都要恰饭的
，谁心里又能没有其他想法？
李自成此时既然摆出了这个阵势，摆明了就不怕他们大清国的铁骑深入。
主要是大顺军与模范军不同。
模范军因为先天性的劣势，基本上以步军为主，骑兵几乎微乎其微，这就使得清军在面对模范军时，即便没有绝对压制力，却也有个七八成，就算打不过，退走却是没有太大问题。
但大顺军构成极为复杂，其中不乏老马贼，老混子，他们的骑兵战斗力还是很不弱的。
若是换个战场，大清国的勇士们肯定不惧，可在这秦川腹地、大顺国的主场，多尔衮也没有太多把握。
倒不是怕真满洲勇士们干不过大顺军的精骑，干是肯定干的过的，只要他舍得下本钱。
关键是……一旦真满洲伤亡大了，哪怕最后胜了，又拿什么来压制这些如狼似虎的汉军旗奴才？
吴三桂、白广恩、唐通，包括孔有德、尚可喜等人，此时看着是比狗还乖，可一旦大清国露了怯……
就算用屁股想多尔衮也能想到那种后果！
更不要提，在他们大清国的腰眼上，还有徐长青那头饿狼那！
但是！
事情已经如此，拖，墨迹，摆样子，绝不是办法！
哪怕大顺国的粮草此时很单薄，但这帮杂碎什么事儿做不出来？有土地作为指引，‘两脚羊羹’恐怕很快就会成为美食。
主要是大清国此时也不富裕……
多尔衮不由有些烦躁的来回踱步，很快又看向了洪承畴：“洪卿，你可有破敌之法？”
洪承畴知道这东西躲是躲不过去了，而多尔衮刚才的沉默也给了他不少信心，片刻道：“摄政王，以臣之见，咱们此时，还是当试探为主吧？先摸一摸、磨一磨流贼的锐气……”
两人相视一眼，看洪承畴马上谦卑的垂下了头，多尔衮的眼睛却是一亮，已经捕捉到了他的意思，不由笑道：“洪卿高见。那，便按照原计划进行，出兵吧！”
“喳！”
……
“呜~~呜呜~~。”
不多时，清军大营内外便是响起来连绵的号角声，早就准备多时的几万汉人奴才，像是赶羊群一般被驱赶出来，一个个扛着沙土袋，小心翼翼的开始沿着冰封的河面往大顺军阵地过来。
“皇爷，他们过来了，先头是白广恩、唐通和尚可喜三部。”
大顺军阵中的高台上，李自成、宋献策、刘宗敏等人，也早就在观看清军的动向。
随着与模范军交战之后，这种成本低、效果却极好的战略高台，已经成为了各军的标配。
而大顺军在吸取了模范军的经验和优势后，又加以了改进，各个高台上都配备了数个目力极好的瞭望手，确保能在第一时间把握清楚敌人的动向。
此时，无数汉人奴隶背后、清军几部的旗帜刚刚亮出来，便是被瞭望手发现，迅速汇总到中军。
宋献策眯着眼睛道：“皇爷，昨晚风寒很大，河面的冰封应该冻结实了，恐不好下手。”
李自成缓缓点了点头，却忽然一笑：“冻结实好啊，放他们过来。多尔衮不是想看看额们的本事嘛，等下，就让他好好看看吧！”
宋献策一愣，转瞬也明白了李自成的意思，笑着点了点头。
刘宗敏微微有些纠结，想说些什么，可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此时看着依然很得李自成信任，可自一片石之后，李自成似有似无的抓紧了各部兵权，此时虽是暂时还没有剥夺他刘爷的军
权，那种戒心却是已经显露出来。
此时又是如此重要的节骨眼，刘宗敏也学着苟起来，不做这出头鸟了。
不多时，上万汉人奴隶便是被驱赶的蝼蚁般，扛着一个个沙土袋过了河，想要填河边大顺军的工事。
其实以目前大顺军的实力，是完全有能力炸毁河道的，昨夜他们便是有着不少的布置。
但此时李自成却没有选择这样做，意欲已经明摆着。
“开火！”
“开火！”
“开火……”
可怜这些被清军从山西各处搜刮而来的汉人奴隶，还没来的及赶到河岸后大顺军的第一道壕沟前，大顺军的开花弹便是开火了。
“嗖嗖嗖嗖嗖……”
在这略显阴翳的清晨中，就恍如一大片遮天蔽日的流星雨掠过，瞬时便是绽放开来。
“嘭！”
“嘭嘭嘭嘭嘭……”
恐怖的开花弹连绵爆裂中，哪怕这些可怜的汉人奴隶已经经过了一定量的培训，纷纷卧倒在地，却是依然犹如被秋风卷起的落叶，惊起一片哀呼惨嚎，无数新鲜的血液，很快便是冒着热气翻滚在森白又僵硬的泥地上。
这却只是开始！
“嗖嗖嗖嗖……”
“嘭嘭嘭嘭嘭……”
大顺军的开花弹此时已经颇为成熟，一轮过后，几乎没有停滞，另一轮已经又压上来。
“啊——”
“救命，救命啊。”
“爷，亲爷啊，我还不想死啊……”
可怜这些悲催的汉人奴隶，就算匍匐在这冰寒的泥地上也根本无法阻挡这种恐怖威势，直接沦为了活靶子。
他们大都衣衫单薄，哪怕开花弹距离他们很远，可但凡有一粒崩到身上，那也是毁灭性的后果。
也就是几分钟的时间，整个战场迅速变成了人间炼狱，浓郁的血腥气息夹杂着硝烟味道不断的冲霄而起。
连老天爷都不敢再看这一幕了，藏到云层里更深，也将整个天地压抑的更为阴翳。
这两边，根本就没人把这帮可怜的老百姓当人看……
“@#￥%！”
“这个狗杂碎！！！”
此时，清军中军高台，看着李自成屠戮这些汉人奴隶简直就像是杀猪宰羊一般，片刻间便已经横七竖八的陈列了几千具尸体，便是多尔衮都忍不住了，狠狠啐骂！
他们大清国都不敢这么搞啊……
多铎也有些汗毛倒竖，急急道：“阿哥，这个狗贼，这个狗贼太歹毒啊。咱们不能这么搞了！要叫他这么个玩法，把全山西的人填上都不够啊……”
“@#￥%￥##！”
多尔衮再次狠狠啐了好一通，这才是咬着牙根道：“先别攻了，撤回来！”
“喳！”
众人都是如获大赦，忙急急执行。
“当当当……”
随着刺耳的金声响起，可怜的人间地狱一下子活了过来，无数汉人奴隶拼了命的往回跑。
然而那些在后面没有受伤的人还好，那些在前面已经受伤、乃至已经伤的不成模样的可怜人，就有点……
伴随着大顺军阵中不断响起的暴虐欢呼声，天地恍如被倍数拉开，若是从上帝视角看过去，很快便是能看到，无数可怜的小黑点，在身后拉出来一道道长短不一的刺目血线……
不知何时，天空中忽然开始飘飞起烂漫的雪花，然而，哪怕雪花片片如小拇指甲盖大小，却是久久都不能遮住那刺目的颜色……
第652章 洪承畴之谋！
顺、清双方在白水河畔的大对峙，就像是一片遮天蔽日的乌云，早已经吸引了天下无数目光。
模范军也是派出了几千人规模的庞大夜不收，确保能在第一时间捕捉到最有效的消息。
然而，当十一月初四一大早，徐长青收到了关中的最新战报后，整个人也有点懵圈了。
是真正的懵圈，简直目瞪口呆！
两天。
近三万人。
近三万手无寸铁的汉人奴隶，就像是猪狗一般，魂洒滚滚白水河畔，连点像样的挣扎都没有做出来，毫无尊严……
这是个什么概念？
情报上说，多尔衮他们一众满蒙王族都被吓住了，不敢再进攻……
徐长青已经料到这个程度，李自成必定会破釜沉舟，却是没想到，李自成能把事情做到这个程度……
这是……真正的赶尽杀绝啊……
其实，在流民军起事的过程中，比这更恶劣的事情也并非没有做过，只不过种种原因作用，这种东西，都被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中。
但此时，究竟是两国交战，很多东西这才是得以暴露出来。
“呼，呼……”
不断的调整着呼吸节奏，好半天，徐长青这才是稍稍缓过来些，强迫自己冷静。
抛却其他因素，只从军事层面来考量，李自成此举，的确是心狠手黑到了无以复加，绝对是不可饶恕，但是却也成功的稳住了局面，确保了在军事层面上的主动权！
须知，此时天下凌乱，西北地区又非富庶地区，人口并不怎么稠密，就算是清军的效率，想要抓到这么多汉人奴隶，也绝不是一时一地之功。
照这么搞下去，就算清军把山西、陕北的汉人都抓光了，恐怕也不够来填这个窟窿的……
徐长青本来还想通过出兵高丽来牵制清军，模范军各部早已经做好了出征准备，可此时来看，这他么都有些多此一举了……
但真正冷静下来仔细思量，徐长青还是决定要出兵高丽！
天要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李自成此时已经到了这个程度，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就是不要命了。
跟疯子你怎么讲道理？
其实徐长青也明白李自成的思路。
哪怕此时再狠，都不叫事儿，只要能确保最后的结局，一切都是大有可为。
毕竟，以后洗白就是了。
哪怕事情传出去后，全天下的读书人都要喷死他，但只要能获胜，一切都不是问题。
可，万物皆有因果。
他们这么搞，无疑是自决于人民，老百姓的眼睛可是雪亮的。
以前，大家的确对大明、对朝廷不满，很多东西都可以隐藏下来，可此时，又怎能是以前？
徐长青思虑了一个上午，最终还是决定出兵高丽！
不过，此次出兵高丽，却绝不是为了救李自成，而是为了hold住全局，救下那些可怜的山西老百姓。
当日傍晚，徐长青和模范军近三万儿郎，便是直接踏海东渡，直接踏上了去往高丽的船队。
……
次日中午，白水河畔，多尔衮便是收到了徐长青的照会！
“因为在济宁遇刺之事，事情已经明朗，正是高丽权相金自点在背后主使，非是不顾与大清国的盟约，实在是高丽小国，如此大逆不道，以下犯上，必须要受到惩戒！”
“@#￥%！”
“徐长青这个王八蛋，本王@#￥%……”
多尔衮看完照会，直接气的七窍生烟，
连砸带摔，很快便是把大帐内能砸的东西几乎砸完了。
多铎也是要爆炸一般：“徐长青这狗尼堪，太阴险了，太歹毒了啊！阿哥，咱们不能放任高丽不管那！若是高丽出事，老寨那边……”
多铎一时都不敢再往下想。
多尔衮瞬时仿若苍老了十几岁，整个人都不好了，摆手让众人出去，他要好好静一静。
众人无奈，也只能先出去。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徐长青果然是义薄云天那。这个情分，咱们大顺国得记着啊。”
同一时间，与大清国阵中一片压抑不同的是，此时的大顺国中军里，却是一片欢呼。
刘宗敏想苟都藏不住了，忍不住直接扯开了胸膛，露出了健壮的胸肌和大片的黑.毛，哈哈大笑。
宋献策也是喜笑颜开道：“皇爷，徐长青不愧是天下枭雄，关键时候，他还是能靠得住的。他这一出兵，鞑子围困我关中之势，已然化却大半矣！此次危机可解啊。”
李过、高一功、刘芳亮等人也是止不住的欣喜，几乎要手舞足蹈。
毕竟，他们此时并不充裕，真要死磕下去，率先难受的肯定是他们这边，哪怕不至于崩盘，却是绝好不到哪里去。
而此时，徐长青出兵高丽，清军肯定是刚不下去了，只要清军主力退兵，他们熬过这个冬天，一切都大有可为。
尤其是此次与清军对阵的经验，他们失去良久的自信心也重新找回来！
绝对是收获颇丰！
李自成的心情也止不住明媚，“咱们可得好好谢谢海城候才行。这样，大军师，你以额的名义，给徐长青写封信，好好感谢他。不过，尔等不要高兴的太早，清军一日不退兵，咱们便一日懈怠不得！”
“是！”
……
傍晚，白水河畔的天空中又飘起了漫天的雪花，纷纷洒洒间，整个天地一片朦胧，到处都显得幽深安静。
可大顺国阵营中时而传出来的哄笑声，却是时而便不太恰当的破坏了这种气氛。
但大清国各部此时都是人心惶惶，也没人去理他们了。
一股颓败之意，看似淡淡、却是已经深深的笼罩在了整个清军大营的上空。
多尔衮的中军大帐内。
他此时已经接连喝了十几壶酒，浑身酒气，眼睛都有些血红，几如发了病的丧尸一般。
可此时，多尔衮一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能解决当下的问题。
这是一种深深的无奈，一时半会根本无法用言语叙说……
如果大清国此时稳固，他哪里会让李自成这种跳梁小丑这么挑衅？
可现实就是这么残忍！
大清国内部非但没有稳固，他们还必须要尽快处理掉周边的这些隐患……
不过，纠结痛苦之余，也让多尔衮逐步冷静下来。
此时的天下变化太快了，李自成穷途末路一般，肯定是会搏命的，而且，大顺军吸取了诸多模范军的精华，并非是软柿子。
他想尽快解决大顺军的麻烦，从开始立意的源头上便错了……
他甚至根本就不该亲自过来这边！
可事情已经发生，肯定还是要解决的。
思虑良久，他忽然一个机灵，忙招呼伺候的奴才道：“去，快去把洪承畴请来！”
“喳……”
不多时，洪承畴快步而来，却并没有几分颓废，依然是沉稳如水。
多尔衮一看洪承畴这模样心里也有底了，没有过多遮掩，直截了当的道：“洪卿，
你我君臣，废话就不说了。此时此地，我大清已然要陷入泥沼一般。恳请洪卿教我！”
说着，多尔衮深深对洪承畴一礼到底。
“摄政王，这，这怎使得？”
洪承畴赶忙回礼，可眼神深处，一抹尽在掌控的自得却是一闪而过。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两人一番做派，随着多尔衮亲自给他倒上了酒，洪承畴皱着眉头道：“不知，摄政王想怎样解决大顺国之事？臣的意思是，摄政王是想短期内解决，还是更为稳妥的徐徐图之！”
多尔衮跟他碰了下酒杯，一饮而尽，苦笑道：“洪卿，此时还能短期内解决吗？你也不用试探我，我多尔衮若是连这点东西都看不明白，又何以逐鹿这天下？！”
洪承畴笑了笑道：“那，摄政王，您想用多大的代价，来解决此事呢？”
“嗯？”
多尔衮隐隐已经摸到了些洪承畴的思虑，直勾勾的看向他的眼睛道：“洪卿，你直说便是！你的本事，本王是知道的！若是可行，本王必不吝惜赏赐！”
洪承畴忙恭敬跪倒在地：“摄政王，臣不要赏赐，臣只想让摄政王您知道，臣对大清国的忠心，日月可见！”
“洪卿，快起来说话。”
多尔衮一时也有些动容，他这时终于明白，洪承畴到底要的是什么了。
随着洪承畴起身，忽然露出一丝淡淡笑意：“摄政王，想解决此事，其实也不难！按照我们汉人的说话，只需，以夷制夷便可！摄政王，此事，就看您能下多大的注了……”
“……”
多尔衮眼睛紧紧眯起来，“洪卿，你是说，吴三桂他们？”
“摄政王英明！”
洪承畴重重点头：“我汉人有句老话，橘生淮南为橘，生淮北是为枳。摄政王应该明白吴三桂他们的心思。此次，我大清在这三秦之地，虽是没有取得太大的战绩，但是却是成功拿下了陕北一线！摄政王若是将吴三桂等人分封至此，依照他们的秉性，摄政王您想，他们会甘于一直呆在这穷困潦倒的陕北吗？”
“啪！”
多尔衮忍不住狠狠的拍了把大腿，一下子站起身来。
事实上，多尔衮早就考虑过此事，却是一直没有下定决心，因为里面有诸多细节不太好搞。
他端起酒壶，咕咚咕咚灌了一大通，看向洪承畴的眼睛道：“洪卿，说下去。”
洪承畴心神更定，语气也开始抑扬顿挫：“摄政王，分封有好处，却也有弊端。最大的弊端，便是容易让分封之人做大，犹如唐末之节度使，尾大不掉。但我大清国与唐末不同。分封，的确会有诸多问题，却是至少在大义上，把这些地方占下来，让他们隶属我大清名下。而且，一旦分封成型，我大清便可以在粮饷方面，缩减到一定规模，以此来专注满洲八旗！只要满洲八旗保持战力，分封又有什么问题？待平定了李自成，摄政王还可让他们继续深入其他更为富庶的区域……”
洪承畴对此早已经筹谋已久，随着他一条一条仔细铺展开来，详细解释，多尔衮的眼睛也不由越来越亮！
肉，都知道好吃，可，只有真正吃到嘴里的肉，那才是好肉那！
“洪卿，此言大善那！此事，本王准了，就这么办！还请洪卿更详细的教我！”
洪承畴心情也是更好，却忙道：“摄政王，此时臣倒是不担心关中，乃至是西北这边，臣更担心……高丽那边！徐长青此人，实乃虎狼也。李自成与之相比，不过只是芥癞之患。咱们必须要早作准备，防止生变那……”
第653章 直逼平壤
兄弟姐妹们圣诞快乐，汉子有妹子，妹子有汉子。
现在船理解的最好的人生状态，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又能放下包袱，随时轻车上阵。
~~
“帅爷，难道，难道是卑职耳朵坏了吗？刚才，刚才他们说，要把咱们封在庆阳府？”
多尔衮做事还是相当雷厉风行的，几乎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次日一大早，范文程便是过来关宁中军宣读了分封计划。
吴三桂他们关宁一众人等，都被封在了庆阳府，而白广恩被封在了延安府，唐通则被封在了山西南部的平阳府。
这一大早的，关宁众将正收拾着，准备再次跟大顺军干呢，谁能想到，居然突然迎来了这等变故。
便是吴三桂一时也有些懵了。
这种分封，简直是他做梦都想得到的东西，而且，已经下了大决心，要跟李自成好好干一场了，谁曾想，这莫名其妙的，简直天上掉馅饼一般，如此美差，居然直接砸到了头上……
好半天，吴三桂这才回神来，忙看向谢四新。
谢四新也有些振奋的找不到北了，但他城府极深，很快回神来，沉声道：“帅爷，摄政王好强大的布局啊。恐怕，这是把李自成交给咱们了……”
“……”
吴三桂一阵沉默，想了想，先打发众将散去，只留谢四新一人在场。
谢四新显然很满意这种殊荣，振奋道：“帅爷，摄政王虽只给了咱们庆阳这个小府，旁边却是临着固原，他虽是没说把固原给咱们，可固原此时还有不少明军残部，若是咱们拿下来，自然也该是咱们的地盘！不过，延安府北面的地盘，恐怕要让给白广恩了。”
谢四新能想到，吴三桂岂能想不到？一时也只感叹多尔衮的老辣！
有白广恩在延安府牵制，他这边便不能太过肆意，而三部中实力最弱的唐通，则是被放在了相对比较柔和、安全又富饶的平阳府，许多东西，也就不言而喻了。
此时，多尔衮虽是没说他们可以任命地方官，但拉拢腐蚀根本就不在话下，这是真正的分封啊！
“军师，看来，咱们的家眷们终于有地方安置了哇。”
良久，吴三桂忽然沉声道。
谢四新转瞬便明白了吴三桂的意思，忙道：“帅爷无需太过忧虑，此时虽是天寒地冻，但是摄政王既然决定这么做了，应该会有一些稳妥安置，会给咱们一些补偿的。只是，流贼这边，咱们要出死力了！”
“呵。流贼？”
吴三桂轻蔑一笑，“李自成之流，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罢了！不过，军师，这事情说起来，我真得好好感谢徐长青那！”
“……”
谢四新顿时陷入沉默，这种关键话题，便是他也不敢接口，只能任由吴三桂沉浸在情绪中。
……
分封落定，白广恩和唐通部也是一片欢腾，整个清军的士气都被连带着重新起来。
已经颠沛流离一年多，各人简直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此时突然一下子有了法定的地盘，又能发财又能有土地、婆娘了，谁又能不开心？
这也让一直处在很放松状态的大顺军各部一下子紧张起来，鞑子也是要玩命了不成？
清军中军的高台上，看着大顺军一片凌乱模样，多尔衮嘴角边不由露出了狠厉的笑意。
就先让你们再嘚瑟几天吧！
但看了一会儿他便没了兴趣，转头看向了遥远的高丽方向。
洪承畴有一句话说的极为精准。
李自成？
不过只芥癞之患尔。
但徐长青却是头切实的虎狼！
徐长青可不是李自成这种草台班子，他的背后，是整个大明王朝，而且，大明此时新皇已经登基，并且占据着最富庶的江南，这是个什么概念？
现在或许还看不出来，但，至多一两年的工夫，恐怕，他们大清国再加上大顺国，也远不如大明更富裕！
若是没有徐长青也就罢了，可，有徐长青这头虎狼在……他多尔衮睡觉都睡不踏实啊！
不多时，有亲卫奴才过来低低跟他汇报几句，多尔衮缓缓点了点头：“再发讯！让杜度加快速度，一定要在徐长青赶到平壤之前，在平壤准备好！否则，本王绝饶不了他！”
“喳！”
……
就在西北顺、清双方持续保持着僵硬的对阵格局之时，两天之后，已经出了渤海湾的徐长青，终于收到了西北的最新战报。
受制于科技树的限制，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海上通传信息太难了，效率极低。
哪怕是最敏锐的信鸽都不好使，只能用快船。
看到多尔衮居然用这种‘分封制’来解决西北的问题，徐长青一时也有些无言的沉默。
这一手，太毒也太准了！
便是徐长青也不得不佩服，多尔衮这龟儿子的，已经深喑‘纵横’之道。
这也是大清国，包括蒙元王朝与其他汉人王朝的不同。
这种民族特性，注定着他们在短时间内很难真正掌控华夏腹地，只能假借奴才之手。
而想让奴才们干活，最好使的办法，便是用食物吊着。
多尔衮这一手，就像是训狗一样，无疑是极为成功的。
不论是吴三桂、唐通、白广恩，还是他们麾下的将士们，还不知道多么渴望安稳下来。
从松锦一路走过来，徐长青对这种体会格外的真切。
对于他们这些武人而言，没有地盘，再大的官职也都是浮云，都是不成器的镜中花、水中月！
只有有了地盘，稳固下来，各人才有更有余力，才会真正有底气！
这一来，纵然大清国短时间内还是搞不定李自成众人，稳定下来却是不难。
吴三桂他们为了保住地盘，怎么可能不拼命？
这也必将会牵扯住李自成众人绝大部分的精力，很难再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而就如同‘千金买马骨。’
这又是个极好的风向标！
让流落在外的明军残部，包括在大顺军中不得志的一帮人看到，只要投靠他们大清国，好处是大大的有。
而且还可以节省掉大清国一部分军费。
不说其他，单单是流落在山海关一线的关宁旧部，足有五六万户，几十万人，这每天吃喝拉撒的，这段时间可一直是大清国养着，这是什么样的累赘？
这已经不是一箭双雕了，而是切切实实的一箭多雕！
而多尔衮发给徐长青的照会就更有意思了。
‘多尔衮理解徐长青此时的愤怒，但毕竟有之前和谈的大框架在这撑着，徐长青这么威压大清国的藩属国，肯定不合适，大清国已经抽调精锐前去平壤一线布防，若是因此发生冲突，徐长青必须要承担责任！’
“这，这不是闹着玩吗？大帅，合着，只要咱们比清军早赶到平壤，就没这么多麻烦了？”
海城号，主舱会议室内，红娘子有些无语的道。
赵增金众将也是一阵躁动。
“正是！”
徐长青淡淡一笑：“多尔衮还真就是这么个意思！谁先到，谁说了算！”
“这……”
众将顿时无言。
红娘子咬牙道：“大帅，清军一直在义州等地都有驻军，战马又是充裕，咱们肯定跑不过他们啊……”
“狗日的多尔衮，好阴险啊，早知道，说什么也不跟他们和谈了。这他娘的……”张虎也狠狠啐道。
徐长青却没有丝毫生气，淡淡道：“话也不能这么说。他们就算有驻军赶到又如何？有能跟我徐长青对等的人吗？没有，那就是放屁！老子管他个鸟毛！”
“额……”
众将顿时都有点蒙，片刻才是回过神来，红娘子美眸也是大亮：“大帅，您的意思是……”
徐长青冷笑：“杜度的驻地在山海关沿线，他们镶红旗主力要赶到平壤，至少四五天乃至五六天，对咱们而言，足够了！现在，传我军令，所有各部都有，将士们与水手们轮番交替，加快速度，直逼平壤！”
“是！”
……
“什么？”
“明廷海城候徐长青已经对我高丽出兵了？他，他怎敢如此肆意妄为？！不知道我等是大清国的藩属国吗？”
平壤城。
又一天多之后，宰相金自点这才是收到了消息，一时魂儿都要被吓飞了。
自从松锦成功抱上多尔衮的大腿后，金自点的小日子过的还是很不错的。
虽然他的亲哥哥金自兼被徐长青活捉，最终被大明处死，这几年里，受到小冰河的影响，高丽这边也是穷的一塌糊涂，出现了许多混乱，许多书生造反，老百姓更是不知道饿死了多少，可金自点却是极为舒坦。
不仅又纳了十几房小妾，更是一手把持高丽朝纲到现在，便是国王李倧也不敢奈他何。
谁曾想，此时徐长青居然公然对他们大高丽出兵了……
清军使者有点无奈，忙将徐长青用的缘由说出来。
“这……”
金自点瞬时语塞，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本以为这件事天衣无缝呢，谁曾想，居然被徐长青给找到了马脚……
片刻，金自点的眼泪鼻涕已经横流，就恨不得跪在清军使者面前了：“大人，我高丽可是大清国的藩属国啊，岂能任由徐长青狗贼如此欺凌，还请使者尽快禀报摄政王，救我高丽百姓与水火啊……”
看着金自点恶心的模样，清军使者也有些无言，乃至有点恶心了。
他也是汉人，种种原因之下才投靠了大清国，纵然此时已经没得选，可对高丽的轻蔑，那是骨子里透着的。
好半天，他才强忍着平复下来，“金大人，您也不用太过担心，早在我出发的时候，我大清镶红旗主力已经准备出征了，肯定会赶来保护平壤，一定不会有事的。不过，金大人，您这边也得多留意点，徐长青究竟诡计多端，要小心被他偷城！”
一听背后的主子爷已经出兵了，金自点的心神很快安稳下来，拍着胸脯保证道：“大人您放心，我平壤周边此时还有八万雄兵，徐长青不来也就罢了，只要他敢来，咱们定要让他有来无回！”
“八万雄兵？”
使者被吓了一跳，穷高丽什么时候有这么多兵了？
金自点略有尴尬，忙贴在使者耳边低低耳语几句。
使者这才明白过来，感情都他么是一帮充数的。
不过，充数的也是镇压过流民作乱的，肯定有一些战力，使者心里也活泛起来：“金大人，这么说，此次，对我等非但不是危机，而是个极好的机会了？”
金自点也振奋起来：“大人，正是！或许，咱们可以借此机会，立下这不世之功那！”
第654章 实则虚之，虚则实之！
金自点的人品虽是不咋地，说恶劣至极也不为过，可究竟是忤逆上来的权臣，手段还是很罡的，而且执行力很强。
在与清军使者达成一致后，他一边迅速整顿平壤防卫，到处调兵遣将，准备严防死守，另一边，也派出了大量的哨探，密布在各个区域，尤其是鸭绿江口和大同江口这两个核心要点。
徐长青和模范军的船队不出现也就罢了，只要一出现，必定会被他们在第一时间察觉。
这厮的运气还相当不错。
就在次日，他便与镶红旗的主力先锋取得上了联系，由原镶红旗旗主岳托长子罗洛宏率领的上万精骑，已经逼临到了鸭绿江畔。
说起来，这里面也有着不少因果。
岳托死后，本来应该是罗洛宏继任镶红旗旗主宝座的，这也是名正言顺，符合规矩，毕竟，两红旗这一脉向来是老代善一家的地盘。
但是后来发生了一些波折，皇太极为了平衡，把镶红旗暂时给了杜度。
杜度的血统俨然比岳托爷几个更刚，罗洛宏、罗洛欢等人就算不爽，也不敢忤逆杜度的意思，只能忍着。
然而山海关之变、顺治被俘后，形势发生了逆转。
杜度在山海关此役的颓败，不仅失去了多尔衮的信任，在满清中枢也是留下了大大的败笔。
加之今年年初开始，杜度的身体就不是太好，有点病恹恹的，罗洛宏他们兄弟几个，终于等来了机会！
高丽这边的变化一传到镶红旗这边，哥几个瞬时便发出了反应，要借此役，踩着徐长青的肩膀扬名立万！
而受制于通讯条件的限制，徐长青在第二天傍晚才收到了笼统的消息。
此时，已经是弘光元年十一月十六的傍晚了。
随着天色将黑，天地间逐渐飘起了窸窸窣窣的雪花，海天之间，一片茫然。
而模范军数以百艘的庞大船队，在雪花的映衬下，很快就变成了一座连绵叠伏的银色巨龙，几如要把整个天海都遮蔽其间。
“大帅，再往前一百里出头，便到大同江江口了，不过……形势不容乐观。今年天太冷了，这边近海都封冻的厉害，大同江恐怕更甚。根据卢英杰刚刚发来的消息，高丽人在大同江沿线设立了不少障碍，咱们或许得转变一下思路了……”
海城号的甲板上，徐长青和赵增金、红娘子、张虎众将，正一边查看天气一边军议，红娘子详细为徐长青分析道。
徐长青缓缓点头。
卢英杰这几年虽是得到了徐长青的不少支持，可由于金自兼的事情，他一直被排斥，到现在还是游击，手底下都不到千把号人，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也对金自点彻底失望了。
此时，这枚棋子虽是没有发挥出应有的效用力，但卢英杰思维缜密，而且军事素养颇高，这些情报也相当有价值了。
人生就是这样，就像是天使投资，你不可能保证你的每一笔投资都是正确的，有个十之一二就已经很不错。
卢英杰在此时没有反噬，对徐长青而言就已经是很大的成功。
“罗洛宏他们现在到哪了？”
“这个，现在还没有准确消息，不过，估计不到鸭绿江应该也快了。”红娘子抿着嘴唇道。
这也是模范军此时最大的劣势，情报着实不畅。
但这又是没办法的事情。
这里究竟是大清国的地盘，而且，模范军对高丽这边的工作做的并不够多，便是沙盘都只能根据原来的数据来制作。
徐长青想了一会儿：“走，咱们看看沙盘再说。“
回到主舱的会议室，看着恢弘的沙盘，众将都有些目光灼灼的看向了徐长青。
此时形势对模范军虽是有着诸多不利，但却也有着很大的优势。
主要是高丽的地形太过曼妙了。
从平壤往南，整个大同江流域，几乎尽是平原，哪怕不走江面，平推过去问题也不大。
而且，娶了李幼薇，徐长青着实是得到了一个无尽的宝藏。
此行，队伍里，仅是参加过当年抗倭援朝的老兵便有着二十几个，他们年纪虽是都已经不小了，可身体都保养的很不错，带路完全没有问题。
而此时的天气已经开始下大雪，罗洛宏他们那边就算有着诸多战马，速度肯定也快不了多少。
如果现在便强自往前推，模范军依然有很大的可能，能在罗洛宏他们赶到平壤前，直逼平壤，乃至是拿下平壤！
看着一个个摩拳擦掌的众将，徐长青忽然一笑：“他们既然在大同江口设置好了埋伏，那，咱们便遂了他们的意，等明日赶到大同江口再登陆吧！”
“这……”
众将都有些无言，谁能想到，他们紧赶慢赶才是赶到了这边，徐长青居然忽然一下子放慢了节奏……
可在模范军中，徐长青就是神，说一不二，就算红娘子心气难平，也只能忍着。
等散会之后，她这才又回来找徐长青，无言道：“长青，你，你怎么想的？如果走大同江口，咱们就不是奇袭了，而是一场攻坚战啊，这，这得不偿失呀……”
红娘子简直有点痛心疾首，多好的机会啊。
徐长青却浑不在意，慢斯条理的点燃了一袋烟，将自己遮掩在一片云雾缭绕中。
看着徐长青惬意的模样，红娘子真恨不得在徐长青帅气的脸上狠狠拧上几把。
什么意思？
这不是逗人玩吗？哪有这么玩的？
看红娘子俏脸都涨的通红了，徐长青这才笑道：“红姐，按照你的思虑，就算是咱们打下了平壤城，清军才过来，那~，咱们又如何应对清军主力呢？”
“嗳？”
红娘子一愣，瞬时也有些明白了徐长青的意思：“长青，你是说……”
徐长青慢斯条理的吐出一口浓雾：“兵法云，实则虚之，虚则实之。红姐，你知道，我徐长青活到现在，对人生最深刻的体会是什么吗？”
“……”
红娘子这时也回过神来，眼前这厮，简直比泥鳅还滑溜，比狐狸还狡猾，他怎么可能会无的放矢？
这必定是早就有了筹谋。
乃至……整个局面，都是他的局……
看红娘子不接话茬，徐长青也不在意，笑道：“人活一辈子，一定要谨慎小心。女人和孩子可以粗心大意，但是，男人一定不能！否则，一旦有失误，被局部的利益蒙蔽了眼睛，极有可能，造成永远无法挽回的结果。你在凝视着深渊，深渊也同样在凝视着你！”
“……”
红娘子只觉自己有些缺氧了。
这厮，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道理……
但仔细想想，却真的挺有道理……
半晌，红娘子才是回神，“长青，那，那咱们不攻高丽了吗？这对儿郎们也交代不过去啊……”
“我有说过不打吗？”
徐长青笑着挑起了红娘子精致的下巴：“红姐，你想，你看一个奴才很不顺眼，是直接把这个奴才暴打一顿解气，还是，当着这个奴才主子的面，狠狠揍他一顿，更为解气？”
“嗳……”
红娘子俏脸一片
羞红，整个人都有些不能呼吸了。
这几天在船上，徐长青虽是时而都会调笑她，却从没有觊觎，难道，今天要……
看红娘子娇躯都有些发软了一般，徐长青也有些无语。
这女人，不知道在跟她说正事儿嘛……
只能迅速拉开了与她的距离，顺带着用力在她的娇.臀上捏了一把道：“今晚先放过你，等高丽这边的事情忙完了，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
次日清早，船队顺利抵达了大同江口。
果然。
高丽人已经在这边设立了不少大小据点，无数瞭望塔，正紧密的观察着江面。
一看到模范军简直乌云般庞大的船队抵达，各个据点中顿时便是一阵惊呼，无数猎狗疯狂叫个不停，到处都是鸡飞狗跳。
红娘子昨晚明显没睡好，都有些黑眼圈了，但精神头却是极好，回去之后，思虑了大半夜，她已经明白了徐长青的意思。
忙道：“大帅，咱们该怎么收拾这帮人？”
徐长青笑了笑：“该怎么收拾便怎么收拾吧！传我军令，开始登陆！”
“是！”
片刻后，“呜呜呜”的浑厚天鹅声便是响彻起来，庞大的船队犹如天女散花的戏法般，一下子喷薄出无数的小船。
这些小船上早已经满是一个个艳红色的彪悍身影，他们顶着飘飞的风雪，就像是一片迅猛的红鱼群，直掠岸边。
“明人来了，快跑啊！”
金自点给这帮高丽人的任务只是监测明军，此时，模范军这几如神迹般的船队大兵压境，这帮高丽人怎敢反抗？
一个个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哪还顾得上其他？纷纷撒丫子就跑。
等模范军的儿郎们刚刚登岸，十几个据点早就跑没影了，只留下满目的狼藉和无数被抛弃的猎狗还在‘汪汪’乱叫着尽忠职守。
很快猎狗的叫声也平息下来，它们马上就要变成模范军儿郎们美味的狗肉火锅了。
……
模范军在大同江口登陆的消息，不到午时便是传递到了平壤城。
可金自点众人非但没有慌，一个个反而都是大喜。
“董大人，您真是神机妙算啊，徐长青这厮，果然从大同江口登陆了。”
金自点此时虽是贵为高丽一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是不敢有丝毫的托大，第一时间便赶过来跟清军使者报喜。
这清军使者姓董，叫董贞吉，年纪比范文程小不了几岁，却是一直自称范文程的门生，对范文程执师长礼，也是个不要脸皮、不要祖宗的老汉奸。
听到金自点的汇报，董贞吉也是大喜，诸葛亮一般抚着修建的整整齐齐的胡须道：“徐长青此时有多少人？”
“这个……”
金自点一时略有尴尬。
他那帮手下一看到模范军的船队就被吓尿裤子了，又哪里有时间数到底有多少人？
但这显然难不倒他，忙道：“董大人，模范军势头很大，小臣一时也不知道他们的详细数字，但观其模样，至少三四万规模……”
“三四万人吗？倒也差不多。模范军主力也就五万人出头。金大人，咱们的机会来了啊！”
董贞吉说着，双目中射出精光，那种兴奋都有点压抑不住了。
金自点一看董贞吉也模样，心里也踏实了不少，忙讨着巧问出了他最关心的话题：“董大人，那，咱们大清国的勇士们，何时能到？”
董贞吉淡淡一笑：“至多今天傍晚，贝子爷就能到了！”
第655章 刮你三尺地皮！
次日一大早，徐长青正吃着热气腾腾、香喷喷的狗肉火锅，前方夜不收传回来消息，罗洛宏他们的主力已经到了！
至少有三十几、四十个牛录，一万六七千人的规模，可以说把镶红旗的精华全都带出来！
红娘子、赵增金、张虎众将瞬时哗然。
尤其是红娘子，几如是不可思议的看向了徐长青。
她是真的想好好看看，徐长青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怎么就会如此精准……
终于，徐长青吃完了早饭之后，她找到了机会，问出来这个问题。
徐长青一笑，慢斯条理的擦干了嘴角的油渍道：“红姐，你，能不能体会，年轻人想出头的那种决绝？命都不要了，什么都不顾了，就是想出头！”
“这……”
红娘子美眸猛的放大，终于明白了徐长青的心思。
对啊。
罗洛浑、罗洛宏他们兄弟几个已经被压制数年，这次，好不容易逮到了机会，怎么可能会放过？
如此之下，别说事情已经过去了五六天了，哪怕是三天，都不足为奇！
若是换成她红娘子，说不定还要更狠……
“那，长青，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红娘子几乎变成小迷妹，呆萌的看向徐长青道。
“怎么办？”
“呵呵，凉拌！休息一刻钟，一刻钟之后，主力开始北进！”
说着，徐长青站起身来，大步走向不远处的一座瞭望塔，三两下便是攀上去，居高临下的审视着周围的风景。
如果西北那边的局势正常，顺、清双方一直保持对峙节奏，徐长青说不定真要搞次奇袭，直接拿下平壤，乃至是高丽此时的首都汉阳（后世的首尔）。
但西北那边已经出现变数，徐长青又岂会再贸然。
毕竟，海城此时虽是保持着应有的防御水准和级别，但模范军主力一下子出来了两万多、近三万人，空虚是肯定的。
而之所以依然果决的兵进高丽，徐长青也不是无的放矢。
高丽的核心文明，实际上一直汇聚在大同江流域。
在大同江平原上，有着诸多的城市和村镇，对高丽的男人们徐长青兴趣不大，但是，对女人们却是很有兴趣！
尤其是高丽这几年连年战乱，比大明也强不到哪里去，男丁死亡率很高，遗留下了大量的女眷。
这可都是切切实实的财产。
纵然不能直逼平壤、汉阳，徐长青却要在高丽刮上三尺地皮！
至于罗洛宏他们镶红旗主力，如果他们懂事也就罢了，如果不懂事，那，徐长青也不介意好好教育教育他们。
……
就在模范军四处攻城略地，大肆聚拢大同江沿线财产和女人的时候，平壤城内，金自点、董贞吉等人却是在宴请罗洛宏和罗洛欢一行人。
古高丽金碧辉煌的王宫大殿内，一个个穿着仿唐服饰的侍女，正在丝竹之音的伴奏下，翩翩起舞，香气撩人。
金自点和几个同盟的高丽大佬，则是狗一样不断对罗洛宏众人敬酒，气氛一派和谐又靡靡。
真要说起来，便是徐长青也不得不佩服金自点的政治手腕。
这厮，几如是完美的复制了当年朱温的‘绝活’。
把国都汉阳搬空，转移到古高丽旧都平壤！
听话的高丽王族、勋贵，便都到平壤来享福，不听话的，那就在汉阳呆
着吧。
这也使得他对整个高丽的掌控力极强。
不过，正所谓物极必反，鼎盛必衰。
在之前镇压书生作乱的过程中，金自点麾下军队的残忍，已经引发了民间的极大不满，他的根基就算暂时还没有动摇，却已经为时不远。
“贝子爷，小臣敬您一杯。您之到来，对我高丽而言，简直就是及时雨啊。有您在，我高丽臣民便放心了……”
金自点舌灿莲花，讨着巧对罗洛宏敬酒。
罗洛宏其实并不太喜欢这种场合，已经临近而立之年的他，自从父亲死后，这些年着实是尝尽了人情冷暖。
哪怕此时这些高丽侍女一个个曼妙妖娆，可在他看来，不过只是一群红粉骷髅。
但这几天赶路着实有些凶了，麾下勇士们都已经疲惫，加之大哥罗洛浑还陪着杜度，跟主力一起还没有过来。
说实话，这种东西，哪怕热血澎湃，意气风发，可徐长青是何人？盖世凶名难道是闹着玩的吗？
罗洛宏在心底里还是有几分发虚的，并不敢贸然，便也借着金自点的宴请机会，借坡下驴，放松一下，同时也让麾下勇士们有个好好休整的时间。
“金大人，您太客气了，此次，能不能剿灭逆贼徐长青，还需您大力配合协作呀。”
罗洛宏相当给面子，跟金自点碰了一下，一饮而尽，又对旁边的罗洛欢使了个眼色。
罗洛欢也是个机灵人，自是明白二哥的意思，忙端起酒杯笑道：“金大人，来，小弟敬您一杯。”
这顿时让金自点受宠若惊，忙陪着笑迎过去。
一顿接风宴从一大早便开始，直到快申时了，却还没有结束，只是将将接近尾声。
不过此时许多镶红旗的核心们都已经挑好了目标，随时准备酒宴结束后好好享用了，罗洛宏和罗洛欢哥俩也象征性的挑了两个歌女。
然而正当众人准备结束宴会，好好回去休息的时候。
“报——”
“南方急报——”
传令兵刺耳的声音陡然打破了这种和谐，罗洛宏和金自点众人神经顿时一紧。
金自点急急道：“滚进来，说，什么事！”
传令兵急急冲进来，忙跪在地上带着哭腔道：“大人，大事不好了啊，明人今日一上午的时间，已经攻破三座城池，数不尽的村镇，咱们无数的百姓，都，都已经成为了他们的奴隶啊……”
“什么？”
金自点差点没一头栽倒在地上。
身为统揽高丽军政大权的一把手，他当然知道这个战报意味着什么。
小冰河对高丽的影响比之大明还要更甚。
大明毕竟地大物博，有着强大的纵深，有很多缓冲的余地，但高丽这边就单薄多了，这几年的经济早已经要崩盘，老百姓卖儿卖女都是好的，许多地方甚至整个村子的饿死，说是饿殍满地都不为过。
金自点本以为徐长青和模范军会跟以前的明军一样，主要以威逼利诱为主，不会伤害高丽的平民，主要目标是他所在的平壤，谁曾想，徐长青这，根本就不按常理出牌……
而且，这是要绝了他们高丽的根子啊……
一时间，金自点眼泪都要流出来：“贝子爷，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罗洛宏、罗洛欢、董贞吉众人也都有点傻了。
徐长青饶了这么大的圈子，居然，不像是朝着平壤来的，这，这事情还
怎么玩？
“阿哥，情况不太妙啊。”
罗洛欢看向罗洛宏。
罗洛宏英武的脸孔上早已经满是阴翳，徐长青太阴了啊。
他们在平壤脚还没站稳呢，徐长青却已经支起来烧烤架子，把他们放到火上烤……
片刻，罗洛宏这才回神，沉声道：“金大人，你先不要忧虑，徐长青此举，人神共愤，我大清，一定会帮你讨回这个公道的。”
金自点恍如抓到了救命稻草，忙急急道：“贝子爷，还请您出兵啊。若是不把徐长青赶走，我，我高丽就完了啊……”
一众高丽权贵也都是眼巴巴的看向罗洛宏几人。
若是按照徐长青这么个玩法，他们别说享受荣华富贵了，再过几天喝西北风都喝不到了。
但罗洛宏又岂能因为这种变故，在他们还没有准备周全的情况下乱来？敷衍道：“这个自然！金大人，你放心，待明日一早，咱们便出兵！”
“这……”
金自点还想说些什么，罗洛宏却连侍女也不要了，干脆果决的离去。
其他镶红旗核心虽有点舍不得这些娇滴滴的侍女，却也都不再留恋，一个个快步跟上罗洛宏兄弟的脚步。
“这，这天杀的哟……”
金自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双手掩面，根本不知道该作何滋味，却是没有任何办法。
“报——”
“南方最新战报，平原城失守了……”
“唔……”
金自点刚想喘口气，稍稍缓一下，可一听到这个消息，只觉眼前一黑，直接软倒在了地上。
……
次日早上，当罗洛宏他们开始整军、准备出征的时候，便是收到消息，以大同江口为远点，周围一百多、近二百里的范围内，所有高丽的城市、镇子、村庄，几乎都被模范军涤荡干净。
而模范军各部还在不断向北进发，继续大肆的攻城略地。
“阿哥，咱们，咱们真要去跟徐长青硬刚吗？”
真满洲的战争素养是毋庸置疑的，不到半个时辰，一万多人的队伍便已经整装待发。
这时，罗洛欢却有些犯了怵，低低对罗洛宏道。
纵然他们都是骑兵，来无影去无踪一般，可此时毕竟赶路唐突，物资粮饷带的都不多，乃至马料都不是太够。
依照徐长青的那种强大敏锐，万一被他给抓到了马脚，这可就不是好玩的了。
“呵。”
罗洛宏忽然冷冽一笑：“现在就跟徐长青拼命？老子脑门子还没被驴踢！平壤距离徐长青主力还有几百里地，咱们三五天能到吗？”
“这……”
罗洛欢一哆嗦，瞬时也明白了他二哥的心思，眼睛陡然一亮，可很快便又紧张起来，低低道：“阿哥，这个办法倒是不错，可，若是丢的地方太多了，咱们不好跟摄政王交代啊……”
罗洛宏却是胸有成竹，淡淡道：“老三，咱们此来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立功，拿回属于咱们的东西吗！若是模范军不这么搞，咱们跟他们硬碰硬，我也没有太多把握。可~，他们现在搞了这一出，一个个都吃的脑满肠肥的，动作还能那么迅速嘛！老三，把心放到肚子里，咱们的机会，来了！”
“阿哥，英明啊！”
罗洛欢终于通盘全局，忍不住对罗洛宏伸出了大拇指。
至于高丽人的死活，与他们兄弟何干？
第656章 三个条件
从罗洛宏哥俩出兵开始，模范军的夜不收便很快锁定了他们。
这哥俩也相当懂事，他们的哨探只跟模范军的夜不收们对峙，象征性的驱赶，却是不敢贸然乱来，绝不愿先挑起事端。
模范军的夜不收们也个个都是机灵鬼，很快便是与他们达成了默契，两不相干。
这一晃，就是四天过去，时间已经来到了弘光元年的十一月二十二。
此时，以大同江为中心，两边的高丽城池、村镇，几乎被模范军扫荡了个干净。
可惜，成果却是让徐长青有些皱眉。
这帮泥腿子，太他么穷了……
模范军诸多儿郎们几乎刮地三尺了，却只收获了二十几万两银子，人口更是还不到十万，只有六万出头。
这里面虽是有模范军只挑年轻男女、男童都不要的缘故，但算起来，这偌大的区域内，撑死了也就几十万人口。
这也让徐长青不由感叹，想要吃到最肥美的肉，还是得攻克平壤、汉阳这种大城那！
冰封的大同江上，风雪飘飞。
六万余高丽年轻男女，就犹如一串串被串起来的蚂蚱，顶着偌大的风雪徐徐往南方前行。
然而，这些年轻男女虽是个个衣衫褴褛，可每个人的眼睛中，竟然都充满着无尽的希望。
尤其是诸多女孩子们，那种希冀更是遮掩不住，简直恨不得马上就赶去海城。
因为沈廷扬船队的关系，她们对海城可不陌生。
刚开始，还只是听到海城繁华的名声，后来，随着海城的各种精美制品、美酒来到高丽，包括花魁赛的种种风传，就像是后世人想要去美利坚一样，海城早已经成为了少女们无尽向往之地。
那是一个梦想可以成真的地方啊！
再加之模范军儿郎们不断的引导，这种因果便是飞速的放大起来。
而徐长青很快也捕捉到了这种风向，旋即便描绘出了‘海城梦’这个宏伟蓝图。
这也使得这些高丽少女们越发兴奋，拼了命的钻空心思，要赶紧赶到江口的船队边，等到海城好好打扮，能嫁给模范军这帮威猛的男人们。
“卑职卢英杰，见过侯爷！”
大同江口北一百二十多里外的模范军中军大营，卢英杰恭敬跪倒在了徐长青面前。
这厮明显苍老了不少，原本英武的脸孔上布满了风霜，两鬓间更是多了不少银白的华发。
看的出，他这几年过的很不错。
“呵呵，卢兄，咱们又见面了。”
徐长青笑着亲手把卢英杰扶起来。
卢英杰面色不由更为复杂。
徐长青此时这明显是在绝了高丽的根子，然而，他却是找不出反驳的理由来……
因为这些人们，跟着徐长青非但能吃饱饭，更是有着美好的前程，而若继续留在这边，可能这个年关都熬不过去……
这对他这个深受‘忠君爱国’教育影响，并且有很深民族感情的高丽精英而言，着实有点残忍了……
可事情已经这般，他区区蝼蚁，又哪有力气反抗？只能希望通过他的表现，让徐长青善待这些高丽人。
忙恭敬道：“侯爷，卑职有愧，这些年，未能达成侯爷的安排……”
徐长青一笑：“无妨。卢兄，对于你的秉性，我是很了解的。我之所以这样做，其实也是不想高丽沦落与鞑虏之手，为你们高丽保留一丝香火那。卢兄，你要理解我啊。”
“……”
卢英杰一阵沉默。
徐长青这分明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可他就是没法反驳……
甚至，在心底深处，他甚至有点同意徐长青这个方略……
因为这些人留在高丽，真的只能沦落……
与卢英杰寒暄一会儿，徐长青刚想陪他喝杯酒，这时，王喜快步过来禀报：“大帅，前方最新消息，镶红旗主力已经跟咱们先锋碰头了。罗洛宏还派了使者过来。”
“哦，带过来吧。”
“是。”
不多时，董贞吉便是被带到了徐长青面前。
“大清国弘文馆二等书吏董贞吉，见过大明海城侯爷，海城侯爷安康……”
第一次直面徐长青这个威震天下的枭雄，董贞吉虽是早已经做好了诸多准备，可真见到徐长青，被徐长青强大的威势笼罩，他还是不由自主的跪了下来，恭敬行礼。
“呵呵，董大人，快快请起。你我都是汉家儿郎，听到董大人的辽地口音，本候深感亲切呀！”
徐长青亲手把他扶起来。
“……”
饶是董贞吉脸皮厚，一时也只觉脸上火辣辣的。
怪不得徐长青年纪轻轻便是能走到此时了，这种风度，这种气势，这种游刃有余，他恐怕再活十辈子也是拍马难及……
但事情还要继续。
尴尬着寒暄几句，董贞吉强撑着正色道：“侯爷，大明与我大清之间，毕竟有着协定，和亲处也一直尽职尽责，可，您现在这，竟然公然对我大清的藩属国用兵，是不是，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董贞吉一字一句的斟酌道，就生怕说错了哪一个字，徐长青不愿意听了，从而再出现大变故。
“哦，董大人说的不错。我大明与你们大清国之间，的确有着协定，当初，还是我与你们摄政王一起定下来。不过，董大人，他金自点买通倭国忍者，企图行刺与我徐长青，更企图行刺我大明天子，这又是个什么道理？”
“这……”
董贞吉无比艰难的咽了口唾沫：“侯爷，这里面，这里面可能有些误会，金自点此人臣也见过，他，他不敢有这么大的胆……”
“这么说，董大人你是愿意替他金自点担保了？！”
还未等董贞吉把话说完，徐长青庞大的气势陡然外放，直接将董贞吉笼罩，直勾勾的盯着他的眼睛。
“……”
董贞吉一时腿都软了，怎敢直面徐长青的威势？几乎快要哭出来：“侯爷，这，这下官也不太知晓事情详细……”
然而说完他便后悔了。
跟徐长青在一起，简直就像是被一头史前巨凶给盯上了，这还怎么玩？
眼见口舌上根本讨不到便宜，董贞吉再不敢耍花招，强撑着恭敬问道：“侯爷，已经是这般，事态也不宜再扩大了，您看，高丽这边，当如何，您，您才肯退兵呢……”
“退兵？”
“呵呵！董大人是在开玩笑吧？你是看不起我大明吗！我大明纵然此时略有小挫，丢了北国不少国土，可此时，我大明圣明新君已经即位，万民协同一心，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只在旦夕之间！你现在，居然跟我提退兵？”
“……”
董贞吉一阵沉默，很想反驳徐长青，却是根本无法反驳。
因为，徐长青说的，基本都是真的，乃至是他，这几天的深夜，也在不断思虑，他选择大清国，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好半天，董贞吉只能继续强撑着道：“侯爷，下官，下官只是个小小使臣，求您别难为下官了，您，您到底要怎样，才能放过高丽？还请您明示，下官好回去跟主子汇报……”
“既然董大人你这么诚心，看在咱们都是汉人的份上，我便给你一个面子吧！
这样，三点！
第一，必须手刃恶贼金自点，诛其九族，我要把金自点全家人的首级，摆在平壤城做成京观，以儆效尤！
第二，高丽人严重伤害了我大明的感情，伤害了我大明无数百姓的感情，就赔点钱吧。也不用多了，一千万两白银便可！
第三，久闻高丽出美女，我也不要多了，就让高丽王他们，出三千美女吧，送与我大明天子为妾！
对了，狗几把平民女人我不要，必须要高丽贵族之女！
若是敢偷奸耍滑，蒙蔽我徐长青，蒙蔽我大明亿万百姓，那，我徐长青必踏平高丽，鸡犬不留！”
“唰！”
说着，徐长青腰间的宝刀猛然出鞘，狠狠的贴着董贞吉的鼻尖下面插进了脚下的泥土里。
顿时，周围的空气都更冷了三分！
“……”
董贞吉此时早已经变成了‘稻草人’，傻傻愣在原地，没有一丝动作，若不是他的裤裆很快流出一大片湿渍，让人几乎要怀疑他不是个活物了。
其实早在徐长青说出第一个条件时，他便已经魂飞魄散，等到说完这三个条件，他早已经神魂出鞘，神游天外一般了。
“怎么？”
“董大人，话还要我徐长青说第二遍吗？！”
这时，徐长青的声音犹如炸雷，一字一句再次在董贞吉耳边响起，他终于回神来，忙拼命磕头道：“不，不，不用。侯爷，下官，下官马上返回去，通秉主子……”
看着董贞吉屁滚尿流的离去，周围诸多模范军儿郎都是一阵哄笑，大声调侃着他。
徐长青嘴角边也露出了一丝轻笑。
果然！
钱是男人的胆，衣是男人的脸啊！
……
“他，他真是这么说的？！”
一个多时辰后，几十里外，镶红旗的临时大营中，罗洛宏面无表情的看向董贞吉。
旁边，金自点早已经腿软、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徐长青这哪是提条件啊，这分明是狮子大开口、杀人还要诛心啊！
就算是把他们高丽全卖了，又怎么可能拿出一千万两现银来……
本来，他不想跟罗洛宏他们过来的，可看罗洛宏这帮大爷们一个个出工却不想出力，金自点只能点齐了他的两万核心老军，一起跟他们过来，却是想不到，还没真正碰头呢，就碰到了这种消息……
“贝子爷，贝子爷您要救救小臣那，小臣对大清国的忠心，天日可见，天日可见那……”
金自点根本就顾不得什么面子、尊严了，‘扑通’便是跪倒在地上，拼命对罗洛宏哥俩磕头。
罗洛宏和罗洛欢相视一眼，罗洛欢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这事情，已经不是他们能拿主意的了，必须要汇报给摄政王！
关键是此时模范军非常稳固，一直紧邻着大同江扎营，他们这不到两万人的规模，根本没有任何把握能拿下模范军，必须要等到杜度和罗洛浑他们的主力过来。
哥俩终于明白，想要扬名立万，借着这个机会翻身，岂能那么容易啊。
第657章 真满洲到底有多少战力？
战争是个非常复杂的系统工程。
正如那句老话：“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若是不能将整个大框架卡在预定轨道上，稍微有那个环节不到位，一旦出现变故，可能都不用敌人出手，便极有可能出现重大问题，从而一发不可收拾。
罗洛宏和罗洛欢哥俩其实都不算菜鸟，这几年他们虽然很沉寂，可父亲岳托还活着的时候，他们跟着他，一路南征北战，立下过不少功劳，战争经验还是很丰富的，也都对战争有着各自的理解。
然而！
时过境迁，时代正在飞速发展。
此时他们面对的，并不是以往那些杀猪赶羊般、随便怎么玩都能搞死的明军废柴，而是徐长青的模范军！
罗洛宏想的很好。
模范军此时搞了这么多人手和财物，动作必定会有拖沓，肯定会有破绽，甚至这破绽可能都不用仔细找就会显露出来。
可真正与模范军开始全面接触，他们终于明白，什么叫“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模范军在他们的主力逼近之后，动作的确是慢下来，却是没有丝毫的慌乱，恍若他们根本不存在，依然在按部就班的执行着他们的既有方略。
而且，模范军俘获的高丽人口和财物，一直牢牢的卡在大同江上，完全走这一线来运输。
甚至，每走一段，模范军的工兵就开始‘炸江’。
把江面炸出一大段空隙，让滚滚的大同江水露出来，这种层叠之间，轻易便斩断了他们追杀的可能。
更让人费解的是，那些高丽奴隶，尤其是女人们，简直比模范军还要更卖命，急急赶路……
再加之，模范军还与大清国有着‘契约’，若是一口把模范军吃下也就罢了，毕竟，吃掉了以后他们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可这种状态，他们怎么可能吃的下雄浑的模范军？
来时，哥俩聚集了浑身的力气，热血澎湃，激昂沸腾，可到了，却忽然发现，敌人居然比他们还刚，他们这力气，根本就使不出去……
人生之艰难，莫过于此。
好不容易打发掉金自点，哥俩相视一眼，都有些无言的沉默。
非是兄弟无能，实在是敌人太过强健那……
良久，罗洛欢深深叹息一声道：“阿哥，难道……咱们真的要这样放弃吗？”
罗洛宏也满脸苦涩，但他究竟是哥哥，深吸了一口气，强撑着沉稳道：“老三，别着急，咱们还是先通秉摄政王吧。剩下的，等主力过来再做计较。咱们不敢贸然，他徐长青难道就敢乱来了？”
两人再次相视一眼，都是默契的低下了头。
不经意间，他们已经选择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
“啪！”
次日傍晚，情报终于传到了京师的摄政王府，多尔衮看过之后，狠狠的将情报拍在了案头上，胸膛不断起伏间，脸色迅速涨的通红。
正在跟他细化西北方略的洪承畴顿时被吓了一跳。
只看多尔衮此时的模样，洪承畴便是已经明白，高丽那边的事务，恐怕又遇到大麻烦了。
但这种时候，他又怎敢说话，老老实实的恭敬当起了哑巴。
半晌，多尔衮这才平复了些，招呼洪承畴道：“洪卿，你看看吧，此事，当如何处置？”
洪承畴忙拿起情报，飞速浏览起来，可看着看着，他整个人也有些不好了，冷汗都开始渗出来，艰难的道：“摄政王，徐长青这，这是要杀人诛心那！他这是想牢牢控制住当下的大势啊……”
多尔衮抄起酒壶，‘咕咚咕咚’灌了一大通，随着辛辣的酒精味道在胸腹中不断翻滚，他这才好了些，
额头上和脖颈间却是青筋暴露，阴翳道：“洪卿，若我大清此时，聚集精锐，直插海城腹心，你以为如何？”
“额？”
洪承畴一愣，魂儿都要被吓飞了，忙道：“摄政王，此时不可！徐长青既然敢去高丽，肯定是做足了准备，他恐怕就等着咱们出兵那。可我大清若是出兵，之前的契约就要废了。西北那边我大清此时还没有安稳下来，恐怕，徐长青早与李自成有默契，李自成也非凡人，恐不会浪费这等机会啊。徐长青此时没有直入平壤，恐怕，就是在试探咱们大清的底线那……”
洪承畴说着，也不敢再拖大，忙拼命磕头。
到此时，他早已经与大清国捆绑在一起，也由不得他不出力，关键徐长青这方略有点狠了了，简直是教科书般的‘压制模式’！
就是卡死了大清国这个节点，不断压迫着大清国的底线。
“这个@#￥￥###！”
多尔衮用满语狠狠啐了一大通，这才稍稍好了些。
洪承畴能想到，他岂能想不到？
可真是因为想的到，才更觉得憋屈，浑身难受，简直比布木布泰被抢还要让他更不爽。
不经意间，徐长青居然已经营造了一张大网，将整个大清国都笼罩其间，进，进不得，退，却也退不得，只能被卡在中间，一时却又没有余力去挣脱反抗……
这酸爽，别提了。
不过多尔衮究竟是枭雄，沉寂一会儿，他终于平复，又恢复了深不可测的如渊状态，沉声道：“洪卿，事已至此，依你看，高丽之事当如何化解？”
见多尔衮终于平复，洪承畴也稍稍放松，忙道：“摄政王，现在来看，徐长青此举，旨在试探我大清的底线。此时只是罗洛宏兄弟一部主力赶到，他才敢这么猖狂，若再过几天，等杜度旗主的主力赶到，他应该就不敢这么猖狂了。高丽是我大清藩属，同时也是我大清的重要屏障，绝不容有失。我大清此时可先与之虚与委蛇，尽快把西北之局落定才是。只要西北局势平复，来年，徐长青再敢这么猖狂，也由不得他了！”
多尔衮缓缓闭上了眼睛，沉思了好一会儿，这才缓缓点了点头：“西北之局，就拜托你了！但这件事，决不能就这么轻易罢休！我大清国的威严，不容挑衅！他围我的高丽，我便围他的开封！”
……
弘光元年十一月三十。
当杜度和罗洛浑的镶红旗后续主力赶到的时候，模范军从高丽俘获的六万余人，已经全都赶到了大同江口，迅速被安排上船。
此时随着登莱被徐长青实际控制，海城也兴建了不少造船厂，模范军现在的‘注册船只’已经达到了四千余艘，仅各种大船就有半数之巨，还不说民间个人的。
运送这六万多人，完全只是小意思。
毕竟这些奴隶就别想有什么好待遇了，原本只能住几个人的船舱，塞几十个人也不叫事儿。
早在模范军开始登陆之后，海城的‘运奴船’就已经出发了。
而等到运奴船走后，从大同江口到此时模范军主力驻地的江面，将全部被炸裂，战船可以随时开进来。
凭借大同江两三里宽的江面，镶红旗这帮人想留下模范军，基本没有任何可能。
不过，真正看到镶红旗主力全部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徐长青还是有点皱眉。
镶红旗在满洲八旗中算是比较弱的一个了，也就七八十号牛录，三万多，绝不会超过四万人。
听着似乎是不多，可真正完全阵列在眼前，规模还是相当庞大的。
此时，就在模范军阵地六七里之外，镶红旗各部已经扎下营来，放眼望去，尽是无数的红边旌旗，一看几乎看不到尽头
。
尤其是战马的数量，着实让人无语。
只看这规模，没有二十万，也绝差不了多少。
而这还只是最弱、最末流的镶红旗。
若是真满洲八旗全加起来……
便是徐长青也有点发毛。
当然，此时的真满洲八旗，早已远非是老奴当年初立八旗时的纯碎，此时满洲八旗中也有着大量被抬了旗的汉人奴才。
却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更显可怕！
这些被抬了旗的汉人奴才，利益早已经与大清国紧密捆绑在一起，真要干仗，他们比真满洲还要更凶。
后世，对满清入关时到底有多少人，或者说满清到底有多少战力，一直有着不小的争论。
此时，徐长青虽也没有详细答案，但心里却是能有个大概了。
多尔衮此时想拿出二十万可战之力来，问题并不大。
若是咬咬牙使使劲，恐怕，三十万也并不困难。
再多了或许不好说，但这三十万战力，哪怕不是真满洲八旗级别的战力，水分也不会太大！
若是再忽悠些蒙古人和披甲人奴才，那~，四十万也在情理之中……
想把大清国真正干趴下，前路依旧是漫漫而长远那！
……
杜度和罗洛浑赶到后，镶红旗众人的胆子也开始大起来，虽是还不敢直接跟模范军发生冲突，哨探却是活跃了不少，其中有许多人更是不断对模范军的夜不收挑衅，想要压缩模范军的活动空间。
两边本就很警惕的氛围，一下子开始火爆起来，火花时而飞溅，但双方又都很默契的保持着最后的克制。
金自点这时也终于放松下来，他已经得到了多尔衮的亲笔信保证，大清国必定会保证他的安全和利益。
这一来，徐长青对他那三条简直惨无人道的压迫条件，肯定就不能成型了。
而徐长青也恍如忘记了这茬一般，一时也没有再逼迫他们。
腊月初二一大早，运奴船已经返航海城，模范军诸多工兵儿郎也开始不断在大同江各处布置炮眼，准备炸江。
这也是船队作战的最大好处，运输力比陆地强太多了，可以携带足够多的火药，还能随时补给。
别说此时只是炸百多里的范围了，就算把整个大同江全炸了，也没有太大问题。
模范军战阵，高高的指挥台上，红娘子柳眉紧蹙，看向似是漫不经心般的徐长青，犹豫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道：“长青，这么耗下去不是办法呀。现在镶红旗主力已经过来了，咱们若是不早点做好撤退准备，恐生变数啊……”
徐长青不由一笑：“红姐，那，你以为，这变数，会出在哪里？”
“……”
红娘子一阵无言。
真是不知道这厮的心脏到底是怎么长的，这种时候，居然还能这么放松，简直浑然不在意一般。
看红娘子不语，徐长青继续笑道：“红姐，要不然咱们来打个赌吧。若是我猜对了，你答应我一件事，若是猜错了，我答应你一件事，如何？”
红娘子俏脸顿时微红，不过早已经与徐长青很熟悉，她很快便放松下来：“赌就赌，谁输了不认账谁是小狗。”
看着娇媚的红娘子，徐长青的心情也一下子晴朗了不少，笑道：“若是不出意外，我猜，多尔衮会围开封来吓唬咱们！”
“报——”
“海城紧急战报，清军正白旗、镶白旗、镶蓝旗数部主力，约五万人规模，已经分三路逼近中原腹地。”
徐长青话音刚落，忽然有传令兵急急策马而来，飞速攀上指挥台大声禀报。
“额，这……”
第658章 最后通牒！
红娘子简直无言，徐长青这乌鸦嘴……
如果不是一直跟徐长青呆在一起，她这几天又承担了不少情报工作，她甚至要怀疑徐长青是不是早就得到了消息来晃点她。
但瞬息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依照她对徐长青的了解，徐长青肯定是不屑于做这种事的。
这只能说明，多尔衮的路数，被徐长青摸到了。
可红娘子还是急的不行，急急道：“长青，中原核心虽是凋零，可一旦有失，对我大明的打击，包括对咱们海城……多尔衮这杀千刀的，其心可诛啊……”
徐长青却依旧泰然如山的淡定：“红姐，别慌，慌啥呢。天还没塌下来。再说了，就算天塌下来，不是还有我在这边顶着吗。不用着急，耐心下来，咱们就算再在这边墨迹上一个月，开封那边也不会有大问题。”
“……”
红娘子一阵无言，忽然感觉，她跟徐长青完全是两种生物……
看红娘子都快闷死了，徐长青一笑，随之开始解释起来。
多尔衮会去围开封，其实并不难猜。
因为此时天下的大势，多尔衮要做样子，没有比开封更适合的地方了，毕竟，海城在东线，开封在西线，这就是大明此时的两个桥头堡。
而徐长青之所以不担心开封有失，主要是有两个原因。
第一，徐长青对黄澍这个机心深沉的野心家很有信心，而且，大明在中原系的军队，战力还是很可以的。
李自成瞎掉的那只眼睛，正是被时任洛阳总兵官陈永福的儿子陈德射中。
如果非要给明末明军各体系的战力来个排名，首当其冲的肯定是辽军，关宁便是最好的代表。
次之便是秦军。
再次便能轮到中原系了。
主要是从崇祯朝初期后不久，各种战事便是在中原地区流传开来，那种密集程度让人咋舌，中原系磨也磨出来了。
而且，不论是黄澍他们那些文官，还是陈永福那些武官，包括周王朱恭枵，都是识时务、明事理、且有能力之人。
野战不敢说，但是若论守城，他们绝对是除了徐长青之外，此时天下间最大的行家。
而且黄澍已经时任河南巡抚，南京这段时间以来又一直对他们有着补充，黄澍恐怕也要借着这个机会，好好表现一把，为未来能入主权利中枢做好准备。
第二个大方面，便是徐长青与多尔衮的约定。
当然，这种约定其实不值钱，多尔衮想撕，随手都可以撕掉，但这玩意却又不是多尔衮想撕就能撕的。
主要是开封的地理位置，着实无险可守。
此时的天气，黄河一入冬必定冰封！
这座看似是中原地区最大的城池，其实就是个烫手山药，多尔衮若是将开封拿下，非但没有什么好处，反而必定会惹上一身骚腥。
依照多尔衮的精明，又岂会犯这种错误？
说来也是可笑。
此时，不论大明还是大清国，亦或是大顺国，经济都处在崩溃边缘，但中原四地，沃野千里，却是根本没办法经营。
不得不说，这是个莫大的讽刺。
等徐长青说完，红娘子不由豁然开朗，恍如眼前看到的世界都不一样了，她怎能想到，这看似简单的东西，里面居然包含着如此错综复杂的乾坤……
可红娘子还有一个弯没转过来，
忙又急急道：“可是长青，就算开封现在无恙，咱们继续耗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了啊，只会增加粮草消耗。不如咱们赶快收拾一下，准备撤军吧？”
“呵呵。”
“红姐，此言差矣。未必两军赤膊上阵才是最惨烈的，更未必是最有效的，别着急，山人自有妙计！”
“……”
……
午时初。
模范军战阵忽然中门大开，数百精锐骑兵迅速掠出，高高飘扬的‘徐’字大旗和海城候的金边旗帜，迅速便吸引了无数镶红旗哨探的目光。
为首的正是赵增金。
他一身银色精甲，大红披风高高随风扬起，手持一柄两米多长的巨大关爷刀，挺着他的大肚子，极为傲慢又嚣张的徐徐策马向前。
“驾，驾！”
“YOHO~！”
周围无数模范军夜不收也开始迅速朝着他们这边汇聚，不断发出各种嚣张的怪叫。
诸多镶红旗哨探的气势一下子就被压制住了，下意识便开始退后。
没办法。
此时谁都能看出来，赵增金身份不凡，模范军有大人物出马了。
就像是后世普通员工恐惧老板，这个时代自也不例外，而且只会更甚，士兵对将领的恐惧，完全是出自骨子里的，将领可以随意掌控普通士兵的命运，敌方也不例外，就像是降维打击。
尤其是赵增金身高体壮，膀大腰圆，浑身的彪悍之气遮都遮不住，一看便是狠人，此时又有着契约限制，赵增金明显一看就是能做主的那种人，谁又敢乱来？
不多时，赵增金众人已经逼的诸多镶红旗哨探退出了一里地还多。
罗洛欢也得到了消息，亲自带人赶了过来。
看到罗洛欢的贝子旗，赵增金也很满意自己的威势，慢斯条理的点了点头，当即便扯着他破锣般的嗓子大呼道：“镶红旗的小儿们给你们爷我听着，据我家大帅对你们提出的三个要求，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可现在你们都没有给回复！这已经触及了我大明的底线！不能饶恕！现在，我代表我家帅爷，给你们下达最后通牒！今日傍晚之前，你们必须要交出金自点，履行条件！否则，明日一早，我大军即将出动，尔等小儿，鸡犬不留！~”
“鸡犬不留，鸡犬不留，鸡犬不留……”
周围数百模范军夜不收迅速跟着叫嚣起来，那种傲慢的肆意，简直完全没有把镶红旗众人放在眼里，几如当成了无物。
“这个卑贱的狗尼堪！！！”
罗洛欢一时牙根子都要咬碎了。
他么的这些年受大清国内部的气也就罢了，此时，居然连卑贱的明狗也敢骑到他们头上拉尿了？
周围众镶红旗哨探也都是义愤填膺，却又不敢表露太多，生怕事态持续扩大，沦为背锅侠。
罗洛欢拳头都快要攥碎，但究竟还是忍住了，真要打起来，事情可就不是好玩的了，多尔衮这边已经有了方略，他们要是再主动挑起战事，用屁股想也能知道后果。
但面子又不能丢！
片刻之后，罗洛欢扯着嗓子大呼道：“呸！这是哪门子道理？明明是你们明人越界在先，居然还想反咬一口？！回去告诉徐长青那个狗尼堪，想耍这种花招，没门！若你们执意要挑起战事，我大清国奉陪！”
但说完罗洛欢便有些后悔了，这他么不是把锅往自己身上揽吗
？
真要出了事儿，他这小肩膀能承受得起那种后果吗？
可下一瞬罗洛欢的后悔之意便被抛到了九霄云外，整个人都快要被气炸了！
赵增金根本理都不理他，调转过马头便走，根本不把他当个活物看。
“……”
“@#￥%@#！！！”
直到赵增金已经走出大半里地，都快返回模范军大营了，罗洛欢这才回过神来，气的连连用满语大骂。
可此时，模范军诸多夜不收早已经回归到他们的位置，一个个骄傲爽朗的笑声在这边都是能听到，谁又理他了？
一阵歇斯底里的发泄之后，罗洛欢的冷汗也渗出来。
他干嘛要多此一举，过来接这个狗尿不骚的活计啊……
忙急急策马回营。
这事情，他必须要赶紧跟他的大哥、二哥商量。
……
“什么？”
“徐长青居然给咱们下了最后通牒？”
大帐内，一只肥美的小羊羔已经被烤的差不多了，肥美的油渍不断滴落到下面的炭火上，发出‘嗞嗞’声响，香气已经出来。
可罗洛浑哥仨却是根本没有心思理会，一个个眉头都是皱起来。
“大哥，二哥，这，这可怎么办？徐长青真要跟咱们硬战，咱们这……”
罗洛欢几乎快哭了。
他究竟还年轻，在没有面临到压力的时候，觉得此时的状态简直差透了，必须要做出改变。
可真正等出了问题，压力如山而来，他忽然发现，以前那种平和的状态，竟然是那么美妙……
罗洛宏与罗洛欢关系很好，对他也很了解，很快便是明白他的意思，忙对罗洛浑道：“阿哥，事情有不妙啊。若是由着徐长青这么来，咱们兄弟恐怕要被丢出去做替罪羊那……”
罗洛浑眉头紧皱，又岂能不明白罗洛宏的意思？
不出事勉强还能维持，可真要出了事，杜度必定会把他们哥仨推出去。
这尼堪这段时间身体虽不是太好，可坏心却一点没少，他早就惦记哥仨的牛录多时了。
“老二，老三，你们先别慌，事情还没到最坏的程度。这样，咱们马上把事情报上去，让旗主来定夺！”
小哥俩愣了片刻，很快也明白了大哥的意思，三人又低低秘语一番，将事情报给了杜度。
“竟有这事儿？”
“徐长青这狗尼堪，居然胆敢这么猖狂？”
镶红旗王帐内，杜度闻言也紧紧皱起了眉头。
其实罗洛欢出营的时候，他便注意到了这边的异常，他们哥仨商议的时候，他便已经知晓了事情的因果，但就算到了此时，他也没有着急表露。
说实话，对于此次高丽之行，杜度是极为排斥的。
他的身体已经很弱，虽是被几个京师名医连番会诊过，一直在用各种珍稀秘药养着，却是没有太多起色。
说白了就是虚。
各种纵欲和肆意，早已经把他的底子掏干了，几乎已经病入膏肓，不过此时还不是太致命，他还很清醒。
但杜度可以镇定，旁边，提前被杜度招过来的金自点却快要被吓尿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哭丧般哀求道：“贝勒爷，贝勒爷，小臣可是大清最忠心的奴才啊，您一定要救救小臣，一定要救救小臣那……”
第659章 纵横间，所向披靡！
一看金自点哭丧般的模样，罗洛浑哥仨心里已经有了数。
杜度提前把金自点召到大帐里来，已经说明太多问题。
罗洛浑思虑片刻恭敬道：“贝勒爷，徐长青此举，着实欺人太甚！咱们不能一直被他这么压着，否则，我大清的颜面何存？又如何跟金大人交代，如何跟摄政王交代？”
杜度顿时眯起眼睛看向罗洛浑。
罗洛浑似乎不敢直面杜度的威势，忙谦卑的垂下了头。
杜度心里不由暗骂，这哥仨，一个比一个滑溜！
不过，罗洛浑说的也不错，如果这事情不能处理妥当，的确是说不过去，更主要是他的责任，他毕竟才是镶红旗旗主。
到此时，杜度其实已经不想再去争抢太多，只想安安稳稳的，让身体赶紧好起来，就算真要出问题，也要争取把镶红旗交到他儿子手里。
可眼下来看，这事情避是避不过去了。
满清内部的权利倾轧，比之大明也少不到哪里去，甚至更甚。
只不过他们都是手握实权之人，也明显比大明这边的综合素质要高出许多。
正如天启年间，广西那位大佬喊出的至理名言：“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尽是读书人……”
书读的太多了，反而拎不清。
思虑一会儿，杜度道：“这事情，还是不要贸然。通知董贞吉，让他去徐长青那边看看，徐长青到底想要干什么！”
见杜度终于接下了这件事，罗洛浑哥仨虽是没说话，却都是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
董贞吉赶到徐长青大帐的时候，徐长青正在慢斯条理的熬着一锅鲜美的鱼汤。
也不知道往里面到底是什么鱼，又放了什么调料，味道着实有点鲜美了，董贞吉不自禁便开始咽起了口水。
主要是清军此时的伙食太单一了，急急赶路间，诸多牲畜又没有跟上，这几天，便是他都只能啃干饼。
与之徐长青这边的丰盛一比，这简直是天地之差……
“呵呵，味道还不错，董大人要不要来一碗？”
徐长青浑然不对他生分，笑着尝了一口汤，对他示意，却忽然又道：“董大人是大清国的栋梁，想来是看不上我大明这等野食的。那就劳烦董大人先等一会儿了。”
说着，徐长青直接不再理他，慢斯条理的吃起了美味的鱼汤。
顿时，整个大帐内都是弥漫着诱人的香气。
“……”
董贞吉看着那肥美的雪白鱼肉，一时舌头快要咬断了，简直欲哭无泪，没有这么欺负人的啊……
好半天，董贞吉都快要晕了，徐长青这才喝完了最后一口汤，一边接过亲兵递过来的手巾擦着嘴一边笑道：“董大人刚才说的什么来着？”
“……”
如果此时董贞吉手里有一把刀，绝对会狠狠的朝着徐长青的心脏里刺过去，可惜，他没有。
当然，就算有刀，他也没这个胆子……
只能把又把事情恭敬对徐长青禀报一遍。
“什么意思？”
徐长青玩味的看向董贞吉：“你们贝勒爷是想跟徐长青拼一波？”
“不，不是。侯爷，您千万别误会，贝勒爷的意思是，咱们两国毕竟有着契约，这件事，咱们是不是能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董贞吉早已经适应了徐长青的风格，哪敢说半句硬话，谄媚的陪
着笑讨巧。
“呵呵。”
徐长青一笑：“坐下来谈谈，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董大人你显然不够资格。这样，你回去跟杜度说，当日山海关一别，已经一年有余，我对他也甚是想念啊。就明早吧，我跟他好好谈谈。若是他有这个诚意，我便再给你们一天时间，若是没有！那，也明早见吧！”
“这……”
董贞吉简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却根本不现实，只能哀怜的告退。
等出了大帐，看着湛蓝的天空，董贞吉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了。
以往，他跟明军谈判，哪怕是面对吴三桂呢，哪个不把他当做座上宾，好好捧着伺候着？
可碰到徐长青……
董贞吉已经开始怀疑人生了……
……
消息传回清军大营，杜度的城府一时也要按耐不住、要提刀杀人了。
徐长青这厮，其心可诛啊。
可冷静下来一想，他便明白了徐长青的高明之处，就是要把他杜度放在火上烤啊。
想着，杜度忽然摇头失笑，“徐长青啊徐长青，你莫要被爷我逮到机会，到时候，看爷我怎么炮制你！”
然而，就算再有怨念，徐长青已经出招了，他只能先接着。
……
次日一大早，模范军率先有了动作。
“我模范军——”
“威武！威武！威武！威武……”
“我大明——”
“万胜！万胜！万胜！万胜！万胜……”
熟悉的雄浑声浪中，模范军阵前几十个营门同时打开，足有一万五千余模范军儿郎，犹如一片流动的赤潮，迅速出营来，短短片刻便是凝聚成一个巨大的战阵。
战阵正中，大明龙旗、日月浪涛旗、伴随着徐长青的‘徐’字大旗和‘海城候’王旗随风招展。
无数衣甲鲜明的模范军儿郎，犹如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一身金甲的徐长青。
红娘子此时也是一身银色精甲，大红色的披风高高招展，骑在一匹通体雪白的宝马之上，提着一柄瑰丽的长枪，紧紧护卫在徐长青身侧。
战阵以徐长青为中心，徐徐前移，整个天地很快都要被这些艳红色的身影遮蔽，强大的气势，滔天而起。
随着模范军出动，镶红旗大营也有了动作。
“轰隆隆”雷鸣般铺天盖地的马蹄声中，至少有两万余镶红旗精骑，席卷而出，很快列好了阵势。
两个同样以红色为基准色调的军阵，很快便开始对立起来。
不同的是。
镶红旗尽是骑兵，身上戎装也略有斑驳，看上去气势倒是也很足，却是不够整齐。
而模范军这边，清一色的艳红色，上万人犹如一人，令行禁止，恍如这不是人间的军队，而是天上来的天兵天将。
不多时，双方逐步逼近。
等到双方相聚三里左右的时候，模范军中军率先动了，在初升的朝阳映衬下，徐长青周身散发出金光灿灿的神圣光芒，恍如天神一般，在数百精骑的护卫下，徐徐出了战阵。
对面，同样全身披甲、拿出来最大威仪的杜度一时也有些感叹。
不说其他，单单是徐长青这胆色，这天下间，便已经没有几人可及。
而徐长青此时的卖相，他就更没影了，比都没法比。
没办法。
金甲此时大清国只有多
尔衮能穿，多铎都要小心谨慎，偷偷戴个金盔，大明虽也如此，只有天子才可以，可眼前的徐长青肯定不在此列。
犹豫片刻，杜度一咬牙，也在诸多亲随的护卫下，出了战阵。
罗洛宏三兄弟相视一眼，忙也快步跟上来，不过并没有带太多亲随。
金自点这边也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是回神来，也一咬牙，快速跟了过去。
他也要好好看看，传说中的徐长青，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同时，如果事情真过不去，他也要亲自跟徐长青好好解释一番。
以他的经验自然明白，徐长青这种枭雄，肯定不会纠结什么对错，只是看利益到不到位了。
很快，双方差不多规模的亲随，逐渐在场中汇聚。
徐长青率先对一身银甲的杜度拱手，爽朗笑道：“贝勒爷，别来无恙乎？他日一别，小弟甚是想念那。”
“……”
杜度一时直有吃了翔一般的恶心。
徐长青这厮，明显是在恶心他……
但面子还是不能丢的，缓了片刻，杜度聚足了中气，拱手回礼笑道：“海城侯爷，多日不见，风采更胜往昔啊。这大明的天下，现在已是海城侯爷您说了算了吧？”
此言一出，双方本来还稍稍放松的气氛，陡然便是紧绷了起来。
两边亲随的神经都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上。
红娘子更是一手紧握住马缰，一手攥死了她的枪杆，如果真的出现什么变故，她必定要在第一时间，用她的身体护住徐长青。
“哈哈哈……”
徐长青仿若浑不在意杜度的调侃，爽朗大笑道：“贝勒爷还真是性情中人那。你我单独一叙可否？”
说着，徐长青直接把挂在红鬃子背上的大提刀丢给了旁边的王喜，浑然不在意一般，单枪匹马的出了阵势。
顿时惊起两边人的一阵骚动。
罗洛浑三兄弟相视一眼，都能看到彼此眼中的震惊。
无怪乎徐长青如此年纪，便是能打下如此基业了，这绝对是枭雄中的枭雄啊。
金自点也是一阵汗毛倒数，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在巍峨的徐长青面前，他只觉他自己像是个跳梁小丑，腿都有些发软了。
到底是何等庞大的自信，才能让这个年轻人有着如此底气啊。
而无数镶红旗的真满洲也是下意识便握紧了各自的兵器，徐长青此时虽只是一人出列，但那种庞大的气势，真的是让每个人都感觉到了压力。
恍如他们在面对一头史前巨凶！
反之模范军这边，无数儿郎们看向徐长青那巍峨的身影，那种崇拜与尊敬几乎要溢出来，凝聚成实质！
这就是他们的大帅，这就是他们的侯爷，这就是他们的神，引领着他们创下了这莫大的基业，纵横间，所向披靡！
杜度也没想到徐长青居然如此胆大，好半天才是回神。
如果有选择，他肯定是不会出列的。
毕竟，他对自己几斤几两还是看的很明白的，哪怕是年轻鼎盛时，他又怎能是威震天下的徐长青的对手？
可此时，徐长青已经出列，他也没有了选择，只能是咬紧了牙，徐徐出列来。
很快，天地间两人两马，逐渐开始汇聚。
然而！
其中不论是体型、气场、还是由内而外的威势，已然是越来愈发的鲜明！
第660章 哑巴亏
“海城候您之胆色，着实令人钦佩那。不过，海城候，您罔顾我清、明两国几经周折才达成的和平协约，如此肆意妄为，肆虐我大清藩属国的领地，未免太过分、也太没有诚意了吧？”
杜度在距离徐长青二十步左右便停下了脚步，聚足了中气，大义凛然的对徐长青质问道。
但他面上看着是很嚣张，私底下却是紧紧握好了马缰，周身紧紧绷起，只待稍有变故，他便能在第一时间退走。
杜度很明白，徐长青此举，绝对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什么好心！
在没有摸到徐长青的底子前，他必须要先发制人，在气场上压住徐长青，才有可能会获得主动权！
“呵呵。”
徐长青不由一笑，却是又向前走了几步，看着杜度的脸都开始有些绿了，他身后的诸多亲随奴才都已经忍不住要冲上来，这才是不疾不徐的停下来：“贝勒爷，您这话可有点没道理了，难不成，我徐长青，乃至我大明天子被人刺杀了，还得忍气吞声？”
说着，徐长青又往前走了数步，距离杜度已经不到十步，看杜度紧张的就要掉头逃跑，徐长青忽然压低声音道：“贝勒爷，要不，我也找几个人跟您这么玩上几回，咱们再说道说道？或者，您把您的几个福晋送给我玩几天，咱们再聊？我可是听说了，您那几个福晋，可都是妙人儿啊。哈哈哈……”
徐长青前面的隐秘话语声音很小，可说完后却是肆意的哈哈大笑。
“你？！”
杜度一时肺都要被气炸了，他何时受到过这种挑衅，已经忍不住就要动手，连对徐长青的恐惧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然而，刚要拔刀的瞬间，他忽然反应过来，徐长青这，就是为了激怒他，让他先动手！
而如果他不动手，徐长青就算再猖狂，也绝不敢在如此场合下公然对自己如何，毕竟，这也不符合徐长青的利益。
想着，杜度强忍着心中怒意，压低了声音道：“徐长青，你到底想干什么？真要跟我镶红旗拼个你死我活，你也绝落不到什么好处！”
徐长青忍不住对杜度伸出了大拇指：“贝勒爷高见。我之所以促成此局，就是想找这么个机会，跟贝勒爷您好好聊一聊。贝勒爷，你我都是带兵之人，底下可不只一两张嘴等着吃饭，高丽此局，贝勒爷您必须给我个交代！”
“徐长青，你想要什么交代？你已经在高丽刮地三尺了，还不够吗？做人，别太贪心了！”
刚开始，徐长青和杜度的话还能被身后几十步外的亲随们听到，可聊了几句后，两边人便谁都听不到了。
只能看到两个男人在呼啸的江风下不断说着什么，徐长青时而肆意大笑，杜度则是时而强自忍下愤怒，身形都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明显状态不是太好。
罗洛浑三兄弟相视一眼，都有些止不住的好奇，徐长青跟杜度到底在聊些什么。
他们旁边，金自点已经不是好奇了，而是控制不住的心惊胆战！
这两个人在干什么？
不会是想把自己、把高丽都给卖了吧？
可惜，此时徐长青和杜度的战马已经交错在一起，江风又很大，他拼尽全力也听不到两人到底在说什么。
模范军这边，红娘子众人也都有些好奇，不知道徐长青到底说的什么，能把杜度气的这模样。
差不多聊了十几分钟，杜度对徐长青说了很多东西，徐长青忽然爽朗的开怀大笑，声音一下子放大开来：“既然贝勒爷您这么有诚意，那我徐长青自然也当履行契约，就等贝勒爷的好消息了！那行，今日傍晚，我模范军便退兵了！”
说着，徐长青笑着对杜度一抱拳，便潇洒的转身策马而回！
“徐长青，你，你这个卑鄙小人！爷我什么时候说……”
杜度这时魂儿都要气飞了，他刚才明明是在质问徐长青，展示他们大清国的威严啊，怎么就成了，两边达成协定了？？
可话刚说到一半，他忽然回过神来……
从他被动的被徐长青这一系列操作牵引，他已经落入到了徐长青的鼓掌之中……
这他么就像是黄泥巴掉进了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只能是强忍着把后面的话又咽回去。
总不能，他堂堂大清国的贝勒爷，镶红旗的旗主，却还跟个泼妇骂街一样……
可杜度这边止住了，身后的亲随们却是一阵躁动。
罗洛浑他们兄弟怎么揣测倒也无妨，金自点此时却几乎已经要变成一个‘纸片人’。
什么意思？
杜度已经把他、把他们高丽卖了吗？
要不然，如狼似虎的徐长青，他能退兵？
一股无言用言语形容的寒意，陡然从脚底直接渗透到了金自点的脊髓核心，让的他明白，眼前的一切，太黑暗了啊……
“大帅威武！”
“我模范军万胜……”
与大清国和高丽这边冰冷又沉默对比鲜明的是，此时，模范军一众儿郎们虽也是在揣测徐长青跟杜度说了什么，可无疑是胜利者姿态，随着徐长青回来，他们根本就没心思理会徐长青到底跟杜度说了什么，止不住的便兴奋欢呼起来。
这种声浪又迅速‘传染’，很快又蔓延到了背后的模范军主力之中。
一时间，雄浑的声浪铺天盖地而起，直要把这大同江和天空都撕裂。
直到徐长青和他的亲随卫队已经返回中军，模范军主力很快都开始撤退了，杜度这才回过神来，一时牙根子都咬碎，心里歇斯底里的怒吼：“徐长青，你这卑鄙小人，千万别落到爷我的手里哇……”
可惜。
就算是明知道这是个哑巴亏，他却不能不吞下。
金自点和高丽这帮权贵，爱怎么想便怎么想吧，反正又不能拿他杜度如何。
可若真要跟徐长青干起来，把事态扩大，那，他杜度可就要面临真正的大麻烦了。
……
模范军的撤军极为迅速，一刻钟出头，一万五千余模范军儿郎已经顺利回到了大营，几如丝一般顺滑。
而镶红旗主力这边，乱乱糟糟的一个时辰都快要过去了，这才是陆陆续续的回到了营地，而且都在止不住的议论纷纷，想探寻事情的真相。
直到杜度的亲卫奴才来回策马咆哮，这种纷杂才逐渐被压制住。
可就算被压制住，镶红旗大营内，气氛已经是止不住的诡异起来。
特别是金自点的两万老军驻地，巡守士兵一时间比平日里多了十倍还不止。
大清国此时哪还是他们的大靠山，这是一群饿狼啊！
杜度很快也发现了金自点和高丽人的变化，却是烦躁的懒得再去理会。
总不能他堂堂大清国的贝勒爷，镶红旗旗主，低三下四的去跟金自点一个奴才解释什么？
这他娘的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而此时高丽人虽是生隙了，但并无关大局，以后让那些汉人奴才们去解释便是，只要徐长青能履行他的话，今天退兵，他杜度便已经立于了不败之地。
“长青，你，你到底跟杜度聊的什么？他怎么这么容易就答应了你的条件？”
模范军大营，随着各项事务都安顿下来，红娘子再也忍不住了，追着徐长青想知道结果。
好奇害死猫。
尤其是女人这种生物，比男人的好奇心要强大多了，甚至数倍不
止，哪怕红娘子也不例外。
徐长青正慢斯条理的喝着一杯酒，看着红娘子焦急的小模样，不由一笑：“红姐，你真想知道？”
“……”
红娘子一阵无言，没好气的对徐长青犯了个白眼，这不废话吗？
徐长青哈哈大笑：“天机，不可泄露也。等忙完了再告诉你。”
“……”
……
傍晚，模范军的船队主力便是赶到了，饶是大同江宽阔，却也是也被数以百艘的庞大船队遮蔽的满满当当，连绵数里，几如从天而降了一片移动的城堡。
镶红旗大营内，噪杂早已经停息，无数人都被眼前的略有朦胧的景象震撼了。
早就听说模范军的船队很庞大，可听说是一回事，真正见到，却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眼前这遮天蔽日的庞大，绝对比任何的描绘都要更为精彩，也更为的让人压抑。
关键只有船队也就罢了，在模范军营地和江面的广阔空间内，居然还有十几架热气球，就这样顶着江风漂浮在空中，恍如有十几尊神明锁定了他们，让他们无处遁行。
“呼。”
镶红旗中军，杜度看着眼前的场面，脸色早已一片煞白，心中更是止不住的庆幸。
还好啊。
还好他没有贸然，跟徐长青真正撕破脸，否则，那种结果，根本让人无法预测。
金自点和一帮高丽权贵更是裤子都要被吓尿了。
模范军这等规模的海上力量，就算是沈廷扬的船队，在这面前，也只能是小儿科啊。
这他娘的以后还怎么玩……
徐长青这时已经来到了海城号上，站在甲板上，顶着这凛冽的江风，看向安静的镶红旗大营，一时也有些感慨万千。
此次对高丽用兵，徐长青和模范军准备的其实还是挺充分的，若是事情顺利，汉阳不好说，但拿下平壤问题并不是太大。
可事情就是这般。
计划是一回事，真正去执行，却又是另一回事。
顶着镶红旗主力的裹挟，强攻平壤，按照模范军的实力，未必不能成型。
乃至是攻克平壤后，有宽阔的大同江作为辅佐，顺利退走也并非不可能。
然而！
若是这样，其中的风险太大了，容错率实在太低。
而且，就算是得逞，天下大势也要被破坏，刚刚走上高速发展轨道的海城，兵丁要陷入停滞，重新陷入战争阴云。
这显然得不偿失。
此时，虽是没有达到理想中的最大化成果，但徐长青想要的威势已经散发出去，不出意外，高丽和大清国之间，没有一段时间的试探平衡，很难再回到原有的轨道上。
而收获了六万多高丽青壮男女，还有二十几万两银子入账，模范军早已经瓢满钵满。
这也是徐长青此时最大的优势！
能保持极大的自主权。
并不像是农耕民族的军队，而更像是清军、蒙古人这种游牧民族的军队。
须知，对于农耕民族而言，战争是非常可怕的东西，一旦确定，这必定是个‘上行下效’的过程，正如‘军令如山倒’，一旦顶层做出了决定，中层和底层只能拼命去执行，哪怕这是错误的决定。
所以汉民族的历史长河中，才会有‘将在在，君命有所不受’这样的思虑流传。
反之。
游牧民族干仗，那就跟小混混一样，全是家常便饭。
因为一干仗就意味着要发横财，他们不论是胆量、本事，都被磨砺出来。
汉民族想要真正走上轨道，真正拥有开阔精神，需要走的路，还有很长啊！
第661章 重临皮岛
“呜，呜……”
次日中午，模范军各部都已经登船完毕，在暖乎乎的阳光下，徐长青大手一挥，雄浑的天鹅声响起，船队正式开始返航。
镶红旗各部和高丽人此时虽已经有点适应了模范军庞大的船队规模，可那种震撼也是更为真切。
毕竟傍晚和早上都有薄雾，许多东西看的并不够清晰，可此时，正值正午，能见度极好，想看不清都不可能了。
模范军无数大船中船，都是被精心的包了铁皮，寻常的碎冰块撞在上面，根本没有任何效用，片刻便是被碾开。
那时而发出的一声声脆响，落在镶红旗众人和高丽人的耳朵中，几乎就像是他们的骨头被模范军的大船碾碎一般……
直到一个多时辰之后，模范军的船队这才是逐渐看不见了，所有人这才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董贞吉这时才发现，不知何时，他周身早已经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白毛汗……
跟模范军这等规模的船队相抗，他们大清国，真的有胜算吗？
可他还没感慨完，杜度一个亲卫奴才便找过来，低低对他耳语几句，董贞吉忙狗一样陪着笑称是。
“呵呵。”
等这个真满洲离开，董贞吉忍不住长叹息一声，摇头苦笑。
他昨晚已经跟金自点聊了半晚上，效果却是寥寥，现在就算再去，又能有什么效力？
可主子爷已经发了话，他哪能不照做呢？
看来，这段时间，是别想再安生了。
这也让董贞吉不得不佩服徐长青的老辣，真的是弹指间，天翻地覆啊。
他随随便便般一手，大清国在高丽这边，至少三五月别想缓过来。
……
次日傍晚，多尔衮才收到高丽的最新消息，稍稍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是忍不住青筋暴涨，接连‘噼里啪啦’的踢翻了好几把椅子，这才是稍稍缓过来。
他岂能不明白徐长青的思虑？
就是不想让他们大清国安生那！
高丽虽是无关紧要，却是一个信号，更是一个风向标！
如果高丽这边一旦出现变故，很快就会影响到大清国的全局，尤其是那些滑不溜手的蒙古人！
可此时，就算是他，也只能先咽下这口气，对高丽人先以安抚为主。
大清国此时看似是占据了半壁江山，实则皆是大明留下来的烂摊子，尤其是诸多满蒙王族在京师的‘圈地’行为，影响着实极为恶劣。
哪怕他们大清国有不少汉人奴才，可随着诸多汉人的南逃，京师周围许多地都没人种，就别说其他地方了。
“沉住气，沉住气，不能急于这一时！待我大清国安稳下来，徐长青，你就给本王等着吧！”
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多尔衮赶忙招过亲卫奴才，急急给前往中原的三部主力发讯，让他们见好就收，及时撤离，不要再扩大事态。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如此，有太多时候，就算牙齿掉了，也只能先吞到肚子里。
……
“大帅，前方就是皮岛了。”
这几天天气都很不错，阳光很明媚，海上风浪也不大。
加之此时才腊月上旬，离开大同江口之后，徐长青并没有着急返程，而是详细的开始视察这一代的地形地貌。
这天上午，船队终于来到了明末时期最著名的一个岛屿，毗邻高
丽腹地的皮岛，许多东江余部又叫做东江岛。
海城号上，为徐长青引路的是徐家的一个老家奴，叫做徐四。
当年，东江覆灭，他们逃难离开皮岛时，他才将将满二十岁，而此时，一眨眼，已经二十几年过去，他早已经不再是当初的少年，饱经岁月摧残，孙子都有了。
好在徐长青这几年飞速崛起，他们的生活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再也不用为温饱和安全操心。
可此时，再次见到这个最熟悉的岛屿，徐四还是忍不住老泪纵横，激动的不知所以。
徐长青也有些控制不住的激动。
这里，便是他的父亲徐虎臣当然为之奋战的地方，更是当年无数辽民的信仰图腾！
徐长青并没有着急登岛，而是让徐四一边解释，一边饶岛航行。
皮岛并不大，横向纵向都是十多里地，三面环山，一面是陡峭的悬崖，地形地势虽是险要，却明显不是太宜居。
正午时分，徐长青一行人绕到皮岛北面，原先东江军的废置码头边，徐徐登上岸来。
这个码头的地理条件还是不错的，是个很温润的半月形海湾，可惜，这里的设施早已经不成模样，许多地方，都是留下了被火烧过的痕迹，哪怕历经这二十多载岁月，烟熏火燎的痕迹，依然没有全部被抹除。
徐四止不住抽噎的对徐长青解释：“大帅，当年，鞑子上岛，根本就没有二话，就是烧杀抢掠，根本就不把咱们当人看啊。可怜当时十几万的乡亲……”
随着徐四的叙说，周围许多人都是忍不住流下泪来。
红娘子更是早已经泪流满面，不过，看到徐长青的胸膛也不断起伏，她忙回过神来，低低道：“大帅，咱们去毛帅故居看看吧。别的或许不能做，但是总能给毛帅磕个头……”
一听到红娘子这话，徐长青果然稳定下来，重重点头道：“走。先去祭拜毛帅！”
众人这才收敛起精神，快步向前。
毛文龙的故居就距离这北部码头不远，在一座小山坡上，上山的过程中，依稀可以看到，此时许多长满了荒草的土地，都有过被开垦的痕迹。
可这些土地显然不咋地。
不是沙的厉害，就是被海水侵蚀的碱的厉害。
怎能想象！
当年，这里的卑微条件，要养活十几、乃至几十万人。
在东江前期、有着朝廷补贴的时候还好，可到了后期，登莱断了供给……
徐长青都有些不忍心去看那些散布在田地间的无主荒坟了。
不多时，一行人终于来到了毛文龙的故居，却是只剩下卑微的断壁残垣。
甚至，都不是砖瓦石料的，只有一些被烧焦的残竹残木，许多都已经被埋在了土地。
亲兵们忙摆上贡品，红娘子亲自帮徐长青点燃了香。
徐长青接过香，一撩裤袍，跪倒在地上。
“哗啦啦！”
徐长青跪下，谁还敢站着？
周围众人顿时跪倒一大片。
徐长青举着香，闭上了眼睛，恍如时空穿梭，回到了当年东江鼎盛时的模样。
无论是毛文龙，陈继盛，还是他的父亲徐虎臣，包括孔有德、耿精忠、尚可喜等人，都在这里衣甲鲜亮。
可这些身影眨眼便是消失不见，徐长青恍如沉浸到漫天的火海中，周围时而还传来放肆的大笑。
这让徐长青的表情陡然狰狞起来。
忽然，一只温润的小手用力握住了徐长青的大手，传递来无法言说的温暖。
徐长青猛的睁开眼睛，正看到红娘子跪在旁边，担心的看着自己。
“呼。”
徐长青长舒了一口气，这才感觉好了许多，却是只有‘恨不生逢时’的感觉！
若是能与毛文龙这等枭雄一起并肩作战，该是何等畅快？
徐长青也不由想起了毛文龙当年年少时的豪言壮语，在杭州的那家不知名的小酒馆里，他酒至半酣，豪言道：“此生，不封候，誓不休！”
虽说毛文龙最终没有做到他少年时的愿望，但他的功绩，早已经到了这个标准，只可惜，造化弄人啊。
祭拜完了毛文龙的故居，徐长青又去祭拜了当年徐虎臣的故居。
可惜，比之毛文龙的故居还要更惨，徐虎臣他们那些中层军官居住的场所，早已经变成了‘万人坑’，底下，不知道埋着多少充满着热血的无名枯骨……
徐长青想了一下，继续祭拜。
到最后，几乎是能看到坟冢的地方，徐长青都要祭拜一番。
这也导致本来今晚要连夜返航的，最终，徐长青却执意要留在皮岛过夜。
夜幕悄然降临，海风吹的大帐‘呼啦啦’作响。
哪怕大帐内摆了好几个火盆，可大帐周围没有什么遮挡，帐内的温度一时半会依然上不来。
徐长青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思虑什么。
这时，红娘子端着一盆鲜鱼走进来，看徐长青还是老模样，她也不敢说话，幽幽叹息一声，小心的添了些炭火，开始炖鱼。
随着鱼汤的香气逐渐在大帐内弥漫开来，徐长青的脸上这才有了些神采。
当年，他便是在皮岛出生，现如今却……
“长青，鱼汤好了，吃点东西吧。过去的，究竟已经过去了，咱们还是该向前看啊……”
红娘子担忧的看着徐长青道。
徐长青也回神来，看着红娘子的俏脸笑道：“红姐，谢谢，谢谢你。”
看着徐长青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红娘子这才真正放松下来：“来，我给你盛汤。”
喝了些鱼汤，又喝了点酒，徐长青的脸色也好看许多，开始笑着对红娘子叙说起了他的蓝图，或者说，对于历史的遗憾。
这一路走过来，徐长青也看了好几座岛，辽海的地理位置还是很优越的。
只可惜，时代的局限性摆在这里，毛文龙他们当年没有好好利用起来。
徐长青俨然不会再犯这种错误。
日后，必定会向獐子岛、广鹿岛、包括皮岛、猪岛、长生岛等这些大小岛屿移民。
就算是不能移民的，也必须要建立军事据点，把辽海完全连成一线，让其成为大明真正的内湖，奠定五百年的基业！
看到徐长青神采飞扬的模样，红娘子的俏脸也逐渐明媚起来，要做这个最好的听众。
只是，她的芳心里却是幽幽叹息一声，这厮，平日里挺精明的，怎么……现在反而就这么傻呢？
正思虑间，忽然听到徐长青话锋一转：“红姐，告诉你个秘密，我就是在皮岛出生的。对了，红姐，记不记得，咱们还有个赌约，你可是输了。要不，你替我生个儿子还债？”
“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