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6章 英雄变狗熊,只在一瞬间……
自模范军的热气球部队成军以来,被击落的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各种原因坠落的事故就更多了,诸部模范军儿郎对此早都有了很科学的认知,并不会太过大惊小怪。
但此时的关节究竟不同。
这架飘忽欲坠的热气球,就恍如模范军的颜面,乃至是精气神,让许多儿郎一时半会很难接受,心底深处都在祈祷着奇迹的发生。
中军指挥台,徐长青本来也很紧张,但到此时,却早已经沉静下来,嘴角边甚至露出了一丝冷厉的笑意。
“稳住!”
“两位爷,稳住了,咱们准备降落!”
这时,这架热气球终于飘飞到了赵增金部阵前,驾驶员对着善爷和张太平大呼。
但这其实也是这驾驶员在自己给自己提神,此时的善爷和张太平,除了死死的抓紧应急扶手,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快,快去保护热气球儿郎!”
赵增金反应也是极快,眼见热气球儿郎有降落的意思,当即令麾下儿郎们上前。
“冲上去,快冲上去,把狗日的压下去,决不能让他们阴到咱们的热气球兄弟!”
“速度都麻溜的,我模范军没有孬种!”
前面马上就有两个把总的兵力,迅速往刘良佐部战阵中冲过去。
孔有德乌真超哈的精确射手的确是不弱,但模范军怕的可不是他们,而是担心阵地内还有残留的炸药包陷阱。
此时荣誉当前,谁还顾得上这个?他们就算是死,也必须要抢救下这架热气球!
“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
转瞬,战阵中便是传来激烈的鸟铳声,双方各有死伤。
不过模范军这边也就倒下了五六个儿郎,便是迅速稳住了局势,乌真超哈丢下了二三十具尸体,就算再不爽,却也只能被压的后撤。
他们这些好手的确有着并不逊色与模范军精确射手的枪法,但是鸟铳显然跟模范军没法比。
模范军的鸟铳不仅比他们的射程更远,威力更强,也是更为的精准!
这种压制力是全方位的。
随着模范军儿郎也占据了有利地形,他们想拼也拼不成了,只能先后退,否则,全军覆没都不是不可能。
而这边的空间刚刚清出来,这架热气球也开始摇摇晃晃的迅速朝着地面降落。
倒不是驾驶员不想稳一点,而是这种状态已经没法稳,这个速度,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
“轰隆!”
片刻后,一片平整的空地上,陡然发出一声闷响,热气球一屁股降落在地上。
“快救人!”
“先把人救出来,小心着火!”
模范军各部在平日里的操练中早有演练,就像是后世部队要首先为飞行员服务一样,这是必备科目。
两个把总在附近亲自指挥,很快便是有几十号儿郎冲过去,七手八脚的弄开热气球,把里面三人救出来。
三人虽是被刚才的降落震得七荤八素,极为的狼狈,驾驶员甚至都吐血了,但却都还活着,而且意识都还不错。
“弟兄们没事,哈哈,弟兄们没事!”
马上就有人止不住高呼起来。
“哈哈,没事,没事了,狗鞑子,你们完蛋了!”
“老天爷都保佑我模范军啊!”
“狗鞑子,你们等着怎么死吧……”
模范军原本有些萎靡的气势,陡然又复苏起了起来,一片
欢呼。
纵然热气球是坠落了,但不过只是被狗鞑子阴了,此时他们的弟兄们都没事,俨然不算输!
徐长青这边也忍不住露出了放松的笑意。
刚开始徐长青其实也非常担心,毕竟,不论是热气球坠毁还是热气球上三个人的性命,对模范军都是极为重要的。
但随着乌真超哈的人开了后面两枪,徐长青就完全不担心了。
主要是模范军热气球的材质,此时说是千锤百炼都不为过,韧性和回旋余地都很足。
孔有德想的倒是不错,应该是加强版的斑鸠铳这一类特制武器,几乎等同于小型炮弹,的确是能对热气球造成很大伤害。
但是。
他们显然不懂科学!
想击落热气球,只把热气球上打出几个破洞俨然是不够的,更重要的是燃烧力,得完全破坏热气球的结构。
或许这次的经验,会给他们带来新的想法,但这次,他们注定是失败者!
“赵爷,我,我有重要情报汇报……”
这时,战阵中的张太平哪怕已经连连咳血,整个人都狼狈的不行,却是依然强撑着,要找赵增金汇报。
周围诸多儿郎们眼睛都红了,赵增金很快也红着眼过来,附耳在张太平嘴边。
等张太平强撑着说完,这才是疲倦的昏过去,赵增金一直积攒的怨气也终于止不住暴虐的发泄出来:“前锋各部给老子听好了,先控两翼,给老子灭了狗日的!”
“模范军,冲锋!”
“模范军,冲锋……”
这种时候,完全不用再动员,诸多儿郎们早就憋不住了,如狼似虎的蜂拥朝着刘良佐部阵地内冲过去。
此次热气球被击落,非但没有成为清军打压模范军士气的工具,反而让模范军的气势更加高昂。
一直注视着这一幕的徐长青也忍不住给张太平三人点了个赞,这才是模范军真正的精气神!
……
“砰砰砰砰……”
“轰隆……”
各种激烈的火器声中,模范军的推进速度很快,没有了炸药包陷阱的威胁,模范军的战力水平,装备等级,根本不是乌真超哈可比,压力陡然换到了乌真超哈的人身上。
“爷,右翼咱们顶不住了,模范军的狗杂碎冲的太凶了啊。”
“中路,中路也撑不住了哇,有门‘钻天炮’被模范军的人抢走了……”
“爷……”
短短几分钟时间,就恍如被沙丘包围的房子,孔有德部战阵四处告急。
鳌拜也是气的直咬牙切齿却是没有丝毫办法。
模范军的气势太凶了,简直如狼似虎,这种状态他这点人手根本无法跟这些模范军走正面。
孔有德牙根子都要咬碎,他的一战成名之梦,俨然已经破碎,只能嘶哑的大吼道:“撤,先撤一步!”
“是!”
随着孔有德的命令通传下去,乌真超哈各部一个个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啊,根本来不及思虑其他,只能先急急撤退。
其实他们如果按部就班,不搞这些花哨,模范军想突破他们,肯定不可能这么迅捷,少不了要费上一番手脚,毕竟模范军的火力就算比乌真超哈强,乌真超哈却并不是没有反抗能力。
说到底,鸟铳这种主力型打击武器,模范军的确比乌真超哈强,却没有强出许多,还是在一个等量级的。
可惜。
击落热气球本来是好事,此时却是变
成了坏事……
……
“该死!”
“该死,该死!我#¥%!!!”
九仙山上,多铎哪还有刚才的兴奋?一时间牙根子都要咬碎了,不住的啐骂,却是没有详细目标。
其他人也都是一片尴尬的沉默,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谁曾想,好好的局面,片刻间居然被倒转过来,孔有德这在转瞬间便从英雄变成了狗熊……
多尔衮也是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是调整过来。
他这时也明白,想彻底粉碎模范军、完全解决掉模范军的隐患,恐绝非是一时一地之功!
起码是目前的大清国是做不到的。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的整个战略计划,都要进行调整。
甚至,多尔衮心中已经萌生了退意……
不过此时这个状态,便是多尔衮也无法真正的掌控全局,牙齿掉了也得往肚子里吞,必须要强撑着!
正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有太多时候,哪怕你明知道这个选择是错误的,极有可能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种种原因之下,你却不能不这么做……
多尔衮究竟也不是皇太极那种真正拿的起放得下的大枭雄,他心里还是存有侥幸心理,眼神陡然狰狞,厉声道:“通令各部,准备开始吧!这一次,一定要给徐长青一个最狠厉的教训!”
“喳!”
……
“我模范军万胜!”
“哈哈,狗鞑子,你们这帮杂碎洗干净脖子等着吧……”
“各部速度清理阵地,不要给鞑子可乘之机……”
随着赵增金部顺利占领孔有德的乌真超哈营阵地,模范军三部终于连成了一线,战略目标达成。
事实上,红娘子部与王洪洋部早就完成了目标,石廷柱、马光远,包括祖泽润、吴三凤等人,根本没有对他们造成什么实质的威胁,一直在等着赵增金这边。
赵增金此时也是咬牙切齿,浑身都不得劲。
作为徐长青嫡系心腹中的心腹,他赵爷这么多年了,什么时候受过这等委屈?
这简直是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生生打他赵爷的脸啊。
不过虽是愤怒到了极致,赵增金却并未被愤怒冲昏头脑,这正是他这些年来身居高位的长进。
他很明白,想要找回这个场子,正确的方式是什么,意气用事,只能是让事情变坏。
随着赵增金接连下了几道命令,模范军战阵中很快恢复了秩序,清理的清理,修筑新工事的修筑新工事,火兵也开始迅速埋锅造饭。
此时虽是还不到巳时中,大概还不到早上十点钟,但模范军已经要吃午饭。
这也是模范军与清军的巨大不同之一!
这种对战场的节奏感,模范军和清军根本就不在一个轨道上。
如果说赵增金部战兵五千人,辅兵三千好几,十分钟便是可以吃完一顿饭,清军这边,半个时辰都是未必。
这就导致,哪怕多尔衮、多铎等人也意识到麾下奴才们要吃点饭保留体力,却是没有足够的时间。
好在此时他们的主力都在战场之外,已经吃饱喝足等候多时。
看着局势顺利进入轨道,徐长青慢斯条理的活动了一下脖颈,发出‘咔咔’的声响,精神也随之振奋。
接下来,就要进入正题了啊!
徐长青也要好好看看,大清国,到底还有多少血能流!
第767章 沙土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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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
“呜呜呜~~”
巳时三刻,上午十点半左右,在模范军三部儿郎都吃过饭简单休整后,徐长青的中军方向率先响起了嘹亮的天鹅声。
这直接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伴随着随之响起的激昂鼓点声,以赵增金部中路军为核心,红娘子部与王洪洋部为两翼,三部将士迅速开始踏出工事,前往前方的旷野中结阵,目标直指九仙山方向。
“狗尼堪终于出来了哇——”
看着恍如赤潮般迅速汇聚的三部模范军,多铎的眼睛都泛红了,难以抑制的躁动与兴奋。
多尔衮众人也没好到哪儿去,都有些无法形容的扭曲,恍如终于看到肥肉的饿狼。
“传本王军令,都不要着急,待他们出来再动手!谁敢乱来,本王要诛了他九族!”
多尔衮狰狞着眼睛,整张脸都有些不成模样。
“喳。”
命令急急被通传下去,早就守候在南北两侧的各部清军也迅速进入到躁动状态。
一时间,人与马合力形成的恐怖荷尔蒙气息弥漫天地间,唯有鲜血才能将其压下去。
模范军结阵的速度非常快。
也就十几分钟的,赵增金三部便都差不多了,开始一边往前一边调整。
“嗖嗖嗖嗖!”
“啪啪啪啪啪……”
而就在赵增金三部开始往前进军的同时,天空中陡然冲起十几颗璀璨的信号弹。
“起飞!”
“起飞!”
“起飞……”
早就在模范军中军附近准备多时的近三百架热气球,迅速开始升空。
眨眼工夫,泉头村附近的这片天空都要被这些五彩斑斓遮蔽,恍如天空中吹起了一大片绚烂的泡泡。
这也让的躁动的清军瞬时都有些惊悚。
毕竟模范军热气球这几年来,着实给他们造成了太多的阴影。
便是九仙山上清军中军一时也略有凌乱。
济尔哈朗咬着牙根子道:“摄政王,徐长青这是真的狗急跳墙,一上来就要玩命了啊!”
代善也有些止不住的心虚:“摄政王,若不然,咱们稍稍稳一稳?”
“稳个屁!”
多铎登时怒吼:“徐长青这是老婆本都押上了,必须要先把狗尼堪的锐气杀下去,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也是值得的!”
“这……”
凌乱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多尔衮身上。
多尔衮脸色愈发狰狞。
此时说他‘青面獠牙’都差不多了,他活了这三十年,也是第一次直面如此堪比泰山般的恐怖压力。
到底是进还是退?
进。
徐长青这摆明了是‘狗急跳墙’要拼命,不付出大代价,是断然无法拿下的,乃至是付出大代价,也未必能拿下……
但若退……
他们大清国这段时间辛辛苦苦的筹谋,就全泡汤了,而且,也根本没法交代……
终究,多尔衮不是皇太极,他舍不得付出这么大的‘沉没成本’,咬着牙根子道:“通令各部奴才,准备作战!把他们拉到中间再动手!”
“喳!”
……
模范军中军指挥台。
看着千里镜中、两头的清军都开始紧锣密鼓的筹谋,马蹄震的烟尘飞溅,徐长青的嘴角边不由露出一丝冰寒的冷笑,“多尔衮这厮,究竟还是没忍住啊!”
却也正中徐长青的下怀!
如果多尔衮此时忍住了,掉头就走,直接把九仙山让出来
,那,就算徐长青发现了煤矿,也将会很快陷入被动。
因为模范军的机动性根本拼不过清军,特别是此时模范军的粮草也有些告急,只要清军保持这种节奏继续围困模范军,模范军必定会有极大的可能陷入拔不出的泥沼。
然而。
多尔衮此时明显想‘一口吃个大胖子’!
这就把节奏一下子还给了徐长青和模范军!
‘节奏’这东西,是一种相当玄妙、看似不存在、却又时而能感觉到的东西。
古人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倒不是说这句话不对,而是这种状态,只是一种比较‘耿直’的状态,更临近‘爆发点’。
但不论是生活中,学习中,工作中,乃至是与爱人间的相处中,爆发点究竟处在相当后段,大部分时候都是平淡如水般的积累过程。
说实话,清军在之前的积累过程已经做的很到位了,便是徐长青和多尔衮换位,也未必能比多尔衮做的更好。
但在最后一步,选择这爆发点的节奏上,多尔衮明显还是贪心了!
“保持队列,以把总为单位继续校正!”
“都他娘的给老子看好了,互为保护,保持序列……”
“牛大鹏,你他娘的急着吃屎去吗?松散一点,不要绷的那么紧……”
模范军三部中,随着各部将官的呼喝叫骂,就恍如三片有韵律的赤潮,越发的有规律的律动着,逐步超前逼近。
而在他们三部的头顶周边,三百架热气球也在不断的调整着位置,为他们保驾护航。
临近午时,上午十一点左右,赵增金三部的尾巴终于也离开了后方的工事,彻底来到了中间的旷野上。
“阿哥,开始吧,不能再拖了!必须要把狗日的热气球冲散开!”
九仙山中军,多铎已经等不及了,眼睛里几如要喷出火来。
看着阿济格和阿巴泰等人都已经赶到了各部中督战,济尔哈朗也道:“摄政王,不能再拖了,必须要马上拿下!”
代善也急急表态。
多尔衮深吸了一口气,“动手!”
“动手!”
“摄政王有令,开始动手!”
命令迅速被各种方式急急传递到一线,眨眼,漫山遍野间陡然响起来雷鸣般的马蹄声。
“驾,驾!”
“吼吼——”
“模范军的尼堪们,你们准备好了吗!”
“哈哈哈,冲起来,冲起来……”
恍如洪水决堤,从北面,南面,东北面,东南面等各个方向,陡然便是冲出来数以万计的恐怖战马群。
以无数真满洲为核心,一张张脸孔随着胯下战马的奔腾迅速的躁动,扭曲,狰狞,正常人也开始变成恶魔。
徐长青此时也不由暗暗点头。
不得不佩服,多尔衮众人的筹谋还是相当精细的,哪怕模范军有着热气球的威势,他们却是将骑兵的锋锐做到了极限。
这数股战马群都颇为的分散,在这片并不是太过宽阔的旷野中排布的极为合理,却又严整有条,既能避免模范军轰炸时的伤亡,又没有真的分散万马汇聚的冲击力。
可惜。
模范军为此也早已经准备多时!
就在清军骑兵刚刚开始躁动的同时,三部中的辅兵儿郎已经飞速的将一辆辆鸡公车和沙土袋堆积到战阵前方。
三部的鸡公车和沙土袋并不多,因此排布的非常快,模范军在这种配合上的操练水平,跟后世的军队都弱不了多少了。
还没等清军的骑兵冲起速度来,模范军三部阵前,已经连同鸡公车带着沙土袋,堆建起三三两两、看着
稀松、实则布置相当规整的简易防御体。
而随着防御体堆建完成,三部几乎同时往里收缩,竟然一下子收缩起了三四十步。
更让人费解的是——
临往里收缩的时候,许多辅兵纷纷朝着这些沙土袋上浇上了一些不明液体。
九仙山上,多尔衮众人很快发现了这一幕,都有些皱眉,但一时也搞不清模范军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主要也是模范军这防御体系并不完善,又矮又少,许多地方一袋沙土袋就作为掩体了,这他么不是在做梦吗。
这也让各人一时想说都没说。
而就在这个愣神的工夫,蜂拥而来的战马群已经冲到了热气球的覆盖范围。
“发射!”
“发射!”
“发射……”
“嗖嗖嗖嗖……”
“嘭!”
“嘭嘭嘭嘭嘭……”
各部热气球儿郎早就等不及了,怎会对这些清军战马群客气?各种开花弹,直接不要钱般便朝着底下蜂拥丢下,顿时引发恐怖浪潮。
无数暴虐的砂石飞溅间,无数急速奔腾的战马中招,哀嚎着,嘶吼着,许多都是不幸摔倒在地上,却还有更多哪怕受了伤也还在顺着惯性往前冲。
浓郁的血腥味道混杂着硝烟味迅速在天地间升腾开来。
“不要乱!冲过去,冲过去这帮尼堪就完蛋了!”
“都不要慌,冲过去!”
“灭了模范军,血洗海城,血洗南京城……”
究竟有了应对模范军的经验,再加之多尔衮众人在战前都对这帮奴才们许了大愿望,诸多真满洲、蒙古人也知道模范军已经无路可退,没炭火了,成功就在眼前,并不用太费力就能用贪婪的欲.望压制住恐惧。
万马奔腾中,饶是热气球的攻势对清军的战马群造成了不少杀伤,但数量究竟还是少,起不到决定性作用,还是有无数的战马穿过了热气球防线,直逼赵增金三部。
“火箭准备!”
“发射!”
“发射!”
“发射……”
就在战马群即将冲击到三部阵前、马上就要对三部造成杀伤的时候,三部中几乎同时传来军官的大喊。
“嗖嗖嗖嗖……”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三部中突然喷发出无数的火箭,竟自射向刚才被处理过的沙土袋。
“轰!”
“轰隆……”
也不知道模范军到底是使了什么魔法,诸多沙土袋,居然一个个陡然喷涌般燃烧起来,许多燃烧的时候,竟然还发出了恐怖轰鸣声。
眨眼工夫,三部模范军阵前,都是形成了一条条断断续续的火线,许多沙土袋的火势,都能窜起一两米高。
“怎么回事?这是什么鬼东西?”
“不好,前面有火!”
“不管了,冲过去,快冲过去,冲死这帮狗尼堪!”
如果说战马群对热气球的轰炸,在它们主人的死撑下还能忍受,眼前的火线,就恍如天生的地狱,让它们不是太好接受了。
饶是它们的主人还在拼命死撑,诸多战马受制于本能影响,还是出现了变故。
许多战马根本不受控制的四散奔逃,饶是还有大部分处在掌控下,却是一下子便冲散了清军骑兵的不少锋锐。
而就在诸多战马心存死志,就要拼了命冲过这些火线去的时候,模范军战阵中,无数投石车早已经准备就绪。
“发射!”
“发射!”
“发射……”
三部每部至少有一百五十架投石车,直接开足了最大马力,疯狂的开始输出。
第768章 泣血的九仙山!
想要吃肉,就注定要付出代价。
同样,军令如山倒,从上峰下达命令的那一刻起,哪怕这命令是错的,前方是必死,却根本没有了选择余地。
这一点,不论模范军将士还是清军的奴才们都是心知肚明。
而战场也是个扭曲人性与人形的地方。
在都没有选择的前提下,与其唯唯诺诺的死去,连累家人,死后还得不到个名声,又何如轰轰烈烈,勇往直前,哪怕死也死在冲锋的路上,死得其所,给家人创造更好的生活,也赚个名声。
作为此时整个大明,包括整个东亚地区最强大的两支军事力量,抛却各种颜色与立场,不论是模范军还是清军,他们都是合格的!
“嘭嘭嘭嘭……”
恐怖的爆裂中,砂石飞溅,硝烟四起,人仰马翻,血腥味道直冲云霄,便是老天爷看到这一幕恐怕都要闭眼睛了。
但不论是模范军还是清军,都没有人退后,他们都是合格且骁勇的战士!
“鸟铳兵,射击!”
“勇士们,冲啊,冲过去,这帮狗尼堪不行了!”
“砰砰砰砰砰……”
“嗖嗖嗖嗖……”
饶是模范军的投石车与各种火器迅速对清军造成了大面积的杀伤,那种损失,别说多尔衮了,便是徐长青都有些不忍看,都觉心疼,却依然没有阻止清军铁骑的脚步。
眨眼,他们便有大量的战马与骑手冲杀进模范军战阵,连同着各种标枪、飞斧、箭雨,拼尽全力冲击模范军。
只是,有着前方火线的阻隔,模范军的阵势早已经变了!
不再是耿直的‘直线阵’,而是根据前方的火线部署,迅速内凹成了‘弧线阵’。
这些‘弧线阵’有大有小,小的一个把总,大的几个把总,刀盾兵、鸟铳兵、长枪兵相得益彰,极为的条理。
这使得再不是当初在海城外时,清军的锋锐一杀进来,模范军只能拿人命去填,而是有了一个极为珍贵的缓冲余地。
许多清军骑手红着眼、拼了命,好不容易才冲杀进模范军战阵,正要发泄怒火、大肆找模范军报仇呢,却忽然发现,他们冲进来的区域,居然是空心的……
模范军又岂会浪费这种机会?眨眼便是集火将他们扑杀!
此时,若站在徐长青的角度看过去,暴虐的硝烟中,三部模范军战阵,就像是三个巨大的红色蛛网阵,大蛛网阵中又密布着诸多的小蛛网,正在利用其强大的韧性,疯狂的吞噬着大清国的这帮各种‘虫子’。
饶是这些虫子凶猛,却是被各种布置层层消减能量,好不容易冲进阵来,却发现,想发力还需要再冲,却究竟再难冲起来……
这种状态,几乎每一秒钟,都有大量的清军坠马身亡,不管是骁勇的真满洲还是马术更好的蒙古人,亦或是披甲人和汉军旗奴才,战马就更不消说了。
说是战场,实则,早已经化为人间地狱……
“呼。”
徐长青也忍不住长叹息一声。
在这种‘线性战术’为主导的体系内,个人的力量,着实太过渺小了……
哪怕是他徐长青重来一次,重新创业,面对这种情况,恐怕,也没有什么其他选择,只能是拼着命,祈求老天爷的庇佑……
“轰隆!”
“嘭嘭嘭嘭……”
热气球在游弋,投石车在发射,火势在燃烧,越烧越猛,各种火器,都在最大范围内喷吐着火焰,要对敌人造成最大的杀伤。
短短几分钟时间,空气中的硝烟与血腥味道已经几如凝聚成实质!
“阿哥,不对!”
“这情况有不对!肯定有哪里出问题了,咱们,咱们不能这么硬冲了啊……”
这时,九仙山上,多铎整个人就像是被剥了皮、只留有肉、煮熟的龙虾般浑身都红的可怕,双目更是一片赤红。
多尔衮也没比多铎好到哪里去,气喘如牛,浑身都止不住的颤抖,却是说不出话来。
他自然也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
模范军的那些沙土袋,根本就不是沙土袋,而是——极有可能是一袋袋的炭火啊……
谁能想到,他们的柴火明明已经耗尽了,居然还有这么多炭火……
而硝烟中即便看不太清,但多尔衮已经注意到,模范军的阵型有变化!
就算一时还不能辩驳这种阵型变化的效用力,他却是清晰的看到,就这一会儿工夫,恐怕至少有上万匹战马,上千的奴才,已经倒在了模范军的阵前……
旁边,济尔哈朗,代善,范文程,洪承畴,索尼,宁完我……
几十号人,不论是满蒙王族还是汉人奴才,一个个早已经不能呼吸。
即便早已经预料到,这种等级的碰撞下,必定是血流成河,人命如草芥,但真正等到事情发生,就算是他们……一时半会间也并不是太好接受……
这他娘的哪是打仗啊,这是在烧银子啊!
而且,几乎每个呼吸间,便是上万两银子的流逝啊……
洪承畴虽是有点老花眼了,但他究竟是汉人,又常年居于高位,经验也是丰富,很快便是注意到模范军这布置的不同寻常。
这简直是个杀人的口袋啊……
大清国这么个冲法,恐绝不是办法……
忙是下意识看向多尔衮。
却看到,多尔衮已经扭曲的不成模样,简直不似人形。
这让洪承畴本来还想提点下多尔衮,话到嘴边却又强咽下去。
已经这样了,多尔衮怎可能放弃?这早已经是不死不休之局……
“阿哥,不对!”
“不能再这么冲了,勇士们损伤太大了,战马的损伤也太大了!阿哥,不若……咱们先缓一缓吧?”
这时,多铎已经忍不住了,急急提醒多尔衮。
便是他,在此时也已经不能自已,只能凭借着最后的本能在强撑着保持着最后的冷静。
但多尔衮却根本没理会多铎。
他此时就像是一个已经‘all in’的赌徒,已经是收不住手了!
他也没法再收住手……
多尔衮不是不知道此时的危局,及时收手绝对是最好的办法,但是,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却收手,该怎么交代?
不论是对大清国还是这天下,他多尔衮该怎么交代?
说到底,多尔衮纵然稳住了大清国内部的局面,也凭借入关积攒下了不少的底子与名声,却究竟名不正言不顺……
他的确是人中龙凤,当世枭雄!
但与之皇太极相比,就犹如宝马7系与5系的差距,或许在平时的很多时候都看不出什么,某种程度甚至可以以假乱真,可在某些关键的时候,差距便显现出来。
就在多尔衮犹豫的工夫,暴虐的火器声、厮杀声、叫喊声不断纠结,至少又有着数以千匹的战马、上千号的各旗奴才,勇猛又悲壮的倒在了模范军阵前,倒在了这风景瑰丽的九仙山下。
“阿哥,不对,真的不对啊!咱们不能再犹豫了,收兵吧,收兵吧啊……”
多铎这时真的急了,也来不及顾及许多,疯狂的跑过来抱住多尔衮。
“滚开!”
多尔衮陡然狮子般咆哮,一下子便把多铎撞开。
多铎身子一个不稳,脸瞬时先着地,直接便被脚下的老根枝桠刮的满脸鲜血,却是根本来不及理会,再次急急爬起来抱住多尔衮,带着哭腔大呼道:“阿哥,收
手吧,咱们错了,真的错了哇。咱们估计错形势了哇。这是徐长青的圈套哇……”
“滚!!!”
多尔衮此时却根本听不得劝了,一把又把多铎撞开,‘唰’的抽出腰间宝剑,就要朝着多铎斩过去。
“摄政王不可啊!”
济尔哈朗、索尼等人终于反应过来,忙是冲向多尔衮。
不远处的亲卫统领佟国维也要被吓尿了,赶忙拼死冲过来。
“啊——”
好不容易,众人拼了命才制住多尔衮,多尔衮也忍不住泪如雨下,拼了命的仰天长啸。
最后的一丝理智告诉他,他又输了,他又中了徐长青的圈套……
“撤军,撤军……”
几乎是用最后的力气喊出了两嗓子,多尔衮瞬时犹如被抽干了气的皮球,整个人陡然萎靡,没有骨头般瘫软在了地上。
“摄政王……”
“快鸣金收兵,快鸣金收兵……”
济尔哈朗等人也来不及思虑其他,一边急急的招呼收兵,一边赶紧扶起多尔衮。
“当当当当……”
片刻,刺耳的金声便是迅速响彻起来。
汹汹的战场一下子陷入了更加凌乱的状态。
此时这种局面,清军各部早就有了惧意,却是迫于无奈只能硬撑着强冲,一听到金声响起,谁也来不及顾及其他了,急急招呼身边奴才收兵,顿时让前方的无数奴才如获大赦。
然而!
纵然清军此时投入冲锋的总兵力并不是太多,也就六七千人,但是因为模范军三部战阵的分散布置,已经有上万的奴才,上十万级的战马,进入到了战场区间,就算要退兵,又哪是一时半会可以成行的?
很快,飘渺的九仙山下,清军各部战阵一片凌乱。
“哈哈,鞑子退了,鞑子不行了,咱们赢了,赢了啊!”
“我模范军万胜!”
“大帅威武,威武,威武……”
“万胜……”
与凌乱的清军相比,模范军各部战阵却是一片高呼,雄浑的声势直接将清军的凌乱压倒大片。
特别是此次模范军的布局,就算直面清军正面的万马奔腾,付出的伤亡却都是极少,随着声浪起来,各部儿郎的紧张感也迅速消弭,取而代之的,是那种根本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庞大自信!
他们模范军,再一次站在了胜利之巅!
徐长青这时忽然微微冷笑:“狗日的想跑,哪有那么容易!动手!”
“是!”
“嗖嗖嗖……”
“啪啪啪啪……”
随着数颗信号弹飞速炸裂在天空中,在中军前方等候多时的近百架轻型热气球,早已经等不及了,迅速升空。
眨眼,这些速度极快的热气球便是铺展向南北两面,冲到清军退后的核心位置,疯狂的往下投掷燃烧弹。
“轰隆!”
无数燃烧弹陡然在天空与地面中爆裂开来,简直恍如天女散花,迅速便是形成了一片片火海火墙。
“不好!”
“快冲过去,冲过去……”
本就凌乱的清军再被重击,一时更加纷乱,特别是诸多早就受惊的战马,更是犹如无头苍蝇,许多都不受控制了。
但模范军这些轻型热气球的攻势却是丝毫不停,迅速的继续铺展着燃烧弹,继续给清军制造混乱。
而与此同时,那些速度稍慢的大型热气球,也趁着这个间隙快速的追捕过来,更加肆意的往下投掷更具有杀伤力的开花弹。
一时间,苍天都不敢再直视这一幕。
飘渺的九仙山下,鲜血几如汇聚成河,大地都在泣血,神灵也要退避三分!
第769章 否极泰来?
“公爷,海城侯爷好像已经突破鞑子的防线了……”
“公爷,模范军的热气球部队上阵了……”
“我滴亲娘个来,乱了乱了,公爷,现在啥也看不清,前面全都乱套了……”
“不对,我滴个老天爷啊,海城候爷好像赢了,模范军赢了,鞑子的马乱了,他们在逃跑……”
“哪里哪里,快,把千里镜拿下,把爷我扶上去……”
“公爷,好像不用上去了哇,您看,您快看……”
“我滴个天,这……”
九仙山下,模范军与清军主力的对峙还没展开,曲阜城这边早早的便是在北城头盯着了。
得益于模范军的‘空军’优势,清军主力虽是严密封锁了泉头村到曲阜城的陆地沿线,却究竟没法锁定空中,这使得双方一直着保持着消息流通,孔胤植众人昨天晚上便知道了模范军今天要发动攻势。
这让他们吃下定心丸的同时,却也更为的七上八下,等待着命运对他们的审判。
还好,徐长青和模范军都没有让他们失望,这大半天时间,几乎每隔一段时间便是会有模范军的利好消息传来,直到无数热气球升空,决战爆发。
他们也从刚开始那种紧绷的无以复加,到小胜时的振奋,到再小胜的平复,再到后面的几如麻木,仿若模范军就是胜利的代名词。
然而!
即便他们每个人都有了一些心理准备,可真正看到决战的气势铺展开来,万钧雷霆降临,所有人还是遭不住了,只觉腿肚子不断打颤,浑身发软,神魂都要飞出躯壳。
太震撼了。
也太过恐怖了啊。
只见,北面九仙山方向,到处都是暴虐的尘烟硝烟,各种火器的不断轰鸣几如要把天地撕裂,浓郁的血腥味道顺着北风,让他们很快便是闻到了。
特别是随着战事的铺展,万马奔腾的铁蹄几如要把大地撕的粉粹,而模范军迅猛升起的热气球,简直就如天神下凡……
这几如不是人间的力量在相抗……
饶是孔胤植含着金汤匙出生,又早已是知天命的人,一辈子也算见惯了大风浪,却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根本就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场面。
他早已经无法控制自己,恍如整个身体完全不是他的了,但灵魂深处,却有一丝最后还拼命残留的意识,在拼了命的告诉他,为何,徐长青能走到今天了……
他的身后,是无数枯骨铺就的阶梯啊……
还好,还好他的选择对了,没有选择与这个神灵般的男人为敌……
……
“轰隆!”
“轰隆隆隆……”
九仙山下,暴虐的战场上,清军各部足足挣扎了快一刻钟,这才是在模范军热气球的不断围剿中找到了生门,然后便如那丧家之犬,根本就不管不顾了,拼了命的往外突围。
“万胜!”
“模范军万胜……”
“威武!”
“大帅威武,威武……”
清军的这种凌乱中,模范军的气势却是一浪高过一浪,那种强大的由内而外散发出的高傲与自信,几如要把这星河斩落。
唯有战场,才是建立一支军队、一个民族自信心的最好舞台!
模范军中军指挥台上,徐长青却是一直古井不波,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很大程度上,徐长青处在这种环境,这种状态,能筹谋的,能做到的,基本上都已经做到了极致,却是……
究竟不能毕其功于一役,真正的斩断大清国的脊梁!
清军各部在经过了最初慌乱后表现出的那种求生欲,那种不怕死的疯狂,那种迅速朝着建制汇总的效率,便是徐长青也为之侧目。
说白了,模范军的优势究竟构不成压倒性,他们此时,命不该绝……
等到未时出头,最后一股清军骑兵冲出了包围圈,诸多模范军战阵中的欢呼,陡然达到了最**。
哪怕许多儿郎此时嗓子都喊哑了,却根本来不及顾及,都在用他们最大的力量,宣泄着他们内心的振奋与喜悦。
看着战场中再没有一个站着的清军,只留有遍地的狼藉,到处都是人与马的尸体,鲜血几如要汇聚成河,徐长青的
嘴角边,终于是露出了一丝笑意。
这一役,成了!
仅是目力所及的范围内,至少便有两千具以上的清军尸体,战马更是不计其数,就算没有三万,恐怕也差不多。
不说其他,单单是这些战马肉,便足够模范军解决此时的粮草危机了。
特别是此时是冬天,整个天地都是天然的冰箱,只需把这些战马尸体清理一下便可保存,都不用再煮的。
而此役虽是没对清军造成致命的打击,乃至伤筋动骨都算不太上,但对清军士气的打压将是无以复加的!
这也必将会激发清军内部的矛盾。
不出意外,大清国到此时,已经很难再与模范军展开正面对决。
“大帅,让咱们骑兵儿郎冲一波吧!卑职可立下军令状,定会斩获一千级以上的鞑子首级!”
这时,一直在徐长青身边抓耳挠腮、等的肝肠寸断的张虎终于是忍不住了,小心跟徐长青请战。
徐长青看向他。
张虎赶忙笔挺起了胸膛,眼神中满是小兽般的讨巧。
徐长青却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下次再说!”
“额……”
张虎一时简直要吐血,却根本不敢反抗徐长青的威势,就犹如泄了气的皮球,瞬时耷拉下脑袋,没了精气神。
余光扫了眼可怜巴巴的张虎,徐长青心里也止不住深深叹息一声。
这么好的机会,如果能追击,他怎可能不追击?
只要稍微.冲一下,斩获多少鞑子首级不敢说,必定能冲散他们的部署,多缴获不少物资。
可惜。
模范军的骑兵还是太少了,这不到万匹战马,若是真的贸然出击,在清军这种建制并未被真正冲毁的状态下,稍有不留神,便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徐长青怎可能拿他的心肝宝贝冒这种险?
正思虑间,王洪洋部也给徐长青发来消息,“要不要乘胜追击,把曲阜一线打通!”
徐长青想了一下,没有同意王洪洋这个想法。
此时这种状态,如果冲一冲倒也有机会,清军未必敢再来硬刚,但此时时候已经不早,距离曲阜又有些远,中间万一出现纰漏,刚到手的优势说不定就要拱手送人。
模范军此时想要的战略目标基本上都已经达成,再贪多,恐就要嚼不烂了。
思虑片刻,徐长青果断下达了新命令:“全线扩展布防,收拾战场!”
……
或许是老天爷都不忍看这种恐怖的暴虐了,模范军刚刚开始收拾战场,天空中便开始飘起了细碎的雪花。
这也让的本就凌乱的清军各部中,又弥漫起了一层萧瑟的肃杀。
九仙山四地,无数清军就像是受伤了的野兽,想.舔舐伤口一时却都是找不到地方,惶惶不安。
便是多尔衮的中军此时都不知道该何处安放……
“不好!”
“模范军的热气球又追过来了,主子,咱们必须得赶紧离开这里……”
多尔衮一众人早已经退到了九仙山东面七八里外的一个小山包上,根本就不敢竖旗号,可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有十几架模范军热气球发现了他们,迅疾的朝他们掠过来。
多尔衮牙根子都要咬碎,却是根本没有办法反抗,只能是招呼人手,赶紧继续退。
凌乱的一直到天色黑下来,天地间再次被银装素裹,他们这才终于在九仙山东面三十几里外的一个废弃的村落里落下脚来,暂时栖息,却是连火都不敢点,只能缩在一起取暖……
一直到天完全黑透了,前方哨骑传回来消息,模范军的热气球都已经退走,几个奴才这才是颤颤巍巍的点起了火堆。
红红的火光带来希望,也让多尔衮众人一个个都快没了血色的脸上又恢复了些许生机。
却是没有人说话。
便是多铎,此时也像是老了十几岁,再不复曾经的意气风发,整个人都有些行将木就……
济尔哈朗想说些什么,却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能在心底里深深叹息一声,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大清国好好的局势,怎么就,怎么就到如此了呢?
代善就更不要提了。
今天的兵败与连环奔波,几乎耗尽了他最后的元气,哪怕罗洛宏和罗洛欢在他的身边又点燃了几个小火堆,却是都无法让他的脸色恢复正常。
“哎……”
洪承畴看着身边这一幕幕,心中只觉在活生生的滴血。
他几乎已经做的完美、真的是拼尽全力了,怎么就,怎么就又变成这模样了呢?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还是说……这天命,真的不在大清国这边了……
洪承畴一时简直不敢再往下想。
范文程,索尼,宁完我,包括阿济格、阿巴泰、拜音图众人,全都是犹如木雕,谁都不知道谁在想些什么。
就在大家全都要陷入绝望,马上就要濒临毁灭深渊的时候。
“呵呵。”
“呵呵呵呵。”
多尔衮忽然笑了,一开始笑的很悲凉,旋即却是越笑越开心。
众人都懵了,一时根本摸不到多尔衮的心思。
这是咋的了?
难道,摄政王疯了……
一想到那根本就不敢想的恐怖后果,所有人的心神都是提到了顶点!
若是多尔衮真的疯了,大清国,他们自己,又当…如何自处?
多尔衮这时却是恢复了沉静,眼神英武有力,乃至是比以前还要更为坚毅与冷静。
他不疾不徐的扫视着众人,淡淡的道:“这一役,我大清,人算不如天算那。佟国维!”
“额,奴才在!”
亲卫统领佟国维一个机灵,赶忙快步上前来,恭敬跪倒在地。
“此役,我大清各部伤亡如何?应该已经传过来了吧?”
佟国维愣了片刻才回神,忙道:“大致已经传过来多半,此役,我大清共阵亡各部奴才两千五百余人,多数都是蒙八旗与汉八旗,我满洲八旗,阵亡人数应该不到六百,战马损伤要多些……”
随着佟国维的汇报,众人的精神都是好了不少。
本以为比这损失要大的多呢,没曾想,都还在能接受的范围,大清国未必没有再战之力啊。
这也是大清国的强大之处。
哪怕被模范军撵的狗一样,已经狼狈的不像样了,建制却究竟未被损毁,还保留着相当的余地。
多尔衮点了点头,沉声道:“此役的责任,在本王那。怪本王没有看清局势,着急决战。”
说着,他看向济尔哈朗。
济尔哈朗岂能不明白多尔衮的意思?忙道:“摄政王,这,这怎是您决断的失误?我大清的筹谋,几如万无一失,这,这都是运气啊。这次,运气没有站在我大清这边,缓一缓,我大清从头来过便是了。徐长青所依仗的,不过只是阴谋诡计,真要拼命,他区区一个狗尼堪,怎是我大清国的对手?”
“没错!”
“郑亲王所言极是。徐长青这狗尼堪不过只是运气好罢了……”
“摄政王,我大清只需稍稍重整旗鼓,必定能把这个场子找回来……”
一众满蒙王族顿时反应过来,一下子又恢复了更多的生机。
这看上去似是有些滑稽,自欺欺人,但在很大程度上,这未必不是一种好手段。
起码在此时这个阶段,大明的‘自愈力’,远远比不上大清国。
不多时,多尔衮便安抚住了众人的情绪,重新掌控住局面。
让众人去安抚各部,多尔衮把多铎叫到了大帐里,仿若又回到了少年的时候,他们围绕在老奴温暖的身边,他轻轻的摸着多铎脸上已经被包好的伤口,柔和道:“十五,这次是阿哥对不住你……”
多铎此时也恢复了不少,强忍着泪水道:“阿哥,别这么说,这事怪我,怪我太贪心了。若不是我一直逼你,又怎会……”
多铎说不下去了,垂着头抹眼泪。
看多铎这模样,多尔衮愈发欣慰,“十五,别丧气。人生在世,哪能皆如人意?汉人有句话说,否极泰来!咱们现在这,真的就不一定是坏事。只不过,咱们此役,必须得转换思路了!”
说着,他贴着多铎耳边,低低耳语几句。
多铎的眼泪登时止住,忙是有些惊悚的看向多尔衮:“阿哥,你是说……”
第770章 壁虎断尾!
感谢无限神圣兄弟的捧场,船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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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鞑子主力都连夜退走了,连哨骑都退走了?”
次日一大早,徐长青本来想舒适的偷个小懒,多睡一个钟再起床,毕竟,这几天的筹谋,着实是消耗了他不少元气。
却不料,天还没怎么大亮,便是被帐外值守的亲兵叫醒,通传过来这个消息。
徐长青迅速穿好衣服,都来不及洗漱,急急来到外面查看。
此时,天空中依然在飘着雪,大半的世界都是银装素裹,唯有东面方向,处理战马尸体的辅兵、火兵们依然在忙活个不停。
徐长青中军外围的空地上,已经搭起了无数连绵的木架子,挂满了一具具被处理干净的战马尸体,恐怕已经得上万具。
这他娘的,别说在此时了,便是放到后世,这规模也绝对是超大型屠宰场才能具备,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然而。
周围的清军战阵,也被隐藏在了这一片连绵的银装之中,目力所及之处,偌大的天地间,找个脚印都很难。
天空中,几十架热气球已经开始工作,包括许多夜不收也放大了胆子,从战阵中出去,开始探查周围死寂的清军战阵。
“嘶。”
看了一会儿,徐长青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招来昨夜值守的张虎,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虎此时也有些焦躁,急急汇报:“大帅,咱们这边一时也说不清。昨晚下大雪,咱们的夜不收与精骑一直在防御东线的战场,直到后半夜、寅时中的时候,东线有值守儿郎汇报,顶在前面不远的几部清军小队与哨骑都开始退了,咱们才发现异常。随即卑职便派出热气球巡视,发现附近的几个清军大聚点也都空了,只有火堆,没有营帐……”
徐长青缓缓点了点头,“别着急,继续探查,一定要搞清楚了!”
“是!”
……
一个多时辰后,各方面的消息陆续汇总过来,清军是真的退了,全方位的撤退,几乎没有任何保留。
包括原本聚集在周围的几个汉人奴隶营地,都是退走了,侦查的热气球儿郎们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踪迹,都在北面方向,快的已经走出十七八里,慢的也差不多十多里了,自是也丢下了不少掉队者,都已经被雪埋住了,恐怕都已经凶多吉少。
“大帅,这,这是咋回事?难不成,咱们真的把鞑子的胆子吓破了,鞑子已经不敢跟咱们干了?”
红娘子众将都已经汇聚到徐长青身边,兴奋的同时却都有些摸不到头脑。
徐长青也有些无语。
多尔衮这厮简直是肚脐眼放屁,到底是咋想的?
完全没道理啊。
不过模范军此时战果已经很多,还没来得及吸收消化,这种天气也不可能去追清军主力,只能先暂时观望。
令各部不要慌乱,先做好分内事,徐长青坐在沙盘前陷入了思虑,等待进一步的消息传回来。
巳时中多一点点。
徐长青忽然得到消息,曲阜城那边来人了,不是别人,还是孔胤植的女婿,他的心腹陈俊彦。
而且陈俊彦还是骑马过来的。
一看到徐长青,陈俊彦便是连连拱手作揖,俊俏的小白脸简直要笑开花:“恭喜侯爷,贺喜侯爷,侯爷虎威,直接把鞑子的胆都吓破了哇。曲阜城周边,鞑子都已经连夜退走了……”
徐长青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更紧,笑着道:“陈兄真是好胆量啊,这种时候,本候都不敢轻举妄动,陈兄却敢来通传消息,佩服,佩服啊。”
陈俊彦笑的不由更欢实,忙道:“这都是托侯爷的福啊。侯爷,鞑子现在退走,不会是去济宁城了吧?若是鞑子再围了济宁,这……”
徐长青真想陈俊彦的俊脸上好好捏几把,这小白脸,就不能让人安生一会儿。
面上徐长青也只能先安抚他,跟他保证,在确定曲阜城安全之前,模范军都不会离开曲阜城。
打发了陈俊彦,徐长青隐隐已经摸到了什么,却还是差了一点点更准确的消息。
不过并没有让徐长青等多久,午时中出头,济宁那边便传回来消息,济宁周边的鞑子,也全都是退走了,连跟毛都没留下,包括一直聚集在济宁周边的大量汉人奴隶。
“长青,鞑子这是真的怕了啊。他们若是现在退了兵,咱们想追都追不上了。这事儿弄的……”
身边,红娘子本来还很振奋,但随着济宁的消息传过来,红娘子也想明白过来,清军此时跑路,并非就是好事。
又等了一个多时辰,周围又有消息传过来,济宁,曲阜,包括周边百多里范围内的汉人奴隶营地,都已经北上,很是决绝。
徐长青此时也完全确定了多尔衮的意图!
他是——真不想跟模范军玩了。
换位思考,这其实也不难猜。
他此次在九仙山的失败,远算不上大败,稍微遮掩下,统一下口供,完全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只要把两淮周围的这些人口带回去,他依然能稳固屁股下的宝座。
这是‘壁虎断尾’呐!
这种天气,模范军想追他们都不好追。
大帐内,炭火烧的正旺,将帐内熏烤的温暖如春,徐长青却是止不住烦躁的来回踱步。
多尔衮这龟儿子的这么搞,一下子又把压力推回到模范军这边,乃至九仙山的大胜都可以忽略不计了。
红娘子也不敢再打扰徐长青的思虑,乖巧的退出帐外,让徐长青自己一个人好好静一静。
但红娘子刚出去没多会,忽然又去而复返,俏脸上的表情有点说不出的古怪,低低道:“长青,范文程和索尼过来了,你见不见他们……”
“嗯?”
徐长青眉头一皱,看向红娘子的美眸:“人在哪里?”
红娘子被徐长青这表情吓了一跳,忙道:“已经到中军外了,你要见他们,我让人把他们叫进来……”
“……”
……
“奴才索尼、学生范文程,见过海城侯爷……”
不多时,索尼和范文程小心翼翼的来到了徐长青的大帐内。
徐长青此时已经缓过来些,让亲兵奉上香茗,笑道:“索大人,范大人,咱们摄政王这是唱的哪一出啊。这么突兀
的走,连声招呼都不打的?这是看不起我徐长青吗?”
索尼忙陪笑道:“侯爷,您见笑了,奴才这次过来,正是想跟您汇报此事……”
说着,索尼也不墨迹,直接说出了他的来由。
大清国摄政王多尔衮已经决定放弃此次在大明的攻势,承认徐长青对江北地区的掌控权,并且,为徐长青留下了大约三十万汉人奴隶,他们将把这些汉人奴隶汇聚在宁阳一线,随时等徐长青过去接收。
索尼说完,范文程赔笑道:“侯爷,说起来,我大清与大明之间,究竟是兄弟之邦,总不能因为些许小事伤了和气。摄政王临行前还嘱咐学生,一定要亲口告知侯爷,摄政王已经决定,将在回京后,至多十一月初,将东莪送到海城,瞻仰海城的风景,聆听侯爷您的教诲。不知侯爷您,能否看在东莪和这三十万百姓的面子上,放过镶红旗旗主杜度……”
“哈哈。”
“哈哈哈哈。”
徐长青听完两人的阐述,怒极反笑:“索大人,范大人,你们摄政王打的好算盘那!怎么,合着我徐长青是块面团,由着你们大清国肆意揉捏呢?!”
面对徐长青暴虐的威势,索尼和范文程哪敢直面?直接跪倒在地上,脸贴着脚下的羊毛地毯,屁股朝天,大气也不敢喘。
看着两人唯唯诺诺的模样,徐长青愤怒之后也逐渐恢复冷静,跟这两个狗奴才发火也没啥用。
多尔衮这一手,有点高明的!
这是从情、理、利益等全方位,对徐长青进行压制性的攻略。
简直是其心可诛!
清军此役在两淮地区掠获的人口,大概在百万左右,财物根本不可计数,两淮的一些豪族,特别是大盐商,基本上都被他们搞干净了。
也就是徐长青逼的快,谭拜和鳌拜他们偷袭南京又没有得手,还没有时间攻略扬州,倘若扬州也被他们攻克,那,大明的半数经济都要被他们搞崩盘了!
多尔衮这一手最精明的地方在于——
徐长青已经在青州之战收回了阿济格手中的十几万登莱人口财物,若是再加上此役他们留下的这三十万人口,差不多已经接近五十万之数,很大程度上,已经足够徐长青对各方面都有交代了。
哪怕是徐长青,一时间也要被绕进去。
见徐长青面色不善,索尼与范文程相视一眼,又赔笑道:“侯爷,当然,您若是感觉我大清诚意不够,咱们还能再商量嘛。正巧东莪要来,不若,我大清便再给您五十万两现银吧,就当东莪过来这阵子,在海城的花销。不过,这五十万两现银,恐怕不能在宁阳交付,要再往北些。不若稍待几天,咱们放在临清交易可好?”
范文程也忙补刀道:“侯爷,摄政王也知道您似乎缺壮年女子,若是侯爷您想的话,学生现在便可以回去通秉摄政王,宁阳的人口,可皆换成壮年女子,分毫不差的。”
徐长青不说话,只是冷漠的看着他们。
两人都有些无意识的哆嗦,根本不敢直面徐长青,一个眼神交流后,索尼忙又道:“侯爷,若,若您还觉得不够,那请您来提条件。只要我大清能承受,必定全力配合!”
第771章 孔四贞
徐长青当然不会同意大清国这方案!
表面上,大清国这看着是对徐长青服软了,乃至是委曲求全,但实质上,这就是个连环套!
而且,是个深不见底的‘天坑’!
如果徐长青接受了这个方案,看似是得到了一些好处,几乎与大清国平分他们此役的战果与红利,似乎怎么算都是赚。
但别忘了!
大清国此时才是战败方,是失败者!
失败者有什么资格谈条件?
更不要提,一旦徐长青接受这方案,只待事态稍稍平息,大清国、包括南京的一帮人,瞬间就能形成对徐长青和模范军的政治碾压。
你看,这就是徐长青引狼入室,连战果都和大清国商量好了,徐长青就是千古罪人!
点燃了一袋烟,将自己沉浸在烟雾缭绕中,徐长青也有点佩服多尔衮此时的果决了。
须知,不论是大人物还是小人物,有太多的时候,拿起来很容易,放下却是极难。
科学点说,这就是‘沉没成本’。
你会不会公正、科学、客观的评价你正在做的事,如果它没有前途,或者前途不大,你能不能干脆果决的将其抛弃,斩断这牵挂。
徐长青之前之所以能一直勾着大清国,包括设伏两红旗部等一系列战事,勾着大清国的沉没成本就是最核心的原因。
但此时,多尔衮居然干脆果决的全都放弃了……
仔细思量好一会儿,徐长青不由摇头失笑。
倘若他与多尔衮换位,恐怕,也会做出这种选择,因为汇聚各方面、综合考量,这俨然是个最优的选择。
关键模范军此时就算想改变、去搞清军很难。
清军在机动性上本就占据绝对性优势,此时天气又这么恶劣,模范军的粮草也不充盈,强行追击,恐怕正中清军下怀。
而那些两淮地区的人口与财物,也成了勾引徐长青的诱饵!
到底该如何抉择?
长长的吐出一口烟雾,徐长青一时也有些疲倦。
好在此时清军已是惊弓之鸟,短时间内很难再与模范军展开正面对决,徐长青至少还有着一些时间,起码这一两天内,还有着改变的余地。
休息一会儿,徐长青召集模范军各部主将军议,将事情对众将叙述一遍。
“这……”
赵增金、红娘子、王洪洋、张虎众将也有些蒙圈了。
谁曾想,这事情还能这么玩?
众将七嘴八舌的议论一通,却都是没有什么建设性的意见。
见一时半会这商议不出什么,徐长青让他们把事情摊给各部参谋,自己清净一会儿。
不多时,红娘子去而复返,“长青,事情或许,没有咱们想的那么难,其实大清国给出的这个方案,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红娘子也知道徐长青心情不好,不敢太直接,一边说着,一边小心观察着徐长青的神色。
“红姐,你有什么思量?”
徐长青这时已经舒展一些,看向红娘子的美眸。
红娘子这话并没说错,如果让徐长青和模范军主动,恐怕,也就是能做到这个程度了。
除非真正的击溃清军主力,斩杀多尔衮、多铎这种大清国的最核心,让大清国陷入大混乱,否则,清军不可避免的还是要带走一部分战果。
之所以纠结,还是因为政治方面。
见徐长青舒缓,红娘子也放松了些,温润道:“长青,冰冻三尺,非一
日之寒那,咱们此役已经做到了咱们能做到的最好。如果强行硬来,说不定就会陷入未知的泥沼,倒不如扎扎实实,先把此时的收获稳固。现在这天这么冷,那些百姓们……咱们必须得赶早多做些准备呀……”
红娘子虽是说的极为小心,徐长青又岂能不明白她的意思?
不过红娘子的话也让徐长青通透了许多。
说白了,徐长青此时的纠结,还是一个‘负责任’的问题。
哪怕诸多核心都是前人留下来,而不管前人还是后人都在推卸责任,逃避责任,但总是要有人来负责任!
这个责任徐长青能负吗?
答案是肯定的。
以徐长青现在的底子,说的赤果点,就算南京那帮人跳着脚骂娘,小母牛倒立,徐长青也丝毫不惧!
太祖当年那句名言已经阐述了一切:“枪杆子里出政权!”
之所以纠结,还是因为想要的太多!
‘既要当婊.子,还想立牌坊’或许夸张了点,却是也大差不离……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
如果徐长青不承担这个责任,那,整个国家、整个民族的凝聚力,又从何而来?
看徐长青本来稍稍放松,转而却又愈发的严峻,红娘子的心也迅速提了起来,一时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徐长青这时忽然一笑,用力握住了红娘子温润的玉手:“红姐,谢了,我已经想明白了许多。”
“嗳?”
红娘子刚想说些什么,徐长青却是一把将其揽入怀里……
……
晚饭后,徐长青再次接见了索尼与范文程。
两人比之中午时已经稳下来不少,都有些从容。
显然,他们下去后已经把事情串联的更通透了,徐长青此时已经没有什么其他选择。
恭敬对徐长青行了礼,索尼忙赔笑道:“侯爷,您现在思虑的如何了,只要您但有要求,我大清必当竭力而为。”
范文程也在旁边讨巧道:“侯爷,东莪格格虽是年幼,却是一直仰慕您的风采,您要不要给东莪格格写封信,东莪格格若是看到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呵呵。”
徐长青笑着看着两人,风采与气势跟上午时都截然不同,淡淡道:“范大人,你有心了啊。我也对东莪格格仰慕多时啊。对了,范大人,我上次跟你说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呵呵,范大人你且安心,只要你能弃暗投明,诚心实意的为我大明、为我徐长青效力,我徐长青绝不会少了你的好处。侯府军师之职,长青虚席以待,如何?范大人,不要这么紧张嘛,我与摄政王,既是兄弟,又是翁婿,这点面子,摄政王还是要给我的。”
“这……”
徐长青这话刚说了一半,范文程就已经坐不住了,看看徐长青,又看看索尼,屁股下仿似被扎了钉子。
索尼面色也是阴晴不定。
饶是他很明白,这是徐长青的挑拨离间,就是恶心他们大清国,心里却是说不出的不自在。
范文程,究竟是条汉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
“怎么?范大人,你不相信我徐长青的诚意?还是,你看不起我徐长青的基业?”
见范文程有点犯傻,徐长青气势再次暴涨,生吞活剥般看着他。
“这,侯爷,学生,学生怎敢?侯爷对学生如此厚爱,自是学生的荣幸,可……”
范文程急急想辩驳。
“行了,范大人,你不用说了,本候已
经了解你的心意。大清国有你这样的忠臣,本候都有些羡慕摄政王了啊。”
“我……”
范文程一时简直哑巴吃黄连,有苦都说不出,面对徐长青的降维打击,他根本就没有任何办法。
徐长青却不再理会他,笑嘻嘻的看向索尼:“索大人,说起来,咱们也算是一见如故。按照道理,你所说的,诚意已经很足,放在寻常,本候答应下来倒也没什么问题。可,现在这局势,你让本候很为难那。”
“呵呵,侯爷,您说笑了。您能给奴才面子,那是奴才天大的福分。您的胸怀,奴才真是望尘莫及。侯爷,若是他日有时间,您去我大清做客,奴才必扫榻相迎……”
索尼心中‘mmp’,面上却是露出了受宠若惊的振奋笑意,掏心掏肺对徐长青表忠心。
不过徐长青此时露出这个态度,索尼心里也踏实了不少。
徐长青已经没有什么选择,这事情肯定是能谈的!
两人又商业互吹了一会儿,徐长青笑道:“既然索大人和范大人都这么有诚意,那,本候便提几点要求!”
看徐长青终于把话题转移到正题上,索尼和范文程都是一个机灵,毕恭毕敬的看向了徐长青。
纵然徐长青一直没说同意接受这个方案,但徐长青提条件,已经等同于接受这个方案,他们自也立于了不败之地。
索尼忙正色道:“侯爷,您请讲。”
范文程则是忙铺展开一直藏在身上的纸笔,准备记录。
徐长青站起身来,来回踱步,好一会儿,这才慢斯条理道:“这一点嘛,两位大人想来也知道,这么多人口,肯定需要粮食养活。这样,我也不跟摄政王多要,就一千万斤粮米吧。对你们此役而言,不过九牛一毛而已,我给你们三天时间,便汇聚于宁阳一线吧。”
“这……”
索尼和范文程一直简直吃了翔一般恶心,没有这么欺负人的啊。
一千万斤粮食。
这是个什么概念?
如果索尼和范文程敢答应徐长青这种条件,回去之后,都不用多尔衮和多铎他们动手,一众满蒙王族单单用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们。
“第二点嘛。”
徐长青直接不给两人反驳的机会:“杜度我可以还给你们大清国,说到底,他怎么着也跟东莪有亲戚,看在东莪的面子上,这个面子我肯定要给。不过,我听闻,你们大清有两个叫谭拜和鳌拜的什么东西,居然跑到南京作乱,还把我在南京的一个庄子给烧了?这属实不能忍!这样吧,把这两个狗奴才给我留下,我要好好跟他们说道说道!”
“……”
索尼和范文程刚听到前面还有些振奋,可一听到后面,直接便是哑口无言,呆立当场。
谭拜和鳌拜的身份可都不低,而且,尽是此时大清国的核心人物,杜度怎么可能值他们?
但徐长青还是不给他们反驳的机会,继续道:“咱们再来说第三点。”
说着,徐长青慢斯条理的点了一袋烟,“大清国人杰地灵那,一直是才俊辈出。本候久闻我大清国恭顺王孔有德的爱女、孔四贞,才貌双绝,虽是年幼,却已经有芳名流传。两位大人,你们也知道,我徐长青平生也没有什么别的爱好,就是喜欢佳人。这样,东莪这次过来,让孔四贞也一起过来,你们大清国与我大明,也可永结兄弟之邦,如何?”
“这……”
索尼和范文程几如石化,想说些什么,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第772章 服软的大清国
“啪!”
小汶河畔,一座庄园的大堂内,多尔衮根本就没给索尼和范文程留任何面子,劈头盖脸的便是将一个茶杯砸在了他们面前不远,身躯都止不住气的哆嗦。
索尼和范文程却不敢反驳,赶忙将脸都贴着脚下的地毯,屁股朝天,大气都不敢喘。
“阿哥,你也别太生气,索大人和范大人也尽力了,说到头,还是徐长青这狗尼堪太过狡诈啊。”
多铎忙是劝慰。
失败果然是最好的老师。
九仙山下,差点兄弟阋墙,多铎比之以又成熟了许多,周身几乎看不到几分曾经的浮躁。
“呼。”
多尔衮长舒一口气,也缓过来些,忙上前亲手将范文程和索尼扶起来:“你们两个辛苦了,是我贸然了。”
“奴才不敢……”
两人看到多尔衮憔悴的几乎不像人样了,忙是愈发恭敬。
范文程忍不住道:“摄政王,您,您还是要爱惜身体呀,您才是咱们大清国的主心骨啊……”
多尔衮再次吐出一口长气,笑着点头:“你们两个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
等索尼和范文程退下,多铎终于忍不住的啐骂:“徐长青狗贼,欺人太甚,欺人太甚那!”
多尔衮反而平静了许多,越发消瘦的脸孔上,斑驳的鬓角映衬,恍如道骨仙风的道士,淡淡的道:“徐长青若不如此,他也不配成为我大清国的对手了!”
多铎皱眉,“阿哥,徐长青这三个条件,简直字字诛心,咱们该怎么回复?这三条无论哪一条,咱们都做不到啊。我真是怀疑,这狗尼堪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简直就像是咱们肚子里的蛔虫!不过,我还就不信了,若是咱们不答应,他还真敢出兵京师不成?!”
多尔衮没说话,重新拿了个茶杯倒了一杯茶,又帮多铎蓄满,坐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到此时,便是他也不得不佩服徐长青的精准了,简直一针见血!
粮食的问题还好说,不论是谭拜和鳌拜,还是孔四贞,都直接关乎着大清国的核心!
特别是孔四贞。
更是关乎着多尔衮的全盘计划。
他之所以如此干脆果决的退走,就是因为孔有德给他的信心,他要在回去后奋发图强,打造全新的火器部队。
但徐长青居然打上了孔有德的主意……
这简直就是掏他的心窝子啊!
最后更是赤果果的威胁,倘若大清国不接受这三个条件,模范军便将直接兵临京师城下……
“啪,啪啪……”
多铎忽然用力的拍起了脑门子,绷带缠绕下的眼睛满是凝重:“阿哥,若是别人,这等威胁根本就不算事,但,徐长青这狗贼,向来不按常理出牌,倘若他真的走海路直逼大沽口,恐真的能对京师形成威胁啊。咱们决不能不防!阿哥,我听闻,那些泰西人都喜欢在码头修建炮台,咱们回去之后,也可以在大沽口修建炮台,严防死守,必须要绝了徐长青这条路!”
不得不说,多铎还是很有远见的,至少,他桀骜又混不吝的同时,还是能接受一些新鲜事物的。
其实,在这个阶段的满清王族,实力都很强,远不是他们的后世子孙可比。
这也是‘创一代’和‘富二代’的最大区别。
他们敢于承担责任,也敢于为了目标付出大代价。
多尔衮也很赞赏的看向了多铎:“十五,这个思路不错。但咱们需要时间更需要银子啊。”
说着,他抬头看向房梁,有些止不住的沧桑与落寞。
本来,大好的局面,一路杀进关内,攻克京师,他多尔衮是完全有能力超越皇太极那个死胖子的,谁曾想,不过三两年的工夫,却是到了现在这个局面……
“阿哥,你的意思是……”
多铎隐隐有些明白了多尔衮的心思。
多尔衮苦笑:“咱们还能拒绝吗?”
“这……”
……
不到两天,多尔衮便给了徐长青回复,原则上,大清国同意徐长青的三点要求,但是需要徐长青给他们一些时间。
为了表示大清国的诚意,大清国会在后天早上之前,在宁阳一线,留下二百万斤粮食,另外,孔四贞也会跟着东莪一起赶赴海城,至多三两天就会出发。
至于谭拜和鳌拜,大清国会在一个月,至多两个月之后,将他们发配海城,交换杜度。
“这……”
看完大清国的回复,红娘子简直不可思议,谁曾想,徐长青这么苛刻的条件,大清国居然答应了?
忙看向徐长青:“长青,这,这该不是鞑子耍诈吧?他们为了拖延时间?”
徐长青眉头微皱,并没有回答。
大清国拖延时间是肯定的,里面耍幺蛾子更是肯定的,他们怎会自掘坟墓?但是目前的状态,就算知道他们偷奸耍滑,徐长青一时也并没有太好的钳制方法。
说到底,战争到这个程度,已经毗邻尾声。
不论是模范军还是大清国,都只是在耍嘴炮,很难再在正面产生太大的影响。
如果贸然,双方面都很难再承受住。
相对而言,大清国究竟有着底子在,比徐长青还是有着更多的纵深空间。
思虑良久,徐长青忽然一笑:“既然大清国答应了,那咱们也不着急了,明天宁阳的消息应该就传回来了,咱们先提前做些准备。”
“嗳,好。”
……
次日一大早,宁阳便连夜传回来消息,大清国说的都做到了,他们在宁阳留下了二百万斤粮食,至少三十万的汉人奴隶。
而且,这些汉人奴隶中,绝大多数都是年轻的女眷。
红娘子当即便坐不住了,要求过去接收这些人和财物。
徐长青想了一下,没有拒绝她,只是嘱咐她要多加小心。
红娘子刚走后不久,孔胤植也赶了过来,满脸堆笑,犹如一朵皱皱巴巴的老太阳花:“恭喜侯爷,贺喜侯爷啊,此之大胜,我大明在江北的江山稳了啊。”
徐长青笑着将孔胤植引领到大帐里,“公爷谬赞了,南京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扒了我徐长青的皮,抽掉我徐长青的筋那。”
孔胤植的政治悟性何等敏锐?当即便是大怒:“胡扯,纯属胡扯,一派胡言,完全是无稽之谈嘛!难道,侯爷您不在宽甸击败两红旗主力,鞑子就不会南下了吗?这帮人,其心可诛啊!侯爷您放心,我孔胤植,绝不会允许这等无耻小人往您
身上泼脏水,这不仅是对您的亵渎,这是对我大明、对圣人教化的亵渎……”
看着孔胤植义愤填膺的模样,徐长青笑意不由更甚:“公爷,有您这公道话,长青心里踏实多了啊。对了,这些时日公爷您英勇抗击鞑子,曲阜城付出的代价也不少吧?”
孔胤植老眼一亮,忙痛心疾首道:“侯爷,谁说不是啊。为了抵御此次鞑子入侵,我曲阜城上下,已经阵亡数千人,各种财物方面的损失更是不计其数……”
徐长青也故作沉重的点头:“世人皆知西凉铁骑世无双,却又怎知,西凉十室九空无儿郎,满城尽遗孀!公爷,您放心,曲阜城的状况,本候必定会如实禀明朝廷,相信,朝廷一定会给公爷您一个公平公正的交代的!”
孔胤植顿时心神大定,忙是连连点头。
两人又寒暄一会儿,徐长青道:“对了,公爷,此次曲阜城守卫战中,您可有多少鞑子首级?”
“这个……”
孔胤植不由有些尴尬。
他牛皮吹的震天响,却又哪有什么鞑子首级了?
鞑子攻城的时候,他甚至连城头都没上去过……
徐长青对此早有预料,拍了拍脑门子道:“哎呀,瞧我这脑子,最近一直不太好使。公爷,前几天九仙山之战,我模范军发现战场上还有八百多无主鞑子首级尸身,以及诸多兵器旗帜,难不成,是曲阜城拉下的?”
“哎哟。”
孔胤植简直恨不得逮着徐长青好好的亲上几口了,“侯爷,好像是……是有这么回事啊。对了,侯爷,您今晚方便不方便,老夫正好在府里还留有了几道稀有山珍,芹儿一直想要亲手下厨给您做呢……”
……
送走了欢天喜地的孔胤植,徐长青也振奋了不少。
把孔胤植拉上了船,至少可以帮徐长青抵抗住半数伤害,圣人的声名先不说,孔家众人这些年屁股底下可都不干净,操作的余地还是相当大的。
至此时,转移舆论,徐长青早已经驾轻就熟。
孔胤植走后不久,济宁城那边的诸多条理也整理出来,包括参谋们也把战报写好了,徐长青审查一遍,直接发往南京。
此役清军虽是在两淮地区作乱深重,包括山东地界也是被犁了个差不多,但是济宁、曲阜两座核心重镇却是保住了,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
特别是这种胜利,哪怕有点‘伪胜利’,对民心士气的提升也是非常大的。
校长当年有句名言:“攘外必先安内!”
徐长青在反复思虑后也抛却了‘理想主义’,更加认清现实,贴合现实。
想干掉满清,去除这毒瘤祸患,其实已经并不是太难,模范军此时已经找到了不少渠道。
但是!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大清国此时已经三代人的经营,究竟是有底子摆在这,模范军想打败他们不难,但是真正清除,还需要时间和积累。
与其一直厉兵秣马,让整个大明都处在战争的阴云下,又何如扎扎实实的把握住现在,更稳固基石,增砖添瓦?
理顺了思绪,徐长青放松的同时嘴角边也止不住露出一抹冷笑,“南京的跳梁小丑们,你们,准备好了吗?!”
第773章 来自安平的中二少女
南京城这段时间的状态并不是太好。
包括扬州、镇江、常州、苏州、松江、湖州、乃至余杭地区,都有些人心浮动。
说起来,长久以来,大明对将这些江南核心地区的保护还是相当不错的。
从当年靖难之后,这二百多、快三百年来,江南核心地区几乎再没有遭到兵祸。
纵然其中依然少不了政治方面的倾轧,高层斗的一直很欢实,谁都想掌握更多话语权,但对底层的老百姓而言,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但此次清军南下,一路烧杀抢掠,直掠两淮,特别是谭拜与鳌拜的奇袭,更是直接逼临了南京城下,他们虽是最终没有能够攻破南京城,又不断被官军围剿,但官军却终究没能将他们歼灭在江南,他们这一路流窜的过程中,也终于让江南的士绅百姓们感知到了,真满洲这赫赫凶名,到底是怎么来的。
流言这种东西,就像是风一样,没人左右的时候便已经来势汹汹,更何况是有有心人在暗中指导呢?
各种纷乱交汇,本就凶狞的真满洲,传着传着就变成了青面獠牙的恶鬼,妖魔化的同时也被神化,简直不可战胜。
哪怕徐长青和模范军出兵的消息已经传过来数天,却是非但没有平息这种纷杂,反而是有愈演愈烈之势,各种悲观情绪潮水般蔓延,甚至,有些坐不住的士绅豪商,都开始甩卖在南京的产业,去他地另谋生路。
这也将这种纷乱迅速扩大到了一个顶点。
“爷,今天咱们的番子又抓了二百多号人,覆舟山那边的临时大狱都装满了,却,却还是没有压住这种恶潮,恐怕,咱们明天得再加把力道才成……”
富贵山锦衣卫驻地,锦衣卫指挥使骆修身刚从皇城回来,几个千总便忙过来汇报工作。
也让刚刚被朱慈烺招进宫里训斥了好一通、心情本就不好的骆修身更加的雪上加霜。
“啪!”
他直接把手中茶杯砸在了这几个千总的面前,俊秀的脸孔上满是狰狞:“你们这帮废物到底是干什么吃的?!几天了,几天了?啊?你们自己问问自己,到底几天了?!这事态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愈演愈烈,真当本座不敢杀人吗?!你们……”
面对骆修身劈头盖脸的大骂,几个千总就算委屈却也不敢反驳,只能是干巴巴的听着。
直到骆修身发泄完了,让他们滚蛋,他们这才如获大赦,都是急急退出了这是非之地。
等到这帮人走了,骆修身‘咕咚咕咚’灌了一大通茶水,口干舌燥倒是解了,心中却愈发的烦闷!
他这时终于明白,‘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这种氛围一旦起来,根本就压不住啊。
也就是他家祖上积攒下来不少底子,又有着徐长青的影子萦绕,否则,骆修身绝不会怀疑,天子有换掉他的意思。
“怎么办?”
“这般纷乱,到底该怎么办?”
骆修身点了一袋烟,试图让自己清明一些,却是适得其反,反而愈发的凌乱。
他也是真没办法了。
这几天下来,整个南京城已经抓了两千多号人,‘碎嘴子’几乎都快被抓干净了,现在甚至已经没有地方关押人了,形势却非但没有得到缓解,反而是持续恶化。
他还能怎么办呢?
总不能把抓的这帮人都杀掉……
骆修身忽然有些止不住的怀念强爷。
若是强爷现在在这,那该有多好啊。
上次一起应对满清的细作,大家已经建立起了很好的友谊,也非常的默契,依照强爷的精明,肯定是有办法解决此时的问题的。
可惜……
上次的事情解决之后,强爷就像是人间蒸发了,再也找不到他的影子……
自己闷葫芦般闷了
半个时辰,骆修身还是没想到什么办法,外面已经有亲随汇报,要他去御马监述职。
“我#¥%!!”
骆修身咬着牙根子狠狠啐了一大通,却也来不及多想,只能先去御马监面见郑迎春。
至少,在现在这个阶段,天子应该是不会动他的,就算挨顿骂,总还有回旋的余地。
……
骆修身这边上了马车,天色也开始逐渐黑下来,偌大的南京城内,四处逐渐都燃起了灯火,原本空荡的街面上也逐渐见了行人。
或许是心照不宣的默契,一旦到了晚上,锦衣卫就会安生,在家憋了一天的人们,也终于能有机会,找上亲朋好友打听最新的消息,谈论时局。
太平桥附近的一家酒馆内,很快便是高朋满座,多是书生为主,也有一些‘社会人’。
但稍加分辨便是能看出来,这些‘社会人’,必定都是替主人过来打听消息的奴仆。
说起来,大明对读书人还是足够厚待的,哪怕是此时这种状态,锦衣卫也轻易不敢拿这些士子动手。
但是对那些豪商们却不客气。
南京城的豪商们此时一个比一个更夹着尾巴做人。
“哎,这乱局,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我煌煌大明,威震四海,怎么就落到眼下的局面了呢?”
靠窗边的一张桌子上,一个年轻士子用力灌了一口酒,眼神朦胧且迷茫,找不到方向。
“呵,兄台,现在这局面还是好的呢。若万一,海城侯爷在济宁那边兵败了,那才是末日……”
隔壁一张桌上、一个一身青色锦袍的帅气书生也灌了一口酒,垂头丧气的接话。
“三宫兄慎言那,你喝多了。”
他桌上的同伴赶忙提醒他。
“呵。”
“多了?我才没喝多!”
“看看这天下,都成什么模样了,难道还不让人说句话吗?与其浑浑噩噩,整日不知道在干些什么,我情愿去战场上杀鞑子,像个男人一样死去,马革裹尸而还!”
这位三宫兄家庭条件明显不错,性子也有些直个,却也有点没有经过太多社会的毒打。
他此言一出,顿时吸引了周围不少目光,人群随即也低低议论起来。
“大兄,这位兄台好有气势哟。南京,真不愧是我大明的首善之地哟……”
不远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个穿着朴素,看似是小厮模样、也就十五六岁、长的却是极为俊俏的小子,大眼睛里一下子放出亮光。
或许是自幼生活在远离核心地方的原因,她一直很仰慕江南的文化氛围,所以她大兄这次过来南京,她死缠烂打、冒着被她爹狠狠惩罚的风险,还是混进了队伍里。
却不曾想,今天刚刚到南京,吃这第一顿饭,便是见识到了江南才子的风采。
这让她的芳心里简直说不出的振奋,大眼睛里简直要冒出小星星。
江南就是江南那。
这个叫三宫兄的英俊公子,简直满足了她对另一半的所有幻想。
“呵。”
看到她这模样,旁边她的大兄不由嗤鼻冷笑:“茶姑,他也就敢在这里放放嘴炮,你信不信,真要上了战场,见了鞑子,这厮马上就要被吓的尿裤子!”
“嗳?”
叫‘茶姑’的小厮闻言顿时一愣,旋即不由满脸幽怨的看向了她的大兄,“大兄,你干嘛那么刻薄啊。人家这位公子说的没错啊。海城候那种恶贯满盈之人,就算有点功绩,却是绑架了咱们整个大明。他这种人,打一两场胜仗,不过只是运气而已。说到底,这天下,还是要依靠咱们这些读书人啊。”
“我……”
她大兄一时竟无法反驳。
事实上,这一路上,他早就感觉到了他这个古灵精怪的妹妹有点不对
劲,也一直在努力安抚她,却不曾想,这小丫头一路上的乖巧都是装出来的,一到地方,就原形毕露了。
这让他的火气瞬时不打一处来,低声呵斥道:“茶姑,慎言!再敢多嘴,我现在就把你送回安平老家去,让父亲好好收拾你!”
“大兄,你干嘛那么凶嘛。难不成,你真舍得让小妹我嫁给海城侯爷那个恶贯满盈的大恶人?大兄,你可就小妹我一个妹妹呀,你难道要把你的亲妹妹推进火坑里吗?”
小丫头被吓了一大跳,眼泪一时都要掉出来,旋即便可怜巴巴、委委屈屈的看向了她的大兄,仿若她大兄做了什么不可饶恕之事,简直是天怒人怨,老天爷都受不了了。
“……”
她大兄的气势瞬时便是被驱散开来,无奈道:“茶姑,这,大兄该怎么跟你说呢?海城侯爷雄才伟略,乃至是当世奇男子,怎么就恶贯满盈了啊。若是没有海城侯爷,我大明,恐怕当年在京师时便已经流离,又怎会有现在的局面,咱们也不可能坐在这南京城啊……”
大兄强忍着心中无奈与烦躁,仔仔细细的对小丫头解释。
没办法。
这世上任何一个男人,若是有这样一个妹妹,哪怕就算有天大的事情,也很难对她发火。
不过一边解释着,他也将这些传播谣言之人恨透了!
这帮人,怎么就能这么无耻,如此颠倒黑白,罔顾整个天下与不顾呢?!
别人或许没有机会接触徐长青,可他郑森郑大木,不仅与徐长青有着数面之缘,而且私交还很不错。
甚至也正是因为与徐长青的接触,他郑森这才确立了心中目标,要弃笔从戎,真真正正的为国家、为民族做些事情。
却想不到,他的妹子,早已经被人洗脑……
“切。”
“大兄,你这人啊,就是太单纯也太固执。徐长青给你点好处就把你收买了。反正我不信。我觉得这位三宫公子,比那徐长青好一百倍。徐长青怎会有这三宫公子的半分风采?”
小丫头或许正值最叛逆的年纪,又是含着金汤匙出生,一直以来又从没受过什么委屈,根本就不摆她的大兄,美眸看向正在愈发高谈阔论的那位三宫公子,若不是此时情况不允许,她都要拍手叫好了,说的真是太对了。
“我……”
郑森又被噎的一哆嗦,心中早已经发了狠,到底是谁这么毒害了他的妹子,他非非把那人千刀万剐才解恨。
但就算周身有再大的火气,他也不舍得发在小妹身上。
只能咬着牙瓮声瓮气道:“茶姑,要不,咱们俩打个赌吧!我过去吓吓这位三宫公子!若是他真如你所说,是个豪杰之辈,比海城侯爷还要更威猛,大兄就给你道歉,你在南京看上了什么首饰,大兄全给你买。但是,若是你错了,他要是不中用,你就老老实实听大兄的话,不能再乱跑,更不能再胡思乱想乱说话,明白吗?”
“这……”
小丫头咬着红唇,一时有些犹豫。
她的确涉世不深,却绝不傻。
在安平,包括在整个南海,乃至是岛国地区,说她是公主都不为过。
她的那位老爹,自幼为了她的教育可是没少操心,请的都是最顶级的老师。
她现在甚至会一口极为流利的荷兰语,西班牙语和葡萄牙语也有不少涉猎。
不过看着三宫公子正在唾沫星子横飞,扬眉剑出鞘,指点江山,她的芳心里也有了些底气,娇哼一声道:“大兄,赌就赌,但是你得说话算话!要是你说话不算话,那,那我这辈子都不原谅你!咱们拉钩。”
“好!”
眼见小丫头终于着了道,郑森心里也长舒了一口气,小心跟小丫头拉了钩,“啪”的一拍桌子,便是满脸虐气的朝着那位三宫公子走过去。
第774章 非蠢既坏
如果放在一年多之前,郑森也不敢在这种场合挑事,那时,他在骨子里跟这位三宫公子其实也差不多。
自以为熟读百家,胸有万千沟壑,天下任我纵横捭阖,且必将无往而不利!
但这一年多来,跟随船队辗转岛国、高丽、澳门、包括马尼拉、星洲等数地,郑森也终于明白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的道理。
这世界上,耍嘴皮子是最没用的,你得去做,脚踏实地的去做,才会改变,才会得到想要的东西!
“咋了,谁拍的桌子?”
“不知道啊,这是出啥事了……”
郑森刚才拍桌子的声音还是很响的,瞬时便让的有些凌乱的酒楼内一下子安静了不少,众人都有些谨慎的四处观望,查找刚才拍桌子的声音来源,不敢再乱说话。
这就是耍嘴皮子的尴尬。
动嘴的时候的一个个溜的一匹,但是,一旦有事情,第一反应便是缩着,苟起来,看是不是自己。
三宫公子也被吓了一跳,忙也四处查看,正看到,郑森阴着个黑脸,极为不爽的朝他而来。
郑森究竟是南方血统,虽自幼吃喝不愁,而且是锦衣玉食,发育的不错,但着实不是太高,哪怕经历了这一年多的磨砺,身材也还是略显单薄。
不过就算他身材还有些单薄,这一年多磨砺也让他的气质发生了质的改变,特别是,他已经亲手杀过人,见过血!
“这,这位兄台,你,你想干什么?”
三宫公子片刻后终于确定,这个黑汉,不是朝着别人而来,正是朝着他过来。
本能之下,三宫公子下意识便退后了半步,紧张的看向郑森,强撑着平稳大声喝问。
“干什么?”
“呵呵!”
郑森不由冷笑:“我想干点什么,你难道不清楚吗?!”
看着郑森满脸虐气的模样,特别是郑森腰间还挂着把腰刀,酒楼内不由一阵纷杂。
锦衣卫晚上虽是不会乱来,却是有着不少番子萦绕,众人还以为郑森是锦衣卫的番子。
三宫公子腿都软了,忙是看向周围几人,希望这几个刚才还在跟他高谈阔论的同僚,能站出来,与他一起面对这种危局。
可惜。
周围几人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全都像是得道的高僧,根本就没人理会他的求救。
“……”
几乎是转瞬之间,三宫公子脸上、身上,冷汗已经止不住翻涌出来,不过看着郑森没有立刻动手的意思,他又有了些底气,强撑着道:“这位爷,我是我大明的堂堂举子,难道,连说话都不成了吗?你们锦衣卫的人,抓不到真凶,难道,就要拿我们这些书生出气吗?”
不得不说,三宫公子还是有些机灵的,三言两语间便是将大伙都捎带上,直接裹挟起了整个读书人大军。
他这话一出,众人都有些躁动,看向郑森的目光也开始不善。
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与风雪!
这个道理,读书人自然是懂的。
三宫公子很成功的激起了此时本就对立很严重的情绪。
然此时形势究竟未明,一众人就算不爽却也绝不会贸然出头,都在继续观望。
“呵。”
郑森冷笑,自然识破了三宫公子的意图,却没有着急拆穿,冷声道:“我大明向来不以言获罪,说话当然是让说的。不过,你刚才一再污蔑海城侯爷,挑拨是非,是为何意?难道,说话就是你这样说
的吗?!你还嫌时局不够乱吗?!”
郑森到底还是嫩了点,他此时不过才刚刚二十出头,还远不是后来能征善战的国姓爷,他骨子里也不想直接拿下这三宫公子,还是读书人的套路,想用言语辩驳,压制下这三宫公子。
见郑森没有直接动手的意思,三宫公子不由又镇定了些,冷笑道:“这位爷,我何尝污蔑过海城侯爷?我刚才,不过只是阐述事实!难道,我有说错一句吗?若不是咱们这位海城侯爷穷兵黩武,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起事端,与东奴为乱,东奴怎会如此穷凶极恶,直接杀入我大明腹地,搞的硝烟四起,民不聊生?!”
说着,他又找回到了一些风采,不惧生死的傲然道:“这位爷,若我所说有半句虚言,不用你动手,我杨锐杨三宫,现在便以死谢天下,自绝与诸位之前!可若我说的尽是实言!那,这位爷,你就得问问你自己的良心了!你对得起我大明的俸禄,对得起天子的信任吗?!”
“说的好!”
“杨公子大才,小弟佩服!”
杨锐刚刚说完,不远处的郑茶姑便是捏着鼻子拍手叫好,高呼出声。
刚才看到她大兄一过去,杨锐便被吓的鹌鹑般,她还担心的要死,没想到,片刻间杨锐便调整过来,也迅速给了她众多的信心。
众人闻言也都是点头,许多人都在寻找叫好的来源,毕竟此时叫好已经是相当胆量。
但这时,郑茶姑早已经缩起来,乖巧可人的小厮模样,旁人根本看不出,刚才是她捏着鼻子给杨锐捧场。
不过,不管是杨锐、郑森、还是郑茶姑众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一个更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两个不起眼书生装扮的男人,早已经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若是骆修身在此,怕是一眼就能认出来,最里面那个不声不响、路人甲般的男人,正是他‘朝思暮想’的强爷。
事实上,强爷等人一直未曾离开南京,也一直对南京的状况洞若观火,了如指掌。
但是,却一直没有着急有动作!
“呵。”
“呵呵呵呵。”
郑森看到杨锐一脸傲娇的模样不由大声冷笑:“你这嘴皮子倒是真利索啊。你口口声声说,海城侯爷如何如何,那我来问你!若不是海城侯爷力挽狂澜,便是天子,能顺利来南京吗?若不是海城侯爷孤身救主,山东、两淮、湖广等等我大明四地,能有以前的安生吗?若是没有海城侯爷,你真以为,鞑子就会到江南来,可以任由你在江南满嘴信口开河了吗?!”
“说!”
“你究竟是何居心,要借着海城侯爷的声名,祸乱人心,火上浇油?!”
虽是没动武,但郑森此时也被杨锐激的气势暴涨,恍如天地间只剩他一人,居高临下的俯瞰着杨锐。
便是酒楼内众人的气势都被他压制下来。
“呵呵。”
杨锐脸色微变,却并未有太多慌乱,反而是上前来几步,浑然不惧的看着郑森。
说到底,吵架可是文人的必修课,杨锐平日里在这方面没少练。
他轻蔑的扫视郑森,冷笑道:“这位爷,你这样为海城侯爷洗地,是何居心?东奴不过一群蛮夷,得到京师,他们已经美哉美哉。君不闻,东奴占据京师后,四处跑马圈地,乐不思蜀,又哪有什么余力来攻伐我大明?
若不是海城侯爷穷兵黩武,不出十年,东奴必定腐朽,内部先出现祸乱!到那时,根本不需我大明发一兵一卒,东奴局势必定崩盘!你现在居
然给海城候洗地,是何居心?!”
杨锐此言一出,酒楼内顿时一片更大的噪杂,许多人都是忍不住的点头。
这话虽是有点‘歪理邪说’,但在此时还是很有市场的。
说起来,这天下间,几千年来,什么日不落,什么法兰西,真跟汉人比起来都是弟弟。
更别说什么葡萄牙、西班牙、荷兰了。
这帮人连弟弟都算不上。
不管是当年强大如匈奴、鲜卑,亦或是后来的契丹、党项,包括成吉思汗的黄金家族,只要给汉人一些时间,都能给他们同化了!
特别是在南京。
大清国的兵锋,究竟没有对南京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这些一直‘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读书人,尤其是家境好的读书人,那种腐臭的傲慢,从没有任何改变。
杨锐其实倒也不是坏。
站在他的立场上,他绝对是不怕死的先驱,是正义的代表,是民族的斗士。
他只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出出名,走个捷径,趁着年轻奔个好前程,又哪里知道那么多具体的东西?
更不消说是远见了。
这也是此时南京、包括整个江南的舆论最难掌控的核心!
非蠢既坏!
有些人是坏,飘飘然便带节奏,但更多的人却是蠢!
蠢的无知,蠢的傻.逼,蠢的无可救药,却是浑然不自知,还以为自己很牛匹,便是圣人在世,也要给他们点赞,称赞他们的‘傲骨’。
“呵呵。”
“呵呵呵呵。”
郑森也笑了,却是被气的哆嗦。
这人,怎么就能傻到这个程度啊,他就不会出去看看这天下吗?本是井底之蛙,偏偏却要装大尾巴狼!
何其荒谬?
更何其悲惨?
与这样的人辩论,真的,这只能徒自拉低了他郑森的档次,让他郑森被别人笑话!
这边,郑茶姑也陷入了思虑。
相对于杨锐的井底之蛙,郑茶姑虽是一直被养在安平的深宅大院里,但她接触到的人,又岂是杨锐这小商贾的儿子可比?
她的老师,有荷兰人,有西班牙人,有岛国人,更有南方的开化汉人精英!
他们所带给郑茶姑的东西,包罗万象,基本上已经能涵盖此时世界的大部分区域。
与杨锐相比,郑茶姑就像是没有网络时代的大城市的白富美,杨锐只是穷乡僻壤的穷.**.丝!
她之所以一直不喜欢徐长青,核心原因主要是她爹郑一官想把她嫁给徐长青,还是做小……
这让一直很渴望‘罗曼蒂克’的自由的她,产生了很强的逆反心理。
但此时仔细琢磨杨锐的理论,她并不用太费力气,便是能察觉到其中的不对劲。
那些白人是怎么统治南洋土人和汉人的,说是血泪史都不为过啊。
难道,如狼似虎的大清国,会比那些白人善良?
正思虑间,郑森这边也调整好了情绪,正准备怼着杨锐便将他喷个狗血淋头。
这时,楼下的街道上忽然一阵噪杂:“捷报,捷报,曲阜捷报!海城侯爷刚刚在曲阜城外的九仙山大破鞑子主力,斩首近万级,夺回两淮百姓近八十万,鞑子已经如丧家之犬般逃走,我大明的危机化解了……”
“什么?”
“这……”
众人都是懵圈了,便是郑森也傻了眼,鲁南这场旷世大战,这么快就出结果了吗?
第775章 双手劈开生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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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来的捷报就像是平地起惊雷,太平桥这一带瞬时就活了过来,无数酒客、居民,纷纷冲出来查看。
游弋到这边的花船也是一片糟乱,许多花魁、侍女、寻欢客们也都急急出来查看。
可惜,报捷的士兵明显着急往宫里报,并没有停留,喊了两遍便是跃马而过,只留给众人一个潇洒的背影。
“这……”
待报捷士兵已经见不到影了,冲到窗边的一众人这才稍稍回神。
但此时,不论是郑森,杨锐,郑茶姑,还是一帮看客,都有些僵硬的默然,都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唯有强爷和他的同伴,振奋的几乎要爆炸,却只能是强忍着!
两人相视着,眼神中那种火焰几乎要喷薄出来。
大帅究竟是大帅,弟兄们都是好样的啊,他们,没有让他们这些奔波在外的老弟兄们失望!
这下子,南京城,包括整个江南的工作,瞬时就好开展了。
本来的冰封之局,在徐长青这种无双的强力面前,已经几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
“赢,赢了?居然,居然赢了?东奴不是凶名昭著吗?怎么就,怎么就这么不经打啊,这才几天啊,怎么就……”
杨锐这时终于回神来,浑身却是止不住的哆嗦,整个人都不好了,根本没时间再去理会郑森。
在徐长青和模范军这刚猛无双的战报前,杨锐忽然发现……他,简直就像是个跳梁小丑……
还蹦跶什么呢?
还咋呼什么呢?
徐长青和模范军已经击溃了清军主力,恐,不日就要到南京来报功,他难道还要这样怼徐长青吗?
他杨锐的脑子还没秀逗呢。
徐长青是何人?
这是踩着无数东奴的尸骨,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天下枭雄啊,连天子都不敢直掠其锋芒,难道,他杨锐,比天子的底子还要更厚?
以徐长青的境界,之前他的污言秽语,徐长青有极大可能不会跟他计较。
可……
若是他再摆不正位置,那,他恐怕就要真的去锦衣卫的大狱里好好体味体味生活了……
郑森此时也缓过神来,振奋已经过去,苦涩却是逐渐涌上心头。
杨锐这种傻书生不知道鲁南之战的恐惧局面,郑森早已经对此研读多时,又岂能不明白?
这是可以直接决定天下大势的国运之战那!
谁曾想,这才多少时间,半个月?十天?还是更少?徐长青和模范军竟然取得了如此开拓性的辉煌战果……
关键是……
模范军并没有太多骑兵啊,这是,这是以步军,硬刚大清国主力的十几万铁骑啊,竟然还是如此干脆果决……
郑森整个人也不好了。
他很佩服徐长青,也一直在维护徐长青,因为徐长青是他的偶像,也是他的‘引路人’,让的他的人生找到了方向,找到了奋斗的目标。
但是!
他郑森也是高傲的!
在骨子深处,他一直存在着想要超越徐长青的决心,并且一直在为此而拼命努力!
可此时……
徐长青这,简直就是不讲道理啊。
如此悬殊的对比,如此不可思议的辉煌,简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他还怎么玩,怎么可能去超越?
这简直就是永远横亘在他面前的一座超级大山……
郑茶姑也傻了。
那个暴虐的武夫,好色如命的
卑劣小人,竟然,又打胜仗了?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纵然郑茶姑不如她大兄郑森那般熟悉军兵之事,却多少还是了解些的,步军与骑兵的优劣她还是能分的清的。
她在来时,还特地与她父亲郑一官说起过此事,郑一官当时的原话是:“海城侯爷此次危矣,不败已是最好结局,却至少需要五年乃至十年休养生息。最好的结果,便是划江而治。”
父亲的话语恍如还萦绕耳边,可眼前的现实却……
郑茶姑凌乱了。
徐长青这么猛,岂不是,她依然还是要嫁给他……
她可是知道,此次他大兄过来,最重要的事情,便是观望局势,一旦局势良好,便把之前没有继续的亲事定下来……
这可怎生是好?
……
徐长青和模范军在九仙山取得大捷的消息,飞速在南京城流传开来,无数人为之躁动,振奋,欢欣鼓舞,放声庆祝。
同样,也有不少人陷入了沉默,乃至冰冷,恐惧,陷入不可自拔般的深渊。
但传令兵显然没时间理会这些人的情绪,他们的目标很明确,直奔皇宫!
此时,御马监驻地,郑迎春正在叨逼叨、叨逼叨的嘱咐着骆修身。
骆修身的地位究竟非同寻常!
包括郑迎春这个位置也是极为玄妙。
郑迎春虽是也会故意虎着脸骂骆修身几回,但那不过是在小太监面前充充场面,真到两人独处,他也不敢对骆修身太过苛责,而是开启‘大妈模式’。
说实话。
面对郑迎春的‘大妈模式’,骆修身倒是宁愿郑迎春狠狠的骂他几句,起码骂人还能让人接受,可这‘大妈模式’……
简直不是人遭的罪……
好不容易,终于熬到郑迎春差不多叨逼完了,骆修身刚要松口气,准备回去休息,理下思路。
外面忽然传来小太监炸裂般的欢喜:“老祖宗,老祖宗,大喜,大喜啊。海城候爷有捷报过来了……”
“啥?”
郑迎春一哆嗦,忙是急急把小太监招进来。
小太监连滚带爬的冲进来,急急把事情汇报一遍。
郑迎春顿时平复下来,一片安静,只是嘴巴张的老大,怎么都合不拢。
骆修身也是傻傻愣在当场,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等了半晌,郑迎春这才反应过来,跳着脚大喜道:“不开眼的狗奴婢,还傻愣着干什么,赶紧去通报皇爷啊……”
小太监却也不傻,忙憨厚的笑道:“老祖宗,已经让人去通报皇爷了,想来现在皇爷已经知道了。”
“嘿!”
郑迎春没好气的踢了这小太监一脚,忙理了理衣襟,转头对骆修身道:“骆爷,咱们赶紧去见皇爷吧,有这捷报打底,南京城的纷乱,也到了该了结的时候了!”
郑迎春说道最后,有点杀气腾腾!
但在更深处,却有一种无法言语的纠结。
他的确是徐长青的人,但归根结底还是天家的人,特别是面对朱慈烺这个百年难遇的仁君、明君,郑迎春的心底深处还是很痛苦的。
因为,他很明白,徐长青越是强大,越是刚猛,天子这边,便是越难有出头的机会……
骆养性也回过神来,忙陪笑道:“郑公,您先请。”
……
不多时,两人便来到了养心殿,正看到,朱慈烺正振奋的连连抚掌大笑,欢喜的像是个孩子。
看到两人过来,朱慈烺更加振奋,大笑道:“郑伴伴,骆爱卿,你们已
经收到捷报了吧?”
两人赶忙恭敬称是。
“哈哈哈……”
朱慈烺更加开心,但眉宇间却有着一抹阴翳一闪而过:“既然有捷报传过来,城里的纷乱,也该解决了吧?”
骆养性当即立下军令状:“皇爷放心,给卑职三天时间,三天,卑职一定让南京城平复下来!”
“好!”
“骆爱卿,辛苦了,朕就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
送走了浑身干劲的骆修身,朱慈烺笑着看向郑迎春:“郑伴伴,这些时日,你也辛劳啊。正好御膳刚送来的莲子羹还有一碗,朕还没动,你先喝了暖暖身子,朕现在便去给母后通秉这个好消息,回头咱们再细说。”
看着朱慈烺风风火火的去了坤宁宫方向,又看了看朱慈烺亲自塞到他手里、还温热的莲子羹,郑迎春老泪不由流下来。
木讷了半晌,他忽然发了狠,低低道:“皇爷,您对奴婢恩重如山,您放心,奴婢,奴婢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会护的您周全!哪怕是……面对海城侯爷!”
……
这一夜,南京城几如未眠。
更是有着许多探马连夜出城,将消息通传给其他地方。
等到次日早上,整个南京城的气氛好像都变了,再不是之前的噪杂与纷乱,处处都洋溢着一种无法言说的喜气。
太平桥附近的一座三进的精致宅子内。
郑森刚刚起床,正准备活动下手脚,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倩影,正呆呆的对着池子里的红鱼发呆。
不是郑茶姑又是谁?
“丫头,今早上怎么起的这么早?”
休息了一夜,郑森的心情已经好了不少,他也调整好了他的心态。
如果说他还能看到徐长青的背影,争肯定还是要争一争的,可此时……徐长青就犹如那天上的皓月,已经是可望而不可及,而他,究竟只是活在地上的凡夫俗子,又何必跟自己较这个劲呢?
至少,他跟徐长青的关系还不错,便是父亲,此时也只能把这种重担交给他来完成。
可叫了郑茶姑一声,郑茶姑居然好像没听到,一直在对着池子里的红鱼发呆。
郑森忙上前来,“丫头,怎么了,你想什么呢?是不是病了?”说着就要摸郑茶姑的额头。
“呀,大兄,你干嘛呢。”
郑茶姑陡然回神来,俏脸微红。
“……”
郑森一阵尴尬,忙挠了挠后脑勺:“丫头,你在这发什么呆呢?走,活动下,咱们去吃早饭,今天还有更多事情要做呢。”
看着元气满满的郑森,郑茶姑俏脸却止不住黯然。
至此时,她已经明白,伴随着徐长青的这场大胜,她的命运,几乎已经被板上钉钉……
不过,她心中还有着一丝最后的不甘,也纠缠了她一夜,这时终于忍不住问郑森:“大兄,先不忙,你,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徐长青他,他真的是个英雄吗?”
“这……”
郑森一愣,旋即不由苦笑:“茶姑,这个问题,其实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不是吗?海城侯爷虽出身名门勋贵,但他这一脉,早已经没落。他能有今天,完全是凭借着自己冲杀出来。你记不记得,咱们太祖皇帝曾经有一句名言,‘双手劈开生死路!’这,大抵便是海城侯爷最真实的写照吧。若这样的人都不是英雄,那,什么样的人才是英雄?”
“双,双手劈开生死路,双手劈开生死路……”
郑茶姑愣了一会儿才回神,喃喃的念着这句话,久久没有动作。
第776章 杀手锏与狗大户
南京城的状况自逃不过徐长青的眼睛。
清军主力退却之后,南京城每天都有两封密报发到他的手上,早上一封,晚上一封,如果有突发状况还会有加急。
但徐长青并没有着急拨弄南京城的状态。
主要是这种东西并非一时一地就能够改变,徒自贸然,极有可能非但不会有什么好的效用力,反而让事情变的更坏。
‘大禹治水’的道理徐长青早已经很娴熟。
说起来,这里面,倒也不全是孔夫子的锅,孔夫子留下的东西,正向的还是有不少的。
真正令人恨的!
是借用这种先贤的遗留,利用手中话语权,肆意曲解,从而达成他们不可告人目的的人!
这种斗争,积聚良久,肯定不能着急,必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就如当年太祖爷朱元璋做掉胡惟庸、蓝玉,哪怕是老朱的底子,也需要隐忍、筹谋良久。
徐长青的当务之急,还是聚焦在军务上。
今天前方最新传来的消息,清军主力此时已经过了临清,前锋甚至都出山东了,便是众多汉人奴隶都已经到了临清附近。
效率之高,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当然,汉人奴隶之所以跑这么快,也是清军经过了精心筛选的缘故。
以往,清军俘获人口,多是以年轻女子为佳,特别是汉人美女,以满足他们的各种目的。
毕竟,汉人美女基本上都是‘能干又能干’,很多又勤俭持家,肯定不会亏本,特别是打发那些蒙古奴才和披甲人。
但此役不同。
清军留下的汉人奴隶,多是青壮年的男人,女人基本上都留给徐长青了,红娘子现在宁阳一线七七八八的又收拢了几万汉人女子,加起来已经快要逼临四十万人。
由此可知,大清国此时有多迫切需要劳力改善生产力。
失去了这些人口徐长青虽是有些肉疼,但入账这四十万年轻女人,再加之登莱的十几万男男女女,徐长青也绝不亏了。
特别是两淮地区许多重要产业,都被犁清了一遍,徐长青无疑将会有更多的余地。
不过,两淮的产业,徐长青却不会自己开发,至少要让利半数给朝廷和南京勋贵,让他们自己搞。
这才是徐长青对南京、包括整个江南的第一个杀手锏!
现在江北缺人,江南却不缺人。
事实上,华夏文明自从诞生以来,就根本没怎么缺过人……
徐长青只需动动嘴皮子,便能坐享其中巨大的收益,还能达成自己的政治目的,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这四十万年轻女子,徐长青肯定不会再还给朝廷,让她们回两淮老家,让出的这些两淮盐场、田产的利益,反倒还能让朝廷给这些女人们点补贴。
这些女人,对朝廷、包括江南来说都算是不小的包袱,但对已经开始以新兴资本主义为主的海城而言,却都是极为宝贵的财富。
待把她们安置好,走上轨道,海城无疑又要走上新的快车道。
“大帅,衍圣公派人过来,邀请您晚上过去赴宴,好像还有济宁和兖州的一些士绅名流……”
这时,张太平过来禀报。休息了这几天,他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愈发的沉稳,很有模样了。
“嗯,我知道了,到时间我会过去的。”
“是。”
看着张太平快步离去,徐长青不由一笑。
孔胤植这厮办事还算靠谱的,起码对自己的事儿还是靠谱的,计划差不多可以上轨道了。
徐长青也正好利用下午的时间,好好
处理下诸多繁杂的军务。
此时,模范军的主力营地已经搬到了曲阜城北门外,清军因为退的匆忙,许多财物、包括战略物资都来不及运走,在模范军大营内堆成了数座小山。
可惜,看着是不少,也值些钱,但真正价值却不是太高,也就十几二十万两银子的事儿。
多尔衮还是猴精,更值钱的,能带走的基本都已经被他们带走。
现在清军已经退兵,模范军主力一直游弋在外也不是个办法,须知,部队在本土与出征在外,消耗绝对不是一个等量级的,这每天人吃马嚼的,就算徐长青底子厚,也有些遭不住。
现在模范军退兵返回海城便是徐长青的头等要务。
但是,退兵中又有诸多技巧!
不论是曲阜,济宁,亦或是已经开始恢复重建的兖州,徐长青都得亲自筹谋,安排人事,逐渐将模范军的影响力更深刻的渗透到这些区域内。
说白了,就是安插人手!
但是,又不能太过明显与主动,得让这帮人求着徐长青才行。
所以很多重要位置的人手,徐长青都要亲自找这些儿郎好好聊一聊,仔细聊一聊。
……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徐长青在五百亲兵的护卫下,慢斯条理的来到了曲阜城内的一座古老酒楼前。
随行的还有刚刚赶过来的抚宁候朱国弼。
随着马车停下来,已经领会了徐长青意图的朱国弼赶忙太监一般快速下了马车,帮徐长青打开帘子。
酒楼外,孔胤植协同着几十号孔家人与五六十号周围各地的士绅,早已经在此等候多时。
“哈哈,侯爷,真的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侯爷您的风采也是更胜昨日哟。”
孔胤植此时已经领会到了与徐长青默契的好处,一见到徐长青便快步迎上来,老脸都要笑出花。
“公爷,您抬爱啊。呵呵,这些同僚,便是咱们曲阜、济宁周边的士绅名流吧?”
徐长青跟孔胤植打着招呼,也没忘了周围一众眼巴巴的士绅豪族们。
随着徐长青的目光看向他们,这些士绅豪族微微骚动,一个个都是止不住激动的跟徐长青打招呼。
他们早就听闻徐长青的大名多时,但是真正见到,这还是第一次。
徐长青俨然也没有让他们失望。
不仅高大威猛,那种由内而外的强大自信与气势,更是让他们踏实。
再加之有一身紫袍、同样威猛不凡的朱国弼映衬着,更将徐长青的威势推高了一层楼。
一众人寒暄了好一会儿,这才是熙熙攘攘的进了酒楼内。
这座酒楼叫做松月搂。
不消说,自也是家大业大的孔家的产业。
据说,这座占地几十亩的庞大建筑群始建于北宋真宗时,还有着真宗的题字。
或许是为了跟徐长青显摆,也是为了增加他的份量,真宗那句至理名言“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的真迹,孔胤植此时也带了过来,美名其曰,让大家鉴赏。
众人一看到这字,几如要炸开锅,顿时一片惊叹连连。
便是徐长青都有些被震住了。
戳他个姥姥滴,前世今生,听了快一辈子这句话,却还是第一次见到真迹。
不得不说,孔家的底蕴,绝不是常人可及啊。
很大程度上,这应该也是华夏几千年来,唯一的真正流传下来、且流传的极为清晰的第一号士族了。
孔胤植见徐长青这表情,心中也是极为满意,偷偷的凑到徐长青耳边,低低道:“侯爷
,这幅字着实有些特殊,要不然送给您也无妨。不过,老夫还给侯爷您准备了其他的礼物,其中有一副米芾米大家的真迹,等下,还请侯爷您好好鉴赏则个。”
“公爷,您这可就见外了。你我兄弟,情同手足,一起交流嘛!”
有好处不占是王八蛋。
特别是对孔家这种狗大户,徐长青自不会客气。
两人相视一眼,不由都是会心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时,有仆从过来通知,酒菜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入席了,孔胤植忙意气风发的邀请徐长青率先入席。
此时虽是困难时期,但孔家的底子摆在这里,酒宴还是相当丰盛的,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简直应有尽有,恐怕比之御膳都差不了多少。
鲁菜本就是此时的国菜首席,此时烹饪酒席的又是与孔家交好的一位鲁菜大师,几乎瞬时便让人忘了,此时天下还颠沛流离,恍如又回到了盛世歌舞。
因为要开会,所以此时用餐并不是单独的包厢,而是在大厅内。
当然,此时除了徐长青与这一众豪绅们,大厅内也没有其他人。
经过了这一会儿的刻意暖场,气氛也差不多了,众人都是下意识看向徐长青。
徐长青笑了笑,清了清嗓子,端起酒杯,温润的环视众人道:“诸位,诸位,说起来,长青早就想与诸位好好交流一下,却是苦于时局动荡,咱们也一直没有时间。今日,借衍圣公爷的美意,长青便在此借花献佛,好好敬诸位一杯!”
“侯爷,您太客气了,老夫先干为敬。”
“侯爷,学生便在此预祝侯爷龙精虎猛,好运行万里……”
“侯爷……”
这些豪族士绅都是孔胤植刻意挑选,基本上把鲁南、包括周边区域的精华一网打尽,这帮人说起话来自也一个比一个漂亮。
徐长青亲自带这第一杯酒的气氛很快便起来,随之也来到了朱国弼的舞台。
伴随着徐长青泰然如山的坐定,朱国弼与徐长青一个眼神交流,便是端着酒杯笑着站起身来,朗声道:“诸位,借咱们衍圣公爷的宝地,也借着海城侯爷的荣耀,朱某便在此献丑了。”
众人之前便都已经得知了一些细枝末节,眼见这么快就开始上‘肉菜’,都是一个机灵,迅速聚集起精气神。
朱国弼现在已经是徐长青的铁杆狗腿,完全是徐长青的传声筒,他也早已经忘掉了之前与徐长青的小龌龊,反而是狐假虎威,大肆的以此为荣。
见震住了场子,朱国弼不疾不徐的笑道:“诸位,朱某与大家之前有相识的,也有不相识的,但今天,咱们大家也算是都相识了。受太后娘娘委任,受皇爷所托,朱某在此时,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与大家聊一聊。”
毕竟是豪门贵公子,朱国弼的风采还是没的说的,一边说话间,一边朝着南京方向拱手。
场内的气氛迅速安静,众人都是眼巴巴的看着他。
朱国弼俨然很满意也很享受此时的状态,脸上却换上了悲痛表情:“诸位,鞑子此次南下我大明,简直犹如蝗虫过境,着实是对我大明造成了惨重的损失啊。也幸得是海城侯爷与模范军儿郎力挽狂澜,才成功抵住了鞑子的兵锋,还我大明太平!”
众人都是连连点头称是。
见众人愈发上道,朱国弼脸上也露出笑意:“诸位,这人生啊,就是这般。惨痛归惨痛,但日子咱们还得继续过。就比如,两淮地区,乃是我大明的盐业核心,现在,被鞑子这么搞,已经一片凌乱,可我大明百姓总得吃盐不是?大家得拿出个章程来啊。”
第777章 花园偶遇
朱国弼这厮还是有点道行的。
本来不是太复杂的一件事,愣是给他搞的弯弯绕绕,跌宕起伏,不经意间,他俨然成了‘骑士’,徐长青则成了‘圣人’,要拯救万民于水火。
徐长青也只能感叹,‘专业的事情,还是得交给专业的人来做啊……’
哪怕徐长青早已经通透原理,却是绝做不到朱国弼这等厚颜无耻,睁着眼说瞎话,满嘴跑火车。
很快,衍圣公孔胤植打头,连同朱国弼为代表的这帮北方勋贵,加上鲁南及周边的豪绅士族,便开始合计成立‘鲁南商行’的事情,大家将在几天之后,与朝廷和南京的勋贵、豪绅们一起,共同开发两淮这些失落的盐场。
徐长青这筹谋的本质其实藏的并不是太深,就是祸水东引,‘以夷制夷’,但是,‘两淮盐,天下咸’!
怪就怪徐长青抛出的这个诱饵实在是太过诱人了。
长久以来,两淮盐业,一直被把持在南京的勋贵豪族手中,便是朱国弼他们这些北方勋贵得势时都难插进手来,简直水泼不进。
谁曾想,这个契机,竟然能进军两淮盐业?
这让谁又能坐得住?
说的赤果点,这事要是弄好了,就算子孙后代皆是败家子,也可保着几百年无忧了。
更别提,还有徐长青,包括朱国弼这些贵不可言的勋贵们一起凑进来,这是跟大名鼎鼎的徐长青一起合伙做买卖啊,简直跟开挂都差不多了。
也就是小半个时辰,直接全票通过,大家都开始亟不可待的商议起商行成立的细节来,几乎哭着喊着都要给徐长青送银子。
徐长青哪怕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却也被吓了一大跳。
这帮爷们,有点生猛的。
但转而徐长青的嘴角边便止不住的弯弯翘起来。
这帮人动心了便好!
接下来,就算他们想退出也晚了!
不与南京那帮人杀个血流成河,这件事便不算完!
徐长青也完全不怕这帮人汇聚起来,与北方勋贵再成长为一个更可怕的怪物。
北方勋贵从失去了京师就成为了无根的飘萍,早已经没了底子,他们所有的一切,皆是靠徐长青来支撑着,徐长青能把他们推起来,自然也能把他们拉下马来!
而且,盐场不过只是第一弹!
后续,两淮的其他矿产资源,包括大运河河道等诸多诱人的肥肉,都在后面等着呢。
徐长青要用最深刻的方式,让南北两边的精英们,彻底的刺刀见红!
……
一众名流士绅们很快连场面都不顾了,为了占多少分子,简直要赤膊上阵。
便是孔胤植都放下了圣人后裔的体面,扯着嗓子与众人争论个不停。
徐长青这时已经吃饱喝足,对朱国弼使了个眼色,便将这个场子全交给朱国弼负责,自己则是慢悠悠的来到了大厅后的花园,近距离感受这极有底蕴的华美建筑群。
这花园极大,一看几乎都看不到头,至少得十几亩地,恍如宫城一般的效果。
这两天虽是没下雪,但花园里,依然裹着不少圣洁的银白色,加之许多郁郁葱葱的松柏,就像是走进了一座皇家园林。
事实上,这也的确是一座皇家园林,基本上是孔家招待各路帝王准备的。
让张太平等人在几十步外值守,徐长青慢斯条理的漫步在这幽深典雅的园林内,呼吸着幽寒清澈的空气,整个人的心神也是止不住的明快。
此战结束,大清国必定要进入休养生息节奏,
短时间内必不会再有战争风险,不论是海城还是模范军,自也都要抓住这个机会,更加用力的吸收养分,壮实自己的根须。
尤其是此战的影响力是无以复加的。
已经让清军明白,他们再想像是以前那样,进入大明的土地恍如无人之境,已经是不可能!
徐长青也可以真正的好好搞建设了。
不论是海城,青州,亦或是登莱,济宁,曲阜驻地,不仅要大力发展经济,更要进一步加筑军事效用力,将整个山东都连绵成片。
这样,至多一两年的工夫,哪怕模范军还是不能阻止清军冲入境内,却是可以将其困在其中,瓮中捉鳖!
当然,最好的选择,还是‘御敌与国门之外’。
只不过,大明的底子被那些尸位素餐之辈伤的太深了,总需要时间来恢复。
不多时,徐长青走到一个小假山上的凉亭,旁边刻着碑文。
徐长青过去看了看,居然不认识……
不过字写的非常好,磅礴大气,龙飞凤舞,功底极深,这一看便是大家的手笔,应该是记载着某次重要事情。
却也让徐长青不由得便对孔家有点小幽怨。
孔胤植这龟儿子天天跟自己哭穷,却是不防,这龟儿子的随便拿出点字画墨宝,便都是天文数字。
孔家数以千年的积累,岂是常人可及?
哪怕‘乱世黄金、盛世古董’,此时字画墨宝不是太值钱,但用于维护曲阜这不算太大的城池,随便拿出点来就够了。
可惜。
种种原因叠加,徐长青也不好贸然对孔家下手,只能是‘小刀子割肉’,一步一步来。
“玥儿,别跑太快,娘亲追不到了。慢点,慢点,小心摔跤呀……”
正准备点袋烟,好好舒缓下心神,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个极为好听的女人声音。
徐长青下意识看过去。
正看到,一个穿着白色羊绒棉袄、身姿颇为窈窕的年轻女人,正在追前面的一个小丫头。
小丫头跟她娘亲穿的差不多,也是一件羊绒棉袄,下身则是穿着有些臃肿的棉裤,长的颇为灵动,正银铃般咯咯笑着,快速朝徐长青这边跑过来,还一边喊着:“娘亲,来抓我呀,来抓我呀……”
徐长青不由一笑,把烟斗收起来,温润的看向这母女俩。
很快,等母女俩近了些,徐长青却微微皱眉。
刚才隔得远徐长青有些没看清,等走进了徐长青才看到,母女俩的衣服虽然很干净,洗的很白,但是,明显不是太新。
特别是那窈窕少妇的羊绒棉袄,都浆洗的有些破了,与她的气质、容貌俨然有点不符。
说白了,她穿羊绒袄,已经是她男人的失败,不说上好的狐裘,貂皮之类,至少也得是好些的鹿皮袄吧。
“啊呀——”
正思虑间,叫玥儿的小丫头正巧要往徐长青这边这小假山的凉亭上爬,却是一个不小心,直接摔倒在地上,顿时便疼的哇哇大哭起来。
她抬起小手的工夫,徐长青也看到,她的小手已经被沙石磨出血来,徐长青看着都有些心疼了。
忙是三步并作两步,快速冲过去,把小丫头扶起来:“丫头,没事吧,没摔着别处吧?”
说着,徐长青一边仔细的检查着她身上。
这地方正好有个小斜坡,沙子应该是仆从垫上的,就是为了防止打滑摔跤,但小丫头跑的太快,又没怎么看路,正巧摔了个正着。
好在并不是太要紧,除了小手被划破了几道小口
子,问题并不是太大。
“呀,玥儿,娘亲怎么跟你说的,叫你慢点……”
这时,少妇也追过来,本来小丫头正扑在徐长青腿上哭的正惨呢,一看到她娘亲,顿时便愣住了。
“嗳?”
徐长青一时也略有尴尬,忙笑着解释:“这位,这位夫人,某正巧在此巡逻,看到令媛摔跤,这才……”
“谢谢,谢谢您军爷……”
少妇有些不敢看徐长青,忙是过来拉住了小丫头的小手,招呼道:“玥儿,快谢谢这位叔叔。”
“谢谢,谢谢叔叔……”
小丫头此时摔跤了,长了记性,也听话了不少,忙乖巧的感谢徐长青,大眼睛纯正的犹如天上的星辰。
徐长青顿时便止不住露出和缓笑意:“丫头,以后知道听娘亲话了吗?再跑乱可是要摔跤的哟。”
“知道了,叔叔,我再也不乱跑了,小手好疼呀……”
“嘿嘿,没事,叔叔这里正好有些疗伤药,帮你敷上些药就不疼了,好不好?”
“好呀,谢谢叔叔……”
或许是天生的缘分,小丫头俨然与徐长青很投缘,很快便抹掉眼泪,开心起来。
少妇有些无言,根本没料到会发生这种情况,想插话却是插不上,只能借着这个机会偷偷打量徐长青。
徐长青并没有穿官袍,只是一件黑色居多的居家服饰,不过还是根据军.服的样式制作,毕竟,军.服还是更科学一点,穿着舒服不说,真要遇到什么突发状况,动手也方便。
事实上,除了一些重要场合,徐长青已经很久都没有穿过正装了,乃至一些重要场合都需要披甲,也不用怎么穿正装。
这时,与小丫头达成了一致,徐长青笑着对少妇道:“夫人,某这里正好有些疗伤的特效药,不若,您找个地方,给玥儿清洗下伤口,某给她上点药,包扎好、几天就没事了。”
“这……”
少妇明显有些犹豫,雪白的贝齿用力的咬着红唇,犹豫不定。
徐长青虽然表现的很温润,彬彬有礼,也很和蔼,但他腰间配着刀,明显是武人,她可不想跟武人打什么交道。
可刚要拒绝,小丫头却补刀道:“娘亲,我的小手好疼呀……”
“这……”
少妇无奈,忙深深一礼道:“那,那就劳烦军爷您了……”
徐长青一笑:“无妨,举手之劳而已。能认识玥儿这个小仙女,也是我的荣幸。”
玥儿顿时欢喜起来,明显很受用徐长青这话,得意洋洋的看着她的娘亲,好像在说,‘看,别人都说我是小仙女吧?’
少妇无奈的白了玥儿一眼,忙是将她抱起来,一边走一边道:“军爷,奴家,奴家在那边临时住着,稍稍有点远,劳烦您了……”
徐长青被她这一眼的风情有点惊着了。
刚才没仔细看,她一直缩着,待此时无意间看了一眼,徐长青这才发现,她长的着实漂亮,乃至比之顾横波、柳如是都要更甚一筹。
特别是她这种娇娇弱弱、幽静典雅的气质,便是徐长青已经见惯了美女,后宅里更是养了一大堆,却是无一人可出其左右!
这女人,属于越看越好看、越看越耐看的那种,简直犹如勾人的黑洞般……
这边,张太平等亲兵已经跟上来,徐长青却是在背后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离的远点。
张太平等人有些无语,却怎敢反抗徐长青的命令,只能与徐长青拉开了距离,加倍注意力,防止发生意外。
第778章 观沧海!
再来一发三更,感谢太平山三境剑客兄弟的捧场,船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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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凉亭到少妇母女的临时驻地有些远,少妇一个劲的对徐长青表示歉意。
徐长青自不会在意,多走两步反而利于消食,今晚着实是吃了不少,徐长青也开始温润的旁敲侧击,与少妇套近乎,打探她的底子。
少妇本来还很警戒,可看着徐长青与玥儿说的越来越开心,最终,玥儿非要让徐长青抱着,也放松下来,透露出一些。
待少妇低低弱弱的说出她的身份,徐长青顿时便是一个机灵,乃至被吓了一跳。
这少妇,竟然是孔胤植的三女儿,那个小白脸陈俊彦的正牌夫人!
不过,字里行间,少妇明显不是太明快,不只是对陈俊彦,对孔胤植和孔家也是如此。
这时,前方已经出现了一排不甚高大的建筑物,烟火气息很浓。
少妇的娇躯也忍不住紧张的扭捏起来,贝齿几乎都快要把嘴唇咬破了,艰难的对徐长青道:“军爷,您,您别在意,奴,奴和玥儿这次过来,是在厨房帮厨的……”
“这……”
徐长青是真的被惊着了。
什么玩意?
这么可人的美少妇,更是孔胤植的女儿,孔家的三小姐,居然要来厨房帮厨?
这里面,俨然不正常!
但此时徐长青肯定不会贸然,笑着讨巧道:“夫人,您还真是身体力行,想来厨艺不错吧?”
少妇愣了一下,没想到徐长青居然非但没有看不起她,反而是主动岔开了话题,心中不觉温暖,苦笑道:“还成吧。奴,奴也是偶尔才过来。最近这战火连天的,松月搂都好久没开火了……”
说话间,少妇绕道一侧,推开了一扇小门,“寒舍简陋,有劳军爷了……”
徐长青的脸色微变,但很快便恢复正常,笑道:“夫人您客气了。能劳烦夫人给在下找些酒来吗?再找一点点棉花和绷带,蒸馒头的干净笼布也成。”
“嗳?好。军爷您稍待。”
少妇似乎接受现实了,没多说什么,快步去厨房找东西。
徐长青也笑着领着玥儿,进入了这间‘仆从房’。
而且,这件仆从房,还是仆从房里的下等房连个窗户都没有的……
更甚者,隔壁不远就是茅厕……
好在松月搂家大业大,里面倒是不缺炭火,此时炉子还在烧着,室内很暖和。
却也就鼻屎大的地方,除了一张也就仅容母女俩栖身的小床,便只剩一张桌子和两把破椅子。
玥儿此时却是极为欢快,终于来到她的地盘了。
她也就四五岁,处于将懂事半懂事的状态,还不理解母亲的难处,娇笑着对徐长青介绍她写的字,还有一些她画的画。
徐长青看了一下,不由咋舌,更有些汗颜。
究竟是书香门第啊。
玥儿现在写的字,便已经远远超出徐长青许多,不仅扎实厚重,而且有着一种女孩子独有的潇洒。
徐长青随即也不吝赞美之词,将小丫头夸上了天,顿时将小丫头逗得眉开眼笑,直将徐长青引为知己,又数落她娘亲对她要求多么严苛,这样她还不满意。
徐长青一边与玥儿说着话,心中却是直发冷!
狗日的孔胤植和陈俊彦,简直是暴殄天物、丧良心啊,这他娘的办的是什么事
儿?!
不过,徐长青也明白,这里面肯定是有隐情的,正常状态,这位三小姐不可能混的这么差。
难道,是她性格有缺陷,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儿?
这时,少妇已经已经回来了,带来了一小壶酒,还有一点点新棉花,却是不知道徐长青要怎么做。
徐长青忙笑着解释:“酒和棉花是用来消毒的,就是把玥儿手上的伤口处理干净,放心,不会太疼的,玥儿最乖最坚强了,能忍住吗?”
玥儿有点害怕,但看着徐长青鼓励的眼神,也找到了不少信心,勇敢的点了点头。
少妇想说些什么,但犹豫了一下,终究没说出口。
眼前的状况,不管怎么看,徐长青都要比她专业许多。
为了让玥儿安心,徐长青先取出来一瓶精装的疗伤药,让玥儿仔细看了下,又给她说起了这疗伤药的来历,这才是趁着这个间隙,帮她清理小手上的伤口。
徐长青这疗伤药肯定不是还没有现世的‘白药’,但也是御医张老爷子精心打磨的秘方,效果很不错。
而在海城,徐长青也一直在与张老爷子等名医探讨,研制白药。
说起白药,具体配方徐长青肯定不知道,但是却听过白药的创始人曲焕章的那个故事。
传说曲焕章年轻时上山采药,看到两条大蛇打架,其中有一条大蛇败了,伤痕累累,却是在一颗三七下磨蹭了一会儿,伤口便都不再流血。
曲焕章大为惊奇,随之,便仔细研究,百般改良之后,威名盖世的白药终于问世了。
白药在很大程度上,绝不逊色与青霉素这种直接改变人类进程的物什,特别是对此时的冷兵器时代。
当然,青霉素徐长青也了解一些,是从**的小甜瓜上提取,只可惜,现在的科技树,俨然还到不了这种程度。
不过徐长青不气馁,一切皆有可能不是吗?
只要海城的局面进一步稳固,各方面都有条运转,徐长青有理由相信,他一定会聚拢更多更强力的人才,先人一步,改变历史的进程!
此时白药其实已经有了不少成果,或许用不了太长时间,便会有好结果了。
到那时,模范军的全方位素质,无疑要得到进一步提高!
而且,这绝对是个超级摇钱树!
君不见,后世我华国建国初期,白药可是出口的大头之一,更不要提是此时了。
看着徐长青轻飘飘的便是帮玥儿清洗完伤口,玥儿甚至都没哭一声,便上好药处理完毕,又耐心帮玥儿包扎好,少妇看徐长青的眼神也越发的柔和,低低道:“军爷,谢谢,谢谢您,奴和玥儿真是碰到好人了……”
徐长青一笑:“夫人,您太客气了。那行,时候也不早了,某也不在这给您添乱了,便先告辞一步。”
“嗳……”
少妇明显想感激下徐长青,但是却苦于她这陋室,俨然是拿不出什么感谢徐长青的东西,尴尬的呆在当场。
玥儿这时终于哭了,“叔叔,您,您现在就要走了吗?再陪玥儿一会好吗?玥儿还没给您写字看呢?”
“这个……”
徐长青正踌躇间,少妇也回神来,忙道:“军爷,您稍待,奴,奴给倒碗热水喝……”
看着少妇忙前忙后的开始烧水,徐长青苦笑,这娘俩,到底怎么个情况啊。
玥儿见徐长青不走了
,高兴的爬起来,拉着徐长青来到桌子边,便开始铺纸磨墨,准备给写字给徐长青看。
徐长青犹豫了一下,也没有着急走,坐在了玥儿旁边。
不远处,少妇一边烧着水,一边看着这温馨和谐的一幕,嘴角边微微露出一丝笑意,但转而便是黯然神伤。
徐长青自是注意到了这一幕,看着这连个窗户都没有的小房间,心底里深深叹息一声,‘卿本佳人,奈何至此啊。’
随着玥儿开始写字,徐长青再次被惊着了。
究竟是有着圣人血脉,小丫头一拿起粗壮的毛笔,整个人的气势都不一样了,龙飞凤舞间,一首《观沧海》便铺展开来。
而且,竟然还是徽宗赵佶的瘦金体!
徐长青着实无法想象,玥儿才多大!居然已经能写曹阿瞒的旷世大作……
但现实就在眼前摆着,玥儿行云流水的写着:“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
这他娘的,里面的字,连徐长青都不认识,小丫头却写的恢弘磅礴,一气呵成……
这让徐长青简直怀疑自己的智商了……
难道,他还不如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娃……
少妇看到这一幕,俏脸上终于露出了真正开怀的笑意,仿似,只有这个时刻,才是她真正开心的时候。
“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幸哉甚哉,歌以咏志……”
“咚咚。”
“三姐,你在吗?我是芹儿啊。”
正当玥儿就要写完这首《观沧海》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而且还是个熟悉的声音。
这声音顿时让徐长青与少妇同时都有些紧张起来,两人下意识的相视一眼。
少妇的俏脸不自禁便红了,愈发的娇艳动人,雪白的贝齿又要把嘴唇咬破,但她这次反应不慢,片刻,蚊子般低低道:“军爷,还,还劳烦您呆在屋里,不要出去,免得,免得多生事端……奴,奴去去就来……”
“嗳,好。”
徐长青自是明白‘寡妇门前是非多’的道理,更何况,这位三小姐现在还不是寡妇,那是非就更多了。
门外来人又是孔芹。
一旦被孔芹看到他徐长青此时处在这里,还真不是太好说。
叮嘱完徐长青,少妇又看了玥儿一眼。
玥儿明显领会了她娘亲的意思,乖巧的点了点头,默不作声。
少妇这才放下心来,忙整了整衣襟,快步来到了门口,招呼道:“芹儿,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等下,我马上给你开门……”
但她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式,让本来没有什么波动的徐长青也止不住不自在起来,周身血液更是有些躁动……
这他娘的叫个什么事儿?
明明是做好事,怎么搞的就像是……被人给抓奸了一样……
不过心里虽然不爽,徐长青还是靠墙根靠了靠。
这也是这房间的唯一好处了。
门口在右,桌子在左,相隔虽是只有个三两步,但是角度很刁,徐长青藏到墙边,都不用钻桌子底床底的,门口,哪怕是进门口里来一点,都是看不到他这边。
少妇一边与门外的孔芹说着话,一边偷偷观察徐长青这边,见徐长青明白了她的意思,藏好了,她也终于放下了心,饱满的胸脯用力起伏,俨然长舒了一口气,小心打开了门。
第779章 爹只想把娘送人
“三姐,你做什么哩,这么慢,玥儿在写字吗?”
孔芹说着就想进屋来,少妇却忙把她拦住,强撑着掩饰道:“让她自己练字吧,屋里太小,还没外面透亮。芹儿,你今晚没事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看少妇拦在门口没让她进门,孔芹也不以为意,她是很了解她三姐的自尊心的,有些羞涩的笑道:“倒也不算是没事。等下,有可能要见那位海城侯爷。不说这了,三姐,我给你带来些好东西。”
“呀。这是……《草舍杂谈》?这是《山海经》?还有《西游记》?芹儿,你从哪里弄来的?”
“嘻嘻,三姐,我厉害吧?这都是我借着那位海城侯爷的名义,让管家从济宁那边搜罗的。可惜,现在时局不畅,要不然,肯定还能找到更多的好书。”
“臭丫头,得亏你还记得姐姐……”
少妇情绪明显有些波动,似乎在抹眼泪。
孔芹忙道:“三姐,你看,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对了,我这里还有些碎银子,你先拿着,给玥儿买点衣裳。以后天就冷了,千万别冻着玥儿……”
少妇似乎翻脸了,“芹儿,我不要你的银子,我会自己赚银子的,我也绝不会让玥儿冻着。”
“三姐~~。”
孔芹拉长了语调,“我知道你有骨气,可,干嘛跟自己过不去?陈俊彦不是东西就算了,你没有必要拿自己撒气啊。你这样,何苦来哉?”
“芹儿!”
少妇语气愈发冷厉:“是陈俊彦让你过来的吧?他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要这样,以后就别来找我了!”
“三姐,陈俊彦怎么可能使唤的动我,我是自己想才过来。”
孔芹听少妇这种口气,似乎也有点很生气了,“三姐,你干嘛跟个刺猬一样,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芹儿,谢谢你,但是,我就是不想好好说话了。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我孔夕已经和孔家没有任何关系。你以后也别再来了。”
“三姐你,哼,你真是不可理喻!”
孔芹说完似乎气冲冲的走了,只留下少妇孔夕靠在门口,低低啜泣不止。
这边,徐长青眉头不由微微皱起来。
两女的对话虽是略有凌乱,但跟徐长青预料的倒也差不多,少妇孔夕与夫君陈俊彦感情并不好。
而且,通过这对话里面,徐长青还摸到了一层,孔夕跟孔胤植的关系似乎也有点问题。
“叔叔,娘亲她,她哭了……”
玥儿这时忽然出声道,纯真如星辰的大眼睛里满是没有安全感的惊慌。
“嗳,没事。可能是有点小事吵架了,玥儿乖,别担心。”
徐长青笑着摸了摸玥儿的小脑袋。
其实他无心插手别人家的家务事,可孔夕这,明显有点怼天怼地怼空气了,这显然不是个好现象。
在没有能力把生活干趴下之前,一味的由着自己乱来,只会让事情越来越坏,乃至没有回头路。
孔夕显然不是那种剔透之人。
照她这么搞下去,众叛亲离已经不远了。
感受着徐长青带给她的温暖,玥儿的状态稍稍好了些,却愈发的令人怜惜,恍如一株寒风里孤苦无依的小草……
这时,孔夕也回过神来,忙抹掉眼泪来到了房间里,强自挤出一丝笑容道:“军爷,让您……见笑了……”
或许是徐长青已经识破了她的一些底子,在说出这句话后,她反而是放松了不少,破罐子破摔一般。
这让徐长青又有些皱眉。
孔夕这小娘皮,漂亮是真的漂亮,简直没的说,但她这种性子,套用鲁迅先生的名言:“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连带着她这漂亮皮囊的魅力都消减了许多。
这就像是后世的人们,总是把所有的热情、耐心,都给了工作,给了工作中的人们,回到家后,却是对家人从没有好脸色。
这一点在女性身上尤为明显。
徐长青的声音不自禁也冷了三分:“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吗。夫人,您客气了。”
见徐长青明显有点泛冷了,孔夕美眸中有一抹痛意闪过,不过片刻便释然开来,陪笑道:“军爷,奴这里简陋,也没什么好招待您,您在这稍待,我去给您拿点小菜来。”
孔夕说着便匆匆离去。
徐长青忽然感觉,自己似乎有些苛责了。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孔夕能把玥儿教成这样,明显不是笨人,她堂堂孔家大小姐,夫君也是陈俊彦这种肯定是精挑细选的公子哥,却是沦落到此时……
事情绝不寻常!
特别是看到玥儿小兽般惊慌的眼神,让徐长青感觉,他有必要跟一下。
哪怕不是为了孔夕这俏娘们,也是为了玥儿。
总不能让这么可爱的小丫头,一直在这种环境下生活。
不多时,孔夕端来三个小菜,一个凉拌咸鸭蛋,一个冷盘花生米,还有一盘猪皮冻,却是几乎没有猪皮,全是清冻。
孔夕有些凄惨的笑道:“军爷,奴实在没有什么好招待您的了。若不嫌弃,您吃几口暖暖身子……”
“……”
徐长青心里叹息一声,面上已经恢复了洒脱笑道:“夫人厚爱,某恭敬不如从命。”
吃了几口,徐长青眼睛顿时一亮。
这几个小菜,看着不是太好看,竟比大厨烹饪的还要更为鲜美,只可惜没有美酒助兴。
正寻思着要不要让张太平他们去搞几壶好酒来,外面,张太平在外面轻轻敲门:“爷,那边有些事情……”
不得不说,张太平这小子悟性真的可以的,完全没有破坏徐长青的‘好事儿。’
徐长青‘嗯’了一声道:“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叔叔,您,您要走吗?”
玥儿眼睛里顿时露出不舍。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有徐长青在这,她就分外的心安,前所未有的心安,但徐长青此时要走,她就像是心里被抽去了什么珍贵的东西一样,满是不舍。
旁边,看到徐长青要走,孔夕本来稍稍松了一口气,可看到玥儿这模样,她又忍不住更难过起来……
徐长青想了想笑道:“夫人,这样吧。某在那边还有些许公务,一会儿就能处理完。若不嫌弃,某在拿些酒菜来,咱们喝一杯如何?”
放在寻常时候,徐长青这提议绝对是冒昧的,但此时徐长青却在对孔夕使眼色。
孔夕也不傻,瞬时便明白了,这是徐长青想给玥儿加餐。
犹豫了一下,她轻轻点了点头。
“行。那某先行告退!”
出了这小房间的门外,徐长青不由长舒了一口气。
张太平赶忙恭敬过来禀报:“大帅,衍圣公差人过来询问,您今晚要在哪里下榻……”
之前徐长青已经来过曲阜一次,孔胤植一直想留徐长青在曲阜城下榻,他好把孔芹送上门,生米做成熟饭,与徐长青更亲密,但徐长青却没给他这个机会。
今晚,若是没有玥儿母女的事情,徐长青肯定不会在这边下榻的,此时肯定是在军营更稳妥,不过有玥儿母女在,事情就不能寻常而论了。
思虑片刻,徐长青道:“今夜,就在这松月搂下榻吧。不过,你现在便派人过去告知衍圣公,就说本帅喝多了,先休息了,有什么事明早再说!
“是!”
张太平已经明白了徐长青的意思,就要去执行。
“慢着。”
徐长青又叫住他,低声道:“另,你派人知会后厨,搞几个好菜来。算了,让我想下,弄个四喜丸子,再来一盆羊肉汤,另,炸个甜糯米丸子,多炸点,再炒一份海参来!再来一张羊肉饼和几碗热米饭!”
“是!”
张太平赶忙去忙活。
徐长青回头看着十几步外没有窗户的小房间,确保玥儿母女俩没听到,闷着头点燃了一袋烟。
袅袅烟雾在寒风中升腾又消散,徐长青的思绪也随之飘远。
不多时,张太平快步奔回来,恭敬禀报:“大帅,都安排好了。您下榻的地方,就在这边不远的秋园,卑职已经安排好值守,这边的道路也咱们的人控制了,卑职现在去等菜……”
看着张太平顺利将自己的意图揣摩的精确,徐长青的心神也舒展了一些,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
张太平精神也是为之一振:“是!”
张太平离去,徐长青忽然有些好笑,好像是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很快,张太平便和两个亲兵把热气腾腾的饭菜端过来,徐长青想了一下,直接让他们把饭菜端到了房间里。
看到陌生人,玥儿本来还很紧张,但看到徐长青进来,张太平他们出去,忍不住欢喜起来:“呀,炸糯米丸子……”
徐长青溺爱的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喜欢吗?叔叔专门给你点的。”
“喜欢,太喜欢了,谢谢叔叔,谢谢叔叔,我已经快一年没有吃到糯米丸子啦……”
小丫头欢喜的几如要炸开。
孔夕则有些惴惴不安的道:“军爷,这,这怎能劳您破费……”
“无妨。”
徐长青一笑:“能让玥儿开心点,花点银子不算什么。”
说着,徐长青给孔夕倒了杯酒,“夫人,萍水相逢,也是缘分。感谢夫人的招待,咱们同饮一杯。”
孔夕犹豫了一下,倒也没拒绝,只是眼眶有些发红。
片刻,她很郑重的端起酒杯,对徐长青示意一下道:“今日,多谢军爷。奴先干为敬。”
说着,她很果决的喝完了杯中酒,却又道:“军爷,奴实在不甚酒量,只能陪您喝这一杯了。”
她话说的虽是婉转,可其中那种保持距离的意思却是明白,这让徐长青对她的观感也好了不少。
这小娘皮,骨子里还是有着一股韧劲的。
若不是有玥儿的存在,恐怕,徐长青也没办法跟她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与交流。
徐长青喝掉杯中酒,也没有为难她,而是与玥儿说笑起来,让这小丫头多吃些东西,特别是海参。
小丫头正值长身子的时候,吃太差可不行。
而与她聊了一会儿,徐长青心中不由更为心疼,小丫头已经快七岁了,却是长的这么小巧,跟四五岁也差不多……
看徐长青与玥儿聊的很好,孔夕也不再在桌子边坐着,而是去了炉子边照看炉子,与徐长青保持着距离,眉眼间时而露出真心的笑意。
她显然已经很久都没有享受过这种安稳温馨的生活了。
玥儿毕竟年幼,与徐长青聊了一刻钟多便有些遭不住了,也没吃多少东西,昏昏欲睡。
徐长青温柔的哄着她,正准备把她哄睡着好回去,忽然听到玥儿道:“叔叔,谢谢你,你比爹对玥儿可好多了,爹只想把娘亲送人……”
“嗯?”
徐长青顿时一个机灵。
本来他都忘了正题,此时玥儿一提醒,瞬时让徐长青清明了多半。
第780章 卑鄙无耻至极!
若非情非得已,徐长青是真不愿套玥儿这小丫头的话,来打开突破口。
但孔夕就像个闷葫芦,别人徐长青此时也着实借不上力,便只能是由玥儿来打头阵了。
这时,炉子边的孔夕已经昏昏欲睡,几乎就要靠在墙根睡着了。
玥儿也差不多了,几乎要睡着。
徐长青怕被孔夕发现,便没有直接把玥儿抱到床上,而是与她靠在一起,一边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哄着她,一边顺着她的话往下问。
“玥儿的爹爹吗?”
“玥儿的爹爹好坏。叔叔,他从来都不照顾玥儿,也从来都不给玥儿好脸色看,玥儿好怕他……”
“外公?”
“外公也不喜欢玥儿,玥儿也不知道为什么……”
“爹爹为什么要把娘亲送人?”
“玥儿也不知道,只是无意间听到,好像是,爹爹和外公要娘亲去讨好一个城外的大人物,要不然,曲阜城都要被他们打破了,外公和爹爹都要死……”
好不容易问完了最后一个问题,玥儿终于撑不住,靠在徐长青怀里甜甜的睡过去。
哄着玥儿睡的更安稳,徐长青的脸色却是阴翳如水!
纵然玥儿还小,信息略有零碎,但徐长青并不用怎么费力便是摸到了其中核心!
孔胤植和陈俊彦要把孔夕送人,俨然不是太久的事情,而是,就在这段时间!
但孔夕要送给的人,肯定不是他徐长青!
这也就意味着,那位大人物,必定是大清国方面的!
狗日的孔胤植,这他娘是典型的吃里扒外啊!
只是,此时让徐长青都有些不解的是……陈俊彦明明是孔胤植的女婿,孔夕的夫君,怎么也会掺和这种事,乃至是甘愿把老婆送给别人,情愿‘戴绿帽’?
这里面的水,俨然有点深的。
“呀,玥儿睡着了吗?”
这时,昏昏欲睡的孔夕终于回过神来,忙是过来,从徐长青这边把玥儿抱起来,小心的放到床上,开始帮她脱着衣服。
看着她窈窕的背影,嗅着她身上极为好闻的袅袅幽香,徐长青并没有着急,而是等到她把玥儿完全安顿好,盖好了被子,这才出声道:“陈夫人,咱们能聊聊吗?”
本来孔夕回头就想把徐长青赶走了,暮然听到徐长青陡然换了对她的称呼,不由一个机灵。
‘陈夫人’这个词,对她来说,已经略有遥远了,很久都没有听人这么喊过了。
忙是回身来,惊讶、诧异、又带着三分惊慌的看着徐长青,“军爷,您,您有什么事吗?”
徐长青一笑:“也没什么事情。就是想跟夫人聊聊,为何,你的夫君、父亲,竟然,要将你送给别人!”
“……”
孔夕本来就极为白皙的俏脸,刹那间便是一片惨白,本来还留有的三分困意陡然也消散无踪,惊惧的看着徐长青道:“你,你问这个干什么?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什么人?”
徐长青冷冷一笑,直接把腰间的佩刀拍在了桌上。
当然,玥儿已经睡着,徐长青肯定留了力,几乎没发出声响:“你看我像什么人?你们曲阜孔家,本是圣人后裔,食我大明俸禄,备受恩宠,却是恩将仇报,背国投敌!孔夕,孔三小姐,你可知罪?!”
看着原本温润的徐长青陡然化成了一头
饿狼,孔夕单薄的娇躯直哆嗦,根本无法面对徐长青的威势了。
徐长青看着她这可怜模样心中也有些哀叹。
若但有选择,徐长青绝不愿用这种方式对待她,可惜,曲阜城下的水又深又浑,不下点猛药俨然很难打开突破口。
若不是徐长青无意间碰到了孔夕母女,便是模范军在城内的夜不收,都是没有摸到此事。
可想而知这事情到底是有多深。
“扑通!”
孔夕这时终于回神,一下子跪在了地上,惶恐无措道:“军爷,这,这不该民女的事情啊。民女只是一届弱女子,虽是孔家出身,却,却早已经出嫁多年,又怎能知道这种事情啊……”
“呵呵!”
“死到临头你还敢狡辩!你是嫁出去了,可这事情,正是你夫君陈俊彦一手谋划,难道,你还说不管你的事儿?!”
“这……”
孔夕已经惊悚的不成模样,眼泪横流,却还保持着一些清醒,看看徐长青,又看看已经睡着的玥儿,越发的痛苦。
徐长青这时故意叹了口气道:“念在我与玥儿投缘的份上,便也不再太难为你!咱们换个地方,继续审!但是,你若敢有半句虚言,某现在便可代表朝廷,直接将你斩于当场!”
“这,民女,民女遵命……”
……
不多时,徐长青和孔夕便换到了隔壁不远处的一个房间。
这是个厨师的房间,比孔夕母女房间的条件要好太多了,至少五六十平方,各种家具、物什,皆是齐全。
此时,这边早已经被徐长青的亲兵全权掌控,房间里已经点起了温暖的炭火。
孔夕也看到了外面值守的几十号亲兵,明白徐长青的身份有点非同寻常,愈发的畏惧与颤抖。
“说吧。你与你夫君,到底有何筹谋?!若敢有半句虚言,莫说你了,便是某,恐也保不住玥儿!”
徐长青大马金刀的坐在了椅子上,居高临下的俯瞰跪在地毯上、颤抖如筛糠的孔夕。
“这……”
孔夕已经凌乱大半,却又还有着一丝清醒,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无比尴尬又痛苦。
“呵呵。孔三小姐,看样子,你是不见黄河不死心了那!既然你这样维护你夫君陈俊彦,那,本官也没什么好审的了!你就来替陈俊彦背这个黑锅吧!”
“不!”
“不是!军爷,奴我……”
徐长青一提到陈俊彦,孔夕的情绪终于有了崩溃的征兆,急急道:“军爷,奴我,我早已经跟陈俊彦分居多年,早已经没有任何感情,堪比仇人,我,我怎会包庇他,怎会与他同流啊。军爷,奴冤枉,冤枉啊……”
“你冤枉?”
徐长青冷笑:“谁知道你们现在这做派,是不是装出来?你有什么证据表明,你和陈俊彦已经没有关系,事情皆是陈俊彦所为?”
“军爷,奴,奴实在无言开口啊,家丑不可外扬啊……”
孔夕痛哭流涕,拼命对徐长青磕头。
徐长青心中虽有不忍,戏却是得继续演下去,只能继续强撑着冷冽的质问。
孔夕听到徐长青说出的恐怖下场,终于撑不住了,凄惨道:“军爷,奴说,奴全都说,军爷,您是明是非的人,您一定要为奴做主啊……”
说着,她哆嗦的更厉害,恍如被秋风扫起的落叶,只留
有最后一口气,无比艰难的道:“奴,奴在九岁时,便与人订下一门亲事,但那人并不是陈俊彦,而是济宁府的一户人家。奴的娘亲与其有旧,两家人早有来往。奴与未婚夫感情也极好,小时候便常一起玩耍。可后来,奴快要和未婚夫成亲了,变故突生……未婚夫一家人,在去南京采买结婚物什的时候,在路上遭了劫难,全都……”
这几乎是戳开了孔夕心底深处最深的伤疤,她几如用尽了全身最后的力气,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奴的未婚夫一家罹难后,娘亲也受到影响,她身子本就不好,没几天,就病重去世了。奴也成了这曲阜城的灾星。那年,奴正好十七岁。本来奴已经不报希望,想长伴青灯古佛了却此生,谁知,没过多久,父亲忽然来找奴,要给奴重新说门亲事……”
“这门亲事就是陈俊彦家!”
“陈家是兖州富户,经营多种生意,陈家的祖上,还曾经在京里做到侍郎之职,在周围很有势力。奴不想嫁,却没办法。隔了几个月,便嫁给到了陈家。但是……”
孔夕说着,简直伤心欲绝:“新婚夜,奴,奴没有落红……陈俊彦就像是疯了一样,差点把奴活活掐死……新婚回门的那几天,奴简直生不如死……本来奴还指望回家告知父亲,让父亲给奴做主。可,回到曲阜,不知道陈俊彦给父亲灌了什么**汤,父亲根本不给奴说话的机会……”
“后来,奴实在受不了了,想一死了之,却发现,有了玥儿……”
“不知道为什么,有了玥儿后,陈俊彦突然对奴好了许多,不再打奴,也不再骂奴,奴也没想太多,想着既然已经这样,就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吧,把玥儿养大。可好日子没过几天,陈俊彦便天天不着家了,不知道在忙什么。公婆根本不理奴,奴和玥儿甚至没饭吃……无奈之下,只能回曲阜来。父亲却根本不理奴,还让奴滚回兖州。”
“军爷,可奴知道啊,回兖州,奴根本就没有活路啊……便偷偷留在曲阜打点零工……也幸得娘亲自幼教导奴研习厨艺,奴得以在曲阜好几家酒楼兼职。谁知,也正因此,躲过了那场大劫……兖州撑破,鲁王府被付之一炬,几十万百姓流离失所,奴躲过去了。”
“却不料,在曲阜这边的安生日子也没过几天,就又碰到了鞑子围城。也正是鞑子围城之后,奴才知道,陈家虽是在兖州的浩劫里灰飞烟灭,但陈俊彦还活着,并且一直在曲阜。”
“奴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与父亲说的,竟,竟想将奴送给一位鞑子的大员,父亲竟然还答应了……若不是海城侯爷前几天在九仙山大败清军,奴,奴恐怕已经拉着玥儿上吊了……”
说到此,孔夕已经完全不成模样,眼泪都快要把周围的地毯湿透,几如要凋零在此刻。
徐长青知道其中有曲折,却也没有想到,这里面曲折竟然这么无言,简直就像是一出狗血的台剧。
但到此时,徐长青也基本上捋顺了其中核心,孔胤植这龟儿子的,面上人五人六,实则一直在首鼠两端,简直卑鄙无耻至极!
想了一会儿,徐长青给孔夕倒了杯茶,语气平缓了一些,“你别哭了,喝口茶暖暖身子,缓缓。既是……如此,你的罪名,应该不会太过。但有些核心事情你还没有交代清楚。先说第一个吧。你……跟陈俊彦,中间的龌龊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与你的前未婚夫,已经……所以他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