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大胆的女子
顾君酌不过轻描淡写说了这样一句话,在场的人却都有些惊讶不已。
小青虽然同顾君酌接触不多,但既然是殷童带来的,自然是好人,再加上此番与顾君酌也算是第二次见面了,瞧着方才虽然面无表情但却一副和和气气的模样。
小青下意识以为这人不过是性子寡淡了一些,其实却也是个极好相处的罢。
谁知道,上一秒眼看着小竹子将其哄得有些动容了,下一秒却忽然说变就变。
眼前这个男子喜怒无常的性子倒是让小青好生见识了一番。
而殷童却是听到这句话后,心一阵阵的肉痛,她瞧了瞧手中把得死死的酒坛子,只觉得心都要碎了。
自家这个,别的什么都好,就是这无缘无故吃醋的毛病实在让人头疼,还有管自己吃酒的严厉也是一日胜过一日。
殷童欲哭无泪,不,这果子酒可比她之前日日去国宗门厨房偷的烧菜烈酒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此番她绝不罢休!
然而,最苦的莫过于呆若木鸡的小竹子了。
回想起方才在主殿里凌鹭的警告,小竹子只觉得腿肚子都在发抖。
什么鬼玩意儿,二十大板啊!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从小被养在宫里头,小竹子自然见识过那些板子的威力,别说重的会一失手夺了一条年纪轻轻的性命,就是轻的,也是好一顿皮开肉绽,那滋味儿,还不若将人放在火堆里一把火快速烧了要来得直接。
简直是生不如死都不为过。
一想到无法完成任务,自己便没什么好日子过,想到这几日过后就要端着个血肉模糊的屁股日日躺在床榻上倒吸凉气。
小竹子便忍不住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了,他想也不想,便“扑通!”一声跪在了众人面前。
小青被吓了一跳,连忙要去扶他。
她从小跟着凌鹭,凌鹭向来是个和气的主儿,甚少罚过什么人,所以她长此以往在这宫里,倒是养了个难得的菩萨心肠。
就算凌鹭当了皇帝后,她被升任那权位大的掌事姑姑,却也还是和颜悦色的。
故而瞧着如今小竹子这样,她实在有些于心不忍。
可小竹子铁了心肠,死都不愿意起来,就那样跪得好像一只瑟瑟发抖的小兽。
“求顾师尊高抬贵手,饶了奴才一条小命吧!”
顾君酌也有些诧异小竹子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但他决定先按兵不动,听听其所言。
殷童也被吓了一跳,她将酒坛子又放了回去,也帮着小青去扶他。
可是小竹子事关性命和自己的小屁股,怎么都不愿意起来。
殷童见无法强迫,叹息道:“你这小太监,做什么事?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行此大礼?方才我听着也没怎么啊,你就突然这样,实在不合适吧?”
殷童还是不习惯宫闱里那些跪来跪去的东西,着实麻烦了些,也特别让人不舒服。
小竹子哭着摇了摇头,说道:“姑娘有所不知,方才顾师尊说了,要奴才将这些东西原封不动带回去,这句话,就是在要奴才的命啊!”
殷童更加不解了,“一句话,怎么就事关你的性命了?”
小竹子哭哭唧唧的,喘着气儿将主殿里凌鹭对他的警告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殷童耐心听罢后,有些恼怒,“这个凌鹭,如今倒是动不动就威胁人的性命了?!”
顾君酌见殷童对凌鹭生气,心中有些暗喜,他面不改色,对小竹子说道:“你先起来吧。”
小竹子仍旧固执地摇了摇头,那一抹鼻涕水儿还耷拉在鼻子上,显得十分搞笑。
殷童却是像拎小鸡子一般将他一下子提溜起来。
在小竹子还有些诧异的时候,殷童愤愤不平地说道:“走,我跟你去见他,让我去说!保管你小命不丢!还有,你不用担心,这些东西就先放在这里!”
眼见殷童已经做出了决定,顾君酌嘴角带着笑意,随意道:“跟着小青,别乱跑了。”
“你放心吧,还有,待我回来那酒我还要尝的,不许趁机丢了它!”殷童嗔怪道。
顾君酌眼含笑意,“去吧。”
殷童转头对小青使了个眼色,“小青,带路!”
小竹子和小青眼见如此,都颇有些为难,小青拽了拽殷童的衣袖。
“姑娘,别了吧,皇上日理万机的,实在不好去叨扰。”
小青是知晓殷童在凌鹭面前的分量的,故而十分担心凌鹭,小竹子却是怕殷童去了反而适得其反,等会皇帝若将怒火彻底发泄在自己身上,那就糟糕了。
谁料殷童作出决定的,就不会轻易改变。
殷童坚定地说:“小青你可真爱说笑,今日可是帝后大婚的好日子,他难道还能在今日继续批什么奏折不成?带路!”
“……好,好吧。”小青勉强应下了,心中只得帮凌鹭祈祷。
皇上啊,等会您可要自求多福啊……
主殿这边,凌鹭差遣了小竹子去凤宸殿那边后,就开始假寐起来。
今日照例是要等着卫清忧那边梳妆和打扮,不过今日卫傅并未过来,而是像其他大臣一般早早儿地就去凤宸殿那边等候了。
凌鹭现下有些兴致缺缺,只觉得无聊了一些,便索性靠在榻上假寐起来。
谁知眯着眯着,居然悄无声息进了梦境。
梦里,居然出现了殷童!
看到殷童那张娇俏可爱的脸庞,凌鹭心中暗动,他一步步靠近她,而她却是并未抗拒。
她在他面前笑得似那花蕾一般美好,让凌鹭险些把持不住,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却没有见到顾君酌的身影。
凌鹭放下心来,原来此刻眼前这个殷童是属于自己的。
见到她只对自己笑,凌鹭再也抑制不住多时来对她的念头,上前张开臂膀就要将一直喜欢的佳人拥入怀中。
忽然,一个柔弱的声音响起,凌鹭连忙停下,转头一看,却不知道何时,卫清忧竟出现在两个人的身旁。
梦里,卫清忧哭得几乎要肝肠寸断,伤心的模样让凌鹭只觉得心疼不已,他放弃了殷童,抬脚就要跑去安慰卫清忧。
那到底是陪伴他多时的女子,也是将所有都付出给自己的女子,凌鹭如何不牵肠挂肚?
可偏偏就在这里,殷童却忽然也怒了,她不知哪来的力气,拉住自己纠缠不清。
凌鹭犯了头疼,又想去拥抱殷童时,卫清忧却也拉住自己,哭诉个不停。
凌鹭眼见两个女子争吵个没完没了,一定要自己给个说法,对于究竟选择谁时,凌鹭愈发不知所措。
一边是从前的念想,一边是如今和以后的相伴。
凌鹭只觉得整个人都要被分成两半儿了。
殷童……
卫清忧……
凌鹭只觉得自己是如此的负心薄幸,实打实是两个都对不住,他难受极了,忽然仰天大喊一声。
谁知道,这一声呐喊,竟将他从揪心的梦境中拉回了现实。
他一瞬间从榻上清醒了过来,满头满身都是虚汗,吓得他喘息不停。
他茫然地望了望四周,只见主殿内除了他空无一人,他一瞬间有些心慌,伸手就要去摸长年累月跟随身边的佩剑。
后来什么也摸不到,这才想起来自己如今是皇帝了,不可能还像从前一般放荡不羁,随身将一把剑放在身边。
他平静下来,拿了一条帕子抹干净汗水,习惯性就对外头大喊一声。
“小竹子?”
谁知道,小竹子没有叫来,倒是一个熟悉的声音不请自来。
“你找小竹子做什么?不是不将他的性命放在眼里吗?”
这个声音飘入凌鹭耳中,凌鹭的眼眸便瞪得大大的,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一瞬间以为自己还身处梦境中。
“你……”他慌张间下了榻子,连忙走去门口。
那道声音还在响动,“我怎么来了?自然要来问问你做的好事了。”
话语中有些不喜,凌鹭很快就察觉出来,他此刻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殷童,你这说的什么话?我怎么了吗?”
对于这个女子,凌鹭习惯性服软卖乖,全因为从前一颗心是尽数牵挂在她身上的。
自然对于她,凌鹭那个‘我’字,是无论如何也改不了口的。
果不其然,殷童连带着慌张的小竹子和小青一起缓缓踏入这主殿之中。
许久不见她,凌鹭一瞬间就心动了。
那是身体的本能,是不需要任何时间去反应,便会自然而然一颗心为之跳动的。
一见到她,凌鹭脑海中便闪过无数从前与她的回忆。
“殷童……”他嘴唇蠕动,叫着她的名字只觉得恍惚。
殷童张大一双如星星般璀璨的眼眸,明亮动人,“你叫我做什么?我险些因为你变成个恶人了。”
凌鹭一听她的质问,慌张起来:“因为我?”
小竹子从来没有见到皇帝这般模样,印象中的皇帝,从来都是威严的,或者寡淡的。
面对皇后娘娘时,他的宠溺让人觉得似清风拂面,十分难得。
面对文武百官时,他的笑容却又是让人揣摩不透的。
可唯独对眼前这个神秘的女子,皇帝第一次露出这样的神色,就好像那私塾里畏惧先生的小孩子。
没错,小竹子觉得此刻的皇帝居然像个讨好卖乖的小孩子!
小竹子忽然觉得眼前的世界有些恍惚了。
他对于身旁这个大声质问皇帝,恍若无人的女子愈发忌惮起来。
到底是谁才能这样对待皇帝啊……
第一百六十八章:皇后的作派
皇帝凌鹭又岂会知道身为奴才的小竹子此刻心里的想法,他此时此刻一心只是想着得让眼前这个女子消气了才是。
凌鹭走到她面前,赔笑道:“怎么了,是我送去的东西不合你意吗?我想着应该不会的,那雪莲和鹿血冻虽然你可能确实不喜爱吃,不过你大病初愈,补一补还是好的,但是那果酒,是今年初国都的国公府一家献上来的,我想着你定然喜欢,就差不多都送给你了,你不喜欢吗?”
凌鹭脸色显现出一副质疑的神色。
殷童一愣,心虚地转了转眼珠子,好半晌儿,在凌鹭直勾勾地注视下,才撇过头去,虚咳一声说道:“那雪莲和鹿血冻,我知道是你一番好意,我日后自然会吃下,至于那果酒,也确实是不错……”
说到果酒,她因为心虚而脸色发红。
该死的,明明是来兴师问罪的,怎么偏偏被几坛子酒给勾去了魂魄?
殷童恨不得狠狠敲自己一棒槌,从小到大,就是这么个嗜酒的臭毛病,死都改不掉,该打!该打!
凌鹭一听她如此说,松了一口气,笑道:“那不就好了,你如今还气成这样做什么?我还以为是那果酒不合你心意呢。”
瞧着皇帝前所未有地同眼前这个女子轻松调笑着,小竹子眼珠子险些要掉下来了。
这……这……这叫什么事儿?
皇上啊喂,您忘了偏殿兴高采烈的皇后娘娘了吗?!
殷童见身旁小竹子神色古怪,这才想起来自己来的正事。
她后退两步,与凌鹭保持着距离,郑重其事说道:“心意虽好,可我却有些无福消受了。”
“哦?这从何说起?”凌鹭蹙起眉头,有些疑惑。
殷童气哼哼说:“几箱子的东西,纵然价值连城,也比不得一条人命重要吧?你为何要要挟宁公公的性命?”
凌鹭一听,糊涂了:“殷童,你说的什么话?我何时要他的命了?”
说罢,他狠狠瞪了小竹子一眼,直把小竹子吓得浑身发抖。
殷童挡在了小竹子面前,说道:“你干什么要恐吓他?你与我说罢。”
凌鹭直替自己喊冤:“殷童,他差事办得不好,我不过是口头警告罢了,倘若他办得好了,那这二十大板就会免去,我不过说说,好让他打起精神来做事。”
殷童一愣,半信半疑道:“真的?你真不是成心要了他的命?”
“你与我相识甚久,你见过我何时滥杀无辜了?”凌鹭挑了挑眉。
殷童抿了抿嘴,“我还当你是回了宫就开始摆起谱子来了。”
凌鹭一听,顺势引了她去坐下,免得她站久了累着。
殷童跟着他坐了下去,只听凌鹭说道:“也不尽然,这不是什么谱子,这只是一种方法而已,做错了差事就该罚,做对了也要赏,这是常理,殷童,今日你保了这人,也总归是他没什么大不了的,也就算了,而且你那几箱子东西也确实收下了,他算是完成任务了,也就算了。”
“但是,若是今日这厮犯下滔天大错,你执意要保,却是让我难做?我如今到底是帝皇,若不能施压立威,往后在宫闱里岂非任由刁奴欺主了?若是前朝那些大臣们知晓我连惩治个底下的人都要犯了慈悲心肠,岂非成了傀儡皇帝,任由拿捏?”
殷童一听,冷静下来后,心中有些惭愧。
“我当然知道孰轻孰重,也听说了你的诸多难处,听闻此番你为了立后一事,着实盘算许多,也是辛苦了,现在想想,当日我默许他帮你当了这皇帝,不知是对是错……今日此事,我也是瞧着宁公公为人处世还算机灵,我是怕你一时泄愤要了一条性命,这才看不过去想来同你说道一二,现在看你并非诚心要他性命,也知晓你诸多难处,我也无话可说了。”
小竹子见状,忽然直挺挺跪了下去,“扑通!”一声,直把主殿的地砖敲出了响亮的声音,清脆而动听。
这一下子着实惊吓到了在场众人,尤其是小青,眼见着活生生的人跟不要那膝盖似得动不动就往死里磕,今日已是第二次了。
她心脏跳得厉害,难受极了。
“宁公公又做什么呀好端端的?!”
殷童也是今日第二次惊吓了,说实在的,她和小青一样,委实看不过去这些。
却听小竹子自个儿痛哭流涕地说道:“皇上啊!都是奴才不好!原来竟害您这样为难!奴才既然办错了事儿,在驿馆多了嘴儿,就该自愿请罚,如今竟害得姑娘和皇上险些不睦,就为着奴才这条小命,奴才真是悔啊!皇上,您罚奴才罢!奴才甘愿受罚!”
殷童一听,愣了好半晌儿,忽然轻巧一笑。
凌鹭一见她笑容,心中郁结的闷气顿时舒缓不少,他见小竹子这样伶俐,不禁朗声笑道:“你个机灵的奴才,起来吧!”
“……皇上?”小竹子鼻尖儿还挂着一串鼻涕。
凌鹭说道:“你这个奴才,今日找了个好靠山,你说,朕还罚你什么?去,下去擦了脸,喝些茶水待命去!”
小竹子一听,受宠若惊,他胡乱抹了抹一把脸,脏不脏的他也不管了,笑得跟个二傻子似得,脑袋往地上磕得响亮。
“奴才谢主隆恩!谢主隆恩!”
小青见状,摇头去扶他:“别磕了别磕了,你别磕了,看着真是让人心慌,皇上吩咐你下去,你便快快下去吧。”
“诶!多谢小青姑姑!”说罢,小竹子屁颠屁颠出去了。
殷童见状,朝凌鹭挤眉弄眼道:“我没说错吧?这就是个贴心可靠的,倘若他此番真办不得差事,你险些失了个忠心的。”
谁料凌鹭反驳道:“若他真贴心可靠,那差事如何也办得妥,你瞧,他可不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把你说得不仅收下礼物,还来我这里兴师问罪来了。”
殷童自知理亏,撇了撇嘴,不再说话了。
她却不知,凌鹭最喜欢她这模样……
主殿偏殿里,卫清忧已然梳妆完毕,她今日端得愈发小女儿家姿态,羞羞怯怯,好不惹人怜爱。
她生得本就美貌天仙,如今被那一身火红的嫁衣一衬,愈发美艳动人,连那一干子的宫人婢女瞧了,都自愧不如,为之着迷。
一个个儿的围在一旁连眼珠子都不转一下子,直叹当今圣上好福气了。
卫清忧被瞧得不好意思了,她扶了扶头上珠帘摇曳的步摇,羞道:“皇上呢?怎么还不来?”
一个婢女说道:“回皇后娘娘,奴婢们不知晓。”
卫清忧眨了眨眼眸,“那你……那你不妨去问问吧,反正走去主殿正殿也就几步路的功夫。”
那婢女生得伶俐,一看就会做事,***在旁人前头应下差事,惹得其他人好不懊悔,直骂自个儿没这人嘴快。
片刻后,那婢女提着衣裙滴滴答答小跑了进来。
卫清忧刚补了补额角的一处肌肤,见状,连忙放下粉扑子,满眼期待道:“怎么样了?皇上怎么说?”
那婢女却是扭扭捏捏好一会儿不肯开口。
卫清忧仍是挂着笑意,“怎么了?是不是皇上手里头正批着紧急的公文奏折,走不开?那本宫多等一等吧。”
卫清忧自从上次早朝后,早已经知晓了李明元一干人等对凌鹭是如何刁难的,若在这时候他们诚心添堵,急忙忙送了所谓的急报来,那凌鹭也是为难的。
如今既成了她的贤内助,便不得再让他难做事了,她要学会体谅他才是。
可那婢女终是摇了摇头,小心翼翼地说道:“娘娘,不是的,方才奴婢还没到主殿那里呢,就撞上宁公公了,听他说,皇上此刻正在正殿里,和……和……和一位姑娘相谈甚欢。”
说罢,那婢女不敢去看卫清忧的神色。
卫清忧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她随即摇了摇头,否定道:“不会的,皇上不是那薄幸之人,你可问了吗?是什么姑娘?”
婢女回答道:“奴婢也不知晓,不过宁公公说是国宗门顾师尊身边跟着的,姓殷,名讳不晓得,他也只是称一声殷姑娘罢了。”
卫清忧听到这份上了,她心中早已跟明镜似得清楚明白,她没察觉到自己指尖在发抖,脸上本来润了红的,也一下子惨白惨白的。
“原来……原来是她来了……难怪……”
卫清忧自嘲地说道。
那些宫人自然能看出主子心情不快了,却也面面相觑都不敢言语。
那婢女见美若天仙的人难受成这样,心中不忍,出言道:“娘娘……那,那要不,奴婢去主殿问问皇上吧,许是皇上相谈甚欢,误了……误了时辰也不自知的……”
越说到后面,那婢女的声音愈发小了,到最后,竟小的跟蚂蚁一般,她甚至都不敢抬眼去瞧卫清忧。
空气一瞬间静了下去,死沉死沉的,谁都不敢发出声音。
也是,帝后大婚之喜,皇帝突然为了一个不知道哪个野路子出来的女子弃皇后于不顾,这叫哪门子的事儿?
就在众人以为皇后可能会委屈大哭一场,说不定等会又得重新上妆了罢。
此时,卫清忧却突然神采奕奕抬起眼眸,那顶好的妆面和一身的火红更衬得她出水芙蓉,艳压群芳。
“你这没规矩的,皇上既然有事,怎好叫他过来,身为皇后,此后要端的是贤惠的作派,自然应当本宫……过去!”
第一百六十九章:这就是问题所在!
主殿内,就在殷童和凌鹭相谈甚欢时,只见得外头小竹子又急急忙忙折返回来。
凌鹭有些不悦,刚夸完这小子,怎么现如今又如此莽撞了?
“你这奴才,好没规矩,不是让你下去待命吗?朕可没让你来上茶水什么的,你莫不是又自作主张了?”
小竹子一听皇帝质问,连忙摆了摆手,“不是的……不是的皇上,奴才不敢啊。”
可怜他气儿都没喘一下,殷童见状,打趣道:“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肯定是有急事的吧。”
凌鹭这才舒展了眉头,果然,只见小竹子拍了拍胸口,说道:“是啊,皇上,奴才怎敢自作主张?那二十大板刚免了过去,奴才还惜着这小命一条呢。”
凌鹭说道:“好罢,那你说是什么事?”
小竹子回答道:“启禀皇上,是皇后娘娘来了!”小竹子说罢,悄悄抬眼去瞧皇上,心道,这金屋藏娇的功夫可真不好学,皇上该如何处置?
可出乎意料的是,只见堂上两人同时起身,且都是一脸喜色。
殷童朱唇微翘,笑道:“清忧来了!”
凌鹭反应过来,也是喜上眉梢,“你这奴才,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皇后迎进来!”
小竹子愣了,这跟他预想中的情景怎么好像有点不一样?
不应该是皇上惊慌失措吗,毕竟您可是同一位姑娘交谈着,晾着皇后娘娘不顾的呀!
不过不管怎么样,主子们能和和气气的,于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也是好事一桩。
想通后,小竹子连忙踏着小碎步提着浮尘去迎接盛装的卫清忧。
殷童和凌鹭同时走下去几步,小青同小竹子一道出去。
只听不多时,外头响起小竹子高昂的尖嗓子:“皇后娘娘驾到!”
又听得外头一众太监宫女伏低做小:“奴才/奴婢们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愿皇后娘娘凤体安康,福泽祥瑞!”
殷童忍不住又走前几步,不多片刻,主殿大门外已经隐隐能瞧见那一抹火红色的窈窕身影。
端庄而不失华贵,雍容又体面。
殷童的视野较之常人还要好上几分,故而远远就能瞧清楚不远处不同往日的卫清忧。
她止不住两眼泛着光芒,脸上红润一片。
待卫清忧被小青扶进殿来,殷童连忙走过去,扶住她的另一边。
“清忧,真是好久不见了!”殷童说道。
卫清忧见殷童看到她来十分开心的样子,原本那心里头不舒坦的也就消了三分。
凌鹭见卫清忧来,一开始是开心的,而后却有些思虑。
他与殷童在主殿相谈甚欢,险些误了时辰,现在卫清忧来了,他才后知后觉自己所做不妥,险些误了大事。
可此事却是隐蔽的,卫清忧又在偏殿妆洗,如何这么巧就能过来?
看来……是她派了人打听后,悄无声息赶过来,替自己做个警醒的罢。
想到这里,凌鹭面对卫清忧时,心里头又多了几分惭愧。
明明当初应下了,心里头只会有她……自己到底是在做什么?
今日是她大婚之日,是她一个女儿家最重要的日子,亦是最喜悦最难忘的时刻。
自己怎能见了殷童因为一己之私忘了根本?
岂非早早就要做个负心汉,负了当初在卫傅在卫清忧面前的承诺?!
想到这里,凌鹭忽然觉得方才那个纠结的梦境已经不再纠结了,心里好似有了选择。
他抬眼看了看眼前的两个女子,一边是娇俏灵动的殷童,一边是美艳无双,今日只为自己身着嫁衣的卫清忧。
他的眼神在两人叙旧的时候来回徘徊于二者,最终,到底是将眼神停留在眉眼柔情似水,温柔带笑的卫清忧身上。
凌鹭瞧着她,心里头忽然软了一块儿,他不自觉眼角放柔,嘴角含笑。
清忧……对不起……以后,我再不会惦记其余什么了。
他又将眼神转回殷童身上,心里道:殷童,祝福你……与顾君酌……
“皇上?皇上?”
“啊?”凌鹭猛地回神,只听卫清忧抱怨道:“皇上在想什么呢?方才臣妾叫了您许久都不答应。”
“皇后说什么?”凌鹭问道。
卫清忧抬了抬明亮的眼眸,“皇上只怕是累着了吧,臣妾方才是说,殷童既然来了,怎么不叫臣妾来?臣妾与殷童许久未见,还有好多话要说呢。”
凌鹭一听,忽然走近,一把将卫清忧揽在怀里。
此举出乎众人意料,殷童却是最快反应过来,她看了看凌鹭,却见后者一副了然于心,恍然开朗的模样,她好似明白了什么。
一瞬间,她笑了笑,忽然觉得有些话不必与凌鹭明说了,因为他好像已经做出了选择。
这便好了,省的日后她家那个醋坛子每每吃醋!
“皇上?”卫清忧惊呼一声,却见凌鹭握住她的肩头,眼神坚定看着她。
“清忧,对不起。”
他的话,让卫清忧没有丝毫波动,镇定自若,好似早就料到一般。
“皇上对不起臣妾什么?”她的眼神是那样清晰,就好像一面镜子,照得凌鹭毫不惭愧。
殷童却在一旁笑道:“他是因为方才听不到你说话,这才同你认错呢。”
一瞬间,三人的纠纷和隔阂好似因为这一句玩笑话彻底烟消云散了,从此,朋友是朋友,爱人是爱人,有的只有循规蹈矩,和彼此信任。
卫清忧捂嘴笑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什么呢。”
凌鹭也不说什么,只让事情好似真的如此,因为他知道,该明白的早已明白了。
凌鹭深吸一口气,说道:“你们两个,若要叙旧,待今日过后自然是大把大把的时间,但是现下,可到了要去凤宸殿的时辰了。”
殷童笑道:“是啊是啊,今日是何等重要的喜事,可绝不能耽误,你们两个去吧,我同小青走别的路去凤宸殿偏殿,等会我们从那里出来才是。”
说罢,大家彼此互相点了点头,自主殿处分道扬镳。
凤宸殿偏殿,正当顾君酌闭着眼眸用指骨敲着桌面不知道第几下的时候,只见房门突然打开来。
顾君酌与此同时,一双好看的眼睛也猛地睁开。
一瞬间,映入眼帘的是殷童和小青的身影,但很快,他所有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脚步有些蹦的殷童身上。
一见她来了,他一直郁结不展的眉头也终于放松下去。
“我还以为你这一去,相谈甚欢,某个人连成亲都要作罢了呢。”顾君酌嘴上酸溜溜的。
殷童挑了挑眉头,忙跑去依偎在他臂膀处。
“你别胡说了,我方才去了一趟,你是没瞧见清忧和凌鹭有多恩爱,清忧一来,凌鹭眼珠子就几乎挂她身上了,与我何干?”
顾君酌半睁不睁着眼睛,“真的?”
“真的啊,骗你作甚?”殷童似捣药一般狂点头。
顾君酌这才嘴角带笑,“好吧,谅你不敢胡说。”
殷童笑嘻嘻道:“走吧,该去凤宸殿了。”
顾君酌应了一声,牵着她一道起身出门。
小青眉眼带笑,“接下来的时间让奴婢近身伺候二位吧?”
“小青,你我之间无需如此客气,你愿意待在我身旁,我倒是省去好多麻烦呢。”
就在到达凤宸殿正殿的途中,顾君酌还是强烈要求殷童将在主殿与凌鹭发生了何事悉数细细讲来。
他倒不是不放心什么……
好吧,他就是还是不放心!
殷童怎么能不知晓他的小心思,心里一叹,忽然又怀念起从前还是师徒名分时,他是多么清高冷峻,再瞧瞧如今身旁这个醋坛子。
真是彼时一个天一个地啊。
无奈,殷童还是将事情详细讲述与他听。
末了,在终于到达凤宸殿时,讲完后不免有些口干舌燥的殷童只觉得自己口舌出众。
她在主殿与凌鹭可是半分逾越的都没有,这下子,总不会闻着醋味了吧。
谁知,在踏入凤宸殿时,她悄然抬眼去瞥身旁高大的男人,却发现他脸色发沉。
殷童咋舌,不会吧,她自认无不妥之处,这又是哪里犯着太岁了?!
就在殷童揽住他的臂弯苦恼的时候,两人也各怀心事被小青带着入了座。
顾君酌的身份在苍幽是何等高,他一来,自然是坐到除了皇帝之下的第二把交椅上。
真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当然,一年四季几乎不见踪影的所谓的苍幽国师,兼国宗门最高掌权人现身于宴席上,自然会引起不小的议论风波。
果不其然,殷童耳边已经开始充斥着许多叽叽喳喳的声响了。
但是眼下,她最关心的还是,自家男人因何事眉头紧锁,愁眉不展。
想来想去,殷童还是没个所以然来,她叹了口气,从前没这诸多情谊时,她最能猜透他的心思,现在反倒越活越回去了?!
算了!与其在这里想这想那,还不如直截了当地问,她可不希望二人之间有什么莫名其面的误会或者隔阂。
“你,你怎么好端端的,又不说话了?有话该说出来让我知晓才好?”殷童小心翼翼询问道。
“你叫我什么?”顾君酌反问一句。
殷童愣了,“你啊。”
“这就是问题所在。”顾君酌不咸不淡说了一句,而后自顾自端起酒水饮了一小口……
第一百七十章:凤宸殿之大婚(一)
殷童闻言,挡了他的酒杯,问道:“你这话让我……”
“你从前叫我什么?”顾君酌淡淡问道。
“师傅啊。”殷童老实地回答着,忽然,她好似想起了什么,脑海中的回忆开始倒退。
她终于知道顾君酌为何闷闷不乐了。
原来,方才一路来凤宸殿时,她同顾君酌详细讲了在主殿与凌鹭交谈的细枝末节。
当时,凌鹭听了殷童责怪后,引了她上座时诉说了自己的难处,自己当时有些惭愧,好巧不巧说了一句话。
‘当日我默许他帮你当了这皇帝,不知是对是错……’
这其中,让顾君酌在意的,便是这个‘他’字,顾君酌当然知晓是在指他这个人。
这便是顾君酌生气的地方了,离了师傅二字,她竟不知如何称呼自己了吗?!
顾君酌见殷童想明白后,不动声色又喝了一口酒。
殷童扭捏道:“可是……可是……如今不是不得叫你师傅了嘛,我那一瞬间一时半会不知道怎么称呼你罢了,一个代词,你何必斤斤计较?”
顾君酌脸色红润,不知是否是被酒水熏的,他说道:“从前我可叫你徒儿,如今也可叫你童儿,你难道除了师傅二字,没别的可称呼了?”
他他他的,搞得顾君酌好似一个外人似得,真让人恼火。
殷童咬了咬嘴唇,“我,我未曾唤过你一些昵称,是否太过亲昵了,若让旁人听去,实在不好。”
顾君酌或许真的酒壮人胆大,他听了她这番话,愈发不喜,猛地揽住她柔软的腰肢,迫使她靠拢三分。
“童儿不与我亲密,要与谁亲密?”
“行行行,我,我今晚再想,行吗?但今日庄重场合,叫那些终归不好,我暂且称一声师尊,或者国师,待我今晚想出来,我日后定然每天都称呼?”
见殷童妥协求饶,顾君酌知晓她是做出了让步了,现下也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与她多做计较。
纵然饮酒,他还未醉,知晓孰轻孰重。
待今夜过后,她若再想不出个让他满意的结果,定然好好罚她!
想到这里,顾君酌报复性地暗自捏了捏她的腰,这才悄无声息地松开她。
他们二人位居高座,又有一张长而高的桌榻挡着,故而在场众人都不知晓他们私下的腻腻歪歪。
偏生顾君酌在做这些小动作的时候,还能保持面不改色,真是活生生骗过在场所有人,只叫殷童被捏了腰肢,也只得自己闹个大红脸,揉揉腰上的小肉肉,根本不敢多加反抗。
小青在一旁伺候,自然将二人的行为举止尽数看在眼里,她忍不住偷笑,却也是不动声色。
毕竟这在宫里为奴为婢的自然要遵守眼口鼻耳循规蹈矩的做派,不然指不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而席下,李明元和裴蔺坐在邻座,裴蔺从顾君酌进来就已经一直在注视他们了。
见顾君酌面上冷淡,饮酒等都有所克制,他对这位传说中的国宗门师尊十分好奇。
“李大人,您与那位顾师尊,熟吗?”裴蔺小心翼翼地问道。
李明元摇了摇头,说道:“本官与之不熟,他是何等尊贵的人,岂容我等攀附?”
裴蔺有些失望,“可他还是千里迢迢来了这宴席,难道不是敬着我们苍幽?”
李明元嗤笑一声,暗骂一声蠢货,“你以为他真看得起苍幽?痴人说梦,瞧见他身旁那女子了没?那才是主心骨,若不是为了这女子,就算八抬大轿去请,也未必请的动。”
裴蔺惊呼一声,“怎么,那女子不是那师尊的玩物甚的吗?竟如此厉害,能左右那顾师尊的思想?”
“噤声!”李明元嘘声以作警示,“你疯了,胆敢胡乱猜测?听闻那女子早前是他最爱的徒弟,后来又废了弟子身份,只为了与之相守,这些秘密也算不得秘密,再看今日他们二人一副恩爱之相,你若敢议论那女子,小心那姓顾的要了你的舌头!”
“他……他,他无视王法?”裴蔺发抖着。
“王法?”李明元将酒水一饮而尽,“不妨告诉你,那姓顾的,就是大陆的王法……他轻而易举便能呼啸大陆任何势力为之所用,你还以为我在开玩笑吗?”
裴蔺擦了擦汗,“下官知错了。”他又偷偷看了看座上的顾君酌,见他只顾着与身旁女子你侬我侬,这才稍稍放心。
“大人,方才您说那女子要来这宴席的,是为何?”裴蔺问道。
李明元说道:“本官去打探了一番,那女子,早前和皇帝交好……”
裴蔺一愣,“那,皇后呢?”
李明元神秘兮兮:“你猜?”
你猜皇帝爱的,到底是谁……
裴蔺彻底闭上嘴巴了,但脸上却是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
他悄然抬眼,望了望殷童,只觉得也不过长相尔尔,与美艳动人的皇后相比着实逊色,难道,这也能成为红颜祸水吗?
裴蔺却不知道,人族样貌的殷童确实长相平平,顶多娇俏了一些,但真正代表其样貌的,却是她幻化出真身的妖族之相,那模样,若与卫清忧想必,实乃平分秋色,甚至,更胜一筹。
只不过这些事,裴蔺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了……
对面坐席的海王爷却一直死死盯着顾君酌,他紧握多时而不放松的拳头,那上头浮现的根根跳动的青筋,显现他此刻浮动不安的情绪。
愤怒……
无穷无尽的愤怒,自打顾君酌踏入殿内就开始发作……
海王爷咬牙切齿,这就是当日那个协助凌鹭,将凌隐斩杀的顾君酌吗?
真的如此强大?不过几个修炼的道士修士,手无寸铁,比得过十多万茹毛饮血的将士?比得过那尸骸成堆打拼出来的一条血路?!
不,他不服……
若是凌鹭没了这些帮助,他必死无疑!
而海王爷也并不相信,这顾君酌真的如此强大!
他发誓,总有一天,定要报仇!报仇!
……
顾君酌并不知晓这些人的鬼胎心思,只是自顾自与殷童说笑。
忽然,只听得偌大一个金碧辉煌的宫殿,赫然响起数十个太监高昂的通报声。
“吉时到!恭请皇上,皇后娘娘!”
众人闻言,皆放下酒杯,停止嬉笑,纷纷站起身来,人未到,文武百官的腰板已然弓了几分。
这个场上,只有顾君酌和殷童,他们静静凝望着远方,但并未起身。
随着众人目光的期盼,只见入眼处,两抹火一般生机勃勃的红色映入眼帘。
殷童嘴角带笑,心里头发自内心的高兴。
顾君酌什么话也不说,不喜于色,但搂住殷童腰肢的手还是紧了几分,可见此刻的他也并不淡定。
凌鹭紧紧牵着卫清忧,一步,一步,一步步走近这耀眼的凤宸殿之中。
眼前的凤宸殿在夜光的辉映下,显得像一个永远不会熄灭的太阳。
夜色中璀璨的繁星和那一轮高高挂起的皎洁月色,在凤宸殿的灯火通明下亦是显得那般渺小,不敢争辉。
凌鹭耳边听到了卫清忧在紧张地深呼吸,她高耸的胸脯起伏得厉害。
凌鹭温柔一笑,“别怕清忧,有我在。”
卫清忧转头望了他一眼,只觉得这一眼,一眼万年。
“对啊,有你在,我怕什么?”说罢,二人相视而笑,在数十个宫人太监的陪伴下,稳稳当当踏入凤宸殿的一砖一瓦。
踏入殿中,卫清忧感觉脚下生风,那足尖轻点琉璃砖瓦,晶莹剔透,美不胜收,在这透明洁白之下,映照出她与凌鹭一身火红色的嫁娶之衣,是那样迷人,让在场所有人都移不开眼睛,但凡男儿,都带着敬畏的心情,不论女眷,皆怀揣艳羡之心。
卫清忧两行热泪险些留下,她看到自己的兄长了,当朝丞相卫傅。
只见他用温柔的眼光鼓励着她,让卫清忧只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真希望这美好的一切,不是梦境……
“点灯!”
高昂的尖嗓子声儿再度响起,只见凤宸殿那金碧辉煌的墙壁和那琳琅满目的琉璃砖瓦一瞬间被一盏接着一盏的高大灯笼所挥发出来的烛光取代。
一瞬间,整个凤宸殿入目皆是喜庆的红色,暖洋洋地打在人的脸上,是如此安心而喜悦。
“皇上皇后登上宝座!”
凌鹭牵着卫清忧,在文武百官的卑躬屈膝下,寂静地踏上好似要通上天际一般的台阶。
此刻所有人的脸色都是那样的庄重而肃穆,连银针掉在地上发出的声响都好似震耳欲聋。
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的场合,卫清忧挺直腰板,让那嫁衣在自己身上愈发贴身,头上金耀的凤冠在头上不时磕碰在一起,是那样清脆悦耳,映衬出她侧颜在暖光妆面的陪衬下愈发妩媚动人,却又不失皇后的仪态端庄。
卫清忧心道:这一切是如此得之不易,感谢上苍,让我卫氏之女有幸与心上郎君相守一生,荣享富贵,光耀门楣,信女愿循规蹈矩,恪尽职守,不负漫天诸神众仙之所托……
第一百七十一章:凤宸殿之大婚(二)
卫清忧深吸一口气,手轻微提起略长的宫装裙摆,同凌鹭携手走到台阶之上,也就是比顾君酌和殷童还要再高一阶的地方。
那里,有一张巨大的长桌,用的是上好的梨花木雕刻而成,再在外层镀上一层浅薄的金漆,最后由天底下手艺最好的工匠费尽心血雕刻出了绝美的花纹和图案,可谓是价值连城。
而长桌两侧略低的位置,分别整齐地摆放着两张与长桌一样做工良好的金色椅子。
一张较中间位置比较靠近,一看就是主位,且镶嵌金龙,栩栩如生,不怒自威,散发出来的气度让人望而生畏。
众人都知晓,那是皇帝该坐的位置。
而另外一张椅子,就偏远了一些,上头镶刻金色的凤和凰,两头相聚,足以号令百灵,同样让人望而却步。
这自然,是当今**该坐的位置。
当凌鹭和卫清忧面临摆在眼前的一切时,凌鹭显得淡然自若,而卫清忧起伏不断的胸脯正彰显着她不淡定的情绪。
凌鹭悄然捏了捏她的虎口处,卫清忧这才摆平了自己的心态。
没关系,这些事情都是以后自己经常要面对的,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今后这凤座坐得习惯了,日后也就会同凌鹭一般淡定了。
卫清忧正这样想着,只听得太监们高声再度喊道:“恭请先帝!棠妃娘娘!”
此话一出,众位大臣不禁面面相觑,尤其是李明元,简直是面如猪肝色,神色变化之快,简直精彩绝伦。
恭亲王不动声色,海王爷却面若冰窖,冷如寒风。
皇帝会选在今日帝后大婚之日请出棠妃牌位,只怕是心中早有定夺。
卫清忧没有想到凌鹭会突然将棠妃的牌位呈上,一时间有些慌乱,那可是凌鹭的母妃之牌!
凌鹭却突然暗声对她说道:“今日大婚,母妃一定要来见证的,你……明白吗?”
“我知道,棠妃娘娘想必会为我们开心的。”闻言,卫清忧知道凌鹭此刻正在拼命压抑他内心的百般情愫,不觉出声安慰。
凌鹭悲伤的情绪才稍稍好转一些,他欣然瞧了一眼身旁的女子。
以后自己这一辈子,就是跟这个女子一起度过了……
挺好的……
随着小竹子领头的一干人等,将先帝牌位和棠妃牌位缓缓端着走入凤宸殿内,凌鹭的呼吸忍不住加快。
小竹子面色严肃,将两个牌位小心翼翼放在那金辉耀眼的长桌之上,凌鹭的一颗心才安定下来。
他将眼光转移到棠妃的牌位上,目光不自觉放柔。
母妃,儿臣今日大婚,娶了一个很好的女子,您在天上,一定也会为我感到高兴的吧……
儿臣当皇帝了,今后能光明正大为您供奉香火了,母妃,从前伤害过您的人,儿臣都为您报仇了……
母妃,您安心吧……
凌鹭沉重地闭上眼睛,心中一股郁结之气悄然疏散而去。
当看到这一切的殷童,眼中忍不住泛起一阵酸涩。
她被凌鹭那澎湃的孝心所感动,却也忍不住牵扯出压抑多年的伤感。
其实从她被顾君酌捡到的那一刻开始,殷童早已暗暗发誓忘却生身父母和那个遥远的家族。
她除了依稀记得自己是九尾白狐一族的小公主外,其他的,随着这么多年,随着诸多事情的发生,她早已快记不清了,甚至连父母和兄弟姐妹的音容笑貌她也早已没有半分印象了。
可今日,看着凌鹭一脸感慨望着自己母妃的牌位,殷童还是难受极了。
那种血脉相承的痛苦,终究是搁不下,也舍弃不了……
她的族人,她的至亲,此刻又……
算了……自己现在早就不是妖族承认的一份子了,又何必徒增烦恼?
殷童的异样引起了顾君酌的注意,但见她神色黯然,顾君酌却还以为她是被凌鹭的孝心所感动,其他的并未多想,只是默默搂住她,让她安心靠在自己怀里。
这无声的慰藉,让殷童只得叹息一声。
太监高喊:“帝后拜双亲!”
“且慢!”
这一声呐喊,凌鹭眯眼微笑。
果然还是来了……
闻言,凌鹭领着卫清忧缓缓转过身来,“李爱卿这是作甚?帝后大婚,岂可随意打断?”
凌鹭的声响恍若冬日里刮人心肺的寒冷,凛冽又生疼,让在场的大臣们不自觉寒气爬上背脊骨。
李明元愤然道:“皇上这是要做什么?”
“看来李爱卿真是年纪大了,竟连话都有些听不清了,也罢,朕不介意再重复一遍,朕要与皇后,拜双亲,这有何问题吗?”
民间夫妻成婚,一拜天地,二拜高堂,最后夫妻对拜。
这是最寻常最必要的礼数,也是千百年来传承不变的亘古规则。
虽然帝皇之家,帝后自称真命天子和命定凤体,故而天地可不拜,而夫妻对拜,皇帝比皇后大一级,帝皇之家的规矩,也可免去。
但这二拜高堂,对凌鹭来说,绝对要履行!
李明元反驳道:“皇上,从古至今,帝后成婚,没有拜双亲的礼数!”
“李爱卿此言差矣,从前没有这规矩,那是先人们的决定,朕既然成了苍幽之主,开辟先例有何不妥?规矩是人定的,朕做头一个不就行了?”凌鹭说道,“难道李爱卿认为,先帝和朕的生身母亲,见证不得这一切吗?”
李明元听闻凌鹭的质问,更加气恼:“先帝自然可见证皇上大婚,这老臣绝不敢有二话,但是棠妃生前不过只是一届妃嫔,皇上若要拜,也是应请先帝亲封的早逝皇后,如今圣淑太后娘娘的牌位出来,这方才成全礼仪孝道!而且皇上既然已登大宝,理应归入嫡母名下,如今请已故棠妃,这老臣绝不答应!”
其实李明元如此极力反对,还有一个原因。
那已故的圣淑太后生前是李家的子女,也是李明元的嫡亲妹妹,当初加入皇家,成为尊贵的皇后,李家一度鸡犬升天,李明元能成为谏官也是靠了这层关系,但后来,琼妃入宫,宠冠六宫,圣淑太后便被气病了,好景不长,撒手而去,琼妃自以为胜利,却世事难料,后来又来了一个棠妃……
索性如今的皇帝凌鹭虽然不是圣淑太后亲生子嗣,但到底还是尊了立法封为一个已故的太后位分,而李明元见他一直未提棠妃册封太后一事,更是得意洋洋,自命不凡。
谁知道,凌鹭只是一直在等待,而今天帝后大婚之日,对凌鹭来说就是最好的选择。
可以堂堂正正请出棠妃之牌,让众人瞻仰。
可这无疑,也是大大打了李家的脸面,谁都知道李家有圣淑太后这一关系,可如今皇上放着嫡母不请,请个不大不小的妃位生母,这简直是把李明元的老脸往死里抽巴掌。
以后谁还会忌惮他李家有圣淑太后这一关系?!
关乎家族利益,自身得失,李明元冒死也万不答应。
就在凌鹭开口想要将自己早已备下来对付李明元的说辞说出来时,只听得一道不轻不重的声音响起。
却一瞬间足以让所有人乖乖闭上嘴巴。
“本尊有些乏了,苍幽皇帝,请快些继续。”
众人一瞬间齐齐看向那发话的人,却正是一直沉默不语的顾君酌!
凌鹭有些惊愕,他没想过顾君酌会出手干涉,然而,他很快看到殷童的手还拉着顾君酌的衣袖不放。
他便明白了,是殷童在出手帮他。
想到这里,他笑了笑,这也好,省去了诸多口舌之争,也不耽误时间,一举两得,他倒是乐得轻松自在了。
凌鹭顺着顾君酌的话,对李明元说道:“听到了吗李爱卿,还不退下!”
李明元不依不饶:“皇上,这不合礼数!还请撤下棠妃牌位,请出圣淑太后之牌!”
顾君酌淡淡说道:“李大人此言差矣,本尊与先帝交情匪浅,先帝当初曾有意立逝去棠妃为第二个皇后,只是,没有来得及罢了……”
此话一出,众人都明白他所指何事,无非就是先帝不巧,丧命于子嗣夺位之争罢了。
气氛一瞬间有些沉重。
顾君酌又说:“既然先帝曾有意如此,那棠妃娘娘实则也算皇上嫡母,虽然比圣淑太后略低,却也不容小觑,况且与皇上有血脉相承,轮名分,比不得圣淑太后,轮情谊实则比圣淑太后更高一筹。”
李明元一听,呆愣片刻,惊愕道:“不!这不可能!先帝怎会想到立其为后?!圣淑太后才是唯一的先帝之后的!当初,先帝弥留之际,不曾与我提及半点!”
“苍幽先帝那时早已气数已尽,说话都费力,光是要交代你们这些诰命大臣辅佐当今皇帝,已是费尽心力,难道每每心愿皆能说清吗?”顾君酌说罢,忽然眯起眼眸,“不知这位李大人何德何能,怀疑本尊,或是,怀疑苍幽先帝?”
顾君酌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让李明元觉得恍若泰山压顶,压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了。
句句见血,字字诛心,好一个国宗门顾君酌!
第一百七十二章:凤宸殿之大婚(三)
李明元只觉得眼前一阵恍惚,头晕脑胀的甚至连嘴皮子都动弹得不利索,但他还是抹了抹额前的汗水,强撑说道:“老臣,自然不敢怀疑先帝!”
顾君酌抬了抬眼,慵懒说道:“哦?那便是怀疑本尊了?”
李明元心下一横,豁出去似得说道:“顾师尊于大陆之上享誉美名,但此乃苍幽国事家事,顾师尊……”
顾君酌仍是漫不经心,“原来早前先帝亲封本尊为苍幽国师,如今竟在李大人这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形同虚设了啊?”
李明元一愣,他竟忘了这一茬儿,是啊,若顾君酌按国师之名来插手,不但名正言顺,而且那权位之大比之国宗门掌门人也是不小,又是一尊妥妥的大佛!
李明元咬牙切齿,仍在强撑:“纵然国师,所负责之事无外乎也是国运此等大事情,眼下还不劳国师出手!”
李明元也聪明,直接用一句大材小用又堵了回去。
顾君酌却是轻笑一声,在这偌大而寂静的凤宸殿之中显得异常安逸、诡异。
只见他不慌不忙,从怀中掏出一串做工精致的手珠,颗颗选的是南海千里迢迢捞出来的名贵珍珠,饱满而富有光泽,白皙圆润,渗透暖意,而主珠选用的是一颗不亚于其他名贵珍珠的琉璃珠子,透亮而泛着七彩色泽,着实耀眼夺目。
顾君酌笑道:“这串珠子,可真是个好东西。”
李明元有些缓不过神来,他一时之间竟不知道顾君酌忽然拿出一串珠子做什么。
然而在场的人或许不知道,但恭亲王还没老眼昏花,却是实打实被惊到了。
他恍惚着站出来,愣神道:“这,这不是,这不是先帝从前贴身戴着的吗?!”
“还好,总算有个识货的在,你是?”顾君酌问道。
恭亲王说:“本王乃是先帝亲封恭亲王,也是先帝胞弟。”
“难怪识得此物了。”顾君酌见在场各位皆一脸疑惑,“恐怕李大人不知道,本尊这个国师,管得可不只是维持国运,测算星象这般简单呢?说白了,这些事,苍幽任职钦天监也可代劳,本尊乃堂堂国宗门师尊,却任命这苍幽的国师,李大人就没想过其中要害?”
“请……请国师明示。”李明元心里头几乎崩溃。
顾君酌继续说道:“这是先帝亲赐给本尊的,当年本尊千里迢迢到苍幽接下国师一职,全因先帝赋予这串手珠的承诺。”
只见顾君酌指腹摩擦过那串手珠,将上头的珠子蹭得愈发光彩夺目。
“先帝曾下过暗旨,携此手珠者,可号令苍幽上下将士!李大人,你知道这意思吗?无妨,本尊说得再细致一些,也就是说,包括宫中御林禁军,包括朝中武官,包括在军械部待命操练的士兵,当然,也包括远在封地的诸位藩王,和苍幽潜藏的近百万大军,只要本尊想,手持此物,皆可为我所用,李大人,现在你觉得,本尊这挂名国师,有资格管苍幽的事吗?”
李明元心一惊,他实在想不到先帝为了换得国宗门的庇护,竟舍得花费如此心思。
这秘事,连他这诰命的大臣都不知晓,连亲王都不知道,估计匆忙登位的皇帝更是不知!
也就是说,顾君酌这厮,实打实地藏了个最深的王牌在手里,若他有意,仅凭借此物,便可轻易将苍幽收入囊中!
海王爷也未曾想到顾君酌还留有这一手,难怪,难怪当初凌隐会败,恐怕还有此串手珠暗中作用的功劳!
也就是说,就算当初,凌隐成功与自己接头,率领亲手操练的大军压境,也会在那启祥殿上,顷刻倒戈!
凌鹭愣了好半晌儿,他只见到李明元“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然而却觉得手脚冰凉。
顾君酌何故突然亮出底牌?!
这岂非昭告文武百官,自己这个皇帝,形同虚设?!
怎么回事?他不是帮着自己说话的吗?
就在凌鹭疑心的时候,顾君酌却忽然站了起来,拿着手珠朝着凌鹭走了过去。
“此手珠之重大,想必在场诸位皆已知晓,现在,本尊便将此物交给皇帝,以后,本尊这国师倒真就是挂名的了。”
凌鹭又被狠狠震惊到了,事情反转得太快了,怎么会料想到顾君酌的行动一串扣一串完全摸不着痕迹。
“国师,这……这不妥,此乃先帝所赠。”凌鹭有些慌了。
却听顾君酌轻描淡写说道:“无妨,此物虽厉害,却也仅限苍幽,本尊国宗门大军,却是大陆上每个角落都去得,皇上,这其实才是国宗门最大的贺礼,本尊在此代表国宗门上下恭贺苍幽帝后同心,百年好合,永祥安瑞!”
顾君酌这番话,就是在告诉凌鹭:收起你那疑神疑鬼的心思!就你们苍幽这些军队,比之我国宗门,还不让我放在眼里!送你我都无所谓的!
而这也是在昭告凤宸殿上下:老子支持的可是新帝,若有谁再叽叽歪歪,别说皇帝手下实打实握着的军队不答应,第一个打死你们的就是国宗门!
此举,潇洒,豪气,而且十分高明和嚣张。
殷童嘴角带笑,不愧是自家看上的男人,她默默佩服自己的眼光实在太好了,不枉费她一路死缠烂打铁了心要和他好,就今日,爽!
凌鹭张了张口,欲言又止,他手里握着那串做工精致的手珠,只觉得沉甸甸的有些难拿捏。
李明元见状,生死一搏高喊道:“皇上,皇上三思啊……!”
他还想绞尽脑汁一番说辞让其撤下棠妃牌位时,忽然就听一直站在一旁的卫傅冷声开口道:“李大人,做事之前该三思,说得真好,想想你那捧在手心里的女儿,若让人皆知她曾差点成为后宫一员,只怕纵然最后未成,现今仍是个待嫁姑娘,那些要迎娶的好人家,也会三思的吧。”
威胁!明目张胆的威胁!
言下之意,若皇帝今天三思,你就得三思,你女儿的婚事恐怕也得思上一思了!
李明元终是没了力气,连说话都不带气儿了,目瞪口呆,眼神空洞被裴蔺灰溜溜搀扶下去,就在快要踏出凤宸殿那一刻,李明元不知哪里来的劲儿,忽然扭头死死盯着棠妃的牌位,只听得凤宸殿临大门之际,此老头高声嘶吼一句。
“圣淑太后!兄长对不住你啊!”而后是他几乎癫狂的笑声,“皇帝,皇帝,我可是李家的人,我是先帝亲封谏官!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今日,在场所有人眼见于此,皆低头吁叹。
李明元算是完了,李家,完了……
凌鹭忽然觉得今夜月色愈发好看了,李明元近乎疯癫,年事又高,他心中一块大石除之,只觉得泰然自若,舒服!
他忽而手持那串象征至高无上权力的珠子,朗声发问:
“朕今日借帝后大婚此等良辰吉日,宣布,封先帝棠妃为圣慈皇太后,与圣淑皇太后平等礼待,与其共葬先帝左右,裱画像,供金牌位,享用苍幽皇室子孙世代香火,皇帝皇后跪拜,亦可受之安然,不知在座哪位卿家,还有何异议?”
在绝对的强盛之下,没有人再敢当跳梁的蚂蚱。
笑话,一届臣子,全族耆老还不够皇帝手里的军队和国宗门砍得,皇帝要封几个太后,那是例行公事,通知而已,谁没个几斤几两还敢反对?
顿时,只见所有臣子轰然跪拜在地。
“臣等绝无异议!叩拜先帝,叩拜圣慈皇太后,愿皇上皇后永享安乐,先太后先帝永享皇家香火,安逸平息!”
凌鹭气儿喘的贼顺,他大笑,紧紧握住卫清忧的手,将手珠收归囊中,大喊道:“掌事太监何在?大婚,继续!”
“遵旨!”小竹子识趣儿地继续喊道,“接下,帝后同拜先帝先太后,叩拜双亲!”
凌鹭就这样在众目睽睽的见证下,领着卫清忧缓缓跪在两尊牌位面前。
“儿子凌鹭。”
“儿媳卫清忧。”
凌鹭一个响头实打实磕在地上,卫清忧还有凤冠,只是略微低头。
“叩拜先帝,先太后之恩德……!愿双亲保苍幽千秋万代,国运昌盛,帝后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卫清忧从这个角度,看到了凌鹭埋着的头,那双好看的眼睛,眼角含着泪水……
卫清忧心下难受,却也是大为震撼今日,感动之余不禁深深望了一眼头上摆得端正的棠妃牌位……
哦不,现在是圣慈皇太后了。
卫清忧长吁一口气,不禁将腰又弯了弯……
帝后起身后,终于稳稳落座在高位之上,俯瞰文武百官,好不尊贵!
殷童与身旁的小青,看着眼前这一切,看着一身火红嫁衣尊贵无比的卫清忧,不禁都眼中流露出无限的艳羡之意。
“小青,你家皇后娘娘,今天太美了……”
殷童恍惚间说道,只见小青点了点头,眼中璀璨似繁星。
“是啊,皇后娘娘,真是太美了,而且皇上和皇后娘娘都这样好看,还如此霸气,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小青赞同到不能再赞同了,殷童感动地笑着。
“是啊,嫁了满意的郎君,享了世上极好的荣光,那一身嫁衣因为这些种种,能不美吗……”
第一百七十三章:凤宸殿之大婚(四)
顾君酌与殷童近在咫尺,对她不自觉说出来的话自然是听入耳中,对她眼中不自觉流露出来的羡慕之情更是瞧在眼里。
他忽然心上一揪,猛地将她搂紧于怀中。
感受到腰间多了一双有力的手掌,殷童笑着靠在他胸膛上,隔着层层衣料似乎还能听到胸膛下潜藏的那颗心脏,那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一声接着一声,震得她忽然又有了继续前行的动力。
“怎么了?好端端的,又搂紧我作甚。”殷童盯着卫清忧那火红的嫁衣发呆着。
顾君酌将下巴抵在她柔软的发上,眼光顺着她的眼眸而去,同样是落在了卫清忧和凌鹭这一对璧人的身上。
“童儿,我答应你,待一切尘埃落定后,我定会给予你世上最盛大的婚礼,我会好好待你,让你享受到比今日还要荣耀的光芒,童儿,你信我,也要等我。”
顾君酌说得真切,那震动的喉头让殷童有些泪光闪烁。
“好端端的,说什么话……今日是凌鹭的婚礼,我们的,日后再说。”
顾君酌认真问道:“你会等我吗?你信我吗?”
殷童疲倦而幸福地闭上双眼:“于山洞之中,我早已相信你会待我一辈子的好,如今又怎会不信你呢?我相信,你给我的,会是世上最好的……”
“童儿……”顾君酌搂在她腰上的力道又增大几分。
索性在场所有人都仰望着卫清忧和凌鹭,故而很少有人看到顾君酌和殷童的你侬我侬。
婚礼结束后,卫清忧被小青带领的宫女带回了凤宸殿后殿。
那里是凌鹭和卫清忧今晚要歇息的地方。
而凌鹭虽然贵为皇帝,但是也得留下片刻招待各位大臣开席。
这规矩,皇帝也不能例外。
待卫清忧走后,凌鹭命人将先帝和圣淑皇太后的两尊牌位分别撤下去,安生供奉在宫中祠堂里。
而后,凌鹭稳坐于高位之上,着一身橙红色的衣裳,举起面前的酒杯高喊一声:“今日乃帝后大婚之喜,众卿无需拘束,尽情享用美味佳肴,现在朕宣布,开席!”
“臣等叩谢皇恩!”在场文武百官皆举杯答谢圣上隆恩。
喜宴盛开,歌舞起。
忽然,一瞬间,自凤宸殿之外陆陆续续走入许多人。
他们有的身穿紫红色宫服,头皆恭敬低着,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乐器,有的则端着许多美味佳肴,走到众位臣子面前,或摆放,或斟酒。
果酒飘香,倾倒入杯中,一瞬间,酒香四溢,充满整个偌大的凤宸殿,可谓是让众人还未品尝美酒,却已经如醉三分。
而后,乐师们分别三五成群呆坐于凤宸殿的各个角落里,又由几个手脚麻利的小太监搬来了几道裱了秀美山水画的屏风,将那些待命的乐师挡了起来。
做完这些准备工作后,太监们规规矩矩地退了下去,紧接着,又有一班人马走了进来。
隐隐约约间,只听得凤宸殿外响起了铃铛银环的悦耳之声,所有人一瞬间被吸引了过去,都睁大双眼盯着门外,好不期盼。
凌鹭却只是饮酒,嘴角微微一笑,好似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似得。
天知道为了今日这场大婚,他付出了多少心力,只为了今日的圆满,只为了给卫清忧一个最难忘的一天,还要全了帝后皇家的脸面。
顷刻间,悦耳的声响离凤宸殿越来越近了。
就在大家翘首以盼之际,只见凤宸殿门外,一个接着又一个女子款款走入殿中。
这些女子一出现在凤宸殿之中,便瞬间抓住了众人的眼球,让人如何也移不开眼睛。
只因为这些女子实在太过特别了,光是样貌便都是上乘之色。
一个个面若桃红,眼含媚光,似那湛蓝的宝石,也似那碧波的清泉,一张嘴巴殷红似火,每个女子的头发皆放下至肩头,有的呈现棕色,有的是黄色和景色,皆是大波浪的头发。更特别的是,他们异域风情皆表现于身上那浅薄稀少的衣物,皆身着热情洋溢的红色薄纱,衣料之少将每个女子玲珑有致,凹凸有型的绝妙身材展现于凤宸殿上。
方才那悦耳之声,便是来自这些女子脚上捆绑着的金银风铃,她们穿着灯笼裤,光脚踩在冰冷的地砖上,当她们尽情扭动自己绝美的身材时,那脚上的金银风铃便会不自觉相碰在一起,发出那令人心神舒畅而振奋的响声。
当她们组成一支摄魂勾魄的异国舞队时,在场文武百官皆被牢牢把住魂魄,目瞪口呆欣赏着这从未见过的风光。
而就在此时,凌鹭举杯说道:“众爱卿莫慌,此乃西方小国得知苍幽帝后大喜,不日进贡而上的舞女舞姬,朕瞧着赏心悦目,便于今日喜庆之日让众爱卿大开眼界,以作悦心之景,众爱卿,请尽情享受吧!”
“臣等遵旨!!!”
不得不说,美妙而特别的女人在这些男人面前是最能点燃气氛的,一瞬间,大家举杯畅饮,欣赏眼前的莺莺燕燕,好不欢乐。
果酒几乎是供不应求,小太监们忙进忙出,急着为每一位官员斟酒。
歌舞起,乐师们于秀美屏风之后奏着动人的乐章,舞姬们摆动身体,展现出诱人的舞蹈,一瞬间,凤宸殿热闹非凡,美轮美奂。
顾君酌也被气氛和美酒熏得脸色微微发红,再看身旁的殷童,根本顾不得眼前舞蹈,而是拿起一壶子果酒不要钱似得往嘴里倒去。
“好酒,好酒!”殷童忍不住赞叹一声,“天啊,苍幽的酒实在太好喝了,我今日太舒坦了!”
而就在这时,令殷童熟悉的一幕发生了,只见顾君酌伸出一双手又是要跟上次来苍幽一样拦住她肆无忌惮的喝酒行为。
但是这次殷童却学聪明了,纵然她脸色绯红,但她却斜着一双眼睛无时不刻在悄然盯着顾君酌的一举一动,就是为了防住他的这招。
刹那间,殷童忽而一个转身,换了个角度倒在他身旁,继续喝酒。
而顾君酌落了个空,见眼前这只俏皮的小狐狸诡计多端,狡诈成性,死死把住手中银色的酒壶不肯放,她那嘴边翘起的洋洋得意的弧度让顾君酌忍不住眉头微微一皱。
“童儿,拿来。”他悄然说了一句。
殷童却随意抹了抹嘴角留下的一滴酒水,笑道:“师尊又不是不知晓我向来嗜酒如命,眼前美酒在手,我岂能轻易交付?”
“童儿,你若再喝,今夜定会沉沉睡去。”顾君酌说道。
殷童笑颜:“那岂不正好?赴了宴会,观了大礼,赏了歌舞又饮了美酒,最后入那周公美梦,世上还有比这更好的事吗?”
想到这一妙事,她又忍不住赞叹一声:“美哉,美哉啊!”
说罢,又是端起酒壶就往嘴里送,而就在这时,只听得顾君酌虚咳一声:“饮酒过多,伤身不说,你若今夜沉沉睡去,不就是非要让我惩罚你吗?”
“嗯?!”殷童一听,猛地睁开眼睛,“此话何解?”
顾君酌端起酒杯浅抿一口,“你忘了,答应过我要想个绝好的称呼给我的。”
殷童一听,酒壶差点掉在地上。
忘了,还要这档子事儿,她完全给忘了!
她发愣懊悔之际,却是看不见顾君酌闭着双眸,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弧度。
……
凤宸殿后殿,亥时时分。
卫清忧端坐在铺满果子的喜床上,坐立不安。
小青见状,对她说道:“皇后娘娘,您今日定是累坏了,不若先卸了凤冠和妆面,再吃些糕点垫垫肚子吧,毕竟等会皇上来了,娘娘便再无休息机会了。”
说到最后一句,小青抿了抿嘴,有些不好意思继续说了。
而卫清忧岂会听不懂?她与凌鹭早已是有了许多次肌肤之亲的人了。
一瞬间,她的耳朵红了起来,脸上又因为胭脂腮红的关系,绯红一片。
“娘娘好美!”小青见到卫清忧羞涩的模样,只觉得自己身为一个女子都险些要把持不住了,心里更是一个劲儿地替自家皇上说了好几声好福气!
卫清忧咬了咬唇,“小青,不许再打趣我了!”
“娘娘,您忘了,要称呼……”小青说到一半,卫清忧点了点头,抢过话柄。
“知道了知道了,要说本官嘛,对吧?”卫清忧只是还有些不太习惯这样说话罢了。
小青满意地点了点头,“是的娘娘,那现在就让奴婢服侍您卸妆梳洗吧。”
“皇上若是看不见我头戴凤冠,面施粉黛,恼怒了可怎么办?”卫清忧苦恼而纠结地说道。
小青一听,只好使出杀手锏:“娘娘,奴婢自小服侍皇上,相信皇上定不会愿意与娘娘洞房花烛时,满嘴满脸都是粉儿的!”
瞧着小青一脸笃定而单纯的样子,卫清忧连忙捂住她的嘴巴。
“小青!你虽是掌事姑姑,但到底是个未曾出嫁的女子,怎的说起荤话这样不知羞!好了好了,本宫随你卸了凤冠,洗了妆容就是了……”
卫清忧妥协而羞怯地说道,小青翘了翘嘴角,上前去扶住她……
第一百七十四章:凤宸殿之大婚(五)
小青唤了一早守候在外头的两名宫女,叫端盆清水来,又自己拧了一条干净的毛巾帕子,帮乖乖坐在梳妆台前的卫清忧卸妆。
不得不说,皇后这职务实在有些遭罪,光是那凤冠拿下来那一刻,卫清忧就觉得自己的脖子好像重生了一般。
却苦了小青,捧着那金灿灿的凤冠小心翼翼的,偏生她胳膊那样纤瘦,抖得手臂那没什么斤两的肉肉都突了出来。
好不容易将凤冠和其他头上别着的一干珠宝玉翠都一并卸了下来,卫清忧忍不住左右扭了扭脖子,两声“啪啪!”的骨头响动骤然发出。
小青这边连忙放下干净的帕子,吓了一跳:“娘娘,您没事儿吧?!”
卫清忧只觉得好笑,“小青,你太可爱了。”
“……啊?”小青有些搞不懂这位皇后娘娘的笑点。
好半晌儿后,当原本一盆清水上浮满白面粉粉后,卫清忧总算在那铜镜里头重新看到自己的肌肤和五官。
好家伙,那粉一盖,自己都快认不出自己来了。
卫清忧呼出一口气,又由着小青帮自己褪去身上那一套火红的嫁衣,而后,认真嘱咐道:“小青,帮本宫把这嫁衣好生收起来,这对本宫和皇上是十分重要的。”
“娘娘放心,奴婢明白的。”小青乖巧地点了点头,转头就小跑着去找适合放嫁衣的地方。
小青一走,外头立刻有人进来把脏水端出去,又有两个伶俐的走进来,她们再出去时,桌子上赫然放了几盘外观精致可爱的糕饼。
闻着糕饼的香气,卫清忧因为婚礼而饿了一天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
卫清忧隔着纯白色的里衣轻轻拍了拍自己瘪了下去的肚皮,慢慢挪到桌前。
她两指缓缓伸出,捏起一块糕饼往嘴里送,咬一口下去,唇齿留香。
卫清忧只觉得十分满足,越吃越欢快,顺带发起呆来。
不知道她的好好郎君,那个还留在前殿的皇帝陛下此刻在干什么呢……
凤宸殿前殿,宴席随着夜幕的降临,在一道载歌载舞之声中逐渐走入落幕。
凌鹭皱了皱眉,在位置上悄然打了个不大不小的喷嚏,他搓了搓鼻尖,不知是谁在数落自己。
也许是某个不知死活的臣子,也许是顾君酌那小肚鸡肠的男人,也许是两位王爷其中一个。
但是凌鹭此刻更希望是在婚房等着自己的卫清忧。
一想起她,凌鹭眉眼瞬间放柔许多。
随着皇帝宣布宴席结束,众人十分识趣地行礼,而后陆陆续续退下。
该回家的回家,该找女人的找女人,该睡觉的睡觉。
大家各怀鬼胎,载着一肚子的酒水和衣料上女子的各色香气出了宫门。
顾君酌看着半醉半醒的小狐狸崽子,无奈将她打横抱起,临走前,他与凌鹭四目相对,互相都擦着警告的意味,而后分道扬镳。
此刻出了殿门,一丝冷风迎面吹来,顾君酌不免搂紧怀中的小女子,心中充满爱意。
如今夜色凝重,四下无人,未免殷童再度病于榻上,顾君酌使了乘风之术一路回了凤宸殿偏殿。
房门被顾君酌用脚推开,殷童在他怀里不安分地扭了扭身子。
“童儿,醒了。”顾君酌提醒着她,“你别装睡,我知道你没醉,起来,洗了澡再睡。”
殷童确实是醉了,但是只不过醉了三分,剩下七分清醒的意识她却不想暴露。
但是顾君酌下达最后通牒,殷童只好不情不愿睁开双眼。
“那你放我下来吧。”殷童嘟着嘴巴。
顾君酌闻言,松开双手,殷童身子灵活跳到地上。
“洗的时候,顺便想想日后该称我什么。”顾君酌可没打算放过她。
殷童背对着他,肩膀又耷拉三分。
走到屏风后,一桶热水早已经热气腾腾等着她。
殷童嘟囔一句,只道苍幽的宫人可真是伶俐,什么都不想,该什么时候送上来就什么时候送上来,包括掐着点的热洗澡水。
她手指灵活翻转,腰带便脱落在地。
不多时,衣裳褪去,曝露在外的嫩白肌肤被风吹得打了个寒颤。
殷童光着身子急忙跳进澡桶里。
泡着热水,头脑总算清醒几分,殷童叹息一声,难受极了。
从前叫他师傅惯了,如今哪知道叫什么……
顾郎?殷童想起话本里那些柔弱的小娘子总这样称呼男子。
……殷童摇了摇头,否定掉。
官人?殷童记得民间的小妾总喜欢这样娇滴滴说话。
……殷童抖落自己一身鸡皮疙瘩。
相公?殷童隐约得知公孙靖的妻子阿琦婶婶从前就这样叫唤。
……殷童恨不得捏一捏自己的大嘴巴子。
想破了脑袋也没个主意,殷童索性闭上眼睛,任由热气将自己带入睡梦中。
外头,顾君酌洗了一把脸,也换了干净的里衣,然而坐在床上翻着一本之前看到一半的古籍,好半晌儿,还是未见女子的身影,甚至都听不到那哗啦作响的水声。
顾君酌隐约知道了什么,无奈地叹了口气,放下书籍,起身走到屏风后头。
果不其然,入眼处,殷童光着后背趴在桶边呼呼大睡。
顾君酌眯了眯眼,无视她如羊脂玉般的肤色,伸手一件自己的长袍就把她从水里捞了起来。
怀中女子玲珑的曲线贴紧他的手臂,迫使他青筋冒出。
一张白皙小脸上,狭长的睫毛挂着晶莹剔透的水珠颤颤巍巍,一张小嘴殷红似珍珠般圆润可爱。
顾君酌面色不改,但耳根清晰可见的挂着一抹粉色。
他把她放到床上,撇过头去艰难帮她穿着里衣,指尖无意间三番两次碰到一些不该触碰的地方,惹得男人抖了抖手腕,不知所措。
好不容易帮她穿戴好,顾君酌回过头来,她仍是安逸地睡着。
顾君酌深吸一口气,脱了鞋上床,将她搂入怀中,侧脸贴着她柔顺的发,他忍不住在她额间落下一个吻。
一瞬间,殷童翻转过来,一张小脸埋入他半敞开的胸膛。
呼吸贴着他的肌肤,顾君酌的心跳强而有力。
“唔……”殷童皱了皱眉。
顾君酌笑了,却听得她喃喃自语的梦话。
“顾郎……”
顾君酌挑了挑眉,有些满意,这个称呼不错。
“官人……”
顾君酌勾了勾嘴角,只觉得心窝处暖暖的。
“相公……”
顾君酌闻言,忍不住将她抱得更紧,他放在心尖儿上的人啊。
“都不要……”
此话一出,就像寒冬里浇下一盆凉水,顾君酌从头到脚哇凉哇凉的。
一张俊俏的脸庞黑沉沉的,他狠狠捏了一把她脸上的肉,愤愤地闭上眼睛。
这一夜,殷童梦到一个妖兽朝自己扑过来,狠狠咬着自己脸上的肉,疼得她直皱眉。
这一夜,顾君酌浅眠无梦,心里头憋屈的要命。
……
与此同时,凤宸殿后殿,卫清忧将几盘糕饼一扫而空,肚子里总算有了饱腹感后,她心满意足坐到床榻上。
抹去嘴边她贪吃的证据,卫清忧闲来无事抓起床榻上铺在喜被上的果子。
手掌摊开来,她细细观察着。
有枣、桂圆、核桃和杏仁……
卫清忧笑了笑,下床好几回,总算把床上那些带着祝福意味的果子都捧到桌子上去。
那些原先装糕饼的空盘子正好用来装它们。
卫清忧擦去额间一抹薄汗,心里有些紧张。
就在这时,只听得小青急忙忙赶过来:“娘娘,皇上来了!”
卫清忧一听,连忙坐好,乖巧的样子我见犹怜。
小青放下手中端着的合欢酒,悄然退了出去。
换了另一个人走了进来。
卫清忧知道是谁:“你来了。”
“嗯。”男人带着酒气,应了一声,“我头疼。”
他放下戒备的语气让卫清忧惊慌,连忙起身走去。
一入眼,男子一身同样款式的橙红衣裳映入眼帘,卫清忧踮起脚尖揉捏他的太阳穴。
“好点了吗?”
凌鹭见她水波一般的双眸深情款款,担忧写在脸上,此刻二人近在咫尺,她认真的样子让他心生欢喜,忍不住捏住她的唇瓣。
两唇紧贴,凌鹭也不着急,只是轻轻落下便分开。
卫清忧呆愣片刻,随即适应过来,羞红了脸。
“头疼?嗯?”
“亲你一下就不会了。”凌鹭撒谎脸不红心不跳。
卫清忧认栽一般替他解开衣带,两人早已不是第一次接触,与其说今日是洞房花烛夜,但对于两人来说,倒不如是老夫老妻模式,卫清忧就算被偷袭,也见怪不怪的。
凌鹭闭着眼睛任由女子替自己宽衣解带。
耳边响起的响动,凌鹭睁开双眼,将她忙碌的背影搂紧。
“我帮你放衣服呢……”卫清忧的声音越来越小。
凌鹭蹭了蹭她的发梢,难得的依赖,“今夜是我们的好日子,你别做无谓的事情浪费时间。”
卫清忧脸色绯红似那盛开的石榴花。
“起码要先喝了合欢酒……”
凌鹭听话地松开她,抓起两个酒杯,一杯递给她,一杯自己一饮而尽。
卫清忧浅眠一口就被又夺了过去。
“你!”她着急,却看到凌鹭一双深沉的眼眸直愣愣盯着自己。
她吓了一跳,今夜饮酒却又清醒的凌鹭让她有些害怕。
凌鹭大手一挥,龙凤花烛悄然熄灭,他打横抱起她朝床榻上走去……
第一百七十五章:长夜漫漫
凤宸殿后殿,殿里一张偌大的床榻上,响起的诡异声响。
由于龙凤花烛被熄灭,卫清忧只能透过一点阴暗的光看清眼前的一切。
她被凌鹭放平在床上,没有一刻犹豫,男人一双大手就伏在她柔软的身躯上。
“皇上……”卫清忧规规矩矩地叫他,想要阻止他,谁知男人只是顿一顿,却没有停下手中动作。
不多时,他已经整个身子都压在她身上了,手指修长,不急不躁解开她里衣的每一颗排列整齐的扣子。
卫清忧也不急,只是任由他摆布。
当自身里衣敞开大半时,凌鹭的唇俯身而上,冰凉地印在卫清忧精致的锁骨上。
感知到脖颈处细细密密的啃咬,卫清忧深吸一口气,像鼓起毕生的勇气般开口:“凌鹭,你是真的爱我吗?”
凌鹭一愣,停了下来,脑袋依旧埋在她的发间。
卫清忧咬了咬唇,继续问道:“你可知我是谁,今夜又是谁在和你洞房?”
凌鹭终于是抬起头来,不解道:“你怎么了?”
卫清忧笑得勉强,“我们第一次时,你喝醉了,你可能不知道,你把我,错认成殷童,今天虽然你喝了酒,但我知道你是清醒的,可我觉得,你还是把我认成了她,凌鹭,你说呢?”
她的质问似乎戳中凌鹭心中隐藏的一些事情,他翻身坐起,说道:“你别多想了,我现在心里只有你。”
卫清忧却用胳膊肘撑起半个身子,她青丝散乱,里衣大开,露出里面绣着牡丹花的红肚兜,显得很狼狈。
“凌鹭,你是真拿我当傻子啊,我知道,就算你多么爱我,只要她一出现,我就只能往后排。”
凌鹭握紧拳头,脑海中一个娇俏的身影一闪而过。
他是不甘心,明明之前再三发誓,要一心一意对卫清忧,但是当他看到喝醉了的殷童是那样安心任由顾君酌将她打横抱起,凌鹭曾亲手埋葬的有关殷童的记忆又企图东山再起。
凌鹭走来时是多喝了点酒的,企图让自己忘却一些不该有的想法,但是该死的就是这么清醒!
尤其是看到卫清忧衣衫褴褛,青丝落下,一脸娇羞看着自己时,凌鹭头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无用。
“清忧,我是喜欢你的,但是殷童,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他终是落寞开口,说出来的话却是那么伤透人心。
“啪!”
凌鹭的脸有些火辣辣,他错愕地看着卫清忧,却见她眼中带着倔强的泪水,噘嘴说道:“今夜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我不管你以前喜欢过什么女子,从今夜起,和我在一起后,你必须通通忘掉,不然我就以苍幽皇后的名义,休了你!”
长这么大,凌鹭还是头一次听说女人要休男人的话,忽然嗤笑出声,脸上的疼痛感也被带走许多。
心里有关殷童的异样情愫好似随着卫清忧那眼眶中委屈的泪和她挥之即出的那一巴掌被彻底连根拔起。
此后一颗心好像都是属于眼前这个女子的。
凌鹭暗笑自己愚蠢,明明眼前有最适合自己的,何苦再肖想过去?
卫清忧突然感觉到一双手抚上自己的脸颊,那不属于自己的冰凉指腹擦拭掉她眼角残存的泪水。
卫清忧委屈巴巴抬起头,凌鹭心中忽然一揪,将她揽入怀中。
“是我错了……其实我早知道殷童不喜欢我,也早知道自己与她无望,但是我很不甘心,明明三番两次陪伴她的是我,顾君酌他又算什么?可是当我看到殷童几次为他拼尽全力时,我才知道一切都是我在痴人说梦……清忧,幸好还有你在我身边,不然我怕我面对她牵着顾君酌时,我真的会支撑不下去。”
卫清忧带着哭腔,倔强道:“你错了,我是一直在你身边的……”
凌鹭笑了,密密麻麻的吻依次落在她的脸上。
“是的,所以我感谢你。”
卫清忧感觉到周围的气氛开始改变,变得不可言说。
“你怎么,感谢我……”
男人的手爬上她的腰肢,耳边是他充满诱惑的声音。
“用一辈子去感谢你,我的皇后。”
卫清忧的泪徒然落下,任由身上男人摆布。
里衣浅薄被肆意拉走,大片诱人的肌肤曝露于空气中。
男人由上而下虔诚无比,带走她难受的情绪,诱导出她潜藏的感知。
肌肤上冰凉与火热两重叠,是那样让人快乐和沉沦。
卫清忧终是在他冷不丁的攻略下呢喃出声,随后是无可避免的缴械投降。
男人不依不饶,在床榻上来回折磨她,让她苦不堪言却又沉醉其中。
两具身躯缠绵悱恻于那狭小的空间之中,凌鹭在释放的那一刻忽然一口咬在卫清忧的脖颈处,随着体内一窝火热袭来,卫清忧惊呼一声,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双手捧起凌鹭的脸庞,盯着他深沉似黑夜的眸子,猛地吻在一起。
男人防不胜防,释放过后的疲倦转瞬即逝,新一轮的交织悄然拉开。
唇瓣紧贴,是心与心的信任。
凌鹭深呼出一口气,感受到女子的吐气如兰,耳边隐约听到她的哭腔。
“愿君心似我心,此生不相离……”
凌鹭心中一震,看着身下雪白的身躯,再看了看自己精壮的躯体。
肌肤之亲,世上最为缠绵的举动,凌鹭柔声一笑,汗珠落在她胸前。
他含住她圆润的耳垂,惹得她乖巧呼喊一声,他便开口送上世间最真挚的誓言。
“愿与汝,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此生不离不弃……”
卫清忧听罢,哭声增大。
她的手似莲藕一般搭上他粗壮的腰和宽大的背。
“凌鹭,我一定会努力做好你的皇后的。”
凌鹭重重咬在她胸前。
“我相信,你会是很好的妻子。”
此后长夜漫漫无眠……
一夜辗转悱恻,很快到了第二天清晨。
凤宸殿偏殿,当殷童满足地睁开双眼时,却正好对上顾君酌那幽怨的眼眸。
原本还带着一点苏醒后的迷糊劲儿,结果一下就被吓得清醒过来。
“你……”她离他很近,清晰可见他眼底下的一圈青色,于是很快明白过来,“你怎么没睡?”
“睡了,又醒了。”简短明了的回答一向是他的作风,却偏偏被殷童察觉出一抹不可言说的意味。
“你,怎么了?”殷童装傻。
谁知某人这次却不打算放过她了,他用手掌撑着自己,里衣有些敞开,显得诱人,与他平日一贯的清冷形象不相符,却惹得殷童大清早的心跳就漏了一拍。
顾君酌开口的声音像一汪春天里的清泉,冰冷而暗含暖意,一瞬间把殷童迷惑得找不着北。
“顾郎,官人,相公,三选一。”他开口就是致命的问题,迫得殷童逃无可逃。
殷童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惊讶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顾君酌虚咳一声,“你很喜欢说梦话,这点从小到大都没变。”
殷童一听,什么都明白过来了,于是愈发痛恨自己一旦入睡后就变得口无遮拦的嘴巴。
“好一张破嘴。”她暗骂自己,却惹来顾君酌不满的挑眉。
殷童连忙赔笑脸,“大清早的先起床吧,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她身躯灵巧转动,刚想跳下床去溜之大吉,有人却被她更快一步,手臂轻松一捞就把她娇小的身躯又重新捉回来了。
对上他有些冰冷的眼眸,殷童彻底举手投降。
“我错了……”
“没关系,三选一,就原谅你。”男人的话很彻底。
又来了……
殷童捂着脸覆盖住自己痛苦的神色,只好无奈地选择起来。
良久后,当她再度开口,顾君酌还以为会听到一个不错的选择,谁知却是一句委屈巴巴。
“就不能,就不能有第四个选项吗?”
顾君酌眼睛都不屑抬一下。
“昨夜你做梦时可没说第四个。”
一句话彻底打碎殷童的希望,她认命低下头去。
见状,男人总算有些得意的心理,他嘴角微勾,只觉得快意。
谁叫昨夜某个小家伙洗澡时睡得舒坦,却苦了自己闭眼帮她换衣服,还被她三个选项撩拨得找不着北,结果又被当头一棒,她倒是睡得舒坦,自己本就因她纠结得睡不着觉。
浅眠不过一瞬,又因为她不安分的身躯扭动而起了生理上的异样。
这对顾君酌来说是羞耻而伤自尊的。
所以,说什么,今天早上他都要挫一挫她的锐气。
良久后,顾君酌闭着眼眸假寐着,昨夜因她而睡得不好,如今闭了眼困意便卷席而来。
忽然,耳边响起一个声响,很小声。
“顾……顾……”支支吾吾,断断续续,却足以让顾君酌重新睁开双眼。
看着男人眼中充满了希冀,殷童一咬牙,一狠心,闭着眼睛脖子一横。
“顾郎!”
在空荡荡的房中显得异常的响亮,男人的心重新点燃了光芒,融化了昨夜的冰冷。
殷童只觉得身子一错,瞬间被拥入怀中。
顾君酌那熟悉的竹叶香气扑鼻而来,殷童贪婪地深吸一口,蹭了蹭他的胸膛。
耳边传来顾君酌低沉的应答声。
“我在呢。”话语间隐隐是得意和骄傲……
第一百七十六章:知我者,顾郎也!
时间一晃而过,不知不觉,距离帝后大婚之日已经过去了几天,殷童与顾君酌自然也是待在苍幽‘白吃白喝’数日。
今日,苍幽二月三日,自然是一年一度苍幽国举国同庆欢度新春的好日子。
民间索性不把前些日子为封后大典和帝后大婚所准备的张灯结彩摘下,而是让其挂着,打算延用至新春过后,开春之时。
一大早,殷童便自觉起了床。
自从那日羞着脸当着他的面喊了那声顾郎之后,一直到今日,每天只要殷童待在房里,待在顾君酌面前,四下无人之际,他便会搂着她哄骗她多喊几声。
什么?那四下有人岂非不敢喊了?
殷童额头三根黑线下滑。
若是有人在旁,他更是要千方百计让她喊出来呢!若是能当着凌鹭夫妇喊出来,顾君酌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殷童觉着,自己九条硕大的尾巴都比不过他的得意忘形。
所以这几日,殷童可不敢多呆,每每大清早就自动起床,似乎连日下来,连以往赖床的坏毛病都改了不少。
殷童在顾君酌眯着眼睛不满地盯着她时,立刻洗漱穿戴整齐,打着哈哈朝卫清忧那边奔去。
帝后大婚之后,卫清忧身为一国之母,被凌鹭赐予了丝毫不亚于主殿的兰倩宫。
兰倩宫是历朝历代皇后的住所,到了卫清忧这位皇后,自然也是不例外。
不过为了让卫清忧比之以前的皇后更为体面,凌鹭大手一挥便下令把整个偌大的兰倩宫重新修整一番。
用的自然是上好的建筑材料,足足花了两天两夜才让卫清忧搬了进去。
不同于从前的金碧辉煌,此番采用的全部都是名贵的琉璃七彩瓦和玲珑水晶,燃明用的烛火悉数换作之前南海进贡的珍珠。
颗颗硕大饱满有光泽,晚上若不盖上金贵方盒简直亮如白昼。
而白天,光是那些琉璃水晶配着阳光的折射就已经用不着烛火了。
可谓是替宫里省了一大笔开销,卫清忧倒是佩服自己丈夫的脑袋了,既光明正大帮自己修缮寝宫,又用剩下来的金银堵住那些臣子企图阻止的口舌,可谓是两全其美。
于是也就端起一副皇后的做派光明正大地住了进去。
殷童自然也喜欢来玩,兰倩宫如此华丽,实在让人流连忘返。
卫清忧做了皇后,端得自然是守规矩的带头作用,纵然没有妃子来大清早请安,她也是早早就起床做事。
今日小青为她选了套紫金色的宫装,卫清忧一身宫装目送凌鹭上早朝后,和小青去逛了御花园。
恰巧就在路上遇到信步走来的殷童,殷童着了一套桃色衣裙,将三千青丝束成一捆长长的马尾,显得利落又张扬。
一见到卫清忧,殷童便笑着过去挽住她的手臂。
“清忧,你今日真好看!”殷童忍不住赞叹道。
卫清忧身上这套紫金色的宫装穿她身上却显得美艳万分,一点也不显老气,反而将她的妩媚和皇后应有的端庄完美地结合在一起。
显得愈发高贵不可亵渎,直叫人赞叹好一朵国之牡丹!
卫清忧一听,娇笑一声:“这几日你只要来我这里,我每换一套你都要赞叹,我都要怀疑你说的是真是假了。”
虽然小青特意提点过,如今卫清忧应当自称本宫二字,但那都是对着旁人的礼数,殷童自然不必如此拘束。
而且眼下除了下人就是皇帝,一无太后二无妃嫔,卫清忧只觉得时不时要端着那些规矩实在累得慌。
好在换了殷童,小青也不敢说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了,倒是让卫清忧觉得自在许多。
殷童摇头道:“自然是真的!倘若你换上千百套,那我称赞千百句也是无妨,横竖说得都是真话。”
卫清忧勾唇一笑,“服了你了。”
“最近和凌鹭怎么样?新婚燕尔的一定十分甜蜜吧。”殷童难得八卦一句。
果不其然,卫清忧红了半边脸颊,“他待我自然很好。”
“那就好了,那我估计很快就可以看到一个珠圆玉润的小皇子了!”殷童憧憬地想象着。
卫清忧一听,脸上愈发滚烫。
“哪,哪有这么快……”
殷童娇俏笑着,只觉得逗卫清忧十分有趣。
卫清忧反问道:“那你呢,你和顾师尊进展如何了?”
殷童挽着她,斜眼看着御花园的各色春秋,“他答应我,待一切平定后,自会对我有个好的交代。”
她说的平静,却让卫清忧眼尖儿发现她脖颈处泛起一片淡粉色。
卫清忧顿时明了,只是暗自发笑,也不戳穿她。
“对了,今晚要提前吃个年饭,你和顾师尊既然都待了这么久了,可要记得一道过来吃,晚上只是家宴,除了我们几人外,还有我兄长和恭亲王过来,其他臣子不宴请,说实在还是冷清了一些。”
殷童点了点头,“我知道,师……顾,顾郎他之前就对我说过,此番来苍幽,自然是不会早回去的,待我们吃了你们这里的年饭后,再回国宗门和司马长老他们一起过年。”
在说顾郎二字时,殷童还是有些磕磕碰碰并且羞于开口。
卫清忧抬起指尖捂着嘴巴轻笑出声,也不取笑她,只陪着她一道适应。
“国宗门的年热闹吗?”卫清忧随手采了一朵花,拿在手里把玩。
殷童愣了愣,仔细思虑后开口道:“应当是热闹的吧,其实我也是第一次在国宗门过年,往年,我和顾郎都是待在白启山上两个人的,其实你们已经不算冷清了,好歹比我们以前还多了两个人呢,而且还有一干宫女太监围着你们,其实也是热闹非凡的。”
卫清忧一愣,“殷童,你只和顾师尊过,和司马长老他们过,那,那你的家人呢?”
“什么?”殷童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卫清忧继续说道:“你瞧,我有兄长,皇上他有恭亲王那个皇叔,就连顾师尊也是有司马长老和那个公孙师尊,可是,你好像……”
余下的话无需多说。
殷童还真的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她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回答卫清忧了。
沉默良久后,她才缓缓开口道:“其实,我也是有家人的……吧。”
听着她不确定的语气,卫清忧没有开口打断她,只是听着殷童继续说下去。
殷童说道:“可是,我从小就是被他们不要了的,要不然也不会在白启山遇见顾郎,就算有家人,和没有也没什么两样。”
“你,不打算和他们见一面吗?”卫清忧小声问道。
殷童摇了摇头:“他们既然不要我了,我也不想再回去添堵了,而且你也知道我是……我的家人应当是在……很麻烦的,我想还是算了,其实我不是不想回去,可是我觉得也没有必要。”
妖,妖界,这两个殷童没有刻意说出来的答案,卫清忧却是了然于心。
她点点头,拍了拍殷童的手。
“身为朋友,我只是怕你到了以后若是想起此事,会遗憾一生,我自然不会左右你的思想,但是若是有一天你想回去了,我也希望你勇敢向前,不要害怕去面对,也不要去躲避什么,你能明白我说的话吗?”
卫清忧一番话,让殷童沉寂已久的对于家人仅存的一点思想和回忆似乎又翻越而起了。
她沉默下去,不再说话了。
就在卫清忧以为她会生气而有些惴惴不安时,殷童却忽然坚定地握紧她的双手,眼神中是前所未有的坚毅。
“谢谢你清忧!”殷童突如其来的话语让卫清忧有些措手不及。
卫清忧惊讶道:“我,我,你谢我什么?我也没说什么呀。”
殷童却摇了摇头,说道:“不,清忧,你说的话对我来说实在是帮助太大了!我想我确实应该回去看一看了。”
“你要去见你的家人了吗?”卫清忧有些呆愣,只觉得还反应不过来。
殷童却神秘地笑了笑,说道:“不是的,不全是为了此事,其实还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迫使我必须回去一趟。”
卫清忧摇了摇头,表示不解,殷童见状,便靠近她,悄然耳语一番。
待听罢后,卫清忧却是因为觉得不可思议而逐渐睁大了一双美眸。
……
夜晚,从凤宸殿和凌鹭一干人等吃罢年饭后,顾君酌扶着肚皮被撑得圆滚滚的殷童缓缓走回偏殿休憩。
殷童忽而想起白天同卫清忧聊天的事端,于是装作不经意地开口道:“今日,清忧问了我,有关我家人的一些事。”
“嗯。”顾君酌淡然地点了点头,“你是怎么回答的?”
殷童挑了挑眉,说道:“我回答不上来。”
“嗯?”他的语气变得有些疑问。
殷童苦笑一声,“我对他们毫无印象,对家乡更是不甚了解,从我记事开始,一切都是从白启山,从你开始的,我自然回答不上来的。”
顾君酌一听,不言不语,却是心疼地握紧她的手。
“你放心吧,我没那么脆弱,我只是……”殷童低下头去。
“你想回去看看吗?”顾君酌忽然开口,一双眼睛对上她,明亮若曜日。
殷童心想,知我者,顾郎也……
第一百七十七章:司马长老的大胖孙子
回了凤宸殿偏殿,顾君酌拿着凌鹭送来的消食药散,正打算冲开了水给殷童。
殷童坐在床榻上,懒洋洋地接过顾君酌递来的杯子。
毫不犹豫,饮尽至杯底。
片刻后,殷童猛地睁开眼睛,吐着舌头叫苦连天。
顾君酌连忙变戏法一般拿着一颗糖丸给她,殷童一股脑吞下,还差点噎着。
见状,顾君酌又只好一下接着一下耐心地给怀中受惊的小狐狸顺背。
方才路上的事情,二人只字未提,默契十足。
殷童想了想,缓了一口气,终究还是开口。
“方才你问我的话……”
“童儿若不想回答,大可不必勉强。”
他从来就是这么温柔地为她着想,却每每让她心生不安,尤其是类似这种正经事的时候。
殷童想,他是很想知道自己的答案的吧。
于是微微叹息一声,翻了翻自己圆滚滚的肚皮,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赖在他的怀里。
“顾郎希望我回去吗?”殷童小心翼翼试探着。
顾君酌摸了摸她柔顺的长发,“妖界?”
“嗯。”她乖巧地点了点头。
顾君酌笑道:“你去哪里,我去哪里。”
又是暖心的话,纵然已经听过许多句,殷童还是忍不住面红耳赤。
“你,你不问我为何要回去?”殷童转念一想,他向来不是个话多的人,于是又多了嘴,自问自答,“其实我回去,不光是为了什么家人不家人的,我实在是有回去看看的理由。”
这个所谓的理由,对殷童来说既重要,也不重要,而在白日里,她早已先对疑惑的卫清忧说过了。
只可惜卫清忧听完似乎有些被惊到了,她一介凡人骤然听到一些奇异的话,也确实可以理解。
就是不知道顾君酌……
殷童想了想,红唇轻启:“我现在已是八尾的妖力,但是这些日子,我总是寻不到好的契机突破九尾,之前在琳琅阁的时候查阅了一番,九尾的话,恐怕妖界才能满足我了。”
她顿了顿,“而且,我依稀记得,我之所以被家族遗弃,全因为我当年被鉴定为……废柴。”
说罢,她悄悄看了看顾君酌,果然见这厮眼眸沉了下去。
顾君酌紧握她的手,冷声说道:“你只差临门一脚便可成为九尾妖狐,妖界之中你已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你族人却说你是废物?!”
他生气了。
相处了这么久,殷童总能第一时间捕捉到他微不可微的情绪。
她连忙解释道:“怪不得什么,当初我一出生和家人们十分不同,他们都是很好的皮毛,只有我不甚光彩,说不定是失误了……”
“居然用有没有用处来判断你的价值,这样的家乡,不回也罢!”
顾君酌生气起来让人不寒而栗。
殷童装着胆子蹭了蹭他的胸膛,“人间常有一句话,叫落叶归根,认祖归宗,我迟早有一天要回去的,顾郎明白我吗?”
顾君酌最受不了她这一套,叹了口气,无奈地问道:“童儿就这么想回去吗?”
“如果去到那里,可以晋升九尾,我想再回去,谁也不会再说我是废物了吧,而且,我总觉得此事另有隐情,这一路成长下来,就连天魂珠都说我天赋异禀,没理由我族里的长老却看不透什么,我更想回去查清当年的隐情,如果真是让我受委屈了,顾郎和我一道去讨债吧?”
她笑得殷勤,让顾君酌找不到拒绝她的理由。
“九尾狐族,在妖界乃至大陆上都是赫赫有名的存在,童儿,你又是……”顾君酌的指尖缠绕着她的一缕发丝。
殷童诚实回答:“公主,我是族中最小的公主。”
顾君酌眼中闪过一丝惊愕,却又很快恢复平静。
“童儿从未向我提过。”
殷童苦笑一声,“一个被鉴定为废物的挂名公主,现在说不定早就被遗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不提也罢……”
顾君酌闻言,将她轻松提了起来,竟像哄孩子一般劝导她。
“童儿别难过,我在的。”
殷童一听,趴在他脖颈处蹭了又蹭,嘟着嘴巴撒娇道:“顾郎抱着我,我就不难过了。”
“好。”
男人一声沉着的应答,潜藏着的,是无尽的宠溺。
……
第二天,城门外。
卫清忧握着殷童的手,“你们这么快就要走了?”
凌鹭站在卫清忧身后一语不发。
殷童拍了拍她的手,灿烂一笑,“我们得赶快回去,才赶得上和司马长老他们过年。”
卫清忧依依不舍地放开了手,“好吧,那你们多保重。”
“会的。”殷童吩咐着,“快回去吧,天冷得很。”
凌鹭似乎有话要对殷童说,但是顾君酌冰冷的眼眸也在这一刻悄然对上他。
凌鹭想说的话一瞬间就哽在喉咙里了,最后深深看了殷童一眼。
“殷童,以后有空,常来苍幽。”
殷童一愣,忽而莞尔一笑,”我会的,凌鹭。”
她肩头却突然多了一双手。
殷童侧目望去,只见顾君酌挑眉面无表情看着凌鹭,开口说道:“苍幽皇帝大可安心,以后若童儿要来,本尊定会相伴左右,愿此后,苍幽帝后同心。”
……男人之间无声的战争和警告。
殷童捂着额头,无奈地叹息着,只觉得头疼。
看来这个问题,恐怕很久很久以后,都得不到一个良好的解决办法了……
马车上,顾君酌正在闭眼假寐。
但熟知他的殷童却有些不知所措。
这个男人,心里又不舒坦了。
殷童叹息一声,望了望顾君酌那犹如天神精心创造的面孔。
“我若是知道你为我备下美酒,定然会拒了凌鹭的果酒。”
顾君酌的眼眸微微抬起,“真的?”
“真的真的!”殷童一见有希望,立刻献殷勤地狂点头,“比真金还要真!”
“可你还是收了果酒。”顾君酌的眼眸又重新合上了。
殷童两根小手指互相戳来戳去,嘟囔道:“总不好扔掉吧。”
“难道我亲自酿的酒,比不上那什劳子国公府送的?”顾君酌语气骤降三分。
殷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自然是比不得!顾郎酿的酒是世界上最好喝的!千金不换!”
她的发誓终于惹得顾君酌嘴角微微上扬,重新睁开眼睛。
见状,殷童连忙乘胜追击,柔软的身子靠了过去。
“顾郎何必总是为了小事与我恼怒呢?”她抬起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他,分外无辜。
顾君酌的手臂隔着衣料感受到某个小狐狸崽子胸前的微微鼓起,耳根子瞬间见红。
“不许闹!”他假意训斥,却给了殷童放肆的更好机会,她知道他不会对她如何,于是更加大胆。
几乎是整个人紧紧挂在他身上,马车内狭小的空间瞬间充满了不一样的气氛。
顾君酌眸子一沉,忽然将殷童压在身下。
“童儿,你当真以为我不敢吗?”
殷童却是笑得更加灿烂,她藕臂一伸,揽住他的脖颈。
“顾郎当真敢吗?”
顾君酌倒吸一口凉气,暗骂一句。
九尾狐族那魅惑人心的术法,某女倒是越用越得心应手了?!
他努力平息自己腹部突然窜起的,那股躁动不安的火苗。
殷童只听得耳边,皆是男子沉重而克制的喘气声。
“童儿,待成亲后,你等着。”
若是换作以前,有人告诉殷童,有朝一日会这样撩拨从前她最敬仰的师傅。
殷童一定呆若木鸡,并红着脸将那个人打得他爹娘都不认得。
但是现在……
殷童忽然靠向他耳边,吐气如兰:“我等着顾郎。”
顾君酌瞳孔微微睁大,忽然有些怀念从前那个只会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甜糯糯叫师傅的,那个单纯的丫头片子。
再看看眼下这个媚眼如丝,明明生得娇俏更多,却妩媚动人的女子。
顾君酌叹息一声,俯身而下吻住她柔然的唇。
罢了……自找的……
三日后,国宗门,二月七日。
司马长老穿着一身新衣抖着胡子笑盈盈出现在顾君酌和殷童面前。
最让殷童震惊的,是司马长老手底下牵着的那个胖娃娃。
穿着喜庆的新衣裳,生得圆润白嫩,下巴那点小肉肉让其看上去像一个刚出锅的小汤圆。
一见殷童和顾君酌归来,司马长老连忙拍了拍那小娃娃的后背。
“快,叫人。”
胖娃娃格外听话,怯生生糯滋滋,甜甜喊了两声。
“师尊好,夫人好。”
殷童又是一惊,夫,夫人???
她还未去苍幽前,大家虽然不再叫她师姐,但也是尊了一声姑娘,怎么一回来,从这娃娃嘴里就变成夫人了?
至于是谁的夫人……
殷童悄然望了一眼身侧站立的清冷男子,不言而喻。
她连忙摆了摆手,“还是先别叫夫人了。”
忽然,就听顾君酌开口道:“早叫晚叫,也是一样。”
司马长老暗喜,果然要成事儿就得先变着法儿讨好这个妻奴!
殷童认命地点了点头,蹲在那娃娃面前,笑道:“叫什么名字?”
“我原先,叫福子,后来被爷爷收了当孙子,就改成司马逸了。”
小孩子最老实,有啥回答啥。
殷童点了点头,却又后知后觉不对劲。
……等等,爷爷?!……孙子?!
第一百七十八章:为你生个娃
见殷童呆在原地,顾君酌索性握住她的手,说道:“有什么事,先进去再说吧,外头冷,别回头着凉了。”
殷童反应过来,连忙点了点头。
司马长老牵着‘孙子’跟在二人身后,笑道:“师尊说的是,如今正是转春之际,身体最重要。”
一行人去到藏,顾君酌去往偏厅拣选上好的茶叶。
藏没有人伺候,顾君酌不习惯人随意进来,故而所有事几乎是亲力亲为,后来来了殷童,却也只肯让她帮着做些闲杂的小事情而已。
殷童坐下来,招了那娃娃过来,将他抱在怀里,见他白白胖胖的着实惹人喜欢,尤其是还穿了一身大红色的新衣服,惹得殷童爱不释手。
“从前叫个福子的名字,倒是实在对得起你生得这样可爱了,只是我瞧着怎么这么眼熟?”殷童禁不住捏了捏胖娃娃的小嫩肉。
司马长老一听,提点道:“姑娘……夫人忘了吗?之前夫人未走时,这小娃娃藏在那些弟子里头一道堵在藏前,顺道问了些话的。”
殷童转了转弯儿,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眼前这个福娃娃,就是当日问顾君酌,是不是会娶她的那个小孩子!
她又想起当日这小孩一问了这问题,司马长老便紧张兮兮地为他开脱罪名,原来……
殷童莞尔一笑:“原来长老当时就有想收下他当个孙儿的念头了,长老瞒得真好,我们竟是谁也瞧不出来。”
司马长老活到这个岁数,难得有些老脸通红,他不好意思地抚了抚胡子,说道:“见笑了见笑了,只是老夫瞧着这娃娃实在乖巧,要知道,国宗门已经很久不收年纪这么小的弟子了,老夫想,说不定,这也是一种难得的缘分,让我这个孤寡了大半辈子的老头能在临老之际,有个能说话的人相陪。”
殷童一听,感慨万分:“司马长老既然瞧得上,那确实是福泽一场,只是如今改叫了司马逸,严肃了些,我这人一时半会的可能……”
她话说到一半,司马长老连忙说道:“夫人不必介怀,其实取个正儿八经的名字也只是日后他出去了方便些,但是现在私底下还是福子福子的叫。”
“那就好了!”殷童喜笑颜开,“我就是觉得叫个福子更像这孩子的形象。”
“夫人说得是。”司马长老慈爱地看着淌着鼻涕不知所措的乖孙子。
二人一言一语之间,顾君酌已经冲开了一壶香气扑鼻的茶水从偏厅又走了回来。
见殷童眉眼弯弯,心情也是愉悦。
“在说什么?笑得这么高兴。”顾君酌问道。
殷童将福子推到顾君酌面前,说道:“在说长老的乖孙子怎么这么可爱。”
闻言,司马长老眼睛和眉毛几乎要挤到一块儿去了。
顾君酌瞧了瞧福子,面不改色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红艳艳的物件儿递了过去。
殷童定睛一看,居然是个红包?!
乖乖哟,他居然会为一个小孩子备下红包这种东西?!
看着一身白衣的顾君酌手里拿着红包一脸严肃递给福子,殷童忽然觉得往日的谪仙莫名有了人情味儿。
只是,这怎么看怎么搞笑。
殷童忍不住了,率先噗嗤出声。
但司马长老却没有她这么轻松了,他连忙起座,拉着福子说道:“还愣着做什么?师尊的恩泽,快些拿了叩谢。”
福子很听话,抖着小肉手恭恭敬敬拿着红包,朝顾君酌鞠了一躬。
“谢谢师尊!”糯糯的声音让顾君酌摆了摆手,表示不用。
谁知道,福子忽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谢过后就当着面儿打算拆开红包。
司马长老又是被吓得一身汗水,他打掉福子企图为非作歹的手,惹得福子手上那些肉都颤颤巍巍的。
“你这娃娃,不讲礼数,私下才能打开!快向师尊道歉!”
顾君酌见状,又是摆手阻止:“不用了,小孩子心性,随他,长老莫要介怀。”
“你这臭小子,怪得师尊脾性好!”
司马长老就这样骂骂咧咧将孙子小福子一路领了回去,美名其曰:没脸见人。
藏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殷童这下子是再也憋不住了,彻底放声大笑,那笑声传开至外,险些惊扰了路过的弟子。
顾君酌见状,无可奈何捏了她过来。
“你笑什么?”
“我就是……我就是觉得你给他红包那样子……着实逗!”
殷童因为笑得太过,说话都是断断续续的。
顾君酌皱了皱眉,“我可是连你的份儿都一起包在里头了,你不谢我,还笑?有你这么两手空空的?”
殷童一听,便乖乖止住笑声了,她好奇地问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你给福子包了多少钱?既然连我的份儿你都顺便一起给了,那想必是笔不小的钱财吧。”
“给的既然是心意,你何必这么在意数目。”顾君酌不轻不重喝了一口茶水。
殷童缠着他不放:“说嘛说嘛。”
顾君酌没办法,悄然说道:“不过一块藏了久的古玉,我方才煎茶时顺道找到的,就包在里头了。”
瞧他这种满不在乎的样子,殷童惊呼出声:“你出手可真够阔绰的。那我的呢?”
见她撅着小嘴,伸出手来一副债主的模样,顾君酌低头亲了她一口,而后说道:“没有。”
殷童捂着嘴巴大呼:“你没有准备我的?!”
顾君酌眼见她即将气成一个肉包子,笑着将一个物件儿拿给她。
“就知道你会如此,给你,新年快乐。”
殷童定睛一看,手里赫然是一致真金白银打造精致的钗。
她愣了,“这是给我的吗?”
顾君酌拿了过来,“除了你,谁能得你家顾郎赠与首饰,拿来,我帮你带上。”
殷童顿时笑得似泡在蜜罐里一般,任由他摆布自己的头发。
只听顾君酌喃喃自语:“童儿向来不注重穿衣打扮那些细枝末节,打支钗给你正好。”
殷童甜甜一笑,娇俏道:“既是顾郎相赠,必定时时刻刻都带着。”
片刻后,见那钗光彩夺目出现在殷童的头上,顾君酌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忽然心生向往,虚咳一声,面不改色问道:“那童儿可有备我的份?”
殷童一听,愣了神,眼神顿时飘忽不定起来。
见顾君酌一副了然的模样,便立刻在他脸色要发沉之际,捧过他的脸庞,往他脸色重重印了一口。
“啵!”
顾君酌捂着脸,有些不淡定。
殷童笑得甜,说道:“这个算不算呢?”
顾君酌捂着侧脸,“敷衍。”
殷童努了努嘴,“来年我定会记得备下……”
顾君酌闻言,翘了翘她的额头,“来年若真要给我礼物……”
殷童连忙追问:“顾郎要什么?”
只见顾君酌忽然靠近她耳畔,说道:“到时候,嫁给我,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殷童一听,顿时脸色羞红。
“我,我……”她结结巴巴居然说不出话来。
见顾君酌一脸得逞的微笑,殷童咬了咬唇,有些不甘示弱。
她忽然问道:“顾郎可喜欢福子?”
顾君酌被她正儿八经这突然一问,有些不明白,但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
“司马长老难得有个小孩子陪伴,我瞧着是个可造的。”
不然也不会古玉作红包相赠了,包含着顾君酌的祝福,这可是世界上许多人求而不得的。
却听殷童也勾着他脖子,在他耳边回击道:“那我定要早些嫁给顾郎,也给顾郎生一个。”
顾君酌:“???!!!”
最终,还是殷童胜了,输家顾君酌捂着半边脸面红耳赤骂着她。
“不知羞。”
……
到了晚上,国宗门因着过年开了大宴。
由于福子那一句童言无忌,现在所有弟子都跟着他恶作剧一般叫殷童作夫人。
殷童一时半会还是有些不习惯,可是某个男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脸皮厚得要命,听着大家都这么喊她,面无表情地赏了每个弟子一盏好酒。
殷童捂着脸叹息,谁让自己找了这么个闷骚的呢?
怪自己,怪自己!
一番觥筹交错之间,每个弟子都有些醉醺醺的了。
顾君酌却是坐在位置上愁眉不展,司马长老抱着福子喝得有些脸红,见状,问道:“师尊怎么了?”
却听顾君酌冷不丁问了句:“师弟,不来?”
此言一出,殷童和司马长老的酒顿时醒了一半。
司马长老苦笑:“请了,差了人早早就去了墓园,只是,没有人回话。”
顾君酌冷声道:“知道了。”
“师尊……”司马长老有些不知所措。
顾君酌话锋突转,对他说道:“下来这段时间,我和童儿有事要办,有劳长老看护国宗门了。”
司马长老一听,慎重地点了点头。
“明白,师尊放心!”
此时,墓园。
公孙靖趴在阿琦墓前,看着天空中大放的烟花,苦笑连连。
悠思走了过来,冷笑道:“怎么?你想出去?”
“不,我才不出去,我要守着你,不让你出去害人。”公孙靖坚定地看着她。
悠思将耳边的一缕发挽在而后,淡定地说道:“你拦得住吗?瞧瞧你现在,半死不活的模样。公孙靖,这么跟你说吧,主人计划将成,到时候,就算是老天爷来了,也拦不住!”
……
第一百七十九章:魔界的蠢蠢欲动
魔界。
慕容黎打开通往魔界的大门,当他双脚踏上昔日熟悉的领地,感受到那浓郁的魔气时,只觉得浑身舒畅。
想也不想,他毫不犹豫起身飞往自己的魔宫。
当所有人感受到那股熟悉的气息时,都露出面面相觑的恐惧之色。
慕容黎大手轻轻一挥,只听得成千上万的魔界物种跪拜臣服。
“属下等参见魔王!”
慕容黎深吸一口气,发出的声音震耳欲聋,敲击在每个魔界生物的心中,久久无法散去。
“平身!”慕容黎说道。
就在这时,一个魔界的狗腿子殷勤地走了过来,看得出来,那是慕容黎在魔界贴身信任的家伙。
只见他长相丑陋,背后一对骨架之翼,血肉相连,清晰可见,却让人忍不住作呕。
“恭迎王上归来!”他搓着那携带泥垢的双爪笑眯眯说道。
慕容黎闭眼,顷刻间幻化出原本的容貌,亦是他在魔界的真身。
身形高大无比,额间大片黑红纹路泛滥,双眸血红,尖牙曝出于唇齿之外,头上一对坚韧不拔的角,身后是比所有魔界生物都要巨大的黑色羽翼。
他胸穿黑色铠甲,背后亦是厚甲护体,让人看上去望而生畏,轻轻一个眼神足以令你臣服。
所有魔界宵小见状,顿时兴奋不已,臣服之心剧增,又是好一通的跪拜。
这次慕容黎没再理会他们,而是任由方才与他说话的那个狗腿子带路。
他终于开口了,对前方那个怀揣敬畏之心的殷勤之人说话。
“古云,燕玄怎么样了?”
一个简单的问句,彰显了他此番回到魔界的其中一个目的。
那个名叫古云的殷勤之人一听,顿时龇牙咧嘴回话。
“启禀王上,燕大将军之前回到魔宫,接受了治疗,如今好不容易断臂重生,现如今仍在休憩。”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一向是魔宫之人做事的规矩。
这也让慕容黎轻而易举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很好。”慕容黎抿了抿嘴,“带本王前去。”
“遵命!”古云挠了挠头上稀少的毛发,卑躬屈膝着在前方带路。
很快,魔宫之中,一处规模不大的黑色宫殿。
慕容黎让古云推门而入。
里头的人立刻警惕地大吼:“什么人?!胆敢私闯魔宫?!”
古云一听,立刻笑眯眯道:“燕大将军,是我啊。”
燕玄脸色还有些发白,看上去仍虚弱万分,他虽然幻化出雄壮威武的魔界真身,但比之昔日仍是逊色一些。
他挑了挑眉,放松了不少。
“古云?你来做什么?”
慕容黎面不改色,接过古云的话说道:“还有本王。”
燕玄闻言,立刻捂着重生的臂膀颤颤巍巍下跪。
“属下不知魔王回宫,有失远迎,方才还出言不逊,实在罪该万死,还请王上降罪!”
慕容黎和古云已走到他身前,看到跪下的燕玄,慕容黎冷哼出声。
燕玄额头瞬间淌下一滴汗水,只听得慕容黎冷声开口。
“你是该死,却不是方才的冒犯之罪。”
古云一听慕容黎话中有话,于是乖巧地退到一旁,低着头想着置身事外。
燕玄性子一向直来直往,根本猜不透慕容黎的心思,只好咬牙问道:“还望王上明示。”
慕容黎走上前一步,坐至高位上。
“你失去臂膀,是对本王最大的侮辱!”
话音一落,燕玄顿时明白过来,立刻磕头谢罪。
“是属下的不是,竟中了那姓顾的诡计,使得顾君酌拿着属下性命胁迫王上,坏了王上大事,属下确实罪该万死!”
古云站在一旁,从二人的对话中也已经知晓一二。
原来又是慕容黎的死对头顾君酌坏了事,而且还和燕玄有关。
想到燕玄断了臂膀,奄奄一息回到魔宫。
古云对从未谋面的那个顾君酌又是忌惮一分,并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慕容黎闭眼,“你的出现,确实让本王险些满盘皆输,不过还好,本王已另作打算,且谋划完毕,不然,你以为本王还能安心在这里问你的罪吗?”
燕玄的身子抖了抖,不敢开口。
只听慕容黎继续说道:“你活罪难逃,但是念在你对本王忠心多年,且已被顾君酌断了一臂,断臂重生的滋味想必也让你受尽苦头,而且,日后大计,本王还有用的着你的地方,此事就此作罢,你好生休养,待日后替本王冲锋陷阵,将功补过!”
燕玄一听,只觉得紧绷的身躯在那一霎那悉数松懈下来。
慕容黎忽而转头对一直发呆的古云吩咐:“古云,留下来,好好照顾大将军。”
“啊?”古云还有些发愣,随后接收到慕容黎冰冷的警告,立刻点头哈腰,“属下遵命,属下遵命!”
二人终于送走了神秘兮兮的慕容黎,于是都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
古云搀扶着面色发白,流汗不止的燕玄,两人努力站了起来。
古云说道:“燕大将军,小心。”
“无妨。”燕玄长吁一口浊气,“幸好,王上终是念在本将军追随多年,饶了一条性命。”
古云咬牙,大胆询问:“敢问燕大将军,到底所为何事,王上险些动怒?大将军您的手臂又为何……”
想起早前头一次见到燕玄臂膀处的血迹斑斑,那狼狈的样子实在不多见,让古云至今想起,仍是心有余悸。
燕玄苦笑一声,任由古云搀扶自己到榻上继续休养。
“只是本将军无用,帮不到王上罢了,没什么的。”对于如何被顾君酌擒拿并用来胁迫慕容黎的事情,燕玄只觉得羞辱万分,根本不想再提及。
古云小心翼翼追问:“莫非,又是那个顾君酌?”
他好歹也算魔宫老人,对于这个姓顾的人类男子十分有印象,当年人魔大战,便是此人拼尽全力重伤魔族,致使魔族上下不得不退回魔界,再做打算。
而他也是那个时候被打回原形,修为大失,至今仍无法随意转换人类模样,只得在魔界用真身的这副丑陋面孔苟延残喘。
燕玄冷眼瞧了他一眼,警告道:“古云,做好你的分内事,不该知道的少拐弯抹角地打听!”
古云立刻垂首:“是是是,大将军说的话,古云铭记于心。”
燕玄见状,追加一句:“你只需知晓,世界即将大变,吾魔族必定大获全胜!”
他大手一挥,将军做派淋漓尽致。
“古云,立刻替本将军清点兵马,从现在开始,魔族上下,凡是青壮男儿,全部做好战斗准备,只等王上发号施令,随时准备再次进攻大陆,侵占人族土地!”
古云一听,浑身上下的细胞都在兴奋地叫嚣,那属于魔族天生就喜战斗的因子悉数沸腾起来。
他跪下,龇牙咧嘴大呼:“属下,谨遵大将军之令!”
……
此时,大陆东方,千水镇。
顾君酌和殷童的马车于十日后到达这个距离东海最近的小镇。
十日的长途跋涉,让殷童一下了车就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呕吐不止。
也顺带将这十日吃下的大大小小的糕点点心都吐了个一干二净。
也就是在这时,殷童才后知后觉知道,原来自己也有轻微的晕车症状。
不,应该是晕长途才对……
顾君酌自然是顺理成章做起了苦力,任劳任怨扛了殷童就跑去订了千水镇最好的客栈中一间最好的厢房。
当一锭金灿灿的元宝被顾君酌面无表情摆在客栈老板的面前时,顾君酌和殷童几乎是被老板和小二跪着哭着迎上二楼的。
顾君酌把殷童安置在床榻上后,就出门去外头采药了。
眼下,千水镇是距离东海最近的地方,传闻东海正是通往妖界的唯一必经之路,千水镇不必多说,自然也是鱼龙混杂之地。
虽然表面上看上去风平浪静,但是顾君酌还是选择老老实实的,该来就选个好的马车,病了就规规矩矩请大夫,抓药。
而不是露出锋芒,使用一看就非等闲之辈的乘风之术,或者治愈术法。
也苦了殷童,又是一轮苦药在等着她。
只是,当顾君酌再度归来时,身后却赫然跟着一个模样乖巧,长相甜美可人的小女孩。
着实把殷童吓得出了一身汗水,气得从床上蹦起来,一瞬间居然生龙活虎的,竟瞧不出一丝一毫难受的症状。
顾君酌身后的那个小女孩吓得急忙拉住他的衣摆,盯着殷童楚楚可怜,仿佛下一秒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她颤颤巍巍,对着顾君酌说道:“哥哥,我怕。”
难得一见的是,顾君酌居然接受了除殷童之外的女性肢体接触。
而且还回头安慰了一句:“别怕,没事的。”
这下子,殷童气得肺都要炸了。
二楼厢房内,一瞬间传来一声尖锐地质问。
“顾!君!酌!!!”
楼下,小二抹了把汗水对着掌柜说道:“哎呀妈呀,还真的吵起来了。”
掌柜打着算盘记账,“废话,男人带个女人回来,哪个大房不生气?你小子一点眼力见也没有。”
小二夹着一口方言,唾弃道:“呸,看那男人刚刚好贴心,亲抱了那大老婆上楼,说是出去外头抓药,结果转眼间拐了个小女子回家,我还以为是郎才女貌,原来又是一个空有皮囊的负心汉。”
掌柜的一听他愤愤不平,便抹了抹顾君酌给的那锭金元宝,叹息一句:“谁说不是呢,这年头,有钱什么不好使?”
……
第一百八十章:鲛人族
千水镇,某一客栈的某一间上好的厢房中。
殷童鼓着脸蛋插着腰站在床上,气呼呼地看着一脸淡定的顾君酌。
以及站在他身后还不及他一半高的一个小女孩。
顾君酌手里拿着药房打包好的药,不急不慌地说道:“童儿何故大呼小叫?”
殷童只觉得指尖都在发抖,“你说是去抓药,却带回来这样一个孩子,你说我为何大呼小叫?”
顾君酌一听,笑了,拉过那小女孩走到殷童面前。
“童儿不若查看一番?”他冷不丁说出这样的话,让殷童有些疑惑,却还是半信半疑地伸出手去,轻轻放在那小女孩的头上。
小女孩有些害怕,却不敢逃脱,只得任由殷童摆弄,她则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滴溜溜盯着殷童看。
殷童冷哼一声,闭上眼睛细细感知。
忽然,她只觉得自掌心传递着一股温柔的气息,就像深陷平静的海洋里一般,周围是美丽的海底世界,四面八方是沁人心脾的湛蓝色。
那股温和的气息贯彻殷童全身上下每一处角落,直达心灵深处,一瞬间,殷童只觉得仿佛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净化了似得,让她觉得干净又舒爽。
那种独特的纯洁和空灵,仿佛是上天最好的礼物。
恍惚间,殷童睁开了眼睛。
她拿开放在小女孩头上的手,惊讶地看着顾君酌。
“她,非人族?”殷童小心翼翼询问,却见顾君酌肯定地点了点头,殷童一瞬间了然于心。
顾君酌摸了摸那小女孩的头,温和地说道:“不错,这孩子,很独特。”
殷童重新去审视那孩子,长相十分的普通,可一双眼睛却是浓郁的黑色之中隐约夹着一丝清爽的蓝色,让你不过望上一眼,就极容易失去自己的魂魄。
殷童也险些中招,急忙清醒过来,她又是被狠狠惊了一把。
“这……这孩子,好厉害,我险些被迷了心。”殷童拍了拍心口,只觉得心有余悸。
顾君酌眸子沉了沉,“童儿查探出她是何族了吗?”
一听这话,殷童沉思片刻,却很快沮丧地摇了摇头。
“我查不出来,好奇怪,她既然不是人族,却也没有妖族的气息,更别提那邪恶的魔族了,顾郎,她到底是什么?”
“鲛人。”顾君酌说出来的话似一缕风,拨动殷童的心弦,“这小女孩,是鲛人族的。”
“鲛人族?”殷童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只觉得新奇,“我从未听过世上还有鲛人族,顾郎了解?”
“我曾在古书上查探过,传闻东海存鲛人,千百年不灭,他们是东海的王,是东海的主宰者,更有保佑东海捕鱼者平安顺遂的强大力量,而且最关键的是……”
说到这里,顾君酌眯了眯眼,直勾勾盯着殷童。
“若要到达妖界,必得经过鲛人的地界,且传闻,只有鲛人才可打开通往妖界的大门。”
殷童只觉得心中大震,她自我否定地摇了摇头,说道:“怎么可能?我当初被家族遗弃,从妖界至大陆,是没有通过什么东海的,更没有见过什么鲛人,我是直接被送到白启山的。”
顾君酌捏着自己的下巴沉思道:“或许,当年你根本不是走的东海的通道,很有可能是你的族人使用了一种不知名的术法,直接将你输送到白启山的,或许,你的族人都不知道你会经由这种术法被传送到什么地方。”
殷童忍不住掐了掐盖在腿上的棉被,只觉得讽刺至极。
她的家人……还真是有够绝情的……
顾君酌见她情绪低落,便急忙撇开话题,说道:“这孩子,是我在药房旁边一条小巷子里遇到的。她当时遇到了人牙子,那些腌的要卖她去不干净的地方,哭喊间被我听到了,我就顺手救下,谁知仔细探查,才发现她不一般,童儿,我想若有她在,我们前往东海想必会顺利很多。”
而就在这时,一直站在床前一言不发的小女孩突然开了口。
她说起话来甜甜糯糯的,比之司马长老的乖孙子福子简直还要惹人喜欢几分,说起话来不急不燥,犹如一股暖流流淌至人的内心深处。
“多谢哥哥姐姐救命之恩……”
殷童一惊,“你……”
小女孩继续说道:“我叫东方馨儿,确实如哥哥所说,是东海的鲛人一族。”
殷童追问道:“那馨儿,你怎么会从东海来到千水镇?”
东方馨儿一听这话,顿时嘤嘤戚戚起来:“都怪我自己不乖,贪玩乱跑,结果被附近的渔夫捕了起来。我后来到了陆地上,寻了个机会逃走了,结果化了人形却被一个脸上都是胡子,眼睛上一条刀疤的坏人抓了去,说要把我卖了赚钱,我害怕,是哥哥救了我,谢谢你们。”
说罢,她抹了把眼泪,指了指坐在一盘淡定自若的顾君酌。
殷童哄了哄她,“馨儿不哭,你别怕,现在这里你是很安全的,我们都会保护你的,馨儿,你不是鲛人吗?那些捕鱼的人是怎么抓到你的?”
东方馨儿嘟着粉嫩的嘴巴慢慢讲解起来。
“姐姐有所不知,我们鲛人一族一生有三个境界,每个境界代表不一样的外形,每个鲛人一出生都是一条小鱼,此为第一境界,而后修炼数十年,可随意幻化人形,此为第二境界,再修炼百年,变成人形鱼尾的第三境界,这第三个境界也是真正的鲛人模样,到了第三个境界的鲛人,吟唱可作音波攻击,泣泪可作价值连城的珍珠,寿命无限,容颜不老,而且东海生物皆惧之。”
东方馨儿说到这里,有些羞愧:“可惜我道行不高,生得晚了一些,只到了第二个境界,所以每回我和大家出去玩都是干脆变回第一个境界,也就是一条鱼,结果几日前,就被一个渔夫凑巧捕了去了。”
当东方馨儿说完后,顾君酌和殷童是彻底了解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
见东方馨儿一脸孩童的单纯,殷童忽然生了恶趣味,她贼兮兮地问道:“馨儿与我们不过萍水相逢,淡水之交,你如此坦诚,难道就不怕我们其实是人面兽心的坏人,说不定转头把你又卖了?”
殷童此言也不假,大陆上,鲛人族的信息少之又少,更是鲜少有人见过鲛人族。
更别提鲛人族光是那落泪成珍珠的本事,对许多人来说就已经是足以勾起心中的贪念了。
成年鲛人鱼尾上那闪烁的鳞片更是诱惑人心。
但是东方馨儿在听到殷童这番话后,却轻笑出声,孩童的声音似银铃般清脆。
只听东方馨儿说道:“其实方才姐姐查探我的时候,我也在查探姐姐,姐姐你其实是妖界中人吧?”
此话一出,殷童挑了挑眉,“你怎么知道的?”
东方馨儿解答道:“我刚才在姐姐查探我的时候,看到姐姐丹田正中央沉睡着一只虚幻的白色小狐狸,妖气冲天,法力强大,姐姐,馨儿说得对吗?”
殷童一愣,丹田中的小狐狸正是自己的本体,想不到这个东方馨儿好生厉害。
东方馨儿又说:“而且这位哥哥方才救了馨儿,姐姐应当是哥哥的人,哥哥能容纳姐姐是妖界的人,难道会容纳不下馨儿是鲛人吗?所以馨儿不怕对你们说实话。”
殷童这下子对东方馨儿,只剩下赞叹的份儿了,她斜眼去看顾君酌,“我们何时启程东海?”
“你休息好,把药都吃完,我们就出发。”顾君酌说着,指了指东方馨儿,“到时候我们三个人一起出发,顺便归还鲛人一族,想来我们要办的事情能更加顺利。”
东方馨儿一听,大笑着拍手,“太好了!馨儿可以见到阿娘,可以见到族人们了!哥哥姐姐,你们放心,你们对馨儿有救命之恩,我虽然不太知晓大陆的事情,但是在东海的时候,我阿娘常对我说,大陆人族有句古话,叫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待我们到了东海,哥哥姐姐要办什么事,只要我和族人们能帮忙的,一定尽力。”
殷童笑了笑,“听你这么说,你在鲛人族的地位好像不低?”
却见东方馨儿俏皮一笑,手指放在唇前,嘘声道:“姐姐,先保密哦,待到了东海,馨儿再告诉你们。”
见状,殷童只觉得东方馨儿十分可爱,拉过她在怀里揉了揉。
“你这小女娃娃,实在调皮,看我怎么收拾你!”
东方馨儿措手不及,一瞬间,头发都被殷童弄乱了,她急忙求饶挣扎。
“姐姐,姐姐饶命啊!哎呀好痒!哈哈哈哈……”
顾君酌无奈地摇了摇头,抓起桌子上包好的中药朝外头走去,只留下两女在房中嬉戏亲近。
下了楼,掌柜的算账算了老半天还没好,嘴里正叼着毛笔苦恼不堪,好似账目有所出入。
小二刚擦完一张桌子,见顾君酌走了下来,急忙走过去。
“这位公子,可是有什么事?”
顾君酌顺势递去手中的药,“麻烦你们帮忙把这药煎了,要快,谢谢。”
说罢,他还放了一把碎银子在小二手里。
意外收到小费,小二连忙点头哈腰地接过那包中药,承诺连连。
待顾君酌放心走上楼去后,小二凑到掌柜面前,将那把碎银子乖乖交公,碎嘴道:“掌柜的,你说那男的怎么还没被他大老婆挠破脸啊?难道他大老婆接受那个小女子了?”
……
第一百八十一章:潜入东海!
两日后,千水镇,二月十九日。
似乎是接近了三月,冬季逐渐褪去,寒气消散诸多,更隐隐有回春的暖意不断袭来。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人的一身寒气或是病气也就被带走了许多。
经过两日的休整,殷童终于克服了所谓的水土不服,彻底恢复了身子。
顾君酌见她将最后一帖药喝尽,便点头启程东海。
将那一路雇佣来的马车和车夫找个人卖了个不错的价钱,三人一道走去船只汇集处。
而这必须穿过整个千水镇,果不其然,待三人到了后,天色将晚,靠岸那里只剩下一个老渔夫哆嗦着身子骨在善后。
见四周无人,顾君酌放心地叫住那个老渔夫。
“老人家,可否借船一用?”
老渔夫老迈着脊椎骨,眯了眯眼,“年轻人,天色不早了,不捕鱼也不渡河了,你明天再来吧。”
顾君酌温和一笑,“老人家,不如这样吧,你把船卖给我,如何?”
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递了过去。
老渔夫愣了,“这,这么多钱?”
顾君酌顺势将银子推到他怀里,“老人家,这银子,足以你买条更好的船和更好的捕鱼器具了,怎么样?”
老渔夫显然有些动摇了,他半拿着那银子,犹豫道:“年轻人,不是我没提醒你啊,这晚上坐船出海很危险的,而且近日东海也不是很太平。”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老人家接好银子,快快回家吃茶饭歇息吧?”顾君酌说得很客气,当然这更大程度要归功于那锭可人的银子。
老渔夫这才把自己那条有些老旧的船只交给顾君酌,自己拿稳了银子哆嗦着离去了。
眼下就剩顾君酌三人在靠岸。
殷童雀跃道:“顾郎好计策,一路悠哉走来,又算好天晚可避人耳目,轻松不落口舌。”
顾君酌说道:“如果让其他人知道鲛人族的存在,那可不妙,谨慎些好。”
东方馨儿若有所思,说道:“方才老爷爷说东海最近不太对劲,想来是我阿娘和族人们都寻我着急呢,哥哥姐姐,我们别等了,快些出发吧!我好想我阿娘啊。”
她神色中显现出一抹忧伤,殷童拍了拍她的肩,安慰了一番。
东方馨儿这才脸色有所好转。
顾君酌抛了绳子,待三人上船后,借力一推让船离开了靠岸。
船上。
顾君酌对东方馨儿说道:“若不是你提前说,我们一定会用术法直接抵达东海海域的中央。”
东方馨儿正用指甲抠着船只上一块老旧的木屑,她一边开口道:“我阿娘曾跟我说,东海下方是我们鲛人族特别设置的防御法术,为的就是抵御一些心术不正又身怀厉害法术的家伙,比如妖族或者魔族的宵小,啊当然,不是姐姐这样的好人。”
东方馨儿怕自己提及妖族,会让殷童以为她在指桑骂槐,连忙否定。
殷童见状,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
“你别急,我又没有说什么,你继续说吧。”
东方馨儿点点头,继续说道:“不过那防御的法术不会理会上头渡船的人,就怕伤及无辜,所以我们非得渡船不可,这样才可以安全地抵达海域中央,到了那里,就没有防御术法了,可以安全又很轻松进入。”
殷童接过话柄,说道:“还是馨儿设想周全,之前初见,我还以为这一定是个只会哭鼻子的普通小孩呢。”
东方馨儿挠了挠脸,嘟着嘴:“姐姐可不要再小看馨儿了。”
“好啦好啦……”殷童连忙陪起了笑脸。
无聊的时光就在三人你一言我一语之中悄然流逝。
很快,三人坐在船上,悄无声息来到了东海海域中央。
此时,东海。
一座通体由水晶和珍珠打造而成的华丽宫殿坐落于海域之下。
宫殿之中的信华殿,一个长相高贵而不可侵犯的女子正不安地坐在王座上。
此女身着蔚蓝色衣料,用贝壳和珍珠做了点缀,外围一件透明薄纱。一头卷翘的棕色长发及腰,头上戴着一顶银白色的皇冠,手握权杖,身下一条无数耀眼鳞片的粗长鱼尾。
她绝美的容颜上显现不相符的成熟和威严,抿着红唇一语不发,深蓝色的眼眸不断闪过焦虑不安的情绪。
就在这时,一个同样是人身鱼尾,却身着铠甲的女子奋力游了进来。
一见到坐在王座上的女人,她便弯腰行礼。
“末将参见女王。”女将军闭着眼睛,颤抖的睫毛彰显出她不安的情绪。
女王立刻起身,激动问道:“可是有公主的下落了?!”
女将军一听此话,叹息一声,不敢言语。
女王却颓然又落座王位,“没有吗,还是没有吗?”
她似乎是伤神了,眼角滑落一滴泪水,却在半空中很快凝结成一颗硕大的珍珠,滚落在地,不多时又被海水带起,不知飘向何处。
此人便是已经修炼至第三境界的鲛人族女王东方岚。
下方行礼不起的则是鲛人族独一无二的女将安史娜。
安史娜见到东方岚落泪,吓得魂不守舍:“女王恕罪,都是末将无能,至今未能找寻到公主的下落。”
东方岚抹去眼角泪珠,呼气平息着:“都怪本王,若是当日多派人手,也不至于让馨儿走丢,安史娜,你说,万一馨儿不慎去到人类的世界,受伤了可怎么办?”
安史娜叹息,“这又怎么能怪女王您呢?女王日理万机,岂能事事周全?公主此番纯属意外,女王放心,公主一定会平安归来,末将也会加派人手,就算将整个东海翻过来,也一定要找到公主!”
东方岚咬了咬唇,黯然地点了点头。
忽然,东方岚手里的权杖开始拼命震动起来,尤其是权杖之上镶嵌的一颗宝石,更是蠢蠢欲动,大放异彩。
东方岚稍微感知,一瞬间便喜形于色。
“安史娜,本王感知到馨儿的气息了!就在王宫上空!”
安史娜大惊,“只有内部人才知道东海海域中央正是找寻鲛人族的捷径,也是防御法术保护不到的地方,因为地下是我鲛人王宫,由女王亲自坐镇,不需防御法术,对了,这一定是馨儿公主!”
东方岚猛地起身,握紧权杖。
“鲛人族听令,开启漩涡,迎接公主!”
东方岚的命令开始大范围扩散开来,所有鲛人一瞬间自心里响起此道命令,皆原地不动,长鸣一声,纷纷赶往东海中央。
而海域上空,顾君酌和殷童正在说话,突然间,自船底下的海水开始变幻莫测。
很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聚出一个巨大的漩涡,船只也在漩涡的作用下开始摇摆不定。
东方馨儿来到东海,正应了一个如鱼得水,她不慌不忙,对顾君酌和殷童说道:“哥哥姐姐不要怕,快随我下水,想是我阿娘知道我回来了。”
殷童一愣,“我们如何入海?”她们可不是鱼类。
顾君酌却是一把将她拥入怀中,随即念起一个不知名的咒语。
殷童听到他解释的声音。
“童儿别怕,此为避水咒,可保我们入水无碍。”
殷童点了点头,紧紧抱住他的腰身。
东方馨儿首先下水,在漩涡中砸出一个巨大的浪花,而后,顾君酌和殷童也弃船,堕入东海漩涡之中。
当东方馨儿入海之后,便褪去之前那平凡的人族模样,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美貌无比的容颜。
她一头蓝色长发,外加一双黑蓝交加的璀璨眼眸,身材匀称,浑身上下着一条由贝壳组成的华丽衣裙。
由于还未真正变成人身鱼尾的成年鲛人,东方馨儿只是容貌稍有改变,但大体还是人族的模样。
听到身后‘噗通!’,东方馨儿回头望去,只见顾君酌和殷童也落入东海。
她急忙游过去,对他们说道:“哥哥姐姐,快随我来。”
在东方馨儿的带领下,顾君酌和殷童很快见到了更多鲛人。
准确的说,是东方岚带领的无数鲛人队伍。
东方岚终于见到自己心爱的女儿,一瞬间又是挥洒许多泪水,珍珠瞬间凝成,着实让殷童大开眼界。
东方馨儿见到东方岚,一下子眼眶就红了,她扑到东方岚的怀中,哭诉道:“阿娘,我终于回来了!”
东方岚周身是更多的珍珠涌现,“我可怜的孩子,你受苦了吧?”
“没有的事,阿娘放心,我虽然不小心误入人类的地界,但是我是被身后的哥哥姐姐救了,阿娘,他们是我的救命恩人,请好好感谢他们吧。”
东方馨儿抬起一双水雾雾的眼眸,让东方岚心软无比。
身后无数的鲛人包括安史娜,皆恭敬大呼:“恭迎公主!”
东方岚将东方馨儿交给安史娜,自己则游到顾君酌和殷童面前。
“两位尊贵的客人,感谢你们救了我鲛人族的公主,本王身为鲛人女王,对你们感激不尽,请不要客气,随本王前往王宫享受恩惠吧。”
殷童被眼前的阵仗弄得一愣一愣的,她在呆愣中点了头,又在呆愣中被一行人带到一座华丽无比的宫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