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心意
风芷凌睁开双眼时,见澜渊正闭眼侧躺着,面对着她,面容平静。
她忍不住微微扬起了嘴角。
这是她第一次和澜渊躺在一起,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着入睡的澜渊。
她盯着着澜渊完美立体的五官细细品着,心满意足地数着他又密又长的睫毛,忽然,澜渊睁开了双眼。
“你醒了?”
两人同时问道。风芷凌连忙避开他的眼神,而澜渊看着风芷凌,满脸柔情的笑意。
“……练明煊呢?”风芷凌故意扭头看了一眼四周,问道。
“他真气耗损,说要休息,让你常来看他。”澜渊道。
“噢。”风芷凌应了一声。
澜渊笑了笑,问道:“你怎么样,难受吗?”
“现在好多了。你呢?”风芷凌始终藏不住眼中流露出的关切。
“你没事,我就没事。”澜渊道。
“那就好。”风芷凌点点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却又不想起身,不想打破此刻的宁静美好。
澜渊静静看了她片刻,道:“我不是在幻境吧。”
“大师兄……”风芷凌忍不住轻唤了一声。
“嗯,风师妹……看来我真的是在幻境。你竟然唤我大师兄。”澜渊轻声道,“我真希望永远不要醒。”
“……贺掌门。”风芷凌方觉尴尬,立即改口。
“哦。原来不是。”澜渊道。
多希望这样天长地久下去啊。
就这么看着她躺在我身边,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
澜渊自顾自的笑了笑,知道这只是自己的臆想罢了。
他依然清楚记得,那日在无妄海边蓝城奕对风芷凌说的话
“小不点,你浑身上下我都摸过,怕什么呢?”
那句话让他如鲠在喉。
她和蓝城奕,或许早已经……
可为什么在幽冥之镜里,她能安然无恙、来去自如呢?
“大师兄,你在想什么?”风芷凌见澜渊陷入沉思,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肯叫我大师兄了?”澜渊喜道,“我还以为,你永远不认我这个大师兄了。”
风芷凌脸色掠过一丝阴郁。
澜渊知道她想起了太乙山发生的事,他说道:“风师妹,太乙山的事情,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风芷凌道。
她抬头看着澜渊,眼眶竟红了:“大师兄,你真的……真的不怪我吗?
“发生那些事情,你也不想的。都过去了,大师兄不会怪你,师父也不会怪你的。”澜渊宽慰道。
风芷凌眼泪忍不住涌出眼眶,却拼命忍住不愿意哭出声。
“风师妹,别哭……”澜渊轻轻拍她的肩,轻柔安慰道。
压抑已久的痛突然被打开了一个口子,风芷凌竟哭的更厉害了。
自太乙山被屠以来,她从未这么哭过。她没有资格哭,更没有勇气去哭。
澜渊慌了,只不停轻拍着她的肩,温柔地安抚着她,干脆任她哭个痛快。
哭了一阵之后,风芷凌居然睡着了。
大概是心力交瘁之后疲惫吧。澜渊心疼地替她擦干脸上的眼泪,起身将身上的外衫脱下来,盖在风芷凌身上。
睡梦中,风芷凌感觉有一只温暖的手在拨弄她的头发,抚摸她的脸,用手指摩挲她的唇,令她感觉到久违的心安。
不知过了多久,风芷凌肿着眼睛醒了过来。
澜渊正在旁边闭目打坐,听见动静,也睁开了双眼,问道:“风师妹,好些了吗?”
“嗯,我没事。”风芷凌坐了起来,把盖在自己身上澜渊的外衫递给他,“谢谢大师兄。”
“风师妹,你对我,怎么变得这么客气?以前你可不是这样。”澜渊接过外衫。
“以前是我太胡闹,不懂事,做了很多混账的事,给师父和师兄们惹了不少麻烦。”风芷凌道。
又忽然想起,她离开昆山时蓝城奕受了很重的扼魂锏伤,便问道,“对了,大师兄,蓝城奕的伤势怎么样了?”
澜渊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答道:“他伤势有些重,不过只要多些时日疗养,总会好的。”
“他受的可是扼魂锏的伤啊。希望他尽快好起来……”风芷凌道。
澜渊沉吟片刻,说道:“风师妹,你和蓝城奕……”
“嗯?”风芷凌看着澜渊。
“你、和蓝城奕,你们……”澜渊不知道怎么开口,纠结片刻,开口说道:“你知不知道,蓝城奕他,曾经……”
澜渊顿了顿。
“……嗯?”风芷凌等着澜渊说下文。
“他曾经追求过你娘。”
“啊?什么?我娘……凌珑不是和练明煊在一起的吗?他怎么……”对于凌珑这个亲娘,她没有任何概念,但是乍一听闻蓝城奕竟然追求过凌珑,一时有点转不过弯来蓝城奕竟然追求过凌珑?他只提过凌珑曾经救过他啊?这当中又有什么故事?
“在你娘还没有和你爹成亲之前,她当时也不是魔界尊后,而是魔界三教之一,虬龙教的教主。”澜渊可没有想把话题往这方面引……
“我娘……曾经是虬龙教的教主?”她又问道:“大师兄为什么突然跟我说这个?”
“蓝城奕他曾经为了你娘,差点被逐出师门。也是因为你娘,他才和昆山门、和仙界闹到这个地步。他很喜欢你娘……你……他……”澜渊吞吞吐吐,昔日风师妹和蓝城奕那些亲密无间的画面在他脑海不断闪回,他不知道一旦他问出口,会得出什么样的答案。
风芷凌从未见过自己大师兄如此局促的一面,她不禁琢磨道,蓝城奕总说凌珑是故人,还总拿我与她相提并论……
难道蓝城奕和凌珑真的不那么简单?难不成,我,我竟是凌珑和蓝城奕的……
正当风芷凌思绪乱飘,澜渊却站了起来,低声说道:“你和蓝城奕……”
“哈?我和蓝城奕是什么?”风芷凌一头雾水。我不会真是蓝城奕的……女儿吧?
“你们,在一起……了吗?”澜渊终于提起勇气开口问道。
风芷凌脑子里转了一大圈,才明白澜渊是什么意思。
她猛然站了起来,澜渊也跟着她站起来,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我和他怎么可能!……”风芷凌压根就没想过澜渊竟有这种疑问,她饶舌道,“我们,我、我和他是,是……”
她忽然想起来,从桐安城到魔界,她与蓝城奕之间的确有不少让人误会的亲密举动,都是蓝城奕这人,平时爱对她动手动脚,出言戏弄,才会给人造成这种印象。
风芷凌冷静下来解释道:“蓝城奕他曾经救过我,我一直是很感激他的,他还曾让我认他做师父,我没有同意,他平时一向言行随性,又喜欢胡说八道……”
原来如此……“那,你喜欢他吗?”澜渊迫不及待地问道。
“怎么会!我……”风芷凌道,“我对他只有感激之情,并没有其他想法……大师兄,我……”
我另有喜欢的人啊。
风芷凌低下了头。
澜渊嘴角渐渐上扬。
“那,风师妹,有喜欢的人吗?”
风芷凌呼吸开始不受控制地加快,半晌,她红着脸说了一个字:“有。”
“是……是澜久吗?你们平时走得最近了,一向很投契。”澜渊故意试探道。
“怎么可能!澜久师兄脾气那么大,又喜欢捉弄我,我最烦他了。”
“那是澜真吗?”澜渊继续问道。
“澜真师兄一天恨不能只说一句话,一句话恨不能只说一个字,我怎么可能喜欢他?”
“他现在说的多了。所以,是谁?”
“……大师兄,能别问了吗?”风芷凌可怜巴巴地看着澜渊,一脸求放过的表情。
澜渊深吸一口气,对她的心意开始了然。他心中喜悦,忍不住柔声问道:“风师妹,师兄可以,抱你吗?”
风芷凌没有说话,过了片刻,她点点头。
澜渊欣喜不已,立即将她搂入怀中,又将双手紧了紧。
“风师妹……师兄可以,亲你一下吗?”
澜渊松开怀抱,紧紧注视着她的双眼,等她的回应。
终于,她点点头。
澜渊凑了过去,亲了一下额头。“这里可以吗?”
风芷凌轻轻嗯了一声。
“这里呢?”澜渊亲了一下她的脸颊。
风芷凌低头抿了抿嘴,点点头。
澜渊慢慢凑到她唇边,呼吸变得急促,他问道:“这里,可以吗?”
风芷凌的眼睛惊慌地乱转,不知道该看向何处,她还没有想好怎么回应,便听澜渊说道:“不摇头,就是同意了。”
随即将嘴唇覆在了她唇上。
这一次的感觉,比之前的两次,都更加的撩人心弦。
他没有深入,只是轻轻地品尝着她唇间的酥软和温热,体会着这情意相通的幸福感觉。
终于,不再是幻境了。
他心安地想。
“小子,你们两个要在这里洞房吗?”练明煊浑厚的声音响起,“宝贝女儿,这小子待你一片痴心,为人不错,你要是喜欢,为父就同意你们在一起了。不过,要是这小子敢惹你不高兴了,你告诉的爹,爹立即出去取他的性命。”
第三十二章 重伤
风芷凌一脸窘迫,轻轻地推开澜渊。
澜渊牵着着她的双手,附在她耳边轻声道:“你爹同意了,你同意吗?”
“放心风师妹。我会永远对你好的。”澜渊又说道。
风芷凌试图挣开澜渊的手,澜渊却紧紧攥着,她也不再反抗,只满脸羞涩道:“我们先出去吧。”
风芷凌将两件圣器拾起交给澜渊,澜渊将圣器放在乾坤袖中,拉住风芷凌的手往外走去。
走了一阵,澜渊突然叹道:“你爹当年叱咤三界,世人皆闻之色变,想不到如今却……”
他和练明煊之间没有私人仇恨,只因为当年练明煊曾经作恶而不得不为天下人除之。看到他现在的模样,不免对他少了份仇意,多了份感慨。
“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就是这个样子。他好像说,害怕凌珑生他的气,因此不敢出去,要永永远远留在这里。”风芷凌道。
“凌珑?你娘?她不是已经死了?”澜渊道。
“大师兄亲眼看到她死了吗?”风芷凌问道。
“是,我们许多人亲眼所见。”澜渊肯定道。
“也是,那么多仙门修士,都见证了的。”风芷凌听闻凌珑确实已死,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练明煊如今肯待在幽冥之镜,也是好的。”澜渊道。
出了凹门洞,澜渊握紧风芷凌的手道:“风师妹,随我回太乙门,好不好?不要担心,一切有我。”
听到这句话,风芷凌微笑着点点头。
此刻,她的心已经十分满足,即使回了太乙门,其他师兄们不能原谅她,她也愿意去面对一切结果。
澜渊却盯着风芷凌笑容失神。他刚才就是在这堵石壁前,情不自禁地陷入和风师妹拥吻缠绵的幻境中……
风芷凌见澜渊眼神又开始涣散,便问道:“师兄,你头又开始晕了吗?”
澜渊强撑着意识,点点头。
风芷凌解开腰间的腰封,那是自己常用来蒙住头发眼睛的绿色绢纱。她把绢纱叠成了一条方形,蒙在了澜渊眼睛上。
“这样就没事了。”她道。
“师妹,上面有你的温度。”澜渊蒙着绢纱,微笑道。
这一笑,风芷凌几乎沦陷。被绢纱蒙着双眼的澜渊,格外衬托出他挺拔的鼻梁,俊美面容和淡雅的气度,更有种禁制之美。
这一刻的他,是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真好。
她忍不住贪婪地多看了一会,想要把这一刻的他刻在自己脑海里,永远拓印下来,留着余生慢慢欣赏。
“师妹。你在看我吗?”澜渊微笑着问道。
“走了。”风芷凌忙转过身,对着幽冥之镜说了一声:“幽冥之镜,带我们出去吧。”
两人出了幽冥之镜,一路顺利地下了飓风谷。
本来宁静的山谷内突然狂风大起,汇聚了无数的风刀向两人袭面而来。澜渊本能的去护着风芷凌,却发现这些风刀根本不伤她。
是专门针对他而来的。
一阵飓风掠过,一个妖冶的身影出现在两人面前,此人身着灰色衣衫,两眼发出邪魅的光,手中神鬼莫测地挥着一把暗灰色的铁骨扇,如同从飓风中脱胎而来。
风芷凌记得他。
“风、风魔使吗?你,你要干什么?”风芷凌在一片狂风声中大声问道。
“你是小主人?你怎么……”训风兀自纳闷,眼前女孩长相酷似小主人,风刀也伤不了她,说明她应该是小主人无异,可是小主人不是红发红瞳吗?她却黑发褐瞳,身形也不一样……
风芷凌道:“我是练羽凰。你是训风是吗?请别打了!”
“小主人,属下奉尊主之命,拿回两件圣器,顺便请小主人回去呢。”训风一边扭动腰肢,一边用铁扇轻挥扇出风刀袭向澜渊。
澜渊怕风芷凌留在自己身边反而危险,便把她抱道一旁,独自上前应对风刀。他身形闪避的极快,顺利地避开了所有扑面而来的风刀,一手拔出腰间的逸尘剑,刺向训风。
训风被逸尘剑逼得步步后退,很快落了下风。
而此时,一把千机轮突然打向澜渊,澜渊收回逸尘剑握在手里,和千机轮对抗。
凌霄面色阴沉,身边带着第坤、火离、泽芜,出现在他们面前。
凌霄看着黑发褐瞳的风芷凌,道,“羽凰,看来你已经取回魔丹了。这是好事。可是,你为什么要偷偷离开魔界?为什么要偷走圣器交给仙门中人?”
“贺澜渊,在昆山门我放你一马,现在却来送死,这可怪不得我。”凌霄冷冷说着,手中的扼魂锏毫无征兆地刺向澜渊。
风刀、千机轮、火龙鞭、乾坤伞同时向澜渊袭来,五件兵刃杀气腾腾地裹住了澜渊。
凌霄单人的功力已经不弱于澜渊,又有扼魂锏在手,而四大魔使又各自身负绝技,面对五个魔界高手的密集围攻,贺澜渊手持潜龙剑丝毫不敢懈怠,周身掠过重重剑影。
风芷凌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大喊道:“凌霄,你们五个人欺负我大师兄一个,太无耻了!”
“无耻又怎么样?我可不乎什么狗屁名声!他今日既然敢闯我魔界,我就不会让他活着出去!”凌霄一边回答风芷凌,手中的扼魂锏依然凌厉不减。
“不要打了!不要……”风芷凌在一旁大声厮喊,可她完全加入不了战局,更阻止不了凌霄的杀心。
这是魔界,凌霄肆无忌惮,每招下手都毫不留情。
“贺澜渊,速速把圣器交出来,免得死得太过难看。”凌霄说完,抽了个空挡,隔空点了风芷凌的定穴,防止她自伤。
高手间的对决,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都可能决定生死。
贺澜渊才刚被取走魔丹,身体还没有完全复原,坚持了一炷香的时间,便开始力有不逮。
而凌霄充分发挥了人多势众的优势,见澜渊真气不继,手中的扼魂锏以更加猛烈的攻势,逼向澜渊。澜渊此时被千机轮、火龙鞭、乾坤伞、铁骨扇攻击得左支右绌,终于当胸中了一锏。
扼魂锏毕竟是四大仙器,澜渊能抵挡这么久,已经非同一般。
这时火离趁机用火龙鞭打向澜渊,澜渊左臂受了一鞭,鞭过之处,衣服烧裂,皮肉被灼烫出一道手指粗的伤痕,一股肉焦味弥漫在周围。
泽芜的乾坤伞快速旋转,扑向澜渊面门,伞面四周都是半尺长的锋利尖刃,差毫厘就要划破澜渊的眼珠。
“大师兄!不要,凌霄!不要伤害我大师兄,求求你了,不要伤害他!”
风芷凌不能动弹,只好不停呼喊乞求,听得澜渊心碎。
澜渊用逸尘剑挡开了泽芜的乾坤伞,背后却中了第坤的千机轮。训风的铁骨扇从他右肩划过,脖颈处留下一道深深的血印。
澜渊飞身向后,凌霄紧紧逼上前,又是一锏刺在了澜渊腹部。
“唔……”扼魂锏的煞气太重,澜渊吐出一大口血来,跌倒在地。
“凌霄!你要我怎么做,才肯放过他?求你了我什么都听你的,你不要伤害他好不好!”
风芷凌见澜渊连连受伤,泣不成声,几欲昏厥。
凌霄听着风芷凌声嘶力竭的哀求,他心中开始不忍。
这孩子,为了维护这些个仙门中人,竟然到动情到如此地步。你可是魔界二尊的女儿啊。凌霄心中叹口气,指向澜渊的最后一锏终于没有刺下去。
“好,我不杀他。”凌霄转身对风芷凌道,“让他把圣器交出来,我便放过他。你要答应我,以后安心留在魔界,不要再试图逃走。”
“好,好,我答应你,圣器还给你,我以后留在魔界,再也不走了,不走了……”风芷凌拼命眨眼她浑身只有眼睛和嘴巴可以动了。
凌霄解了风芷凌的穴,风芷凌立刻扑向澜渊。
澜渊已经勉力站起,风芷凌看着他浑身上下不停流血的伤口,双手颤抖着从袖中摸出一瓶丹药,倒出一粒喂在澜渊口中,又拿出一瓶丹药,将药粉撒在那些伤口上,可是,扼魂锏的伤口却依然止不住地流血。
“大师兄,对不起……”风芷凌的哭泣声音太大,连她自己的声音都被淹没。
“风师妹……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澜渊自责道。
“大师兄,你放心,凌霄他们不会对我怎么样的,而且,而且我爹还在,他也会保护我的……”风芷凌止住哭泣,安慰澜渊道,“大师兄,圣器交给我,我会好好看着的,相信我……交给我,好不好?”
澜渊看得出凌霄对风芷凌确实有几分真心,练明煊也定会护着自己的亲生女儿,他轻轻点头道:“我相信你,小师妹。”
他从乾坤袖中取出两件圣器,放在风芷凌手中:“师妹,你受委屈了……咳……”
澜渊说完,缓缓倒了下去。
风芷凌毫无法力,自然支撑不起澜渊的重量,跟着他摔倒在地,哭道:“大师兄,你怎么了?!”
“晕过去而已。”训风妖声道。
风芷凌将两件圣器扔给凌霄,凌霄当空接住。
“你说过放我大师兄走的。”
“好。”凌霄点头。
第坤接到授意,扶起澜渊,将他带出飓风谷,出了结界,扔在了结界外的荒地上。
第三十三章 幼时
幸福乍然来去,总是不能长久。
风芷凌眼看着澜渊身受重伤昏迷,而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无能为力感淹没了她。
她恨极凌霄的心狠手辣,一次次毁了她的安稳幸福,也恨自己太弱小可欺。
凌霄屏退了四魔师,风芷凌神色恹恹地跟着凌霄,回了天魔宫。
“你在恨我?”凌霄仿佛猜到她在心里骂自己。
“是。”风芷凌毫不讳言。
“羽凰。我是你舅舅,我所做的一切,都不会害你。”凌霄苦口婆心。
风芷凌本不想搭理她,闻言忍不住冷笑一声:“你不会害我?你心狠手辣,杀了我师父,杀了太乙门几百弟子,现在又差点杀了我大师兄!你竟然说你不会害我?”
此时第坤突然出现,远远禀报道:“尊主,有人想见您。”
凌霄应声,对第坤道:“你带羽凰去偏殿休息一下。”
“凌尊主,你我说好的事情,你不会反悔了吧?”一个身穿靛蓝色衣裳的男子说道。
凌霄坐在天霄殿首座的石龙椅上,漫不经心地俯视着面前的男子,道:“何来反悔?我此前不是已经将神乌鼎借给过你了?”
“当年若不是我将封印噬魂族的所在透露给你,你又怎么能得到扼魂锏这件仙门神器?若不是我将息鹤庭、贺澜渊受伤的消息告诉你,你又怎么能一举重创太乙门?我只是要求借用神乌鼎三次,这要求,算不上过分吧?”那男子道,“你当时可是答应的很爽快。”
凌霄道:“我是答应过借神乌鼎给你用三次。可现在我又不愿意了,你能如何?”
那男子道:“我自然奈何不了凌尊主。只不过,如果我将尊主炼化扼魂锏的秘密告诉五门七派,恐怕对你不利吧?”
“你敢威胁我?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取你性命。”凌霄将真气运转于手中,阴阴地盯着那人。
男子面色微变,却也不惊慌:“不敢。但若我死在这里,消息还是一样会被说出去。你以为我真敢什么都不留一手,就只身来魔界犯险吗?”
凌霄假意要出手,只是为了试探此人底牌。现在了然了,他便收回真气,冷哼一声道:“你倒是聪明。好,神乌鼎可以借你,不过,你只能在我天魔宫内借用,不可带出魔界半步。”
“对嘛,有话好好商量,大家各自欢喜,不是很好?”那男子堆上一脸的皮笑肉不笑。
待灭了仙门,我必将这个家伙碎尸万段。凌霄心中暗暗想道。
风芷凌被第坤带到天霄殿旁边的偏殿待着,忽然发现窗外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过。她起身走到窗边一看,发现那人像极了蓟城逃脱的韩深!
他为什么会在此?而且还和凌霄一前一后走着?
风芷凌开门跟了过去,喊了一声:“韩深!”
那男子回头,果然是他!
第坤忙跟了出来。
风芷凌问凌霄道:“凌霄,这人为什么在这里?”
韩深有人叫他,声音有些熟悉,回头看到此人的面孔,比风芷凌更为惊讶:“你?”
韩深没料到竟然在这里碰到她。看来她已经恢复了。黑色的头发和深褐色眼瞳,这样貌,与凌珑更为相似了。
风芷凌还记得那日被他打了一掌,怒道:“那日让你逃脱,今日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凌霄,快他抓起来,送给蓟城的老百姓赎罪!”
凌霄道:“羽凰,他是我的朋友。你们有什么恩怨往后再说。第坤,带小主人进屋休息。”
风芷凌突然意识到,这里是魔界。她情绪上涌,竟浑忘了自己的处境。
她被第坤带回屋内,关上门,第坤站在她身边,像个尽职的监牢看守。
片刻后,凌霄推门进来,向第坤示意,第坤受意退了出去。
偏殿内剩下凌霄和风芷凌两人。
凌霄静默了一会,开口道:“你说我心狠手辣,你以为仙门那些人就个个心慈手软吗?”
风芷凌偏了偏头,不想理他。
凌霄接着说道:“你当真忘了你是谁了吗?你知道那些仙门中人,当年是怎么对付我们的吗?你的母亲是怎么死的?你的家曾经是怎么被毁的?仙魔大战的时候,那些仙门正派,可有人曾对魔界手下留情?不是我心狠手辣,是这世间本就是如此血腥残酷!”
风芷凌道:“……若不是魔界作恶太多,仙门中人又怎么会联合起来攻打魔界?一切都是你们自作自受罢了!我师父他们做错了什么?”
“他们杀了你娘,杀死魔界数万人,抢走了你,烧了天魔宫,你说他们做错了什么?!他们该死!”凌霄怒道,“你心里竟只有他们吗?”
“当年的事情,是魔界作恶在先,我师父他们是为世间除恶!以前的恩怨我管不了,我只知道,是师父将我养大,是我的师兄们照顾我爱护我十几年,而你,却毫不留情的杀死了他们!我现在就想立刻杀了你,为他们报仇!”
“你……你要杀我?”
“你能报仇,我为何不可!”
“你竟然要杀舅舅?羽凰,从前舅舅对你那么好,你竟一点都不记得吗?”
“我的记忆里,只有我的师父师兄,只有太乙门。”
“之前,你护着蓝城奕,护着昆山门,现在,你又护着贺澜渊,护着太乙门上上下下。你知不知道,你是在魔界出生,你是练明煊和凌珑的女儿,你是魔界的小主人!这是你的身份,这里,才是你归属的地方!你不可以总护着别人!”
“对我而言,他们不是别人,是我最重要的人!”
“最重要的人?那你的亲生父母呢?你舅舅我呢?你都不要了吗?”
“我、我没有这种杀人如麻、毫无人性的家人!”风芷凌话一出口,脑袋跟着嗡鸣。她气愤到了极点,心中憋闷已久的话此刻一股脑儿全部脱口而出。
“如果你非要逼我留在魔界,不如杀了我吧!”她道。
“你,你又以死相要挟吗?知道舅舅在乎你的性命,你就一次次的这么气我?”凌霄眼神流露出伤感失落。
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硝烟。
“羽凰。”静默片刻,凌霄突然低沉道,“我带你去看一些东西。”
凌霄带她出了偏殿,走了几道门,来到后殿的一个精致的院子。
“乘鸾院,你还记得吗?”凌霄抬头,看着院门口门楣上的几个蚯蚓大字。
风芷凌漠然地抬头看了一眼,随凌霄进了院子。
院子很大,凌霄带她走到了院子正中间的那间房门口。
门框全部被刷成了妃红色。
凌霄推门而入。
看到房间里面的陈设时,风芷凌怔住了。
“这是你小时候住的屋子。你还记得吗?”凌霄问道。
满屋的妃红色。
妃红色的床幔、被褥、脚踏,妃红色的小桌子、小椅子、屏风。
墙壁的柜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泥塑玩偶,不倒翁,拨浪鼓,大都是妃红色的。
墙上挂着两个纸鸢,一个凤鸟形状、一个神鳌的形状,也是妃色。
连小小的茶具,也是妃红色。
“那两个纸鸢,神鳌是你爹做给你的,火凤是我做的。看你爹做的那个,多丑。”凌霄道。
“这个不倒翁,是你非要照着舅舅的样子做的。你拿到之后爱不释手,说这是你最喜欢的不倒翁。”
“以前你爹娘,忙于魔界事务,又痴迷于修炼魔功,很少有时间陪你。是我带着你,陪你在幽冥之镜捉迷藏,陪你一起养大火凤,陪你在无妄海钓乌龟,陪你在飓风谷御风飞行。那时候你真是又调皮又贪玩,魔界四域里只要是能喘气儿的都怕你。玩遍了魔界四域,你还不满足,求我陪你出魔界玩。于是,我就偷偷背着你娘,陪你出了魔界,去了好多好多地方……不过每次回来,我们两个都会被你娘教训。”
凌霄从柜架上拿起一把弩,道:
“这把弩,是你爹给你做的,但是你嫌弃原来的颜色太丑,非求着我给你涂成了妃红色。”
“这个,是我陪你第一次去东阆山打猎,你用这把小小的弩,射中的一只麋鹿的鹿角。你那时候四岁多,力气倒真不小。当时一只小麋鹿被你射中了,但还能跑,是我悄悄定住了它。后来我们两个一起,把它的鹿角割了下来,给你带回来了。”
“这是骆驼的头骨,我陪你去沙漠的时候,捡回来的……”
“这是南海千年海龟的龟爪……”
凌霄慢慢地讲述着,风芷凌心里开始波澜起伏。她试图把这种感觉强压了下去。
凌霄走到一个柜子前,打开柜门,里面有许多的小衣服,小鞋子。
“这是你从小到大穿的衣物,我都帮你收在这里,你看,多可爱……”凌霄拿起一双妃红色的小虎头鞋,不禁轻笑起来。
风芷凌从凌霄手里接过那小小的鞋子,这一刻,她的心里像被什么柔软的东西击中了。
“这乘鸾院在那场大火中也被烧了一半,后来我想尽办法补救、重新修缮,才恢复成如今这个样子。你是四月十一生日,本来,我是想在你生日的时候,带你来这里,给你一个惊喜。”凌霄看着风芷,柔声道,“羽凰,这才是你的家,你的父母、和你舅舅我,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疼爱你的人。”
风芷凌呆呆地看着小鞋子上摇摇晃晃的球状鸟头,一股莫名的酸楚涌出来,眼睛湿润了。
凌霄道叹口气,又继续说道:“当年,五门七派声势浩大的攻入魔界,你娘为了你的安危,让我带你离开魔界。但是我带你逃走的路上,遇到了一帮仙门中人的埋伏,我被他们打成重伤,而你,被他们从我手里抓走。”
“你落在仙门手中,息鹤庭就带着五门七派打进天魔宫,拿你的性命威胁,逼得你爹娘不得不放弃抵抗,最后被息鹤庭他们困住,打成重伤。你爹为了救你娘,在反抗中,杀死了齐佑端、亥南水。当时他们见你连爹杀两个掌门,就在你身上打了一掌,把你打得重伤吐血。那时候你才五岁啊。”
“你娘当时就崩溃了,她怪你爹出手,不断地求他们别杀你。你娘这一辈子,心高气傲,从来没有那么求过别人。你爹哪里受得了人威胁,还是出手了,就在那个时候,他们就直接当着你爹娘的面杀死了你。”
“后来,你娘被杀,你爹疯了,自废了七成功力,把自己封印在幽冥之镜,再也不出来。”
“当我再回到天魔宫的时候,这里已经燃起大火,我带人拼命救火,才没让天魔宫在大火中毁于一旦。乘鸾院当时已经被火势蔓延,这不少你的玩偶、衣物都被烧了。我好不容易抢救下来的这些,有的被烧坏熏黑了,是我一个个修补、拼凑,重新给他们刷上颜色,才恢复到你现在看到的这个样子。”
凌霄顿了顿,他仿佛再次经历了一遍蚀骨之痛,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
“……我当时侥幸活下来,心里就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无论用什么手段、用多长时间,我一定要重振魔界,亲手灭了五门七派,为你娘、为你报仇。”
“我不知道太乙门是怎么把你救回来的,但我知道,他们绝对没有安什么好心。”
“羽凰,如果不是那些仙门中人,你会一辈子在天魔宫,在我们的守护下快快乐乐的长大,一辈子是天魔宫的小主人,是我们的宝贝。”
风芷凌默默把手里的鞋子放回柜子里,小心翼翼地触摸着房间里面的每件物品。
良久,她问道:“那只麋鹿,死了吗?”
“什么?”凌霄反应了片刻,道:“死了,我们把它烤了吃了。”
“噢。”风芷凌应了一声。
第三十四章 冰山
虽然触动心扉,她却依然清楚的知道,凌霄此人,绝不会一直的温情脉脉。
凌霄道:“如今你拿会了魔丹,必须要尽快学会控制魔丹之法,否则,你的身体受不了魔丹的力量,会被反噬。”
“好。”
风芷凌决定决定修习法术。不止为了压制魔丹,更是为了让自己不再一无是处,不再软弱无助,不再拖累他人。
“从今往后,你便跟着我学魔功心法吧。你有魔丹在身,修炼定会比常人快很多。”
风芷凌开始在凌霄的教导下,修习魔丹的控制心法,他启用了封仙卷,让她从第一部魔经开始修炼。
封仙卷里面的蚯蚓似的文字,和天魔宫门头上的字一样,她一个不识,凌霄便慢慢地解释给她,过不多久,她开始能自己认了。
一日,凌霄问她:“你想要什么兵器?”
凌霄将她带到一间兵器房中,里面陈列着许多世间少有的上等兵器,刀枪棍棒、剑戟斧鞭,什么都有,甚至类似地风水火四魔师手中的兵刃也有,只不过比不上他们手中的精致罢了,想来四魔师的兵刃应该也是非常厉害的了。
风芷凌目看的不暇接。
兵器房中最多的就是刀、剑、鞭。风芷凌走来走去,围着几把造型精美的剑仔细研究,目光忽然被房间一角的一条白绫吸引。
白绫通体雪白,像一朵蓬松的云彩,摆在一个木质锦盒中。风芷凌走过去,伸手触摸了一下,白绫接触到风芷凌手指的一刻,变换出七彩的光,指间一离开,就又恢复白色。白绫一端悬着三只金色的小铃铛,另一端坠着三把菱形的两寸余长的双刃刀。
“好漂亮啊。”风芷凌感慨。
“这是金蚕丝织就的幻色绫。名叫七绝绫。这个不是什么锐器,不过你若是喜欢的话,就用它吧。”凌霄道。
“……这也算兵器吗?”风芷凌问道。
“也别小看它。你拿起来试试。”
风芷凌取出白绫,刚握在手中,白绫就泛起一阵七彩光,绫身灵活地旋转舞动,铃铛清脆作响,像是很欢悦的样子。她用力一挥,白绫又倏地变得挺直,顺手打了出去,带起一阵厉风,双刃刀毫不犹豫地径直刺向前方。
“看来它很认你。”凌霄道。
风芷凌松开力道,白绫立即柔软下来,并不垂地,缠绕在她身边。
她将白绫围在腰间,心中喜道:“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啦。”
风芷凌虽然有魔丹在身,但因毫无修为基础,因此初期的魔功学习也并不比常人快。
凌霄虽然平时一副人人惧怕的冷脸,但是对待风芷凌却极其耐心温柔。他不但亲自教导她,还回随时耐心回答她提出的各种问题。实际上,这些简单的东西,他完全可以派地风水火任何一个人来教他,甚至让地风水火派他们的属下都是可以的。
半月后,风芷凌终于学会了御气飞行,她心里一高兴,飞起来围着凌霄转了好几圈。
她立即提醒自己冷静。
她修习的是封仙卷的经书,为的是逃脱凌霄的控制、拿走两件圣器,绝不可对他有任何情感寄托。
凌霄对她再好,也改变不了他是杀人魔头的事实。
“对了,那日韩深来魔界做什么?”风芷凌装作随口问道。
“我和他之间有个交易。当年是他把封印噬魂族的地方告诉我,助我取得扼魂锏,也是他把息鹤庭受伤的消息告诉我,以此为条件,我答应借神乌鼎给他用。”凌霄毫无隐瞒,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
风芷凌没想他如此坦言。又问道:“你给他用神乌鼎?你知道他用神乌鼎都去做什么吗?”
“无非就是练毒。放心,神乌鼎的毒都有解药,他对付不了我们魔界的人。”
风芷凌想起了锦扬,自上次离开后还不知道他的情况怎么样了,她答应会给他拿到解药,如今却被困在这里。
她问道:“那,吃了之后让人神志不清、头发变成红色的毒,你有解药吗?”
“有人中了这种毒吗?”凌霄变得警觉起来。
“对,我的一个朋友,是普通的凡人,被韩深喂了这种药。”
“不可能,韩深怎么会炼这种毒?”
“这种毒有什么特别的吗?”
“这是当年你爹为了给你修练魔丹时,所用的一种辅助丹药,名叫化阴易阳丹。如果单独使用,会让人神志失常,变得疯癫。”凌霄道。
他心中疑虑道:韩深借神乌鼎难道是为了练它?他到底想做什么?
“那有解药吗?我……我想救我朋友。”风芷凌道。
“有。告诉我你朋友在哪里,我派人去送解药。”凌霄道。
“我能不能……自己去?放心,我不会趁机逃走的,我还要回来跟你修炼魔经,控制魔丹呢。”风芷凌试着说道。
上一次分别时锦扬似乎还有很多重要的话跟她说,她必须亲自去见他一面。
凌霄想了想,道:“我让第坤陪你去,他在你身边可以保护你。”
风芷凌知道,这已经是凌霄最大的让步。
又到望日,凌霄独自在密室中将自己的元气送入摆在案几上的两把扼魂锏中。扼魂锏里飞出的黑色幽灵贪婪地吸收着他的真气供养。
这就是他和噬魂族之间的秘密交易为了炼化扼魂锏的魔气、增强扼魂锏的杀伤力并为他所用,他必须在每月初一、十五,用自己的真元供养噬魂族,相当于和噬魂族分享自己元神。而噬魂族才心甘情愿寄身于扼魂锏中,充当着凌霄手中的一对杀戮利器。
每次供养噬魂族之后,凌霄的真元也会受到极大的亏损,需要数日才能复原。
风芷凌在第坤的陪同下出了魔界,御气到了蓟城。
这一次,她果然大摇大摆的从郡守府正门走了进去。不过,同行人多了个第坤。
风芷凌自然是随便编了一些子虚乌有的故事经历说给锦云、锦扬两兄妹。他们不需要知道太多。
“刚才在门口,我真的不敢认你了。”锦云道,“澜汐妹妹能够遇到高人,治好自己身上的病,我真是替你高兴。”锦云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锦扬见到她也很兴奋,唔唔啊啊激动地跟她比划了半天。
风芷凌把解药给了锦扬,让他服下,道:“剩下的解药,每七日服用一粒,四十九日之后,你的头发就会恢复原来的颜色了。”
锦云又忍不住不停道谢。
当晚,风芷凌在郡守府留宿,第坤也随她留下。
第坤一路也不打扰她,不会跟的太紧,也不会离她太远。她和锦云锦扬在屋内说话,他就在门口站着;她在外面走动,他就远远的跟着;她若是吃饭,他就在门外等;她若是睡觉,他就在门口靠墙而歇。
风芷凌只和锦云锦扬说,这是她的保镖。
第二日一早,有人轻敲她的门,叫门声音低沉而清晰,语气里面含着难抑的激动心情:“澜汐姑娘,可起了吗?我是锦扬。”
风芷凌正好在洗漱,闻声飞快地收拾好自己去开门,见一身公子服的锦扬笔直地站在门口,她开心道:“你能说话了!”
“澜汐姑娘,我终于好了,我是来告诉、你这个好消息的。”锦扬说话还有些不顺溜,尽量慢慢地一字一字说着。
锦扬有着行伍之人的健壮体形,大概是当了那么长时间的“红毛妖”,野性还未褪尽,他说话时却又温和有礼,头发一丝不苟的束冠,相貌看上去又斯文儒雅,整个人就像是一个翩翩弱公子偷了一个粗鲁莽汉的身体,透着一种矛盾的美感。而此时为了保持说话顺畅,他又特地放慢了语速,认真而又严肃,更显露出几分懵懂可爱。
“红毛妖!哈哈!红毛妖终于能说话啦!”澜汐打趣地笑道,“快多说几句来听听!”
锦扬竟有些羞涩地笑了。
“锦云姐姐知道了吗?”澜汐又问。
“我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能开口说话了,第一时间就去告诉她了。她说要亲、自下厨,做一桌子好吃的,来报答、澜汐姑娘。”锦扬道。
“好啊,我可是尝过锦云的手艺的,那我真是太有口福啦!话说,你以后不会结巴吧?”
“结巴、也无所谓啦。”锦扬又是腼腆一笑,“澜汐姑娘,我正、有些事情想告诉你。”
“好啊,进来说吧,来来来。”
风芷凌把锦扬请进屋,又回头看了一眼靠坐在门口走廊栏杆上的第坤,对他道:“第坤,我饿了,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去蓟南街买半斤千层油酥饼,锦扬终于能说话了,我开心的很,想和他聊聊闲天,你放心,我没事的。”
第坤看了一眼风芷凌诚挚的眼神,犹豫了片刻,走出了院子。
支开了第坤,两人面对面坐在客房内的圆桌前,锦扬终于说了一些早就想告诉风芷凌的事。
关于他们家那场大火,关于韩深。
原来,他爹锦棠早年与她师父息鹤庭有故交,他也知道息鹤庭乃当今第一仙山太乙门的掌门。
当时锦棠调查一件女童被虐死的案子,发现了有仙门弟子韩深参与其中,便欲写信告知太乙息掌门,让锦扬亲自去送信。锦扬在送信途中,被韩深抓住,毁了信件,关了锦扬,火烧了锦棠一家。锦扬在被韩深关押期间,被迫吃了不少韩深炼制的毒丹药,前期还有神识的时候,听到了一些韩深的秘密勾当。
其中就有与魔界勾结、把镇压噬魂族的地址噬魂山透露给凌霄、并且把噬魂族如何供养在扼魂锏里面的方法也告诉凌霄的事。
韩深还说,十二年前的仙魔大战,仙门最后能够取胜,与他功不可没。
他曾在练明煊身边潜伏了五年,骗取了练明煊的信任,甚至还在练明煊的练功房下了极其微量的毒。这种毒一次察觉不到任何异样,但是日积月累,中毒之人的精气会慢慢损伤、性情也会慢慢变得更加暴戾嗜杀。因此在仙魔大战时,练明煊才会受凌珑之死的刺激,陷入疯癫,最后自费功力,自我封印。
这些话韩深是以一种吹嘘的姿态说给他哥哥韩齐的。人要是做了一些自我满足的事,难免想要与人一起分享这种成就感,韩深韩齐是一丘之貉,自然是最佳的倾诉对象。韩深当时肯定没想到,有一天,他自以为被他完全控制的红毛妖还能再逃出生天,把他所做的一切都告诉了练明煊的女儿。
“韩深这个仙门的败类……”风芷凌恨恨道。恐怕,韩深潜伏在练明煊身边,所做的事情,远远不止于此。若不是练明煊变得嗜杀,十几年前的仙魔大战是否还会发生?练明煊是否会杀人作恶,扰得三界不宁?韩深的所作所为,到底是为三界除害,还是推波助澜?
锦扬不知道风芷凌的真实身份,风芷凌强压着情绪,捏紧了拳头,将心里的怒火暂时收起,对锦扬道:“锦扬,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太重要了。”
风芷凌回到魔界后,第一时间就去幽冥之镜看望练明煊。
“……爹,你怎么样了?为什么还不能出来?”
“爹有点累,要修养一段时间,暂时不能出来见你了。”练明煊道。
应该是上一次换魔丹之后,元气受损还没有恢复吧。风芷凌想。
“你还记得韩深吗?”风芷凌问。
“韩深……那个被巫白门赶出师门的可怜虫……”练明煊道,“他是个叛徒。”
“你知道他是叛徒?”
“要不是他,我的小羽凰就不会死……”
风芷凌黯然。从练明煊这里,可能找不到她想要的答案了。
对韩深,她决不会就此罢休。
第三十五章 修炼
十几年来,她把魔界当成自己憎恶的仇敌,从来没有想过有一日,自己竟住在了天魔宫,叫曾经的魔尊练明煊父亲,叫当今魔界尊主舅舅。
换作从前,她一定觉得自己是一个不可饶恕的仙门叛徒。
可是,她从前认为的那个无恶不作的魔头练明煊,现在对她只有单纯的关爱与温情,还替她救了她大师兄;甚至他曾经之所以杀人作恶,都可能是因为被人陷害而造成。
自蓟城回来,风芷凌修炼加倍的勤勉,每日除了睡觉和吃饭,她都在练功。
连对她大师兄的思念,也都淡忘了几分。
凌霄见她如此疯狂的修炼,心有不忍,劝她不要过于心急,以免根基不稳,心神涣散,走火入魔。
她哪里听得进去,只觉得自己白白浪费了十几年的大好光阴,恨不能一日内全给补回来。
这一日是四月十一,正是风芷凌的生日。
风芷凌上午在乘鸾殿的院子里练功,凌霄已经将第一部魔经的心诀全部交给了她,剩下的就靠她自己领悟和多加练习了。
凌霄不知何时站在了乘鸾殿东侧的屋檐上,背着太阳,静静地看风芷凌练功。
风芷凌正在练习以内丹之气驱使七绝绫,白绫在她右手里前刺、左右横扫,都有模有样了。可是一进入更难的招数,白绫就开始不听话,在她手臂上绕来绕去,有时候还会不小心缠住自己,把自己裹成一个发着七彩光的蚕茧。
风芷凌练着练着,开始和白绫较劲,白绫越是难摆布,她越是咬牙切齿地反复尝试,口中还念念有词:“小白,你要是再敢缠我,我就把你剪成手绢!”
“七绝绫可不是随意能剪开的。”
风芷凌被房顶上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你站那儿多久了?我怎么毫无察觉?”
“小羽凰,我要是轻易被你察觉了,怎么能屠得了太乙门,练得了扼魂锏?”
凌霄从屋檐上落在院子里,走到风芷凌身边,左手一碰轻轻解开了又把风芷凌双臂缠住的七绝绫,从身**住她的左右手,道:“七绝绫并不比普通兵刃,蛮力是没有办法让它听话的。起步时双脚打开,站稳脚跟,”凌霄用左脚从后面轻轻将她的左脚分开一些,“气运丹田,凝神静气,然后,将你的真气从丹田运至你的右手,白绫自然会随着你的真气变化而变化……别看我,脚步别乱动。”
风芷凌本来想趁凌霄不注意,乘机踩上凌霄几脚,却被凌霄从身后稳稳的卡住了双腿她几乎完全没有自主权,只能随着凌霄的动作前后左右的操控着手中的白绫。
“控制真气的强弱变化,手中白绫的攻击力也会跟着强弱变化。一味的猛力进攻,只会让你白白耗费真气;太过小心翼翼,那么你的攻击力度也会绵软无力,毫无杀伤性。你要时刻观察对手,对手强攻,你可示弱;对手大意时,你便全力出击,直击对方的要害。任何的慌乱、焦急,只会让对手抓住进攻你的机会。”
风芷凌知道自己在凌霄手里,不过是一只蚂蚁落在了大象手中,偷袭是一个可笑的坏主意。
她干脆认真地听凌霄的讲解,全身心地感受凌霄给她输送的真气在她体内流动,随着凌霄握着她手腕力度变化而变化,或收敛,或外放,周游自如,而七绝绫就像是她身体的一部分,变得极其的听话起来。
若不是凌霄将真气输送给她,两人真气相通,她绝不可能达到这种境界。
而这种操控自如的感觉,她竟有点迷恋上了。
如果我一天,我能和凌霄一样厉害……那我就能为师父和澜音他们报仇,我就可以抓到韩深,查清当年仙魔大战的前因后果……
可是,凌霄的修为程度,她就算是勤学苦练,又要多久才能达到呢?十年?二十年?还是更久?
“你又走神了。”凌霄在她耳边说道。
“是,舅舅。”风芷凌赶紧收回思绪,改了称呼没办法,与他的实力天差地别,往后有求于他的地方还多着呢。
她深吸一口气,说道:“我知道了,这就像猛兽捕捉猎物一样,气沉丹田,时刻凝神,趁其不备,攻其要害。若敌强我弱,则以弱示之,引君入瓮,再一击杀之。”
“嗯,还算是不错。”凌霄赞道,他的声音沉稳又温和,却好似没有更多的情绪,“我们来试试更难的。”
凌霄抓着风芷凌的右手突然一甩力,将白绫脱手,掷向了空中,白绫瞬间弯弯曲曲地顺势飘开,随着他们两人手中的真气走向而前后左右的刺、缠、带、收。
凌霄道:“别走神,继续运气,试着用手中的真气去控制七绝绫。”
凌霄说完,松开了她。
风芷凌觉得自己的身体突然一空,被抽走了什么似的,手中的真气陡然变弱,她心里有一阵慌乱,但连忙凝住真气,尽力控制白绫继续按照她的意志去运动,却见白绫在空中左右飘动了几下,便轻飘飘地落了下来,悬在了离地半尺的地方她失败了。
“为什么?”她不解。
“隔空取物,已经很难,若想隔空控制自己的兵刃,则难上加难。不只需要你和兵刃之间的熟悉和默契,也需要你有足够强的内力修为。”凌霄道。
“你是说我两样都不具备?我偏不信我做不到。”风芷凌不甘失败,便依照凌霄刚才提到的心法,将真气重新汇聚手中,试图将白绫隔空取起。
哪有那么容易。
风芷凌努力了半个时辰,凌霄就那么静静地站在一旁,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也不再插手,不再多说一句话。
终于,那白绫突然抬了抬头,铃铛清脆作响,白绫直冲向天“动了,动了!”风芷凌欢呼道,“舅舅,我成功了!”她看了一眼凌霄,眼神里露出一丝求赞扬的意思。
凌霄看到风芷凌的眼神,顿了顿,笑道:“小羽凰,你进步很快。只要有了成功的开始,接下来,就更容易了。不过,刚才铃铛响了。”
风芷凌这才意识到,刚才凌霄在她身后和她一起操控七绝绫时,那铃铛安安静静,宛如不存在一般。
高手的境界,是此时的她远远不能企及的。
而她,却因为一点点小小的成就就开始沾沾自喜。
“干脆把这几个铃铛卸了吧。”她郁闷道。
凌霄看着她,道:“这三只小铃铛可不是用来装饰好看的。它们能用真气催动发出特殊的声音,搅乱对手的心神,是不可多得的好武器。你真要卸铃铛?”
“还是别了,我就是随口说说。”风芷凌收回竖直立在半空的白绫,握住铃铛的那端,开始从头练起。她相信,总有一天,那三个铃铛在她手里也会乖乖听话。
“羽凰,你认真起来的疯狂劲儿,真是像极了你娘。”凌霄突然说道。
他见风芷凌又开始操练七绝绫,劝道:“好了,练了这么久,你也累了,歇一下吧。今天是你的生辰,我为你准备了一顿丰盛的美食,今天中午,我陪你一起用膳。”
风芷凌如今再听凌霄提起自己的爹娘,心里也没有那么反感了,反而生出一丝好奇究竟自己的亲生娘亲,是怎样一个人?
“凌霄,你可有我娘的画像?”她收起七绝绫系在腰间,走到凌霄身边,那铃铛在她身旁发出叮叮当当的悦耳声音。
“有。你想看?”凌霄问道。
“我长的很像她吗?”风芷凌又问。
“像肯定是像的,不过也不算特别像,也就有五六分相似吧。”凌霄认真回答道,“不过,有些时候,你的一些语气、动作,和你娘能有**分相似。”
“你想看你娘的画像,随我来吧。本来我今天也是要带你去看的。”凌霄说完,就示意风芷凌跟着他,两人走出了乘鸾院。
风芷随凌霄走到一个肃杀静谧的院门口,一路上守卫很少,门口也只站着两个人,恭恭敬敬的跪迎着他们的尊主和小主人。
风芷凌抬头看着门楣上写的三个蚯蚓字,她半猜半认,道:“敏安殿?”
“姐姐小字阿敏。”凌霄道。
进了敏安殿,凌霄走向了正对门口的那间房,推开了房门。
这一间清冷的房子,里面摆设简单,一套楠木桌椅,一张供桌,上面摆着一个牌位,写着:先姐凌珑之位。灵台上方的墙上,挂着一幅女人的全身画像,那人应该就是凌珑了。
风芷凌仔细地看着那幅画像。
凌珑死了十三年了,画像却很新,画中的她容颜正盛,穿着一身紫锻绣金丝的交领长衫,系着鹅黄色带暗纹的腰封,手中拿着一条长长的九节鞭,鞭子被甩向前方,就像要直直地刺向正盯着这幅画像看的人。她眼神犀利却不失妩媚,目光如炬,嘴角看似无意地微微挑起,下巴小而尖,微微抬着,像俯视着脚底的众生。
画中人不怒自威,透着股令人逼仄的明艳动人和气势汹汹。
那眉眼,风芷凌与是有几分相似;而那气势,却是她万万没有的。
当然她也不想有。
“为什么我娘的灵位单独设在这里?历任故去的魔尊,灵位不都在灵安堂吗?”从敏安殿出来,风芷凌问道。
“姐姐不一样。”凌霄道。
“为什么不一样?难道,是因为她不是尊主,而是尊后?不对啊。也有魔尊和尊后同在灵安堂的啊。”
“不是这个原因。”凌霄道。
风芷凌等着他继续,然而却没有继续。
第三十六章 生辰宴
中午,凌霄陪着她一起吃饭,两人在乘鸾院的亭子里,桌子上摆着一桌子的……美食,足足有十八个菜,颜色丰富,颇为壮观。
亭子旁边,立着六位伺候他们吃饭的侍从,此外还有八名侍菜的侍女,八名侍奉的厨子,正穿行于乘鸾院的小厨房和庭院间,为他们鞍前马后的忙碌,把个院子都填的满满当当的。
当然,把院子填满的,可不只是这十几个侍从。
午宴还没有开始,风芷凌就已经被庭院里摆着的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给弄迷糊了。
“这是什么?”风芷凌坐在桌子前,指着亭子外一个大铁笼,问凌霄道。
“炙生鹅。”凌霄道。
她好奇地走过去看。
这个不大不小的铁笼里,当中生者一盆红红的炭火,两只活的大白鹅被关在笼子里,绕着炭火一圈圈地走,炭火上置一个铜盆,盆里有冒着热气的汁水,白鹅被火烤得大概是又热又渴,于是就去饮铜盆的汁,紧接着就发出一声嘎嘎叫,吓得风芷凌往后一躲,正好撞进了凌霄怀里。
凌霄扶住她,笑道:“胆子怎么比五岁的时候还小了?”
“这、这也是菜吗?”风芷凌磕绊道,“我……可不吃生的肉。”
“回禀小主人,现在还不是,半个时辰后,就是了。”旁边的庖正说道,“铜盆里冒热气儿的是五味汁,鹅绕火走,渴饮热汁,火炙鹅痛而旋转,不出半个时辰,鹅肉表里皆熟,其毛落尽,鹅身死,肉香四溢,炙鹅乃成。”
风芷凌听完,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看了铁笼里的炭火,仿佛感觉关在里面的是自己。
她回到了亭子里坐下,又指了指院子里杏树下被铁链捆着一条后腿、正活蹦乱跳的一只雄鹿,道:“这只鹿要怎么吃?”
那些厨子听见她发话,就有四人走上前去,左右各一人手持半个铁环,在鹿颈上左右一扣,固定住,第三人手持一把短匕首,一刀刺入鹿颈,第四人用一个银盆接住了喷涌而出的鹿血。血流尽后,左右两人将鹿放倒,持刀人在鹿腹部来回割了几刀,又一人用另一个银盆,接住了从鹿腹取出的一串鲜血淋淋的鹿肠。
冒着生的热气的鲜鹿血和鲜鹿肠就那么端在了风芷凌面前。
“我……我说了不吃生的。”风芷凌张了张嘴,嘟囔了一声。她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他们动作如此之快,只在她一个惊讶的时间,就熟练又灵巧地完成了一系列血淋淋动作。
垂死的鹿还在挣扎低鸣。
那庖正解释道:“这只是先给小主人看看取烤盘。”
侍从拿来一只铁烤盘,摆在亭子外面早已生好的碳烤炉上。
鹿血倒入烤盘,鹿肠放入盘中,响起滋滋啦啦的声音。
不一会,一盘鹿血肠就摆在了风芷凌面前的桌子上。
“此鹿五日以来除了明夷峰下的不冻泉水,不曾饮食。”那庖正道,“小主人,这‘热洛河’,请放心慢用。”
如果说,腥香也是香,或者这道“热洛河”根本不是在风芷凌面前完成的,那么,她或许会欢快地举箸享用。
凌霄在她左侧的凳子上坐下,为她面前的空碗里夹了一段鹿肠,对她说道:“别光看,尝尝合不合口味。”
“我再等等,等菜上齐……”风芷凌道。
接下来,十几种菜都陆陆续续摆上了桌,可谓是光怪陆离。
“这都是些什么?”这些菜大都颜色古怪,形状奇特,气味血腥呛鼻,许多菜的花样风芷凌见所未见,她坐在桌子前,不知如何下手。
“这个铜鼎里的鳖,不会是无妄海神鳌家的亲戚吧?”风芷凌问道。
“这道醉鳖,用的是梵净山的山瑞鳖。据说这种味道更好吃些,因此特意让人给你捉了一只来。”凌霄道。
梵净山远在矩州,距魔界四域有千里之遥,为了一直鳖,跑那么远?
“那这软乎乎、黄腻腻的,是什么?”风芷凌拿起筷子,指了指铜盘里切成碎块的一盘子烩“肉”。
“骆驼的驼峰。”凌霄答道。
……
“那这个是……马头?”
“驴头。”
“……这个我知道,炙乳猪。”风芷凌终于发现了一个可以让她毫不犹豫下筷子的东西了,她早饿了,忍了许久,于是夹起一块放在嘴里。
“怎么样?”凌霄问道。
“香、酥、脆,肉肥而不腻,还有点酒香味。很好吃啊。”风芷凌一边嚼一边问道,“这是怎么做的?”
“将活乳猪在葡萄酒中泡三天三夜,乳猪醉后,在以炙生鹅之法,铁笼炭火,喂其五味汁,徐徐烤之。”凌霄道。
风芷凌嚼的正欢,闻言停了下来。
“怎么了?”凌霄问道。
“没事,我就是……”风芷凌将嘴里的乳猪勉强咽下去,很后悔自己刚才的提问。
“噎着了吧?喝点羹汤。”凌霄用银勺给她舀了三大勺汤。
风芷凌见这个汤浓郁清香,汤盘表面浮着点点青葱,里面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原材料,于是咕咚咕咚喝了三大口。
“看来你很喜欢这个盘龙羹。来,多喝一点。”凌霄见风芷凌大口的吃喝,就又为风芷凌添了满满一大碗,接着,也为自己添了一碗。这样,汤盘里的璇玑就付出表面。
只见一条二指粗的蛇盘踞在盘底,蛇身上黑褐相间花纹清晰明了。
风芷凌正用小勺喝着汤,抬头,就把那条蛇看得清清楚楚,她蹭地从凳子上跳了起来,一下跃出了亭子外。
“蛇!”风芷凌惊魂未定。
那蛇,太像活的了。
“羽凰,这蛇已经死了,你怕什么?来尝尝蛇肉吧,鲜眼镜蛇的肉味不错的。”凌霄站起来,拉着风芷凌的手回到亭子内。
“我我我不不吃。”风芷凌的胃开始不听话的翻滚,她突然明白,第一道炙生鹅,已经是这些菜里面最温和可亲的一道菜了。
她半推半拒,坐回亭子内,问道:“有蔬菜瓜果吗?我想吃素。”
“今日你的生辰,怎么能只吃素呢?难道,舅舅精心为你准备这些,你都不爱吃吗?”
“我……爱吃是爱吃,”风芷凌道,“我只是怕,吃多了上火。”
“蛇肉、鳖,都是性凉,有清热之效,你不用担心。”
“……”风芷凌只好乖乖地拿起筷子,从桌上慢蹭蹭地寻觅着可以下嘴的东西。
凌霄也算是一份好意,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和他起个冲突,没事还是多哄他开心,这样自己的日子才好过啊。
凌霄命人给他在酒杯里倒满了酒,却给风芷凌倒了另一种酒。
凌霄举杯对风芷凌道:“羽凰,你今天十八岁了,舅舅希望你以后的每个生辰,都能陪在你身边,和你一起开开心心地过。”
说完,凌霄仰头饮尽杯中酒。
“谢谢舅舅。”虽然这个祝福听上去和自己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为什么你的酒和我的不一样?”风芷凌喝完自己的酒,凑过去闻了闻凌霄的酒杯,道,“真香。我也要喝你这个酒。”
凌霄笑道:“我的酒太烈,你小孩子喝不了。”
“刚才你不是说我十八岁了?”风芷凌在太乙山时便贪喝山下小镇的桑落酒,如今自己杯中酒味淡淡,凌霄的酒浓烈清香,那酒香瞬间勾起了她的馋虫,“普通老百姓家的姑娘,都成婚生了好几个孩子了!”
“我这酒是……”
“停,”风芷凌打断道,“你还是别告诉我这是什么酒了,只管让人给我倒上就行了。”
“行吧。”凌霄也不再劝她,让人给她倒满一大杯。
“羽凰,这杯酒,舅舅祝你早日修炼魔功有成,早日超过舅舅,承你爹娘遗志。”
风芷凌看了他一眼。或许,他是知道自己的想法的。
“再次谢谢舅舅。”风芷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你不能喝这么急,”凌霄想要阻止却来不及了,“小心喝醉。”
“你可别小看我。”风芷凌道,“我这酒量,可是从小在太乙门和澜久师兄斗酒斗出来的。再来一杯!”
侍从给二人满上酒杯。
“干!”凌霄还没有说话,风芷凌已经仰头干了。
半个时辰后。
“羽凰?”凌霄轻轻推了推趴在桌上的风芷凌,问道,“醉了?”
“嗯?”风芷凌含混地应了一声,抬起了头,拿起酒杯,对侍从说道,“我才没有。给我再倒一杯……”
“给小主人把醒酒汤端过来吧。”
“是。”侍从去了小厨房,很快端了一碗橙皮醒酒汤出来,递到了凌霄手里。
“张嘴。”凌霄舀了一勺汤,对风芷凌说道。
“我不。”风芷凌眯着眼睛摇摇头。
“小傻瓜,看来你酒量也不怎么样嘛。”凌霄嘲笑道,“刚才看你豪气干云的样子,还以为你多厉害呢。”
“你说的不对。你……错错错。”风芷凌道,“我的酒量好着呢,我还没醉,你可别想着蒙我,给我喝醒酒汤?我不喝。”
“是,舅舅说的不对,舅舅错了。你酒量很厉害。”凌霄道,“这可是极烈鹿血酒,你能喝上七杯才醉,已经算是不错了。来,既然这么厉害,再喝一口,好不好?”
凌霄把醒酒汤碗递到风芷凌嘴边,连蒙带骗,让她把汤喝到了肚子里。
“大师兄……”风芷凌喃喃道,“我好想你啊……”
凌霄听风芷凌已经开始说胡话,便将她横抱起来,进了她的卧房,把她轻轻放在床榻上。
“大师兄……我是凶手……”风芷凌道,“我错了……我错了师父……”
“你没错。”凌霄坐在风芷凌身边,替她盖好衾被,“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是舅舅对不起你。”
“凌霄,你个大坏蛋,我要杀了你……”风芷凌伸出两只手臂在凌霄身上乱打,一不小心,一个清脆的耳光打在了凌霄脸上。
凌霄恍若不觉。
“羽凰,是我的错……是我弄丢了你,是我害你差点死在他们手里,是我害你在外面受了十几年的苦……现在你终于回来了,我一定、一定会好好疼你的……”
他紧紧攥着风芷凌的手。
第三十七章 脱身
每个月魔界三教都会回天魔宫回禀教中事务。可是,最近这几个月,来往的教众变得更加频繁。
风芷凌见天魔宫突然间有许多不认识的面孔进进出出,心里奇怪,便抓人来问发生了何事,不料大家都对她缄口不言。
“越是不告诉我,就越是有猫腻。”
风芷凌早饭后溜进了天霄殿旁的偏殿,等到地风水火四魔师和三教都到天霄殿,凌霄走进殿内,忙竖起自己耳朵。
听墙角这种事,有时候也要不得已而为之的,毕竟这里不是太乙山。
“正好,都集齐了,省的我挨个去对付,就让我一次把他们铲除干净。”隔壁的天霄殿模糊地传来这么一句。
凌霄要对付的人,还能有谁?
风芷凌放低气息,侧耳细听,想听到更多的信息。
她正修炼天耳通术,但法力还很低微,后面的谈话,她只隐隐约约地听到了仙盟大会、镇元石、攻打之类的词。
凌霄必定是在筹谋攻打仙盟大会。
仙盟大会能如期召开,说明,大师兄应该安然无恙回太乙门了吧?
可是,凌霄似乎还会启用镇元石。
镇元石的威力她是见过的,一旦启用,一瞬间就能荡平一个乘鸾院。
如果仙盟大会如期在八月十七召开,那么离仙盟大会还有不到一个月。
她必须要想办法通知澜渊他们。
在偏殿听了一个多时辰,发现天霄殿没有声音了,她猜测人都走了,她才蹑手蹑脚地开门出去。
门口却站着一个凌霄。
他身穿一身金黄色的锦衣,半眯着眼睛看着他的外甥女。
“舅舅,你,你站在这里干嘛?”风芷凌走出房门,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
“羽凰,你躲在偏殿做什么?”凌霄问道,“今日不练功吗?”
“练啊。老是待在院子里,无聊透顶了,就想换个地方,换个心情。”风芷凌道。
“总是待在一个地方确实容易让人发闷。不如,我带你出魔界逛逛?”
“好啊好啊。”风芷凌连忙应声道。
“不如,现在就带你去太乙山,带你去见贺澜渊?”
风芷凌低下头,咬着自己的指甲,暗骂了自己一声。
真傻啊,我在偏殿偷听,他早就发现了吧?
“也不一定要……去太乙山。”她低声道。
“不要想着出去给贺澜渊或是蓝城奕传消息,我会派人看着你。”凌霄的脸色复如往常的阴沉。
只要风芷凌不提出魔界、不提仙门,凌霄的脾气都是温和的。
反之,就会有狂风骤雨。
这日她正要走出天魔宫,第坤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第坤,你拦着我做什么?”
“尊主说了,这些日子,小主人就在天魔宫内安心修炼便好,如果小主人觉得闷,可以让第坤陪您在魔界四域里逛逛。”
“我不需要你陪,你长的这么凶巴巴的,我看着害怕。”
“小主人,属下长得并不凶。在四魔使里面,属下是最英俊和善的了。”
“你竟然……这么不要脸的夸自己?”
“并不是属下自夸,是泽芜说的。”
“水魔师?她说的话你竟然当真?”
“她是我们四人当中唯一的女子。我们应当充分相信女子看男子的眼光。”
“啧……泽芜说的确实没错,你的确比寻常男子都要英俊潇洒。”风芷凌眯着一双似笑非笑的杏眼,盯着第坤道,“你说,你跟我怎么紧,我天天看着你这张英俊的脸,一不小心喜欢上你怎么办?”
“属下不敢!”第坤忙低头拱手。
“这不是你的问题,”风芷凌故作轻浮,声音甜软地说道,“我呢,平时遇见英俊貌美的男子,总是忍不住多看两眼,你说你这么玉树临风、器宇不凡,我怎么控制的了自己的爱美之心呢?你说,我若真喜欢上你,被我舅舅知道了,他会不会很生气?”
“那属下只能低头跟随,放心,绝不让小主人看到我的脸!”
“那我要去赤炎山找火凤玩,你爱跟就跟着吧!”风芷凌气道。
“是!”
就这样,风芷凌一旦要踏出天魔宫,屁股后面就会跟着一个低着头的第坤,她根本没有机会偷跑出去。
“火凤,你要是会隐形就好了。”风芷凌摸着火凤的头,看了一眼不远处低头的第坤,轻声道,“第坤那个跟屁虫天天跟着我,你说我该怎么办?”
火凤抖动着煽了下翅膀,鸣叫了几声,又收回翅膀,安安静静地让风芷凌顺着毛。
“对了,绿鸽!”
风芷凌一拍脑子,突然想起蓝城奕在桐安城送给她绿鸽。
她懊恼自己现在才想起来,立刻起身回了天魔宫,回房间锁门,拿出展开的绿鸽叶子,用真气在上面写了一行字:凌霄欲攻仙盟会。
然后将绿鸽叶子在空中一扔,叶子立即化成了一只半个拳头大的小鸽子。她推开窗户,轻声对绿鸽道:“赶快去找蓝城奕吧。”
绿鸽扑扇小小的翅膀从窗户飞了出去。
过了几日,风芷凌还没有收到蓝城奕的回信,她焦急地在屋子里打转。
“你在等这个吧?”凌霄推开她房间的门,摊开左手,对她说道。
风芷凌一看他手里的绿鸽,才明白,绿鸽根本没有飞出魔界,就被拦下来了。
“这是什么?”她假意问道。
“哦,既然你也不知道,那我即刻毁了它。”凌霄说完,右手聚拢一团火焰,准备烧了那只绿色的小鸽子。
“不要!”风芷凌***了过来。
“放心,我没有打开,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凌霄道。
风芷凌吐了一口气。
“我知道你是想给太乙门报信,说我要攻打仙盟大会。”
风芷凌气还没有喘完,立刻被自己呛的咳嗽起来。
凌霄好心地替她顺了顺背。
“羽凰,别想着给他们传消息,安心待在魔界。我这次一定了灭了仙门,给你娘报仇。”凌霄语气平淡,却有掩盖不住的阴冷。
接下来,凌霄另派了四个人,两男两女,日夜不休地轮流贴身跟着风芷凌。
这几日,风芷凌更无心练功,想着仙盟大会的事,她就焦躁得沉不下心来。
转眼就到了中秋节,明日,就是仙盟大会的日子。
中秋这日夜晚,凌霄倒是特地过来陪风芷凌度中秋。
凌霄带着她飞到了天魔宫的最高殿的屋顶,俯瞰着魔界四域的辽阔疆界,对她道:
“羽凰,从这里看魔界四域,景致是不是很壮观?”
幽冥之镜泛着朦胧的紫光,赤炎山火红如极昼,无妄海水域广阔深邃,飓风谷神秘而幽森。在一轮银月之下,这些暗藏着重重杀机、随时能取人性命的疆域,竟笼罩着一种独特沉郁的美。
如果不是此时心里只想着凌霄会攻打仙盟大会的事情,这景致确实值得好好欣赏一下的。
“你一定要攻打仙盟大会吗?”风芷凌问。
“是。不管你怎么阻止我,我都一定会这么做。”
八月十六日晚,风芷凌坐在桌前推弄着一个凌霄模样的不倒翁,思考着阻止凌霄的办法。
她决定去找练明煊。
半夜时分,她出了房门,进了幽冥之镜。那两个夜晚看守她的女使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她已经熟知了幽冥之镜里面的路,绕了好几个圈子,终于把她们甩开了一定的距离,偷偷溜进了水泊洞。
“爹!”风芷凌在洞内喊道,“凌霄他欺负我!”
“女儿,你舅舅对你一向极好,怎么会欺负你?是不是你又对他提什么古怪无理的要求了?”练明煊道。
这个练羽凰小时候是多么不讲道理的一个人啊?
风芷凌郁结道:“爹,我想出魔界一趟,可是凌霄死都不放我出去,还派人跟着我,我该怎么办?”
“女儿,你为何要出魔界?外面太危险,你舅舅做的对,他是为你好。”
“……”
看来练明煊也是不会帮自己偷跑出去的了。
“爹,我现在法力低微,四魔使一个都打不过,而且他们也不听我的话,总欺负我,”风芷凌只好换了个理由,“爹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他们听我的?”
“四魔使竟然敢欺负你?真是岂有此理。”练明煊道,“你从小就偷懒不肯修法术,现在知道法力低微的坏处了吧?唉。爹给你一件东西,他们见了此物,必不敢再欺负你了。”
说完,一根九节鞭出现在风芷凌面前。
“这是你娘的贴身兵器锁灵鞭,你拿去。”
“谢谢爹!”
风芷凌出了水泊洞,到了幽冥之镜出口,那两个女使又跟上来了。她对她们说道:“你们把第坤叫来,我有事找他。”
两个女使不知道她们的小主人半夜三更找地魔使干什么,不敢多问,只好派一人去请了第坤。
很快,第坤御气飞过幽冥之镜,来到她面前。
“第坤,今日月色如此之美,我想去飓风谷赏月,你陪我去吧。”风芷凌对第坤道,“叫她们两个别跟着。美景配美人,我可不想有其他人打扰。”
说完,她一脸笑吟吟地看着第坤。
“小主人想要赏月,属下自然奉陪。”第坤低头应声,示意两个女使先回去。
“小主人,飓风谷地势低洼,在那里赏月,恐怕景色不佳。不如,属下带小主人去明夷峰吧,那里视野开阔,是个赏月的好地方。”第坤道。
“我就要去飓风谷。”风芷凌说完,御气飞了出去,第坤连忙跟上。
到了飓风谷,风芷凌径直往结界出口走去。
第坤见她一言不发的就要走出魔界结界,便道:“小主人,再往前,便出结界了。”
“我今晚就是要出结界。”风芷凌道。
“小主人,如果你一定要出去,那属下只能将你强行带回天魔宫了。”
“你就是这么对你的小主人的吗?”风芷凌从怀中掏出了锁灵鞭,握在手里。
第坤见到锁灵鞭,脸色一变,忙恭敬道:“属下不敢。”
风芷凌问道:“锁灵鞭在此,你敢抓我?”
第坤露出惶恐的表情:“属下不敢,可是……”
“可是什么?你们平时眼里没有我也就算了,难道竟连我爹娘也不放在眼里了吗?他们一走,这魔界就全是凌霄说了算了,是吗?”风芷凌厉声道。
第坤把头埋得更低了,道:“属下绝不敢对练尊主与尊后不敬,只是……”
“只是什么?我现在就要离开结界,你别再拦我。”
风芷凌转身就要走,第坤跟在身后,也不敢再动手。
风芷凌心想,若我前脚走,第坤就回去告密,那我一样被凌霄捉回去。于是道:“你给自己使个定身术,十二个时辰不许动。”
第坤为难地看着她。
“怎么?看我干什么?快一点。不许偷工减料,要是我知道你没有定满十二个时辰,定会回来找你麻烦。”
“……是。”第坤不得不给自己使了定身术,心想,小主人说会回来找我麻烦,意思是至少她定会再回魔界吧?如果尊主追究起来,自己起码还能这么禀报。
第三十八章 夜会
风芷凌急匆匆地御气飞往太乙山,一路上心情忐忑。
许久未见太乙山的师兄们,她很是想念,却更害怕去面对他们。
悄悄进了太乙宫,她径直来到了澜渊的寝殿外。犹豫中正准备敲门,一双臂膀从她腰间穿过,将她搂入怀中。她迅速将手肘往后一顶,想要睁脱,却听见头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师妹。”
“大师兄?你吓我一跳。这么晚你怎么在外面?”风芷凌停下了手上准备取七绝绫的动作。
“听到声音,所以出来看看。”澜渊搂住风芷凌的腰,让她转过身来,轻声道,“还以为是有人来刺探消息,没有想到,是我日思夜想的凌儿。”
一声凌儿,叫的风芷凌心都软了。
“大师兄……唔……”风芷凌才开口,嘴唇就被温热的气息覆盖了。
澜渊捧着她的脸,闭上双眼含住了她的唇,她浑身一紧,酥麻的感觉瞬间涌上心间,不自觉地闭上眼,感受着澜渊克制而又炽热的气息。
几个月不见澜渊,风芷凌心里当然是思念的,但因为曾有过半年多的分离,是以短短几月也不觉着多难受。然而此刻重逢的美好与幸福,突然就叫这几个月来积攒的思念全都如海潮般一涌而出,要将她的理智全部淹没。
她紧紧抱着澜渊,闻着他身上幽幽的檀香,主动回应了他一个深吻。
澜渊为她的主动而惊喜,右手紧紧勾住她的后颈,手指插|入她的发丝间,左手环住她的纤腰,贪.婪地品尝着她齿间浓烈的清香,与她舌尖交缠,水|**|融。
这清朗的皓月之下,繁茂的桂花树前,有情的人的幸福的。
良久,澜渊终于不舍地移开,露出一个柔情的笑容。
风芷凌抬眼怔怔地看着面容清俊的澜渊,一时竟忘了说话。如果可以就这么长长久久下去,该多好啊。
“师妹,每次抱你,吻你,我都觉得是在做梦。”
澜渊拉着风芷凌手走进自己的房间,急切地问道:“你怎么出来的?凌霄肯放你了?这几个月,凌霄可有为难你?你怎么竟学会御气了?体内的魔丹压制住了吗?”
风芷凌看了一眼看到澜渊桌上摆着的飞鹤玉雕和泥塑像,眯着笑眼看了一眼澜渊,澜渊有些不好意思,忙将两个塑像包好,放回了架子上的一个锦盒中。
“我是偷偷跑出来的,凌霄那魔头倒是没有为难我,就是……一直担心着大师兄的伤。”风芷凌在桌子旁坐下,道,“大师兄,我是来告诉你一件要紧的事的明天的仙盟大会,凌霄会带人来攻打太乙山,他这次做了十足的准备要对付五门七派,估计会带很多人,还会动用镇元石……”
“我的伤全都好了,”澜渊回身坐在风芷凌旁边,点头道,“凌霄要攻打仙盟大会的事,我已经有所准备,凌儿放心。”
“大师兄已经知道了?”风芷凌惊讶道。
“仙门中有叛徒,我故意将仙盟大会的事情说出去,料到凌霄会来。”澜渊道。“凌霄没有为难你就好。我一直担心你和凌霄吵闹,受他的委屈。”
“一开始是和他大吵了几场,后来我想明白了,何必跟他这种人浪费感情?于是就每天好吃好喝的在魔界待着。我跟他学了压制魔丹的功法,后来魔丹也没有再失控,如今也有些修为在身了呢。”风芷凌道,“大师兄说的仙门叛徒,可是韩深?巫白门知道他所做的事情了吗?”
“我曾修书给温掌门简单地提过此事,明日,我会和温掌门当面再说清楚的。”
“大师兄,你还记得锦扬吗?”风芷凌道,“他的毒我已经替她解了,他告诉我,韩深曾经把封印噬魂族的地址透露给了凌霄,还和魔界有过不少勾当。”
她本想将韩深曾经下毒害过练明煊一并告诉澜渊,可是转而想到,当时的韩深,是仙门中人,而练明煊是杀人作恶的尊主,两人正邪对立,就算韩深下毒,又有何不对呢?
“果然是他。”澜渊道。
“原来大师兄早就料到凌霄会来,我为了出来传递消息,逃出魔界,真是想尽了办法,可把我急死了。”风芷凌不自觉地撅了噘嘴,又有些得意地道,“我想,现在凌霄可能还不知道我逃出来的事,否则,早就在路上把我抓回去了。”
“你身在魔界,我怕带人贸然进攻,会连累到你。我将他引来仙盟大会,猜他不会带你前来赴险,这样我才能没有后顾之忧的对付他。”澜渊两只手温柔地交握住风芷凌的手,在她的手背轻轻拍着,道,“现在你逃出来了,我更没有什么可顾虑的了。”
澜渊从袖中取出一个表面有七彩条纹的浅黄色海螺,放到风芷凌手中,道:“这是我此前在东海觅得的七彩传音螺,有两个,我留一个,这个给你。若是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想我的时候,可以用内力对传音螺说话,我就可以听到。”
风芷凌接过传音螺,开心地点点头:“听说七彩传音螺极其难得,师兄必是费了一番功夫吧?”
“值得。”澜渊轻描淡写地说道。
风芷凌好生将传音螺收在怀中,又问道:“大师兄,扼魂锏和镇元石这两大仙门圣器都在凌霄手里,明天他要真是大动干戈起来,仙盟大会真能对付得了吗?”
澜渊轻轻一笑,道:“凌儿可知潜龙剑?”
“潜龙剑居然在太乙山?”风芷凌曾听蓝城奕提过四件仙门圣器,没有想到潜龙剑竟然在太乙山。
“一直被封印在太乙山,但世人皆不知。”澜渊道,“师父曾经说过,若非关系三界安危、门派存亡,绝不可用此剑。如果此次仙盟大会上凌霄敢大开杀戒,我就只能启用潜龙剑应对。几个月来,我一直闭关练剑,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对付凌霄。”
“凌儿已经逃出了魔界,若凌霄明天不来,我也总会去魔界找他。”澜渊道。
仙盟大会人多事杂,风芷凌便拜托澜渊不要告诉各位师兄们自己已经回来的事,等到仙盟大会之后,再与他们见面。
澜渊点头答应,当晚便让风芷凌在他寝殿歇息,他则在院子里安静地练剑,直到丑时才靠坐在桂花树下歇息了两个时辰。
八月十六日就陆陆续续有各仙门的掌门携弟子抵达太乙山。幸好澜渊喜静,他的寝殿独自挨着太乙宫东院的院墙,与其他弟子和客舍都相聚一段距离,否则风芷凌的行迹早就被他人察觉了。
八月十七,仙盟大会这日,清晨的太乙山灵修台上,早早地聚集了许多仙门修士,各个都神采奕奕,仙姿不凡。
太乙宫宇雄伟庞大,坐北朝南,从南山门拾阶而上,有九层长长的阶梯,每层都有一个平台。灵修台在九层阶梯的最高一层,连着太乙宫门,台面极为平整开阔,正中央有一个大铜鼎燃着终年不灭的火焰。
此时的灵修台,八个月以前的鲜血戾气早已褪尽,取而代之是井然有序的会场布置。各门派的幡旗左右竖立,座次按序排列,风扬幡旗隆隆,如云霞蔽日,各家有各家的气派。
风芷凌是不敢出现在灵修台的。夜晚眠浅,日出时分,她独自来到了偏殿的院墙外,躺在她曾经无数次喝过酒睡过觉的那块大青石板上,透过翠绿的松柏,眯眼望着天。
“要是有壶桑落酒就好了。”
桑落酒……澜久师兄曾经喜欢在藏书阁后院的雪松树下藏酒,或许能找到一壶酒偷来喝喝?
她腾的一下坐了起来,往藏书阁方向走去。
藏书阁在太乙宫后殿西侧,风芷凌悄悄来到藏书阁墙外,正准备绕道藏书阁后院时,却一眼瞥见一个人影闪进了藏书阁。
看穿着不是太乙门弟子,来客都应当聚在灵修台,这个时候,谁会跟她一样,偷偷溜进这藏书阁来?
她摒息跟着那人进了藏书阁正门。
人影闪进了藏书阁的古籍房,她悄悄地跟了上去,正要推门而入,突然被人从身后捂住口鼻,勒住了喉咙,进了古籍房内,用脚带上了门。
此人力量远胜于风芷凌,下手极重,短短片刻便几乎要将她勒得断气。
“唔……”风芷凌挣扎着试图用双手掰开那人掐住自己的脖子的手,却发现完全敌不过此人的狠力。她转而试图去解七绝绫,那人却立即对她使了定身术,封住了她的哑穴。
那人走到了风芷凌面前,借着窗棂透进来的日光,一个熟悉的面孔清晰的映入风芷凌眼帘。
韩深。
为什么在哪里都能见到这个人渣!
“我们两个还真是有缘啊。”韩深冷冷地笑道。
“练-羽-凰。你长得倒挺像你娘。”韩深露出不怀好意的神色,道,“都是一样的绝色美貌,令人见了都不免动心呢。”
“真像你娘”这句话,风芷凌听几个人说过了,然而从韩深嘴里说出来,却让她感到无比憎恶。
韩深伸出手在风芷凌脸上来回抚摸,露出一脸淫.邪的嘴脸:“你娘活着的时候,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样子,从不拿正眼看我。如今她死了,她的女儿却落在了我的手里,想想还真是让人解气啊。”
韩深说完,就将风芷凌推到墙边强吻,上下其手的乱摸起来。
第三十九章 混战
风芷凌没有想到,自己修炼了几个月,却依然斗不过一个韩深,如此轻易都被他发现自己在跟踪他,还反被制住。
原来自己还是这么弱。
那恶人的手在风芷凌身上不停乱摸,可恶的嘴唇粗鲁地堵住了她的双.唇,用舌尖撬开了她的牙齿,将舌.尖深入她的口中。
可恶……若不是动弹不得,风芷凌真想用牙齿咬断她的舌.头。
难道就要这样在古籍房里被这恶人欺辱吗?
风芷凌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愤怒与慌乱,闭上眼睛集中意识,试图用丹气唤醒腰间的七绝绫。
快一点,小白,快一点反应啊……
韩深急切地将她放倒在地,毫不留情地扯开了她的衣襟。
小白,快救你的主人啊……
韩深解开了风芷凌腰间的七绝绫,把它丢到了一边,俯身欺.在风芷凌身上。
不要……风芷凌急得流出了眼泪。
就在此时,七绝绫终于动了。
它无声地腾地而起,在空中旋转了一圈,从韩深后背偷袭,勒住了他的脖子,在他颈上交缠了几圈,然后把他吊挂在了房梁之上。
韩深压根没有把这个小丫头放在眼里,因此才大意失手。
风芷凌心中长吁一口气,身上出了一层冷汗。
七绝绫能不能把自己的定身术解开?好像有点难度。
韩深还挂在房梁上拼命和七绝绫抵抗。旁边的古籍书架上,一摞摞的竹简整齐排列着。
只要竹简倒地,师兄他们定能察觉藏书阁内有异响。
风芷凌用内丹控制着七绝绫的一端,努力地去够最近的书架,发现距离合适,然后运气一扫,将书架往旁边扫去。
顿时竹简刷啦啦倒地的声音、书架一个个碰撞摔倒的声音,响彻了整个藏书阁。
韩深听得如此大的声响,心知不妙,使出全身气力与七绝绫相抗。这时七绝绫好处显现了,只要是被它缠住的东西,主人若是不松开,它是不会轻易松开的,加上风芷凌同样使出了全身真气操控七绝绫,韩深这时倒被钳制的难以挣扎。
没过多久,有人推门而入。风芷凌头心里一松,七绝绫的力道也随之一松,韩深正好抓住机会挣脱了七绝绫的束缚,仓皇地破窗逃走了。
“谁!”进来的人听闻有人跳窗而出,向前追了出去,又猛然止步,回头看了看门角躺在地上、衣衫.不整、泪眼汪汪的风芷凌。
风芷凌头顶对着门的方向,看不到来人,但听声音,她几乎能断定是谁。
“风师妹?”澜真忙走到风芷凌身边,见她肌肤外露,只好侧过脸去,小心的替她整理好被扯开的衣衫,解开了她的穴。
风芷凌猛吸一口气,从刚才的惊惧中回过神来,手按着胸.口,对澜真说道:“澜真师兄,刚才那人,是巫白门的韩深,他鬼鬼祟祟地跑到藏书阁,不知道打什么坏主意,赶紧去追……”
澜真立即站了起来,走到门口,用真气一指,屋檐翘角吊着的铜铃就发出两声叮咚声,很快便有四名弟子来到藏书阁院内。
“四处查看太乙宫周围,寻找巫白门韩深的踪迹。一旦发现他,立即报信。”澜真对门外的太乙弟子交代道。
“是。”四人立即领命走了。
“风师妹,你没事吧?”澜真这才转过身来,细细地看着风芷凌。
“我没事,还好澜真师兄来得及时。”风芷凌道。
“你终于回来了。”澜真眼神里露出喜色,表现出少有的激动。
灵修台上,已经聚集了长雪门、巫白门、祁山派、贺山派的不少弟子,大约有七八百人。
澜渊正在和巫白门的掌门温岐年交谈,温的脸色看上去不怎么好。
此时澜真走来,看了一眼澜渊,澜渊向温掌门道声失礼告退,便随澜真走到了一旁。
“掌门师兄,刚才是韩深,他鬼鬼祟祟的溜进藏书阁,还差点对风师妹意图不轨……可是被他逃掉了,我已经派人去追。”澜真低声说道。
风芷凌已经把自己如何来到太乙门、如何遇到韩深的事情告诉了澜真,而她失踪期间的事情,只是含糊的一句带过,并拜托他暂时不要告知师兄们自己回来的消息。
澜渊听得澜真的禀报,十指一紧,问道:“风师妹怎么样?”
“她只是受了惊吓,人没有大碍。”澜真道。
“封锁结界,加派人手追查韩深的下落,防止他逃脱。如果还是抓不到他,等仙盟大会一结束,你亲自带人去。”澜渊道。
“是。”澜真说完立即前去安排弟子守住结界。
没多久,所有仙门的参会弟子都集齐在灵修台上。辰时半刻,仙盟大会正式开始,五门七派各自归位,各派的掌门居首,端坐在各家幡旗之前。
太乙门多年来一直是仙盟首领,亦是太乙宫主人,因此贺澜渊列位在最中间的主台上,面南而坐,身后左右而立着他的四位师弟:赵澜台、卫澜真、俞澜久、叶澜秋。
仙盟大会一般召开三天,一向有三项大流程,第一项会武,第二项斗术,第三项是品仙。
第一天是会武,是武艺切磋。各仙门选出门中武艺修为突出的弟子,抽签轮流比试,比拼剑法、刀法、暗器等,最后胜者为魁首。
第二天是斗术,则是比拼法术。五门七派修炼的法术并不完全相同,各家擅长的术,也都有其过人之处,这个环节往往比会武那种硬碰硬的对打要有趣的多。
会武、斗术这两个比赛性质的环节,自是激励了不少仙门弟子为此刻苦修炼,渴望在仙盟大会上一展雄风,好为门派增光添彩,为自己在仙门中挣得一番声名。
澜渊曾连续十五年稳居这两项比赛的魁首,不过他三年前提出主动退出比赛,不再上场。
第三天的品仙,是各派有修炼特殊异能、术能的弟子展示个人才华的环节,这时候就能看到五花八门的仙术表演,诸如丹道、香道、琴乐之道、傀儡术、易容术、咒术、催眠术,以及卜梦观的卜梦之术,等等。
品仙其实与斗术有相似之处,但根本的不同,是不以攻击为目的,而仅做单纯的表演。每个仙门都会派出一名、或者几名弟子一同完成。
这个环节纯属消遣娱乐和友善交流,也是为了缓和前两日紧张的比赛氛围,为持续三天的仙盟大会画上一个圆满的落幕。若是哪家仙门掌门有兴致,也会耐不住技痒前来参与,有人是提前准备,也有人是一时兴起。这也是各派弟子最喜闻乐见的事,往往在仙盟大会的第一天都会争相猜测本次大会的品仙环节会有哪位掌门前来助兴或丢脸。当然,会武、斗术的魁首竞猜,也是必不可少的娱乐项目。
风芷凌一大早被韩深惊吓,此时已经没有了饮酒的兴致,她干脆悄悄地来到太乙宫前殿,透过院墙的一个小缝隙,偷偷观察灵修台的情景。
她看到澜渊白衣长剑,正襟危坐,一身仙气凛然,虽然只是个背影,可是在人群中也能一眼就看到他的耀目光芒。
澜渊将本次仙盟大会第一天的比赛由会武改成了斗术。
众人半围着的场地上站了两名弟子,一男一女,两人拱手行礼。
场边一个木架上挂着一只碗大的铜铃,铜铃响,比赛开始。
场上一名弟子洒出几百片树叶,两位竞赛者需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将树叶打在三丈外各自的一块木板上,最终统计叶片完好无损、数量多者取胜。
女弟子身姿灵敏,轻盈地挥舞着柔软的双臂,两排密密麻麻的梅花针立即从指间飞出,每根长针先后穿过三五片绿叶,最后钉在了木板上。
男弟子用的是三寸长的双刃飞刀,轻巧的刀身穿梭在漫天落叶之中,然后穿过七八片叶子,重重地嵌入木板之中。
梅花针、飞刀一次又一次的发出,木板上被钉的树叶越来越多。每根梅花钉上的叶子虽比每把小飞刀上的树叶少,可是梅花钉的总数多。众人看得目不暇接,一时间都觉得难分胜负。
最后一排梅花针无声地落在木板上,一炷香尽,众人赞叹出声。
绿色的树叶被女弟子的梅花钉钉成了一个好看的梅花形。而男弟子的木板上,就相当的杂乱无章了。
“涂山梅花针果然厉害。”澜久在一旁对澜台说道。
澜台微笑点头:“涂山又胜了。”
裁判点数,最后宣布“涂山派一百六十一,长雪门一百五十九,此轮涂山派胜。”
原来身轻如燕的女弟子出自涂山派,而使飞刀的男弟子则出自长雪门。
长雪门掌门司徒非的脸色此时很不好看。
司徒掌门年纪尚轻,不善掩饰,有什么情绪全都摆在脸上,和其他阅历丰富的仙门掌门相比,他显得有些稚嫩。
长雪门作为五大仙门之一,斗术比赛却输给了七派中的全是女子的小仙门涂山派,此事难免会召来许多议论,这显然让司徒掌门觉得难堪。
风芷凌从前在太乙山的时候,师父从不让她出现在仙盟大会上。可她偏偏就对这些比赛很有兴趣,因此澜久师兄就专门为她挖了这个偷看的小洞。
以往的仙盟大会她从未见过蓝城奕出现,这一次毫无例外地,也没有。
场上又站了两名弟子比拼,风芷凌看了两眼,场上的人她都不认识,便没了兴致,她此刻最担心的是凌霄会何时出现。
如果扼魂锏、镇元石、潜龙剑相见,会是怎样一番场景?
“……此轮阊吴门胜!”
风芷凌背靠在墙边,手碰到了腰间的七绝绫,脑子里不自觉地涌现了凌霄手把手教他练功的场景。
她赶紧摇了摇头,把这不该出现的画面甩出了脑袋。
外面的比赛已经进行了好几轮。
“上场人,太乙门,卫澜真,巫白门,孟显之。”
听到太乙门,风芷凌立马提起了精神。她把眼睛放在小洞口,刚好看见了上场的澜真,他似乎有意无意地往小洞这边望了一眼,然而很快又聚精会神,摆出他平常那副冷漠严肃的神情。
这次比的是隔屏御物。
卫澜真和孟显之都被蒙上了双眼,然后有人搬来两块厚厚的木屏风放在两人面前,屏风上面刻写着同一首正楷小诗,屏风另一侧三丈之外有两张桌案,上面有笔墨纸砚。
他们要做的,就是依靠手指触摸识别出屏风上面的诗句,再隔着屏风,用屏风另一侧的笔写完屏风上面的诗。谁更快完成,谁就获胜。
铜铃响过,澜真伸手在屏风上抚摸,只摸了两下,便毫不犹豫地御气,隔屏握笔沾墨,在宣纸上行云流水地写起字来。
那孟显之也不错,迟了几瞬,很快也动手了。
“此轮太乙门,胜。”
“可惜还是不如我们澜真师兄厉害。”风芷凌得意地想。
两名弟子举起两首写完的诗,展示给在坐的各位欣赏,风芷凌视力不错,认清了二十丈外澜真那宣纸上草书的墨迹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澜真师兄的字,写得越发好了。”风芷凌心中赞叹。
风芷凌心中的赞叹还没叹完,澜渊突然起身说道:“大家小心!”
澜真立即摘下蒙眼的黑布,右手放在自己的贴身佩剑上。
灵修台上一阵邪风突起,两张白纸墨字,霎时间被什么击中了,在空中化成了雪花碎片。
所有人都起身严阵以待,拔出手中的兵刃,侧耳听着四周的动静。
“来了……”风芷凌屏住呼吸,一眼不眨地看着灵修台。
一把扼魂锏嗖的一声不知从何处飞出,速度快的惊人,径直刺向了立在场地中央的澜真,澜真迅速拔剑抵挡,两件铁器撞击之下摩擦出刺眼的火花,澜真被逼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扼魂锏与澜真过了三五招,突然转头刺向了澜真身后一位身材圆润的男子。
此人是贺山派掌门况辽,留着两撇八字胡须,皮肤油光发亮,有些脑满肠肥的官员气质。他没料到扼魂锏突然朝他袭来,仓皇地用剑抵挡,被逼得后退几步,撞在了身后小茶桌上。
澜渊立即祭出手中的逸尘剑,替况辽挡住了扼魂锏的紧逼,可惜况辽体态有些臃肿,身形不稳,就像不倒翁一样来回晃了几晃,最终还是重重地撞翻了茶桌,仰面摔在地上,砸出了一片噼里啪啦的碎裂声,他的弟子们也没有来得及扶住。
“哎哟!”况辽叫了一声。
一身黄色袍衫的凌霄,终于不负众望地从远处飞来,毫不客气地落在灵修台上,身后还紧跟着造型显眼的地风水火四人。
那把飞出的扼魂锏回到了凌霄手中,澜渊也撤回了逸尘剑。
“凌霄,你终于来了。”澜渊道。
“看来你上次的伤都好了,贺澜渊。”凌霄道。
“今天你若主动投降,我便饶你一命。”澜渊道。
“哈哈。我没听错吧?我可没有打算绕过你呢。”凌霄冷笑两声,道,“今天仙盟大会的所有人,一个也别想活。我魔界众人已经闯入太乙山结界,将这里团团围住,任何人都别想逃走。”
“看来你是死性不改。”澜渊道。
“灭仙门,一直是我的唯一目标。”凌霄道。
凌霄没有兴致跟澜渊多聊,举起扼魂锏就刺向了澜渊。
澜渊早已不是去年太乙门之战时那个身受重伤的他,这几个月来他闭关修炼,功力又高了一层。他沉静自若,右手推出了逸尘剑,接住了扼魂锏的杀招,两把兵刃碰撞出“铿锵”铮鸣,震得整个灵修台上的人耳膜几欲破裂。
那些修为尚低的弟子们忙用手捂住了耳朵,或将内心固守丹田,以抵抗强大的威力。
四魔使也快速杀入了仙门弟子当中。
第坤手中的两把千机轮互相一击,发出嗡鸣声,这仿佛是一声号令,霎时间就从九层阶梯上涌出了几百名魔界弟子,凶神恶煞地杀向了他们的宿敌。
火离、泽芜、训风全都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眼眶飞红,杀气腾腾地扑向多年来的宿敌。
澜渊犹记得上次的太乙山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惨状,未免悲剧重现,他当即打定主意速战速决。
他运足真气让逸尘剑当空绕了半圈,来到凌霄身后,猛然刺向他的后背,凌霄立即转身以扼魂锏格挡。
就在这个短暂的空隙,澜渊右手暗暗运气,一道银白色的剑影从太乙宫中极快地飞出,落在澜渊的右手之中,澜渊未作半点停顿,握住手中的长就往凌霄心口刺去。
凌霄正与逸尘剑缠斗,突然察觉到后方又一股前所未见的巨大杀气向他袭来,立即本能地抽身向左闪避,意图躲开前后双剑夹击,奈何澜渊手中的剑影紧逼不舍,连扼魂锏都被这突然出现的强大剑气压制的局促起来。
“莫非是潜龙剑?”凌霄变了脸色。
“正是。”
潜龙剑身比普通的剑略宽一分,更为霸道,出剑时犹如一道白色的魅影,所攻之处令人捉摸不定,招招凶险无比。
扼魂锏纵然是杀戮利器,潜龙剑却更加具有压迫性,加之凌霄首次对战潜龙剑,澜渊却早已熟知了扼魂锏的禀性,自然轻易地占据了上风。
澜渊趁凌霄神乱,运出十分真气注入潜龙剑,使出了在场之人都未曾见过的潜龙剑法,招招下手狠厉,凌霄措手不及,抵挡了三招,胸口就被强大的剑气刺中一剑,吐出了一大口血。
这一幕被风芷凌从小洞口清晰地看到。
她心中默然道:……为了报仇,如此不惜代价,值得吗?
第坤连忙抽身而出,扶住凌霄,凌霄趁势从乾坤袖中拿出了镇元石。
“凌霄,将镇元石还我昆山!”葛崇见到镇元石,双眼发红,大迈步子就要冲上前来。
凌霄不理睬葛崇,按下了镇元石上的八卦印,镇元石立即开启,葛崇还未走近,就被镇元石的摧毁之力震出了八丈之远。
“大家避开,小心镇元石!”澜渊提醒道。
众人见到昆山掌门葛崇轻易被弹开,自然明白了那镇元石的威力,连忙躲开了镇元石的覆盖区域。
被镇元石蓝光煞气覆盖的地方,所有的桌椅、幡旗瞬间都如摧枯拉朽一般的向后撞击、崩开、碎裂,灵修台的地砖裂开了许多条细小的缝隙,蓝光所及之处,一切都像被投入了碎石炉,地裂的缝隙也越变越大……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澜渊身形快速移动,舞出潜龙剑诀第二式青龙出水,顿时剑尖飞出一道刺眼的银白色光迎面破开了镇元石的蓝色强光,望凌霄直刺而去。
第坤见尊主有危险,连忙挺身而出,挡在了凌霄面前。
“滚开!”
凌霄一脚踢开第坤,左手握住镇元石,右手握住扼魂锏,全力抵挡着澜渊的潜龙剑。
他踢开第坤,不过是不想让第坤白白来送死。
凌霄本是左撇子,在长期的训练之下,两只手用起来已经相差无几。可惜他刚才已经被潜龙剑刺伤,加之同时要运气控制两件极强的仙器,一时有些吃力。
镇元石还在破坏着灵修台上的一切,眼看远处首座台上的座椅都已被掀翻、摧毁性的蓝光就要覆盖太乙宫门。
澜渊后退两步,变幻剑法,飞身向左,然后以十足的真气横向斩下,使出了潜龙剑的第五式幻龙斩魔,剑气瞬间将镇元石的蓝光截断,剑身如海啸般发出一波极强的杀气,将凌霄震的连连后退。潜龙剑紧追不舍,如幻影一般突然靠近凌霄,一剑砍在了他的右臂之上,顿时鲜血四溅。
这一招发生在一瞬之间,颇为诡谲,果然招如其名。
澜渊丝毫不给凌霄喘息的机会,继续用潜龙剑挑向凌霄左臂,凌霄左前臂划开一道深长的伤口,终于脱力,镇元石凌空飞出,澜渊向上一跃,把镇元石接在了自己手中。
此情此景,风芷凌看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凌霄的修为不可谓不高,而在手持潜龙剑的澜渊面前,竟突然失却了招架之力,连中三招,招招接近丧命……
潜龙剑,太强大了……
其实,若澜渊不是拼了十分真气,与凌霄速战速决,或许两人还在你来我往地继续缠斗。正是澜渊的出其不意,占尽先机,更加之,扼魂锏也好、镇元石也好,都是仙门法宝,凌霄根本没有发挥出这两件法宝的全部威力。
看见凌霄两只手臂和胸口淌出了鲜血,风芷凌不自觉捂住了胸口,她竟莫名地开始心慌……
第四十章 求情
“停手吧。”澜渊稳稳地落在灵修台中央,白衣无尘,对眼前鲜血淋淋的凌霄说道。
凌霄失了镇元石,不甘心地捡起地上的扼魂锏,双臂却使不上力来潜龙剑的伤,怎比寻常兵刃?如果凌霄不是修为高深,双手早已废了。
澜渊手握潜龙剑往灵修台上一挥一股雪白的剑气掠过所有魔界弟子的脖颈,颈部或深或浅都留下了一道血痕,地风水火四人立即用自己的兵刃抵挡这道剑气。
仙门中人顿时大受鼓舞,奋起反抗。
“你已经败了。”澜渊看着凌霄,沉声道。
“潜龙剑,竟然在太乙门手里。”凌霄道。
潜龙剑的威力如此惊人,凌霄也未料到。此时魔界已然落了下风,凌霄看了一眼第坤,示意他命众人停手。
谁知,被扼魂锏绊倒的况辽突然冲了出来,怒气冲冲地喊道:“凌霄,你竟然敢来仙盟大会大开杀界,我贺山派绝不绕你!”
况辽此前被一把扼魂锏逼的当众摔了一个四仰八叉,深感丢人现眼,眼见凌霄受了重伤,心想终于逮着了报一摔之仇的好机会,便毫不犹豫地冲向前,积极表现出自己不畏强敌的胆色。
凌霄此时还不至于奈何不了一个况辽,可惜况辽不这么想,他挺着浑圆的肚子,远远地就从凌霄左前方刺过来,凌霄左手的扼魂锏也毫不客气地带着煞气刺向他。
澜渊意识到,凌霄这一锏下去况辽必受重伤。
他手中的潜龙剑气本已收敛,此刻又掠过白光,以惊人的速度挡落了离况辽还有三尺之遥的扼魂锏,凌霄又被震出一口闷血。
第坤本来已经准备尊凌霄的意思下令停手,谁料会波澜再起。
双方依旧打的天昏地暗。
况辽本能地被凌霄的扼魂锏吓得往回缩手,下一刻见凌霄吐血,又提起了胆子,拿着剑刺了过去。
凌霄徒手握住了况辽的剑,一双血红凌厉的凤眼狠狠地剜向了况辽,支着身体,不屑地道:“况辽,狐假虎威的滋味,很好吧?”
况辽听他出言讽刺,当即猛力一剑刺在了凌霄左胸口上。
十几年前的仙魔大战,况辽曾在战事平息后放了一把大火烧了天魔宫,凌霄如此记仇,他可不想让凌霄能再有找他报仇的机会。
因此他这一剑刺的极狠。
风芷凌看得出来,况辽一心想让凌霄死,此时的凌霄,已经没有什么反击之力了。
当况辽的下一剑即将落在凌霄颈窝处时,一条泛着七彩光晕的白练突然飞出,将凌霄绑住向右侧方一带,避开了况辽那致命的一剑。
随后,一身水绿色衣裳的女子飞身落在凌霄身边,扯过了白绫收束在腰间,将凌霄扶了起来。
“你是何人?”况辽一脸茫然道。
“羽凰……”凌霄低声对风芷凌道,“小羽凰,舅舅是该谢谢你,还是该骂你好呢……”
“……舅舅,你怎么样?”风芷凌问道。
“你看呢?”凌霄虚弱又无奈地答道。
“我……”风芷凌知道自己没有理由道歉,她为了太乙门而背叛凌霄,没有什么不对。可是现在,看着身受重伤的凌霄,心中却很不是滋味。
“风师妹?风师妹你回来啦!”澜久见到风芷凌突然出现,欣喜又激动。
“风师妹!”
风芷凌耳边传来师兄们此起彼伏地唤她,她抬眼看到了满心欢喜的澜台、澜久、澜秋等师兄们,以及一脸疑惑的澜真,和忧心忡忡的澜渊。
“你是练羽凰?”一旁的阊吴门掌门傅一舟听到了凌霄的耳语。
“练羽凰?”况辽听到这个名字,觉得似乎在哪里听过,思索片刻,突然惊醒道,“你是凌珑和练明煊的女儿?”
人群中的巫白门掌门司徒非忽然身躯一震他们的女儿怎么会还活着?
司徒非走到风芷凌面前,问道:“你是魔界二尊的女儿?”
“诸位,她是我太乙门的弟子,我的小师妹,风芷凌。”澜渊道。
此时,负伤的地风水火等人,都赶了过来护在凌霄身边。
“没错,她就是我们的小主人。”火离在一旁答道。
潮水般的议论在灵修台响起。
“风师妹,你怎么……成魔界小主人了?”风芷凌从一片哗然声中分辩出,这是澜久不可置信的提问。
“所以,贺掌门的小师妹,是魔界二尊的女儿?”司徒非继续逼问道,“她为什么没有死?”
巫白门温掌门也走上前来,问道:“贺掌门,这是怎么回事?十几年前,魔界二尊五岁的女儿不是死在了你师父手中的吗?”
“看来息掌门根本没有杀死这个魔界遗女,还悄悄地把这丫头给带回太乙门养大了,如今还送回了魔界做小主人。太乙门真是好手段,瞒着仙门十多年。”司徒非显然对这件事情充满了嘲讽与敌意。
“五岁孩童无辜,当时我与师父不忍看着她受重伤死去,便将其救回,带回了太乙门。”澜渊解释道。
风芷凌苦笑一声,叹了口气,对凌霄道:“舅舅,住手吧。第坤,听到了吗?先住手。”
第坤看了一眼凌霄,便将两把千机轮互击一下,轮身发出了金鸣之声,所有的魔界弟子闻声全都开始退身到凌霄几人身后。
“大师兄,请让各位师伯师兄们也住手,好吗?”风芷凌看着澜渊道。
澜渊将逸尘剑柄飞出,击在了灵修台上的立鼓上,所有仙门人听闻鼓声便停止了刀兵。
“风师妹,你为何同凌霄站在一起?”澜久忍不住问道。
“澜久师兄……对不起。”风芷凌无法回答澜久,就像她也无法回答自己。
“你身为太乙门弟子,却来救凌霄?看来,是早已投身魔界了!哼,好一个魔界妖女!”况辽刺杀凌霄未成,将剑指向了风芷凌。
“况掌门请不要胡说!”澜久不悦地说道。
澜久虽然试图堵住况辽的嘴,他自己却与在场的其他太乙弟子一样,对风芷凌的所作所为深感迷惑。
几个月前,澜渊带着重伤回到太乙门,告诉师弟们,他已经找到了风师妹,魔丹已经化解,可惜风师妹为了救他,被凌霄挟持,被迫留在了魔界。
而现在,风师妹却突然出现在仙盟大会,还救了凌霄。
难道,她真的会为了维护凌霄,不惜与朝夕相处的师兄们为敌吗?
“风师妹,你先过来。”澜渊朝风芷凌招手。
风芷凌看看澜渊,又看了一眼凌霄,凌霄正强忍着身上的伤,脸上露出少有的痛苦表情,一张锋利的面孔上此时变得憔悴苍白。风芷凌犹豫片刻,对澜渊说道:“大师兄,今天,可否饶凌霄一命?他已经受了重伤,也没能力再对仙门不利了。”
澜渊的眼皮微动了一下,他没有回答,只是道:“你先过来再说。”
风芷凌看着澜渊,没有动。
“好,今天我不杀他。”澜渊沉默片刻,答应了风芷凌。
风芷凌这才松开了扶住凌霄的手,准备离开,凌霄却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眼神里似乎在恳求什么。风芷凌正要掰开他的手,他却又主动放了手。
“贺掌门,绝对不能放过凌霄!上一次他派人突袭几大仙门,杀死了我派不少弟子。贺掌门,凌霄也杀死了你们的师父息鹤庭掌门和太乙山八百弟子!你若下留情,你怎么向你死去的师父,和仙门弟子交代?”况辽刚才刺了凌霄两剑,已经没有退路,若凌霄不死,他以后恐怕性命不保。
此言一出,得到了众多仙门弟子支持。太乙之战时凌霄曾派出几路人马突袭几大仙门,其中有不少仙门弟子死在魔界手中,如今新仇旧恨,各个都恨不能立即把凌霄万箭穿心。
澜渊对况辽道:“况掌门,我师妹是无辜的,你先放下剑,不要伤害她。”
况辽心中虽然不快,但是不好明着跟澜渊唱反调,于是只好悻悻地收回剑。
当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况辽身上,司徒非却不知不觉地走到离风芷凌最近的地方,突然持剑刺向风芷凌,厉声道:“魔界妖女何来无辜!”
澜渊立即飞出逸尘剑的剑鞘击向司徒非,然而已经晚了,司徒非的剑离风芷凌已经只有一尺的距离。
危急时刻,凌霄眼疾手快地把风芷凌挡在身后,替她硬生生挨了一剑,顿时胸口被剑刺穿,痛呼出声。
“舅舅!”
“尊主!”
司徒非满胸恨意,志在必得,他立即拔出剑来,又要刺第二剑,这时逸尘剑柄击中了他持剑的右手肩臂处,他整条手突然一麻,佩剑掉落在地。
“司徒掌门为何要伤我太乙弟子!”澜渊厉声道。
“恐怕贺掌门的这个小师妹,早就一心向着魔界中人了!”司徒非恨恨地哼一声。
“风师妹不会的!”澜久抢道。
司徒非只是右手麻痹,并未受内伤,他左手捡起剑,冷笑一声,道:“没想到,太乙门竟然偏袒一个魔界妖女?她亲生父母凌珑、练明煊二人作恶无数,杀人如麻,我师父、我大师兄和二师兄都死在他们夫妇手里。如今她又和凌霄搅在一起,难道她不知道息掌门和太乙门八百弟子都是凌霄所杀吗?我看,她根本早就和凌霄里应外合,串通一气了吧?一个已经背叛师门的人,你们还护着她?”
“司徒掌门,魔界二尊和凌霄所做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她是无辜的。”澜渊道。
“那她为何要护着凌霄?”司徒非问道,“如果她能亲手杀了凌霄,我就相信,她没有偏向魔界!”
“说的对!”况辽应声道。
在场的仙门中人,也大都应声附和。
风芷凌心里泛起阵阵凉意。
因为她是魔界二尊的女儿,所以司徒非就要杀了她?
她现在如果继续和凌霄牵扯在一起,恐怕只会越陷越深,仙门更加不会接受她这个流着魔界血液的人。
她可从来没有想过要永远待在魔界那个充满血腥味的地方。
可是,杀了凌霄?
刚才若不是凌霄替她挡住,她早就被司徒非那气势汹汹的一剑洞穿了。
此时凌霄正盘坐在地上调息,他的脸色越来越煞白,此金色的衣袍已经被鲜血染成了夺目的橙色。
风芷凌听得出来,他的气息已经极弱了。
一个妃红色的房间突然出现在风芷凌的脑海,凌霄那温柔的声音萦绕在她耳边
“羽凰,你的父母、和你舅舅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疼爱你的人。”
不知道脑子是不是被什么放了空,风芷凌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司徒非和众人面前。
“对不起,司徒掌门。多年前,我的亲生父母杀死你的师父亥南水掌门和两位师兄,我在这里向你赔罪。”风芷凌给司徒非磕了一个头,“我向在场所有曾经被我爹娘夺走至亲人性命的各位师伯师兄们赔罪。”
风芷凌又磕了一个头。
她继续道:“我从有记忆开始,就一直生活在太乙门,跟着我的师父和诸位师兄们一起长大,他们待我极好,我也非常喜欢他们。……我师父为了让我简简单单地过一生,一直对我说我是普通农户的女儿。我也是最近才知道,自己竟然是魔界二尊的女儿。听到这个消息,我当时简直难以接受,几乎丧失了活着的勇气。我知道我的亲身父母罪孽深重,他们不可饶恕。凌霄,他杀了我师父,杀了我许多师兄,害死了不少仙门弟子,他是该死,我也有过千百次的念头想一剑杀了他。”
“刚才司徒掌门想一剑杀了我,这种感觉我知道。当我眼睁睁看着自己最熟悉的师兄们死在我面前的时候,我也曾经痛不欲生。可是,死去的人已经回不来了,就算你杀了我,杀了凌霄,他们依然已经离开了我们。”
“不过,如果司徒掌门,各位师伯师兄们觉得,杀了我可以让你们不那么痛苦,我不介意死在你的剑下。只是,不要逼我亲手杀死凌霄。他毕竟是我的亲舅舅,我真的,下不了手。他现在已经受了重伤,奄奄一息,已经不是各位的对手,我请求你们高抬贵手,饶他一命,我向你们保证,我会劝他放弃报仇的念头,从此安安静静地待在魔界,再也不与仙门作对、不出来为祸三界。”
“小丫头,你未免太过天真。”温岐年说道,“你怎么能保证,凌霄会听你一个区区小丫头的?”
“除非,交出扼魂锏,废了他的全部修为,除了他的魔丹,让他从此再也不能修炼。”一旁的况辽接话道。
风芷凌道:“对一个修仙之人而言,这样做,与杀了他何异?”
“如果不同意,就只好杀了他。”况辽道。
“况掌门说的对。”
“你的保证又如何能确保作数?”
“他本就该死,留他性命已经不错了。”
仙门的人纷纷说道。
阊吴门掌门傅一舟是一个性情温和的人,自始至终也没有怎么说话,此时他走上前说道:“姑娘,凌霄此人作恶虽不比前任魔尊,但也曾派人攻打五门七派,伤了不少仙门弟子,也杀死了你们的师父和八百太乙弟子。虽说你出言保证他不会再与仙门作对,可是他自己能否做到,又是另外一码事。若是这样轻易放了他,他日他伤势复原卷土重来,仙门岂非又要遭殃?我们这么做,也是迫于无奈。”
“其实太乙山的八百弟子,并不是凌霄一人所杀……”风芷凌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
她实在听不下去他们把罪名都安在凌霄身上了……凌霄为她挡剑,她不想他再替自己背锅。
“风师妹!”澜渊意图阻止她继续。
她看了一眼澜渊,眼神里尽是凄然:大师兄啊,此事瞒得了一时,瞒得了一世吗?
“风师妹是什么意思?屠杀太乙弟子的,不是凌霄,还能有谁?”澜久疑惑地问道。
“……是我。”风芷凌道。
“师妹,你别傻了,为了替凌霄求情,替他担这个罪名,你以为大家会相信吗?你当时毫无法力,怎么能杀得了人?”澜台说道。
“风师妹,傅掌门说的有理,凌霄的法力必须全部废除。你不可再任性。”澜渊劝道。
风芷凌不再多说,只回头看了一眼凌霄,他还在闭眼调息,眉头紧皱,看着十分痛苦。
她只好沉重地点点头:“……好。”
“小主人,不要……”地风水火四人都劝阻道。
贺山派况辽见这四人碍眼,又道:“他们四人,也是一样的处置。”
风芷凌抬头瞪了况辽一眼,道:“况掌门,他们四人只是凌霄的手下,本来就不是各位掌门的对手,何必要如此做绝呢?”
“这些人都跟着凌霄杀人作恶,心肠歹毒,说不定他们日后勤加修炼,就像凌霄一样,悄悄地去当上了新的魔界尊主,再来掀起一场什么仙魔之战,那不是同样的祸害吗?”况辽抬起下巴道。
“照况掌门这么说,是要把魔界弟子屠尽杀绝,才能避免再有祸端,是吗?”风芷凌满心气愤。
“也不是不可。”司徒非在一旁说道。
“你们……”风芷凌莫名觉得心里有一把火,但还是强忍着平和的语气说道,“请各位掌门高抬贵手,饶了地风水火四人,饶了魔界的弟子吧,他们一定不会像凌霄一样的,我保证。如果他们有人作恶,各位就请立即取我性命。”
澜渊听到这里,心里已经叹了不知几回气。
“凌儿,你为何要对他们这般心软?”他默默想道。
“哼,你的保证,有何可信之处!”司徒非道。
“呃……唔!”
“啊!”
况辽和司徒非突然间同时发出痛呼,凌霄不知什么时候悄然睁眼,运起扼魂锏同时刺向了这两人,同时眼疾手快地将风芷凌一带,迅速飞出了灵修台,风地水火四人携众人立即紧紧跟随,远离太乙门而去。
“风师妹!”澜久喊道,“掌门师兄,风师妹被凌霄掳走了!快去救他!……掌门师兄!大师兄?!”
澜渊走了几步,扶起了司徒非和况辽,道:“澜台澜真,赶快扶两位掌门去疗伤。”
“是。”澜台澜真应声接住两人,走回殿内。
卜梦观主陈素机立在不远处,默默地摇了摇头。
第四十一章 起疑
凌霄的最后一击,几乎耗尽了他的全部真气。一回到天魔宫,他对地风水火四人说了句“无论如何保护好小主人”,便立即把自己关进了密室疗伤。
风芷凌对守在门外的地风水火四人道:“你们也受伤了,赶快去疗伤吧。我在这里守着舅舅,若有事,我会叫你们。”
“是,小主人。属下告退。”
风芷凌呆坐在凌霄寝殿外室,灵修台上的画面却在她脑中不断地反复出现,她已经一团乱麻。
“凌霄啊凌霄,我为什么要救你?”
救凌霄,完全超出她自己的预料,回魔界,更不是她所愿。
黄昏时分,风芷凌站在天魔宫的屋顶,风吹动她的衣衫,七绝绫在她腰间飞舞。
“大师兄,你会怪我吗?”她从抚摸着手中那只澜渊送给她的七彩传音螺,俯瞰着渺渺茫茫的魔界四域,感觉迷茫无绪。
她将火凤召来,停在她身边,陪着她度过漫长的一夜。
仙盟大会被凌霄搅的一团乱,许多人受了伤,灵修台又被镇元石破坏,一片狼藉,大会自然也被迫中断了。
安顿了战后事宜,澜台、澜真、澜久、澜秋,都不约而同的跟在澜渊身后,想听他说点什么。
“风师妹暂时不会有事的,你们放心。”澜渊道。
“凌霄已经受重伤,为何我们不直接杀向魔界,把风师妹救回来?”澜久一向性子急,今天在仙盟大会上,要不是澜台一直半拦着他,他差点冲出去直接把风师妹从凌霄身边拉回来。
“风师妹似乎真的不忍杀凌霄。他今天替凌霄求情,不像是被逼的。”澜台道。
“那更加不能让风师妹自己在魔界了,她心思单纯,从小也没有怎么出过太乙山,很容易被人利用的!”澜久道。
“唉……”澜台叹了一个长长的气。
“二师兄,你这个气,叹的让人心慌。”澜久道。
“镇元石已经拿回来了,凌霄也受了重伤,今天风师妹也说过,会劝凌霄不再作恶。”澜渊道,“我们,给风师妹一点时间。若是风师妹真的无法阻止凌霄,到时候我们再对付凌霄不迟。”
澜渊所虑的,不止于此今日仙盟大会上,风师妹想说出太乙山被屠的真相,可很明显,那是一个错误的时机。仙门如今并不是铁板一块,她的身份已经被人质疑,如果她在那种情况下承认自己体内有魔丹,而且因为魔丹失控而害死了太乙山几百弟子,恐怕,会立即被有心人利用挑拨,把她送向绝路。
澜渊转而问澜真道:“还是没有韩深的下落?”
“我们把太乙山前山后山、山上山下都找了一遍,也派人第一时间守住了几条下山出结界的路,也没有发现他的踪迹。他或许已经就逃出太乙山了。”澜真道。
“韩深出现在藏书阁,到底想找什么?”澜渊思索道。
“当时韩深刚刚闯进藏书阁,就被风师妹发现了,后来韩深就逃走了,说明他并没有从藏书阁拿走什么东西。只是,不知道他的目标是藏书阁,还是其他什么?”澜台道。
此时,一名弟子走进九天殿,像澜渊禀报道:“掌门,刚才在南山门外发现有一个自称贾洛的宿山派弟子下山,说是奉师命临时回去办事。因澜真师兄交代说今日见到任何可疑的人和事都要第一时间前来禀报,因此特来禀明此事。”
“宿山派弟子,有什么可疑之处?”澜久双手交叉在胸前,道,“虽然现下各大仙门都还在太乙宫休整,但他们宿山派弟子想派人回去报个信,也不算奇怪吧。”
“此时本也不算可疑,只是我后来听大岁提起,今日贾洛在混战时受了伤,我就想,宿山派庄掌门要派人回门派办事,为何非要派一个受伤的弟子?因此还是决定将此事禀告掌门和诸位师兄。”那弟子道。
“你倒是细心。”澜台道。
澜渊沉吟了片刻,对那弟子道:“立即派两个人去跟着这个贾洛,看他是否径直回了宿山。再派一个弟子去宿山派歇脚的平清宫看看,问问他们是否需要什么疗伤的丹药,再顺便问问,庄掌门派贾洛回去是有什么事。”
“是。”那弟子领命出门。
澜渊又对四位师弟说道:“今日我与昆山葛掌门商量如何安置镇元石的事情,葛掌门的意思是,将镇元石交给太乙山保管。我对他说,太乙山曾经失了两件封印的魔界圣器,恐怕也无法绝对确保镇元石的安全,葛掌门却说,上一次凌霄手中有扼魂锏,才抢回圣器,如今太乙有潜龙剑在手,凌霄便不敢轻易来抢镇元石,总是比放在昆山要好。”
“掌门师兄便答应葛掌门了?”澜台问道。
“是。太乙门多年来忝居仙盟盟主,理应护仙门和仙器的周全。”澜渊道。
“掌门师兄说的是。只是这样一来,太乙山责任重大,以后恐怕会引来不少麻烦。”澜台道。
“是啊,无可避免。”澜渊点点头,道,“除了魔界,我最担心的,是我们仙门自己人。”
“掌门师兄上次说,仙门中人有叛徒,将封印噬魂族的具体位置透露给了凌霄。如今风师妹不是确定,这个告密的叛徒就是韩深吗?韩深已经不敢公然露面,我们派人尽快抓住他便是。”澜久道。
“正是因为知道了告密人是韩深,我才更担心。”澜渊转身,随意坐在了九天殿内的一张楠木椅子上,道,“噬魂族封印了几百年,从未被人解封,若不是师父告诉我,连我都不知道扼魂锏封印噬魂族的具体位置,那个地方极其隐蔽,韩深是不可能自己找到的。更何况,凌霄竟然在短短三个月之内魔化了扼魂锏,这简直不可思议。这些事情,如果都是韩深透露给凌霄的,那么,韩深到底是怎么知道的?他又为什么要让凌霄得到扼魂锏,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难不成,韩深就是为了帮助魔界攻打太乙山,好从中获利?”澜久问道。
“如果真是有人故意把封印噬魂族的位置告诉了韩深,再让韩深告诉凌霄,那这个人,目的恐怕不简单……”澜渊道。
“又或者,韩深只是自己从哪里打听到的呢?”澜久说。
“我倒希望只是如此。”澜渊道。
几人又讨论了一会,此时另外一名弟子前来禀道:“掌门,我刚去了平清宫,庄掌门不在,好像是去找阊吴门的傅掌门说话去了。宿山派的弟子们说,多谢掌门好意,丹药已经早有弟子送去,暂时不需要。另外,他们还说,在大战结束后就没有回住处,并不知道庄掌门是否派贾洛下山的事。掌门,我是否要去再找庄掌门问问此事?”
“先不要去打扰庄掌门了。”澜渊摆摆手,道,“你先去忙。”
那弟子应声出去了。
“大战结束后就不见了?”澜台问道,“为何刚才才下山?”
那名弟子又前来禀告,道:“掌门,我们派了两名弟子去跟踪那个叫贾洛的宿山派弟子,结果出了结界后,我们御气追踪了一路竟然都没有发现他的踪迹,按理说,他若真的回宿山派,不至于追踪了几十里都没有发现此人。”
“不是他御气快的惊人,就是,他根本没有回宿山?”澜台道。
“这个贾洛,听都没有听说过,他御气飞的再快,也快不过我太乙擅长御气的两个弟子吧?”澜久道。
此时澜渊从座椅上站了起来,说道:“这个贾洛很有问题。澜台,你亲自带人去追踪此人的下落,若是找不到他,你就和澜真汇合。澜真,你立即带人去找韩深的下落。你们两个现在出发,不要耽搁,追查这两个人的事,尽量别让无关的人知道。”
“是,掌门师兄。”澜台澜真即刻带人出了太乙山。
风芷凌将从天隐阁带出来的治疗内伤的丹药全都翻了出来,放在了凌霄的房间,虽然她不知道这些药对于潜龙剑的伤口有没有用。
过了三日,凌霄还是没有出密室,她不禁想道:“如果此时,仙盟攻入魔界该什么办?”
大师兄会这么做吗?……如果他要攻打魔界的话,应该会直接追过来吧?可是他没有……
风芷凌在凌霄的寝殿外来回的走着,心神不宁。
又想到自己在太乙山先是差点被韩深侵犯,侥幸逃脱,又被司徒非偷袭,若不是凌霄救她,她早已非死即伤。
“爹,你的伤好了吗?”风芷凌来到了幽冥之镜水泊洞,坐在水池边,看着池中倒映着的粼粼紫光。
“宝贝女儿,爹没有那么快好呢。想爹啦?”练明煊道。
“为何爹能说话,却不能出来?”
“爹虽然在修复元神,但也留着一分元神感知这外界的情形,因此能说话,却不便出来,否则会劳动元神,功亏一篑。”
“爹,听别人说你是天下第一,你能不能教我修炼法术?有没有那种,很短时间就能变很厉害的法术?”
“当然有了。”
“太好了,你现在能教我吗?”
第四十二章 地魔宫
“你肯让爹教你修炼魔功啦?你不是一向讨厌爹逼着你修炼,成天只爱找你舅舅玩的吗?”
“……”
“封仙卷的八部经书你舅舅可有教你?”
“教了,可我才学了第一部。”
“爹告诉你一个秘密除了封仙卷的八部魔经,你爹我自创了一部天下第一厉害的第九部经,偷偷藏在了两件圣器之中,天下人都不知道的。爹现在就可以传授给我的宝贝女儿你。”
“好啊,爹,不如我们现在就开始吧?”风芷凌欣喜,如果有这样的好事,那她就不必再担心韩深这种恶人了。
“你把水泊洞的水化成十二根三丈高、三尺粗的水柱,让爹看看你的功力如何了。”
“……十二根水柱?还要三丈高,三尺粗?”风芷凌听的一愣。
“你不是现在就想学第九部经吗?快开始吧,爹能看到。”
在水中化出十二根水柱,风芷凌从来没有试过,不过她想应该有点难度。但对于她这种体内有先天魔丹的人来说,应该会容易一点吧?
她起身站好,撸了撸袖子,气沉丹田,然后将全部真气运至双手中,再推向水面
只见一片小小的浪花,在水中跃动,然后,两三个手指头粗的小水柱从水池中冒出了头。
“女儿,开始啊。”
“我已经……在做了啊。”风芷凌说着,小水柱在水池中跃了跃,似乎有窜成两个指头高的趋势。
“……”练明煊静默了一会儿,一本正经道,“女儿,要三丈高,三尺粗。你这个是什么?若是如此,你怎么练得了爹的第九部经?就算爹强教你,以你的现在修为也承受不了。你快快先去把封仙卷的八部经书都学了来,爹再教你。”
“舅舅正在用封仙卷疗伤,我没有办法用它练功。”风芷凌泄了气,收回真气,几个小水花也落回了水面。
“那你就只能去地魔宫了。”练明煊道。
风芷凌站在一条阴暗、悠长、深邃的甬道前,深吸了一口气。
这是去地魔宫的路。
地魔宫是魔界弟子修炼进阶的地方,建在庞大的天魔宫地下,由练明煊一手建立而成。
地魔宫有十一分宫,每宫暗藏不同的修炼机关、凶厉人偶和变幻莫测的虚影,用来喂招。宫级越高,其中的暗关越复杂、越神鬼莫测。
从第一宫是到第三宫,是修炼魔功入门,凡入魔界之弟子必定通过第一宫,而有多半魔界弟子,都通过了第三宫;
从第四宫开始,修炼难度就大大增加,想要通过此宫,常人没有在此宫修炼两年以上,是绝难突破的;
从第五宫开始,闯宫就极危险,若是修为不够却想硬闯,轻则会受伤、重则会丧命。每年因为求功心切闯第五宫丧命的魔界弟子总有十之二三。但凡是闯过此宫的,法力便会突飞猛进。
接下来的第六宫到第十一宫,越往高级宫闯,需要在宫内磨炼的时间就越长,闯宫的凶险就越高,且必须通过前一宫才能进入下一宫修炼。
至今为止,就只有凌霄一人通过了第十宫。第坤也只突破第八宫,风水火只突破第七宫。除练明煊本人外,第十一宫从未有人通过。
甬道中两侧的石壁上点着两排豆大的烛盏,将二丈余宽的石砌甬道映的暗影幢幢,风芷凌在暗幽之中走了半刻钟,不知道是碰到了什么机关,突然从前方照射出两束耀目的暖色烛光,风芷凌被突如其来的亮光刺的用手遮住了双眼。迎着亮光继续向前走了一阵,一道厚重高大的青铜双门出现在她眼前。
金碧的铜门上方雕着一条体型硕大的烛龙,展着红色的双翼和长长的巨尾,盘桓在厚重的青石门楣及甬道墙壁上。而刚才那两盏巨大的烛光,正是烛龙的双目所发出的光芒。
风芷凌用手按了一下铜门上两只的双目圆睁的虎头兽环,虎眼一眨,大门即开。
仙盟大会过去两个月后,凌霄密室的门终于开了。他身上的剑伤已经愈合,脸上也有了血色,只不过被潜龙剑重伤的元气还完全复原。
凌霄一出密室,就看到了自己寝殿外室茶桌上整齐摆着一堆五颜六色的陌生药瓶。
“第坤,羽凰呢?”他叫来第坤,第一句便问风芷凌。
“小主人在地魔宫。”
“什么?!”
“尊主,小主人一定要去地魔宫修炼,属下们拦也拦不住。”
“地魔宫修炼极其辛苦,闯宫凶险无比,她怎么能去那里?是谁告诉她地魔宫的入口的?”
“不是尊主吗?”第坤奇道。
凌霄连忙起身出了寝殿,往地魔宫走去:“她现在练到第几宫了?”
“已经在闯第五宫。”第坤也跟了上去,“小主人不让属下们跟着,她说,是尊主让她独自修炼的。”
“我从未对她提过地魔宫的事。”
“尊主,属下确实没有私自告诉小主人地魔宫的入口!”第坤连忙解释。
“我知道了。”凌霄淡淡应道。
第坤松了一口气,继续道:“尊主刚闭关疗伤的那几天,小主人天天守在密室外等尊主出来。后来小主人突然问属下,‘如果仙盟此时攻打魔界,你们可有退敌之计?’问完之后,小主人就去了地魔宫,几乎很少出来,她又不让我们跟着,属下也有好几天没见到她了。”
凡是闯过的宫级,就可以往来无碍。凌霄和第坤径直走进地魔宫,来到了第五宫门口,凌霄对第坤道:“你在门口等我。”
凌霄打开了第五宫的铜门,一进门,就看到风芷凌手持七绝绫,正和十几个铁人偶对打。铁人偶手持铁剑,将她团团围住,毫不留情的攻击,而她也毫不畏惧,从容应对。
短短两个多月不见,七绝绫在风芷凌手中已经游刃有余,攻、扫、缠、收,婉约与凌厉并存。
突然一声铃铛细碎的叮当声响起,风芷凌使出了一个虚招,紧接着又用了一招落叶扫缤纷的手法,把七绝绫结成了一个飞速旋转的圆环,将团团围住她的铁人偶的噼里啪啦全都扫倒在地。
角落只剩下三个漏网的铁人偶了,它们飞快地用铁剑刺向风芷凌的头、胸、腿三处,风芷凌运白绫缠住了头、胸两处袭来的铁剑,却没来得及挡住腿的袭击。
凌霄心里一紧,眼见风芷凌就要被剑刺伤,连忙推出了腰间的追邪剑,谁料到风芷凌飞身一跃,抽回七绝绫后又突然扫向三个铁人偶,竟然直接把三个铁人偶的铁脖子缠住,咔擦一声,绞断了。
凌霄嘴角扬了扬,正要开口夸风芷凌反应灵敏、杀的漂亮,却见七绝绫夹着凌厉的风直接向他扑过来,绫尾的刺刀径直刺向他的面门。
凌霄收回了追邪剑,心想:这小家伙竟想和我试招?
他随意地向一旁躲开,没想到七绝绫紧追不舍,两把小刺刀直接从他脸上划过,留下了两道血痕。
凌霄用手在脸上一抹,看了一眼血迹,道:“不错啊。你还真敢下手!”
风芷凌一脸冷漠严肃,没有回答凌霄,用了刚才对付最后三个铁人偶的方法,故技重施地用白绫将凌霄的脖子缠住,勒紧后猛的往地上重重一摔,有点想要把他的脖子也拧断的势头。
凌霄哪能轻易让她把自己摔趴在地,他一手支撑地面,借力跃起,一手拽住七绝绫,把风芷凌往自己身上一拽,紧紧抱住她,让她无法再使力。
“小羽凰,能把舅舅打伤,你还真是长进不少啊。”凌霄双手紧紧卡主风芷凌的双臂,笑道。
风芷凌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拼命挣扎,终于从凌霄手中挣脱,她把七绝绫叮叮当当收回腰间缠住,突然从袖中抽出了锁灵鞭,像凌霄挥过去。
“锁灵鞭?不对,这是……”凌霄避开了风芷凌的锁灵鞭,看出了风芷凌的神色木然,双眼散光,忙喊道:“羽凰,你还知道我是谁吗?”
风芷凌没有说话,只顾出手。
“果然是真气走岔了!”凌霄不再和风芷凌对招,他移形换影快速来到风芷凌身边,将她击晕在地。
然后迅速地让风芷凌盘坐在地,运真气替她疏通逆行无章的经脉。
过了半晌,风芷凌醒了过来,她躺在凌霄腿上,一睁眼就看到凌霄的一双浓眉星眼。
“醒了?知道我是谁吗?”
“……舅舅?你怎么在这里?你的伤好啦?”风芷凌坐了起来,一脸茫然的看着凌霄,“我怎么晕过去了?”
“你刚才练功走火入魔了。”凌霄道。
“啊?我……走火入魔了吗?”
“两个月的时间,从第一宫到第五宫,你疯了吗?要不是我刚才过来,你很可能就真气倒逆,神志损伤,从此变成一个真疯子了。”
“那我岂不是没有闯过第五宫?”
“闯过了。”凌霄没好气地说道,“是你爹告诉你的吧?他总是这样,只要你肯练功,他才不管你会不会受伤吃苦。你想练功,等我伤愈之后出来亲自教你便是,为什么非要来地魔宫冒险?我之前不告诉你地魔宫,也不过是你希望你来受这份罪。你倒好,私自跑来闯宫,你就不怕我担心吗?”
“你受了重伤,我闲着无聊,才求我爹教我练功,他也是为了满足我的心愿而已。”
“你爹他自己疯了还不够,还想带你一起吗?你居然肯听他的,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难道你也想像他那样,把自己关在暗无天日的地方,一辈子疯疯癫癫的永远不敢出来见人吗?”凌霄是真生气了,忍不住责骂道。
“我……我只是不想再当一个只能被人保护、受制于人的废人。”风芷凌低声脱口而出。
凌霄心里一软,后悔刚才的语气太重了,他看着风芷凌,轻叹道:“是舅舅没能保护好你,让你在仙盟大会受委屈了。”
“你当时为了救我,还被司徒非刺了一剑。是我连累了你,我……应该谢谢你。”
“羽凰,你谢我做什么?我救你是应该的,难道,让我眼睁睁看你被别人伤害吗?”
“可是,我不可能指望别人来保护我一辈子的。”
“舅舅会保护你一辈子。”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风芷凌心中默默地问道。
她叹了口气,对凌霄道:“总有一天,你也保护不了我的。”
凌霄看着风芷凌的眼神暗淡了下去,不禁思忖道:
也许,真的是我想错了吧?我又能护得了她多久呢?她是凌珑和练明煊的女儿,注定了无法像寻常人那样过一生。与其让她轻松却又混沌的度日,不如让她去承担该面对的一切,至少危险来临时,她能够从容自保。
第四十三章 叛徒
“唉”风芷凌叹口气,躺倒在地。
“怎么了?”凌霄关切道。
“好饿啊,好想吃东西。可是又好困,好想睡觉……”风芷凌口齿不清的说道。
“你多久没有吃饭睡觉了?”
“四五天吧。我先躺一会儿……”风芷凌背着凌霄侧躺,打了个呵欠,闭上了眼睛。
“羽凰,宝贝,别在这里睡啊,回房间睡。”凌霄见风芷凌闭着眼睛慵懒的样子,忍不住叫了一声风芷凌的五岁之前的他常常叫的小名可惜风芷凌没有听到。
“嗯……嗯。”风芷凌嗯了两声,却一动不动。
“起来啊。睡着了吗?”凌霄凑过去轻声道,“还真是睡着了?”
风芷凌没有回应。凌霄看着她满脸的倦意,不忍再推她。
这两个月,她是怎么熬到地魔第五宫的?是因为害怕仙门的人随时会打过来,才如此拼命的修炼吗?
凌霄将叹了口气,弯腰把风芷凌抱起,出了第五宫。
“尊主,小主人怎么了?”第坤看到凌霄横抱着人事不省的风芷凌,以为她在闯宫时受伤了。
“困了,睡着了。”
“啊?哦,是练功累的啊?”
凌霄往风芷凌房间走去,又转头对第坤交代道:“对了,给羽凰准备些吃的,我希望等她醒的时候随时能吃到想吃的东西。还有,换一批厨子,要一些……擅长做素菜和点心的。”
“是,尊主,属下明白了,这就派人出魔界,去外面皇宫贵族的宫院里和京城那些大酒楼里抓一些最好的厨子过来。”
第坤目送凌霄抱着风芷凌的背影,心里不禁浮想联翩尊主还真是疼爱小主人啊,小主人也很护着尊主。仙盟大会那天,小主人挺身而出,替尊主和我们求情,若不是她,我们不知道会被仙门那些混蛋怎么样了。
又过了两三个月,凌霄的伤彻底痊愈了。
风芷凌依然在地魔宫苦练,只是凌霄时常会去查看她的练功情形,以防她不小心又出什么岔子。
仙盟也没有在此期间进攻魔界,仙魔之间风平浪静。只是,有一个人这几月过得如同丧家之犬一般,颠沛流离。
天魔宫,天霄殿中。
韩深带着一顶斗笠,穿一身粗麻布衣,把头盖得严严实实的,站在凌霄面前。
“哟,韩仙师这副打扮,是要去江中捕鱼,还是去山野放牧啊?打算从此后归隐乡野,不问仙界事了么?”凌霄坐在大殿中央的黑木龙头椅上,俯视着面前的这个男人,毫不客气地嘲讽道。
韩深低头道:“我被太乙门和巫白门的人追捕,被迫无奈,才这副打扮逃到魔界,凌尊主竟然还来取笑在下。”
“怎么,你又做了什么事情得罪仙门的人了?”凌霄问道。
“若不是因为替凌尊主办事被仙门发觉,他们也不会到处派人追杀我。”韩深道,“用不了多久,整个仙界都会知道我韩深是个仙门叛徒。”
“哦,韩仙师受苦了。”凌霄道。
“仙门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地,恳请凌尊主收留我,让我为魔界效力。我定会为尊主鞠躬尽瘁。”韩深道。
“韩仙师乃巫白门温岐年掌门的二弟子,我怎么能让你屈尊在我魔界的四魔使之下?就算是我三大分教的教主,恐怕也没有韩仙师的才能,不敢将韩仙师收为手下之兵。”凌霄这意思就是,你韩深如果想留在魔界,必须位在四魔使之下、听他们的号令,而不是直接听命于他。这对于仙门大派的第二弟子来说,实在有些压低身份了。
韩深自然是面色不快,想了片刻,道:“只要能留在魔界,伴随凌尊主左右,为凌尊主办事,在下自然无所不从,何来屈就?”
“好,”凌霄本意是想赶他走,没想到他竟然还是愿意留下,便道,“那你便跟在训风手下,听他差遣吧。”
“训风?”韩深迟疑了一下竟然让我跟四魔使当中最末的风魔使?
凌霄看了他一眼,心想最好不要同意才好,这副笑里藏刀的嘴脸真是让人看着厌恶。但是凌霄是个理智的人,知道韩深如果能够留在魔界,必定能带来一些好处,就没有回绝他,只是压压他的威风,交给训风去折磨折磨他吧。
韩深终于低眉,拱手施礼道:“是,尊主。属下听命。”
“对了,尊主,关于潜龙剑,我有一事向您禀告。”韩深道,他进入角色倒是挺快,毕竟曾经潜伏在练明煊身边五年,在扮演角色这方面简直轻车熟路。
“你知道潜龙剑?”凌霄起了兴趣,他知道,下面的话,才是韩深这次来见他最想说的。
“曾经略有耳闻。我听闻潜龙剑乃四大仙器之首,上一次尊主攻打仙盟大会,都不幸被潜龙剑所伤,幸而尊主修为高深,没有大碍。”韩深道,“不过,我听说,潜龙剑虽然厉害,却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什么弱点?”凌霄问道。
“至于是什么弱点,属下还不知道,但据我所知,这个秘密很可能是藏在了潜龙剑的剑诀里。”韩深道,“上一次我潜入太乙门,试图去查探此事,不料被太乙弟子发现,差点被抓住,后来只好想办法逃出来了。如果尊主信任属下,属下愿意再次前去太乙山调查一番。”
“你的条件是什么?”凌霄知道,韩深突然主动提起此事,必然不会白白的献出这么一个重要的消息,至于他说的是真是假,那也只能等他自己去证明。
“属下想,再借神乌鼎一用。”
“舅舅!”风芷凌一边喊,一边走进了天霄殿。如今凌霄也不派人管着她,她想去天魔宫的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
韩深闻声回头,立即变了脸色。
“韩深?”风芷凌在仙盟大会上差点被韩深玷污,一直耿耿于怀,如今又见到他,当即飞出了七绝绫,刀刃直刺凌霄脖颈。
韩深立即往后退了几步,凌霄起身挡在韩深面前,抓住了七绝绫,说道,“羽凰,不要随意伤人!”
韩深此时心虚,但他知道,刚才他给出的消息,对凌霄是一个巨大的吸引,凌霄一定不会任风芷凌胡来。
“舅舅,这个人,”风芷凌平缓了情绪,道,“他在太乙山,对我意图不轨,我差一点就死在他手里!”
凌霄还以为风芷凌记着之前与韩深之间的恩怨,没有想到还有这种事,他回头狠狠看了韩深一眼,眼里的杀气让韩深打了一个冷战,有种被他的眼神飞出刀刃刺伤的错觉。
但他旋即低眉,赔笑认错道:“尊主,我上一次正是在太乙山调查潜龙剑的秘密时,在藏书阁碰到了……小主人,我当时以为小主人是太乙山的弟子,怕她发现我的意图后去告诉贺澜渊他们,所以,才对小主人下手……是我误会了小主人,属下该死,但属下绝非有意侵犯,若是属下知道当时小主人是自己人,绝对不可能发生这种事情……如果小主人心中有气,属下甘愿受罚。”
韩深说罢,当即就跪了下去。
风芷凌见他三言两语就把自己做的龌龊事说成了一桩小误会,更加生气,她对凌霄道:“他说的话,每个字都是假的。”
“韩深,你竟敢动到羽凰身上,胆子还真不小。”凌霄冷冷道,“你刚才提的条件,就先别想了,如果你能打听到潜龙剑的秘密,到时候再来找我。你先去找训风听职吧。”
韩深借神乌鼎的计划泡了汤,心中对风芷凌更加憎恨,好在凌霄暂时不追究他,他也就赶紧应声出了天霄殿。
“你怎么能让他走!”风芷凌道,“当时在太乙山,若不是又七绝绫,我恐怕早已被他玷污,被他杀了!”
“羽凰,我才知道你竟受了他这种委屈,”凌霄牵着羽凰的手,满脸歉意,说道,“可韩深对我还有用,我暂时不能动他。放心,等他替我办完了事,你愿意怎么杀他都行,想要凌迟、还是五马分尸、还是用百种毒药把他毒死,用火烧死,你随便选,我亲自替你动手。”
“你让他替你调查潜龙剑的什么秘密?”风芷凌问道。
凌霄看着风芷凌,顿了顿,说道:“他说,潜龙剑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只要掌握了这个致命的弱点,以后,我就再也不用担心对付不了贺澜渊了。”
风芷凌许久没有听到贺澜渊三个字,把手从凌霄手中抽出来她还是不习惯凌霄对她的亲近她低声道:“你还是要杀他。”
“羽凰,你还想着要重回太乙门吗?”凌霄轻声问道。
“我不知道。”风芷凌低落道,“就算我想回,太乙门也未必能容得下我。”
“正是啊羽凰。”凌霄轻声安抚她,“你如今已经开始闯地魔第六宫,相当于封仙卷的经书练到第四部,用不了两年,你就能练完八部经书,到时候你爹会教你《天魔经》,等你学完《天魔经》,你便是三界第一高手。到时候,你想去哪里都可以,区区太乙门,还不是任你出入?”
“呵,”风芷凌心中无奈的笑道,“这根本不是一回事。”
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凌霄,道:“既然你现在不肯抓韩深,那就算了。只是,你答应了我等他给你办完事情之后会把他交给我处置的,不许骗我。”
“舅舅什么时候骗过你。”凌霄道。
风芷凌出了天霄殿,回了乘鸾院,在院子里待了一会,坐卧不宁,又出门往风魔殿走去。
快要到时,她远远看见风魔使的四个手下正同韩深一起从风魔殿出来,忙躲在了拐弯的墙角。风魔使的手下四人带着韩深出了天魔宫,然后御气往魔界四域飞去。
魔界内,任何闯过了地魔第三宫的弟子,都能在魔界四域自由御气。
风芷凌猜测韩深此次出魔界多半是调查潜龙剑的秘密,她放心不下,一路远远地跟着韩深三人,御气飞出了魔界四域。
第四十四章 追踪
韩深带着四名魔界弟子,一路上行动低调,每御气飞行一段时间,都会找地方歇脚,以防止有人跟踪。
风芷凌一路不敢离韩深太近,追踪了一段,看着他们进了一个小镇在一个茶馆歇息,便在出口附近等着。谁知等了一个时辰,未见韩深出来,待她去茶馆看时,韩深早已不见,只剩下那四个手下还在。
那四人认识她,见面便行礼道:“见过小主人。”
“跟你们同行的韩深呢?”风芷凌问。
“他说未免人多招风,他接下来要单独行动,让我们在这里等他一日。”其中一人道。
“有古怪。”风芷凌心道。她突然觉得韩深这一路的行踪没有具体的目标,好似在方圆百里内绕圈似的。
“他没说他去哪儿了吗?”风芷凌问道。
“没有。”
“好,等你们见到他,千万不要告诉他我出现过。”风芷凌交代完,便起身离开了小镇。
韩深或许发现了她追踪他,又或许,他接下来的行踪就是不想让魔界的人知道?
她暗自思索了片刻,从怀里掏出了那个七彩传音螺。
她把传音螺在手里握了握,顿了半晌,才将传音螺凑到嘴边,对着螺口说道:“大师兄,我见到了韩深,他知道潜龙剑有一个秘密,现在正在试图调查这个秘密。你要小心提防他。”
她说完,传音螺发出了一圈黄色的光晕,就像眨巴了两下发光的眼睛。
她看着传音螺,期待着它的回应。
忽然传音螺又轻轻闪了两下光晕,风芷凌忙将传音螺放在耳边,她听到了她日夜思念的一个声音:“凌儿,师兄知道了。你还好吗?还在生师兄的气吗?师兄想你,你在哪里?”
风芷凌顿时激动得差点将传音螺摔到地上,她将传音螺放在耳边迟迟不肯放下,心跳的就像要马上飞出胸口。她自言自语道:“大师兄……我怎么可能生你的气,我还以为你生我的气呢。”
说完之后,又想起澜渊听不到,忙将传音螺放在嘴边,说道:“大师兄,我也想你……我很好,我……我怎么会生你的气,是我让你失望了。”
“凌儿,能听到你的声音,大师兄好开心。大师兄现在有些忙,你告诉我你在哪里,我让澜久去找你。”澜渊的声音听起来很小,但是却很清晰,感觉得到他似乎正在处理什么事情。
风芷凌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她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大师兄没有怪她。她高兴极了,这几个月以来的阴郁也一瞬间一扫而光,恨不能立刻飞到大师兄身边。
她当即决定启程回太乙门,给大师兄一个惊喜。大师兄说自己正在忙,肯定有重要的事情走不开,她不想让他分心。他说让澜久来接她,说明其他师兄们对她,都还是同以往一样的。
“大师兄,你等着我。”她对传音螺说道。
风芷凌御气直奔太乙山而去,感觉到从未有过的身轻如燕。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澜渊,思念就像千军万马让她孤身难当。
逃避了几个月,麻痹了几个月,她突然发现,自己最念念不忘的人还是在太乙山,最念念不舍的地方一直是太乙门。
也许她应该向师兄们好好坦白,承认自己犯过的错,解释自己这么做的缘由。他们那么善解人意,也许会原谅她。哪怕不原谅,那又有什么关系?
错误不会因为你无视它,而就此消失。
与其满怀内疚地逃避,不如鼓起勇气坦然面对。
太乙宫九天殿上,除了九天殿首座空着,五门七派其余各大仙门的掌门全都聚齐在此,澜台澜真澜久澜秋四人都在,五门七派门下也都带了三五个本派弟子到场。这聚会虽然不如仙盟大会那么声势浩大,却几乎集齐了五门七派所有最重要的弟子。
此刻殿内的氛围就像千斤顶就要落在头上一般的凝重,所有人的脸色都阴阴郁郁。
澜渊从首座的后门进了大殿,带着一丝与殿内气氛格格不入的愉悦,他调整了脸上的表情,严肃地开口道:“各位请继续吧。”
“发现的这四十九俱成年男尸,和四十九俱被剖腹的孕妇尸体,死状和十几年前,练明煊的杀人手法一模一样。”巫白门温岐年掌门道,“如果真的是练明煊破除封印,重返魔界,以后仙界恐怕永无安宁之日了。”
“不太可能是练明煊,”澜渊心想练明煊已经疯癫,应该还在幽冥之镜,但不便说出口,只道,“如果是练明煊,他根本不会藏尸。十几年前他如此杀人的时候,曾毫不掩饰地公开承认是自己所为。”
“按照十几年前的作人命案件来看,可能还有年轻女尸四十九俱、男女幼童尸体各四十九俱,不知道被藏在了何处,”温岐年道,“能够同时杀死这么多人,又将这么多尸体同时藏起来的,必定不会是等闲之辈。”
“我看,不是练明煊,就是凌霄。除了魔界,谁能有这个能力?”况辽道,“上一次仙盟大会就应该当场杀了凌霄这个祸害的!”
他还对上次凌霄偷袭他的那一锏怀恨在心,那一锏可是让他疗伤一个多月才痊愈。
“我看,说不定就是练明煊的女儿,练羽凰。”司徒非道。
司徒非的师父亥南水、他大师兄、二师兄都死于仙魔大战之中,他不得不继任掌门,扛起整个长雪门。他比贺澜渊年轻,修为和阅历都尚浅,这些年来,长雪门在他掌管之下,逐渐式微,他每每念及抚养他长大的师父和极其照顾他的两位师兄,就悲从心来,对魔界的怨恨之心也越来越重。
尤其上次仙盟大会上发现魔界二尊的女儿练羽凰竟然还活着之后,他多年来积攒的仇恨便通通一股脑儿转移到了她身上。
澜渊不悦道:“司徒掌门何以如此推断?”
“练羽凰是练明煊和凌珑的女儿,那对夫妇心狠手辣、毫无人性,生的女儿自然也会继承他们的……”
“司徒掌门请慎言。”澜渊打断了他的话,道:“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我们还是别先入为主的去猜测凶手到底的谁。也不排除是有人故意模仿十几年前的练明煊作案手法,只是为了掩盖其真实的杀人目的。诸位放心,我会派弟子立即去调查此事,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司徒非不太服气地闭了嘴,暗自哼了一声。
风芷凌才出发没有多久,就发觉有人跟踪她。
她放慢速度,准备逮住那人,却发现那人机敏的很,见她有所察觉便立刻也隐藏无踪了,一路上也不再见到那人身影。
她暂且把跟踪的人抛在脑后,很快便进了太乙山的结界。她担心澜渊在前殿处理要务,便避开了前门,直接绕道后山,准备从太乙宫后殿溜进去。这时,她发现那个跟踪的人影又出现了。
为了避免再次打草惊蛇,她决定装作毫无察觉,来一招引蛇出洞。
她还记得藏书阁雪松树下的桑落酒,上一次没有喝成,却叫韩深给败了兴致。她再次悄悄进到了藏书阁后院,找到了那颗澜久曾经最爱藏酒的雪松树,寻来一根木枝挖开了树根旁的泥土,竟然真的被她挖出了一坛桑落酒。
她填好土坑,抱起酒壶,心道:如今这酒恐怕要陪她演出戏了。
她轻身一跃,飞出了院墙外,斜倚在那块躺过无数次青色石板上,举起酒壶大口喝起酒来。
“真香……”桑落酒入口绵甜,酒香清醇,回味悠长,而她手中的这壶酒,似乎埋了很久了,酒香更甚当年。
“酒劲真大啊。”喝完一整壶酒,一向酒量还可以的她,竟真的晕乎乎起来,于是便一头躺倒在青石板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就在她失去警觉之时,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剑突然飞出,向她的胸口猛刺过去。
眼看剑尖就要当胸刺入,她蓦地睁开双眼,运足真气给了近在咫尺的持剑之人一掌。
那人被一掌震出了几丈外,风芷凌飞身过去一看,怒道:“韩深,果然是你!一路上跟踪我到太乙门,就是为了杀我吗?!”
穿着布衣、带着斗笠的韩深被真气打成重伤,吐出了一大口血,支着身子逃进了院墙之内。
没想到一年不见,她的修为竟然进步如此之快!韩深仓皇中暗自想道。
“想逃?”风芷凌立即跟了上去,“这次我不会再让你从我手中溜走!”
韩深慌不择路,竟然跌跌撞撞地穿过一道空阔的长廊,往太乙宫前殿的杏竹园逃去,闯进了杏竹园的后门。杏竹园内种植着许多四季常青的修竹,并十几株杏树,如今是正月入了春,正是杏花盛开的季节。
杏竹园里九天殿很近,风芷凌犹豫了片刻,依然跟了上去。
“师父,救我!”
风芷凌不知道温岐年怎么会恰巧在太乙门,此时刚好在杏竹园中,韩深看到他,当即就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扑通一声跪在了他面前。
第四十五章 误杀
韩深跪在温岐年面前道:“请师父救我!”
温岐年似乎正在等人,看见身受重伤韩深突然出现在此,也吃了一惊,道:“韩深,你这是怎么了?”
“师父,徒儿被魔界的练羽凰下了毒,还被她打成重伤,她现在正在追杀我!”韩深道。
这时风芷凌刚好赶到,看到韩深正兀自胡编乱造,她怒道:“韩深!我什么时候给你下过毒?明明是你跟踪我,想杀我!”
韩深摘下自己的斗笠,露出了满头暗红色的头发。
温岐年和风芷凌都是一惊。
他痛诉道:“师父,我就是被她下了神乌鼎的毒,才变成这个样子的!因为我不小心撞破了她在民间到处杀人练毒,她发现我之后,就想杀我灭口!”
“韩深,你这个颠倒黑白的无耻之徒!”风芷凌大骂一声,使出了七绝绫就要打向韩深。
温岐年挡在了韩深面前,举剑挡开了七绝绫,道:“练姑娘,韩深他虽然曾经有过,但是也应当由我们巫白门自己处理,还是请你住手,把神乌鼎的解药拿出来吧。”
这就是认定了她下毒、她想杀人灭口了?风芷凌简直气不打一处来,骂道:“你个老糊涂,为什么就认定他的话是真的?明明是他……”
“师父,小心!”韩深突然喊了一声,挡在了温岐年面前,然后极其隐蔽地掷出了三根冰针,打向风芷凌。
风芷凌正纳闷,自己根本没有出手,却只见到韩深的飞针刺向了自己的胸口,才突然明白韩深是故意为之,一怒之下抽出了练明煊给她的锁灵鞭,刺向了韩深。
温岐年见韩深挡在自己身前,认为他是不顾自身安危为自己挡险,于是连忙把韩深拖到了身后,而此时锁灵鞭已经快如流星般竖直刺了过来,鞭头的尖刃正正的刺进了温岐年的心口。
温岐年瞪大了双眼,一个字也未曾说出,便直挺挺往后倒去。
风芷凌脑袋嗡的一声炸响,她没有想到,温岐年竟然会突然挡在韩深前面;她也没有想到,她的锁灵鞭法已经如此纯熟,温岐年竟然完全没能反击躲避;
她更没有想到的是,澜渊带着仙门的几位掌门以及弟子们,不早不晚的从前殿大门走了进来,恰巧看到了她杀人的这一幕。
“师父!”巫白门大弟子孟显之见状立即飞身向前,扶起了倒地的温岐年。
“风师妹!”澜渊惊恐地喊出了声,他想制止什么,然而已经太晚。
所有人都错愕不已
“风师妹!”
“是练羽凰!”
“那个是韩深吧?他怎么成那样了?”
“魔界妖女竟敢在太乙山杀人!”
“师父……”韩深连忙扑到温岐年面前,作势大声哭道,“师父,我说了让您小心啊……你个魔界妖女,还我师父命来!”
孟显之用嗜血似的眼睛盯着风芷凌。
“我没有要杀他,我不是故意的……”风芷凌惊慌失措地站着,机械地摇头。
温岐年奄奄一息,断断续续地说道:“练姑娘,你……你背叛仙门,杀人练毒……可对得起你师父息鹤庭的教诲?……韩深他虽然有过错,但也是我巫白门弟子……徒弟有过,做师父的理应代为受之,还请你……把神乌鼎的解药……解药给……”
温岐年话未说完,一命呜呼。
“师父!”韩深大哭出来,孟显之和身边的两位巫白门弟子劝都悲痛不已。
韩深哭的孝顺极了,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痛诉道:“我师父不过是叱责你两句,你竟下手杀了他!魔界之女,心思果然狠毒!”
“我没有要杀他……是你!是你!”所有的一切发生的太快,风芷凌的意识一时间变得空白,舌头竟开始不听话了,半天说不出什么完整的话,情急之下她拔出了刺在温岐年胸口的锁灵鞭,向韩深打去。
韩深这回闭上眼睛没有躲,他清楚,这么多人在场,肯定会有人出手阻止风芷凌。
果然,长雪门的司徒非掌门第一时间拔出佩剑冲出去挡住了锁灵鞭,道:“妖女还想再当众杀人吗?你也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澜渊快步移到风芷凌身边,轻声道:“风师妹,别紧张,有师兄在,别怕。”
他凑到风芷凌身边时,闻到了一股熟悉而浓烈的酒味。
“大师兄,是韩深要杀我,我没有要杀温掌门,是韩深……”风芷凌看着澜渊安慰的目光,眼睛被无措的泪水糯湿了。
韩深见贺澜渊对风芷凌如此关切,立即说道道:“贺掌门,这个魔界妖女,在民间到处抓人练毒,被我发现了,就给我下了神乌鼎的毒,想要杀我灭口!刚才我把这件事告诉了我师父,她竟然下手杀了我师父!”
“韩深你闭嘴!”澜渊转身面向韩深喝道,“你曾经在蓟城屠杀了蓟城郡守一家,在蓟城肆意虐杀女童,上一次仙盟大会时,你潜入我太乙山藏书阁偷东西,被我风师妹发现,你差点杀了她!你现在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相信,你的师兄也不会相信。”
孟显之抬起头,对韩深道:“师弟,师父告诉我你在蓟城为非作歹,叫我派人找你回巫白门,你却打伤同门师弟逃走了,没有想到,你竟然还潜入太乙山偷东西?”
“师兄,我当时……”韩深眼珠子一转,道,“想偷东西的是她!仙盟大会那日,我是一路跟踪这个丫头才到了太乙宫,当时我看她鬼鬼祟祟的进了藏书阁,四周又没有看到太乙弟子,我一着急就上前抓住了她,没有想到,她竟然反过来咬我一口!”
这时澜真气不过了,冷冷质问道:“韩深,当时若不是我出现的及时,你差点玷污我风师妹。如果你真的是好意,为什么看到我就跑了,不是心虚又是什么?”
“当时真的是误会!”韩深辩解道,“我说,你们看清楚,是这个妖女杀我我师父,怎么你们一个个都审问起我来了?她刚才用锁灵鞭一鞭刺在我师父心口,你们全都亲眼看见的,这总不是我说谎了吧?”
“韩深!”风芷凌声音都在发抖,“你前两天还在天魔宫,口口声声对凌霄说仙界容不下你,求着他收留在魔界,现在又跑到这里充好人,诬陷我!早知道,我就该让凌霄杀了你!”
这话一说出口,韩深竟然笑了:“我在魔界说的话自然都是假的,不过是为了骗取凌霄的信任。但是我发誓,我刚才说的话全是真的!我之前在蓟城犯了错,我承认,我该死,我这次来太乙山,就是为了向师门认罪,向贺掌门认错。可是,你呢?你刚说什么,让凌霄杀了我?所以,连魔界尊主凌霄,也听命与你了吗?”
风芷凌气血上涌,才明白刚才说错了话,被韩深抓住了错处。
她本来身份敏感,最不应该提的人就是凌霄,可是她情急之下没有想那么多。
她彻底明白,韩深此人,非但杀人作恶时毫不手软,撒谎起来也面不红心不跳,颠倒是非黑白的手段已经炉火纯青,空口白牙诬陷人更是他的拿手好戏如果不杀了他,仙魔之间只会风波不断、永不得安宁,而她也要永远活在那颠倒是非的嘴皮子阴影下。
至于一切真相,等到这个可恶的人死了之后,再说吧。
她当即挥起锁灵鞭一扫,将拦在韩深面前司徒非抽飞了几丈远,又飞快地将锁灵鞭的刺刀直指韩深致命的脖颈处。
司徒非被锁灵鞭抽摔成了一个弓身虾,不知是尴尬还是疼痛,脸色难看极了。韩深发现风芷凌突然发疯,忙躲在了孟显之身后。
澜渊见风芷凌这一鞭带着极狠的杀气,迅速移步上前,徒手抓住了锁灵鞭,挡在了风芷凌和韩深之间。
“师妹,住手。”澜渊道。
澜台、澜真、澜久、澜秋都同时都喊道:“师妹,不要……”
“她的法力怎么突然这么高?”
“难道那些尸体真是她做的?”
“锁灵鞭?这不是尊后凌珑的随身法宝吗?”
“她果然已经回魔界了!”
七嘴八舌的声音像潮水汹涌而成一道指摘讨伐的声墙,压迫得风芷凌喘不过气来。
她手上脖子上青筋凸显,握着锁灵鞭的手微微发抖。
“大师兄,你不信我?”她看着澜渊。
“是非曲直,自有公断,你别再杀人了。”澜渊道。他紧握锁灵鞭的手掌心被冷铁划出了血迹。
风芷凌此刻神经紧绷,手上的青筋愤怒失控的眼神中是极深的恐惧与无助,她看着澜渊,澜渊也一如往常一样冷静地看着她。从他的眼神里,她看到了某种可以令她放心和依赖的东西。
终于,她平息了愤怒,卸下了所有防备,放松了紧握锁灵鞭的手,点了点头。
“贺掌门,韩深的事我们容后再说。这个妖女杀了我们掌门,她既然是你太乙门弟子,还请贺掌门给我们一个交代,否则我巫白门绝不会就此罢休。”孟显之极不客气地说道。
司徒非被身边的长雪门弟子扶了起来,也在一旁说道:“温掌门被这个妖女杀死是大家亲眼所见,贺掌门若是想要包庇,再放她走的话,我们长雪门也绝不会同意。”
在众人的压力之下,澜渊不得不把风芷凌暂时关在寒武洞中,将形迹可疑的韩深关在偏殿的柴房,先行帮助巫白门处理温岐年的遗体,隔日再行审讯。
寒武洞是太乙弟子触犯门规后被罚面壁的地方,洞中极寒无比,常人在这里呆一个时辰,就会被活活冻成冰雕。
幸而风芷凌已有修为在身,她能挨得住极寒。她明白澜渊这么做,是为了让她冷静下来,避免被冲动的情绪左右了头脑,再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
她蜷缩在寒武洞一角,洞门已经被关闭,只留有一个半尺大的小暗门,透进一点冷白的月光来。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为什么老天不给我一个重回太乙门的机会?明明我不想杀他的,我不想的……
原本计划要跟师兄们坦白的,可是却到了这个地步……
都是韩深!
我一定要杀了他!千刀万剐,碎尸万段也不能解我心头之恨!
……
风芷凌一直困在迷茫的神思中,她甚至感觉不出到时间的流逝,她的眼睛不知不觉已经又红又肿。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洞门外的声音,紧接着一声响动,洞门开了,一个长身玉立的白衣人影走了进来。
“大师兄!”风芷凌连忙起身,迎了上去。
澜渊关上了石门,走到了风芷凌身边。
“大师兄,我不是故意要杀温岐年的,是韩深他……”
“不要叫我大师兄。”澜渊冷冷道,“你是魔界妖女,天生就爱杀人作恶,我澜渊没有你这种心思歹毒的师妹,太乙门也没有你这种身世污秽不堪的弟子!”
风芷凌脑袋轰鸣一声,身体往后一晃,失声道:“大师兄,你说什么?你、你是……什么意思?”
澜渊趁风芷凌元神恍惚之时,迅速拔出逸尘剑,径直刺向风芷凌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