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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界女尊全文阅读

作者:锦尚七     魔界女尊txt下载     魔界女尊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魔界女尊全文阅读

引子 煞气起

    (作者说:本篇引子介绍背景,不影响后文阅读,不看亦可)

    当今三界,中原各地战乱四起,几十年就换掉一个天子,上位失德故而百姓麻木;魔界十几年前盛极而败,已经很久不敢再有妄动;而隐于世外的仙门诸派,倒是一片祥和景象,成为最令人心动向往的好去处。

    几大仙门派别不同,修道不同,有五门七派之分,东有阊吴门,西有昆山门,南有长雪门,北有太乙门,中有巫白门,乃是五大最有名气的仙门。七派实力稍弱,分别是卢山派,贺山派,祁山派,夷山派,宿山派,涂山派,琼山派。另外还有“一观”卜梦观,虽然其弟子不盛,但是因为此派修的是卜测之术,能断测人的过去未来,高阶修行者甚至可以依靠卜梦干预人的思想行为,于是也能在仙门中占据一席之地。

    五门七派之中,要说起当今第一仙门,当仁不让,自然是太乙门。太乙门立于太乙山,宫宇壮丽,有弟子千余人,掌门息鹤庭不但仙法高深,德行也令各仙门倾服。

    息掌门仙寿二百余岁,没有一根白发、一根皱纹,还是一幅翩翩青年模样。他门下有十大亲传弟子,大弟子贺澜渊继承了其师的仙法道行,品性服众,是公认的掌门接班人。

    然而,世事总是变幻莫测的,就算是卜梦真人,也只能预测,不能改变事情发展的轨迹。

    沉寂多年的魔界怎甘于在失败中窝囊求生?而看似祥和的仙门各派又怎能保证人人都是得道真仙?

    变故总是有些前兆的。

    几个月前,被镇压了三百年的噬魂族突然跑到人界作乱,太乙门派澜渊除魔;后又发现镇压噬魂族的两把扼魂锏被盗;再后来,澜渊发现噬魂族所有的幽灵竟突然全部消失,不知所踪。

    接下来,太乙掌门息鹤庭不知何故突然身受重伤,性命垂危,将掌门之位低调传给了大弟子贺澜渊,自己闭关疗伤;三个多月后,新掌门贺澜渊为了保全一位小师妹的性命,连同卜梦观主陈素机一起,也都受了奇怪的内伤。

    短时间内,仙门三大高手都仙法受损,虽然不宣于人,消息却依然不胫而走。

    一场突如其来的仙门惨案,就在这场暗涌中,席卷而至。

    此时正值寒冬,天地肃杀。沉寂十二年的魔界突然崛地而起,分几路同时攻打昆山门、巫白门、长雪门、宿山派、贺山派等几大门派,几大仙门都被打的措手不及,连忙派人向太乙门求助。太乙门派出十位大弟子中的四位澜台、澜真、澜久、澜秋,带领四百太乙弟子,赴各个仙门相助。

    这些人,也成了太乙门最后幸存的弟子。

    太乙门四百弟子一出,魔界新尊主凌霄就带着数千魔众,杀气腾腾的攻入太乙山。

    凌霄手中拿着两把通体玄黑的锏,正是此前被盗的扼魂锏。凌霄下手狠辣,扼魂锏杀气极重,那些修为稍弱的太乙弟子,大都一锏毙命,连呼救声不曾发出。

    扼魂锏是怎么被凌霄拿走的,无人得知。只知道那天的两把扼魂锏煞气极重,无人能挡,连息鹤庭也都死于锏下。

    而那天,更有一件异事发生。

    灵修台上,一个胸口贯穿着一把扼魂锏、年纪约莫十六、七岁的太乙女弟子,突然死而复生,睁开双眼,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看着身边那些曾经最熟悉的师长、最亲密同伴都一个个被杀,她突然爆发出一声极其刺耳的厮喊,体内一种可怕的力量喷薄而出,从灵修台震向四面八方

    刹那之间,那女子的眼瞳变成妖异的血红色、头发也变得猩红,扼魂锏从她身体内震了出来,流血的伤口竟然愈合,而灵修台上混战的所有人,全被震得耳膜破裂、眼珠爆开、五脏俱裂,最后倒地不起,筋脉尽断而死。

    随后女子便陷入了昏迷。

    此时的太乙门,成了一个可怕血腥修罗场。双目可及处,尽是触目惊心的尸体,血液染红了灵修台灰白的石砖,染红了仙门圣地太乙山。

    那一声骇人的、痛苦的嘶喊,伴随着那众多可怕的死相,穿透了厚重的墨色雾霭、撕裂了死气弥漫的天空,飘向了未知的万丈深渊。

    一切终复归于无尽黑暗。

第一章 天隐阁

    风芷凌猛然睁开双眼,奇异的红色瞳仁泛着血染的光。她眉头紧锁,呼吸急促,一只手紧紧地攥着胸口的薄毯,眼角鬓边不自觉地淌出两行眼泪。一种难言的痛楚从五脏六腑蔓延至全身,肆虐着她的每一寸骨肉。

    良久,放佛神识被打散后重新拼合,她慢慢地平息喘息,开始观察自己身处何地。

    她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在一间陌生的房屋内。

    门窗紧闭着,白光从门窗的缝隙中刺入,昏暗的房屋晕着一层朦胧的光影。房屋陈设素雅,烟灰色床幔拢在两侧,床头不远处的案几上熏着不知什么香,只熏得她头昏脑胀。

    我还没死?是她第一个念头。

    她掀开被褥,试图坐起来,却发现浑身无力,难以支撑。尝试了数次,她终于起身,发现自己仅穿着一身薄薄的红色中衣,轻透的布料衬出了她娇小的体型,艳红色的长发散乱地垂落在胸前。

    这不是我的衣服,她想。

    她下意识双手环抱自己,轻轻的落地,走到门口,打开了房门。

    清冷的空气夹着微弱的阳光迎面袭来,她打了个寒噤,看见屋内有件宝蓝色白毛领大氅,便回身取来披裹在身上。

    这件毛领大氅又大又长,长度拖地一尺有余,大小估计可以装下两个她,应该是男子穿的。

    走出房门,她看到一个四合院子,院内摆放着一组石桌椅,院子一角歪长着三棵梅花树。

    院内空无一人。四面的房间布局奇特,分辨不出哪里是进出的大门。

    狐疑之间,一个身材颇为高挑、长相明艳的年轻女子从院子右侧的一扇小门推门而入,看了她一眼,不辩喜怒地说道:“你终于醒了。”

    这女子言语动作间,冷漠中透出些仙道之气,身穿紫衣,看着二十岁左右的外貌,但不知实际芳龄几何。

    “你好,这位仙师,请问,这是什么地方?”风芷凌支悠着身体上前问道,“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红衣女子手握一个香盒,走向风芷凌躺过的房间,不紧不慢地说:“我来帮你添香。你的问题,我师父回来后,自会回答你。”

    说完女子走进房间,不一会便出门来,往来时的那扇门走去,临出门时又说了一句:“你不要在此乱走动。”

    然后出了门,走了。

    风芷凌疑惑未解,见到活人,她当然不会放过,于是跟了过去。

    她双手将门打开,脚步迈了出去当意识到危险时,已经来不及了。

    她双脚突然踏空,身体猛然失重下坠,脚底下居然是万丈悬崖。

    风芷凌惊吓中第一反应是想骂人。是谁把房子建在悬崖边上的?这么做是为了方便自杀吗?刚才那个人去哪儿了?

    难道,我刚活过来,又要死回去?

    寒风刮过她的脸,毛领大氅飘了出去,她干脆闭上眼睛,任凭身体跌落。

    也好。死就死吧。反正自己也早该死了。

    一只温暖有力的手臂突然从她腰间穿过,将她揽入怀中,温热的体温透过她单薄的中衣,从细腰蔓延至四肢百骸。她猛的睁开双眼,与一双如画眉眼,仓惶对视。

    那人抱起她,又飞身将飘在空中的大氅一手捞起,裹在她身上,御气上升,脚尖轻点落地,回到了刚才跌落的门口。

    风芷凌踩到实地后,才发现,自己的身形高度,和那人的差距有点大。她必须仰头才能看到他的脸,还不如他的肩膀高。

    “小家伙,昏迷了七天,刚醒就跳崖,这么不想活啊?”男子挑起嘴角,“有什么想不开的?我这件大氅,可是我最喜欢的了,很名贵的呢,要是和你一起殉葬去了,我怕是会很心痛的。”

    风芷凌刚才还在惊吓绝望与无谓生死间挣扎,元神尚在恍惚,只听得这人说话颇有些戏谑不正经,语气中也不知是劝慰还是责怪。但那只手倒是搂的紧紧的,勒的风芷凌有点喘不过气来。

    她收回神识,轻轻挣开那人的怀抱,那人也轻巧自然地松手。

    她问道:“我昏迷七天了?”

    “可不是吗。”那人道,“好不容易把你救活,你又要自杀,唉,早知道就不该救你啊。”

    “我并非自杀,只是想追上那位女仙师问两句话,没想到这房屋机关邪门,我一开门就掉下悬崖了,”风芷凌挪开几步,拱手道:“多谢仙师相救。”

    刚才贴的太近,说完这几句话,风芷凌才看清了那人的相貌。

    这种修道之人,看不出年岁,只见他是年轻男子模样,身量修长,穿一件墨绿色长袍,映衬出白皙的肤色,面容俊朗,神采飞逸,眼眉似乎总是含笑,面颊瘦削却不失温润,因此不觉得英气逼人,反而有种柔和易亲近之感。

    “见过我徒弟柔夷了?我这个地方遍布奇门机巧,外人很难摸清其中窍门,你刚才贸然开门,吓到了吧?”他声音温柔,眉眼间流露出三分风流自得的神色,虽是提问,却更似抚慰。

    风芷凌拢了拢身上的大氅,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此时她有太多的困惑需要人解答,无心顾及其他。

    她问道:“我记得昏迷之前我还在太乙门中,不知是不是这位仙师将我带到这里?仙师有没有遇见那些魔界妖人?可知道我的大师兄……和太乙门,情况如何?”

    那人轻轻一笑,道:“你不问我姓甚名谁,身在何处,自己身体如何,不问我有何居心,倒是有意思。”

    风芷凌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她身上确实发生了怪异的事,可是她却不敢提及。

    蓝城奕停顿片刻,见风芷凌有些失神落魄,便答道:“的确是我把你从太乙门救回来的。魔界那帮人死的死,跑的跑了,会喘气的我一个也没瞧见。你大师兄贺澜渊还活着。太乙门现在如何我不知道,但是死了那么多弟子,应该不会太好吧。”

    风芷凌听闻大师兄还活着,眼神露出一星点活人的光来,然而瞬间又沉入黑暗。

    那人都看在了眼里。

    风芷凌道:“多谢仙师告知。不知仙师如何尊称?此地何处?我为何会到此?仙师又为何救我呢?”

    那人微微一笑,随口叹道:“你还真像你娘啊。”

    风芷凌一愣,问:“仙师认识我娘?”

    风芷凌五岁入太乙门,长到十七岁,对爹娘也没有什么记忆了,只是偶尔听师父提起,好像是普通的农户人家,因感染重病双双离世。

    可眼前这人居然认识自己的娘,那么是不是对自己的身世也有所了解呢?

    “我和你娘,算是故交吧。”那人说,“我叫蓝城奕。此地是我清修之地,名天隐阁。七日前,我闲得无事路过太乙门,发现太乙山结界被破坏,心想可能是发生了什么事,就上山一看究竟,谁知一上山就远远地看到了满地尸体,现场除了你,其他人都死了。当时你已经把体内的魔丹度给了贺澜渊,自己昏死过去,我看你可怜,想着或许还能抢救一下,就把你带回天隐阁,日夜给你喂药疗伤,没想到,还真把你救回来了。”

    “多谢蓝仙师救命之恩,我……”风芷凌顿时觉得心生不安,心道:这人为什么对我体内有魔丹的事情,一点都不惊讶?他又怎么会在那天恰好“路过”太乙门?那天发生的事情,他究竟看到了多少?若不是七日前体内的魔丹失控,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身上竟然会有这个东西。

    师父和大师兄一直对她说的是,她从小就有一种罕见的病,才会身体有异。

    魔丹,是魔界修炼之人才会有的东西,她一个仙门弟子,连金丹都没有修成,从哪里得来的魔丹?难不成,是自己什么时候跟魔界有了牵扯,被迫成了一个仙门叛徒,自己却一无所知?

    七天前的太乙门灵修台上,鲜血横流,澜音师姐临死之前对她喊出的话依然回荡在她耳边

    “如果不是因为你,师父和大师兄就不会死,太乙门也不会走到今日绝境!他们都死了,为何你还活着?我要杀了你,为师门报仇!”

    可是,澜音没有杀她。而她,却因为魔丹失控,害死了现场所有混战的魔界妖人……和太乙弟子。

    一片尸山血海。

    一想到当时的情形,她脑子一片混沌,心无法控制地狂跳,撕裂。

    那种失去一切的锥心之痛又再次爬上心头,她身体放佛失去了支点,就要往后倒去,幸而勉力支撑住了。

    蓝城奕看她身形晃动了一下,想要去扶她,看她没有倒,又将手收回。

    风芷凌努力的将自己拉回现实。

    蓝城奕一看就是仙门弟子,为什么会救她这个受伤沾染鲜血、可能与魔界有牵扯的人?

    蓝城奕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看着她说道:“你生母曾与我有恩,那日救你,算是报恩吧。”

    风芷凌心道,我娘一个普通凡人,有何机缘去救一个仙门修士?她问道:“蓝仙师知道我体内有魔丹的事,又认识我娘,难道,也知道我的身世吗?”

    “知道。”蓝城奕淡淡地说,“你的爹娘,正是当年的魔界二尊,凌珑、练明煊。”

    蓝城奕语气轻描淡写,风芷凌却像头顶悬下一声巨雷,被砸得目眩耳鸣。

    魔界二尊,尊主练明煊、尊后凌珑。

    那曾经令世人胆寒、仙门痛恶,无恶不作的魔界夫妇。

    尊主练明煊法力极高,天下无人能敌,尊后凌珑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夫妻二人臭名昭著,无人不知他们的姓名,但除魔界外,无人不希望他们从世上消失。

    所以,后来发生了众所周知的除魔之战。

    十二年前,为了铲除魔界二尊和为祸作乱的魔界,几大仙门联手发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除魔计划。那是一场极其惨烈的仙魔大战,仙门各派死伤无数,幸运的是,魔界被打败,尊后凌珑被杀,尊主练明煊也废了七成功力,被镇压在幽冥之镜。

    从此魔界实力大损,沉寂了十二年。

    直到如今。

    良久,风芷凌终于艰难开口:“你骗人。”

    蓝城奕只是静静看着她,没有说话。

    沉默中,风芷凌想起澜音师姐对她喊出那句话后,不顾一切运剑刺向了被凌霄劫持的她,

    临到近处,却剑锋一偏,刺向了一旁的凌霄。凌霄反应很快,立刻手持扼魂锏刺向了澜音,风芷凌猛然意识过来,想要为澜音挡锏,然而,扼魂锏竟然先后穿透了她和师姐两个人。

    澜音师姐倒地而死,她却苏醒了过来。

    她想起,从小自己体内就有一股奇怪的力量,会不时在身体里涌动,从十二岁开始,师父就常给自己“治病”;

    想起卜梦观的陈素机观主每次见到她,看她的奇怪冷漠的眼神;

    想起师父最后一次为了给自己“治病”,元气耗损闭关三月;

    想起大师兄和卜梦观主陈素机大概也是为了给自己“治病”,耗损了内力,最终,太乙山被魔界乘虚而入……

    是了。

    原来如此。

    一切就说的通了。

    原来自己是一个三界不容、自己都曾经深恶痛绝的魔界遗女。

    风芷凌终于支撑不住向后倒去,蓝城奕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倒都没能叫她倒的痛快。

    “我没有骗你。真假你一问贺澜渊便知。我以为你早该料的,”蓝城奕说,“不然,你以为谁有那么大的能力,可以让死人复活,让数百仙魔两界的高手瞬间毙命呢。”

    风芷凌控制不住地瑟瑟颤抖。他果然什么都看到了。

    她在太乙门生活了十二年,从未有一人对她吐露过一字半句。虽然她曾经因为一些蛛丝马迹而感到困惑,但从未怀疑他们会欺骗她。

    蓝城奕替她裹紧了大氅,问道:“你没事吧?其实,你还有个舅舅,叫凌霄,也就是现在的魔界尊主。不过你舅舅应该以为你早就死了。这世上知道魔界二尊之女还活着的,也就那么三五个人。”

    风芷凌又惊喜的拥有了一个舅舅,还是魔界新尊主,那个亲自带人杀向太乙山,刺死师父,屠了太乙门的魔头。

    真是一门子好亲戚。

    她努力压制着颤抖的声音,问道:“仙师,您,为什么会知道我的身世?我师父、大师兄为什么要骗我?我体内的魔丹,到底、是怎么回事?”

    蓝城奕扶着她走向院子中间的石桌椅,引着她坐下,“你现在昏迷刚醒,不宜过度忧思,这些事情,回头再说。”

    风芷凌请求道:“既然您知道,就请您告诉我吧。”

    事到如今,还怎么可能不忧思?

    “你真不是个好病人哪。”蓝城奕叹道,“那好,我就讲讲我知道的事吧。”

第二章 贺澜渊

    太乙门后山中。

    贺澜渊身着一身衣襟绣着卷云纹的白衣,神色匆忙地避开了众人,御气来到了后山一处荒僻无人的山谷。

    他身形酿跄不定,呼吸急促不稳,他似乎在试图压抑着什么可怕的力量。

    在一个杂草乱长的石堆前盘坐之后,他立刻调整内息,英俊清冷的面庞上是克制而痛苦的表情,额头和鬓角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衬得他更加苍白清冷。

    那股力量正是来自于风芷凌为救他的性命而渡给他的魔丹。

    魔丹凶狠霸道、煞气极重,他不得不运转自身金丹真气与它抗衡。金丹沉稳如深泉,而魔丹跃动似流火,两股力量好似天然仇敌,一旦相见,便在他体内打了起来,搅动得他内息如巨浪般翻滚涌动。

    终于,魔丹的凶狠煞气占据了上风,寻到了一个突破口,一道无形的煞气倏地从澜渊身上迸发而出。荒僻的山谷里传出他一声沉重的低吼,随即是一阵地动山摇,路过的飞鸟都簌簌地的垂直掉落,周边的鱼虫走兽瞬间变成直挺挺的尸体。

    一口鲜血从她喉咙上涌,吐了出来,随即,他昏迷过去。

    待他醒来,看了看周围的境况后,脸色暗了下来。

    与魔丹交战的第一回合,他就这样惨败告终。

    当初风师妹魔丹发作的时候,是不是也像他这样身不由已?她小小的身躯是怎么承受住这种霸道凶狠的力量的?

    恍惚间他似乎又听到了红发红瞳的风师妹最后对他那句话:“魔丹给你,对不起……”

    她体内的魔丹终究还是没有被控制住。

    “风师妹,你在哪儿?”

    那日太乙被屠,风芷凌把魔丹渡给他之后,澜渊也昏迷过去。等他醒来,风芷凌已经消失无踪。

    他闭上双眼,回想起曾经在师父面前立过的誓。

    几个月前,澜渊跪在他师父身前,磕头求道:“师父,徒儿请求您,不要杀她!”

    卜梦观主陈素机也在,息鹤庭此时已经受了重伤,在准备闭关前,他叫来了大弟子澜渊,跟他交代了两件重要的事:

    第一,将掌门之位传给他;第二,杀了风芷凌。

    澜渊勉强接受了掌门之位,第二件事却难以遵从师命他不忍下手。

    “如若陈观主预测的没错,风师妹会给仙界、给太乙门带来灭顶之灾,会再次挑起仙魔之间血腥纷争,但您不也说过,仙魔之间的纷争,也终将因她而停止吗?”澜渊转向息鹤庭身边的陈素机,诚恳地说道。

    “师父,既然十二年前您能给她一次生的机会,那么现在为什么不能再给她一次机会呢?何况她父母是因我们而死……”

    澜渊话说的急了,他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忙接着道:“风师妹在太乙门这么多年,对您的管教一向都很听从,不曾犯过什么大错。她心有善念,和她爹娘完全不同……”

    “杀了她一人,魔界还在,可是她若活着,或许真的可以为三界带来新局面。”澜渊不停地劝说着他师父。

    “澜渊,你今日话有点多了。”息鹤庭话中带着有轻微的责备之意。

    “师父,请恕徒儿违抗师命之罪。”澜渊慢慢地磕头在地,心中的情绪从隐约变得清明,他一字一顿,脱口说道:“徒儿向您起誓,徒儿愿意用余生性命,去护风师妹一世正途。但若她敢背弃正道,我就算以命相抵,也定会亲自取她的性命!”

    陈素机心中一震,她看了一眼息鹤庭,只见息鹤庭的眼里也闪过一丝不可觉察的神色,但很快恢复如常。

    他轻声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下去吧。”

    澜渊再次磕头,起身看了一眼他师父,慢慢退出了内室。

    息鹤庭望着门口叹道:“罢了。一切随它吧。”

    陈素机道:“其实你并没有真的打算杀了她,对吗。”

    现下。太乙门中。

    澜渊立在九天殿中央的首座前,腰间佩着一把云龙纹长剑,身姿挺拔,面容沉静。

    站在他面前的,是四位同样配仙剑的太乙弟子,清一色白色云纹衣襟长衫,只是每人腰带颜色纹样略有不同。

    太乙门之战前,息鹤庭曾经派出十大亲传弟子中的四位,带着四百位太乙弟子,赴往各个仙们,帮忙对付魔界三教的进攻。这四位亲传弟子分别是二弟子赵澜台、四弟子卫澜真、六弟子俞澜久、七弟子叶澜秋。

    太乙门之战中,息掌门仙逝,留守太乙门的八百余名弟子全数被杀,除了贺澜渊。

    太乙门之战后,澜渊放出召回信号,四位师弟带着幸存的三百多弟子速速赶回了太乙山。

    门派被屠,灵修台血流成河,幸存弟子见到此情此景,悲恸不已。

    澜渊尊师命接任掌门,主持门派事宜,经过一番清理整顿、追思哀悼,让死者都魂归九重天,门派终于得以宁息之后,他便把太乙山被屠的经过告诉了四位师弟当然,除了风芷凌失控杀人的部分。

    他只说,凌霄手持扼魂锏,带着数千魔众攻入太乙山,师父和他因早有重伤在身,先后被扼魂锏所杀。风师妹用魔丹救活了他,便莫名失踪。至于灵修台上魔界和太乙弟子为何死状诡异,澜渊称大概都是凌霄杀人成魔,发狂所为。

    听闻此言,众人都深感疑惑。

    澜久先开口问道:“掌门师兄,风师妹体内,为何会有魔丹?”

    澜渊叹道:“有件事情,师父与我一直以来都瞒着大家。其实风师妹她,是……魔界中人。”

    此事,只有他和他师父、卜梦观观主陈素机知道,本是希望风芷凌一辈子在太乙山隐姓埋名,像平常人一样过一生。

    事到如今,他也无须再隐瞒了。

    澜久瞪圆了眼睛,惊道:“这怎么可能!风师妹是我们看着长大的,除了噬魂族动乱那次她下过山,平时根本就不可能接触到魔界……”说到这里,澜久明白了什么,闭上了嘴。

    澜台小心问道:“掌门师兄是说,风师妹的亲生父母,是魔界中人?”

    澜渊点头默认。

    “风师妹的父母,不是山下普通的农户人家吗?”澜秋问道。

    “风师妹的亲身父母,是当年的,魔界二尊。”澜渊说道。

    四人表情同时凝住。

    仙门修炼金丹,魔界之人修练魔丹。一般魔丹的力量,不可能那么强大。风芷凌自己不可能修炼魔界法术,也就是说,她的魔丹十有**是从小被父母度入她体内的,而拥有能救人性命的魔丹,那她的父母,必定是魔界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这一点大家都猜到了,只是,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是……魔界二尊。

    “十二年前,魔界二尊的女儿还只是个五岁小女孩,她弱小可怜,不懂人事,也没有任何修为,当时我便求师父,将她从魔界悄悄带回了太乙山抚养。师父封存了她的记忆,替她改名风芷凌,希望她能够斩断和自己生身父母的关系,在太乙山安稳度过一生。”

    澜渊他轻叹一口气,继续说道:“可是,后来才发现,风师妹体内有一股奇怪的力量。这力量随着风师妹长大,也变得越来越强大。师父才明白,原来风师妹体内天生就有一颗魔丹。师父为了防止风师妹的身份被发现,便将她的魔丹压制住了。直到魔界攻入太乙山那天,风师妹才冲破师父的压制,用魔丹救了我的性命。”

    “幸好风师妹有魔丹,救了掌门师兄。”澜久道,“不然,我们太乙门真就没有主心骨了。”

    澜渊的脸色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如果师弟们知道了那日太乙门被屠的全部实情,又会如何看待风师妹?

    “风师妹她没了魔丹,会不会有事?”澜久问道。

    “当时我看到她的头发和眼睛好像变成了红色,但是……生死不知。”澜渊收敛心神,继续说道:“我已经派人去寻找风师妹的下落了。这一次,魔界凌霄盗取扼魂锏,突然向太乙山发难,定是早有筹谋,他不知从哪里得到掌门和我都受了重伤的消息,故意派人去攻打各大仙门,让我们派人相助,等我们门派空虚时,再趁机亲自带人攻上太乙山……”

    一向话不多的四弟子澜真说道:“好一招声东击西。”

    澜台道:“师父受伤闭关的消息,我们并没有向外人透露过,凌霄是如何得知的?难道,我们太乙门,竟有奸细不成?”

    澜渊摇头道:“也未必就是我们门内的弟子。师父受伤期间,也曾有几位仙门掌门拜访,虽然当时我们推说师父闭关不能见客,但也难免被有心人揣测。”

    “若是真有奸细,我们的一举一动都会落入凌霄手里,如今的仙门,岂不是岌岌可危?”澜久焦虑的说道。

    “当年仙门派人潜伏在练明煊身边,如今,魔界也派奸细来仙门。这凌霄,真是一个有仇必报的狠角色。”澜台道。

    “现在的凌霄,单论法力,就算我不受伤,也未必能轻松胜他。”澜渊道,“这个人颇有当年尊后凌珑的阴狠手段。这些年来魔界行事低调,暗藏锋芒,等的大概就是有朝一日向仙门反扑,报十二年前之仇。”

    澜久气鼓鼓地咬牙说道:“若不是扼魂锏被他们偷走,他们绝不敢这样放肆。”

    “扼魂双锏,一锏散修为,双锏必取命”传说,扼魂锏有一双,一旦被扼魂锏一锏击中,必散尽修为,身受重伤;若双锏齐下,必死无疑。

    不过,扼魂锏原本是由仙门中人铸成,据说原本伤不了仙门中人。可不止怎地,到了凌霄手中,却成了一把可怕的戮仙利器。

    澜台也忧虑道:“如今封仙卷和神乌鼎也被他们抢回去了,恐怕魔界从此以后,会更加肆无忌惮了。”

    封仙卷和神乌鼎本是魔界的两件圣器,自十二年前仙魔大战之后,一直被封印在太乙山。

    “凌霄还未必能启用封仙卷和神乌鼎的所有能量。”澜渊说道,“如今门派糟此难,需要大家携力重振,我会留在门中一段时日,处理好一应事务。等到门派安定,我打算下山一段时日。”

    “掌门师兄是要亲自去找风师妹吗?我也要去。”澜久问道。

    “找风师妹是其一。”澜渊道,“另有两个原因,一则,这魔丹煞气极重,与我体内金丹似乎极为不容,现下以我之力,已经难以压制魔丹的力量。昨日魔丹失控发作时,方圆五里,生灵暴毙,景象骇人。我不想下一次魔丹发作时,殃及诸位师弟性命。再则,自从扼魂锏被盗,噬魂族不知所踪,我也想再去噬魂山看看有没有其他蛛丝马迹。”

第三章 埋名

    风芷凌恍恍惚惚地坐在天隐阁的石凳上,听蓝城奕讲述着十二年前那场影响了她一生轨迹的杀伐恩怨。

    “十二年前,仙盟以太乙门为首,五门七派联合,发动了那次除魔之战,当时我也在其中。魔界当时下属三大分教,实力很强,因此仙魔大战中,死了不少仙门修士。当然,魔界三教也几乎被清杀干净了。大家可以说是两败俱伤吧。

    “直到最后一场,和魔界二尊正面相抗的时候,因为一些原因我没有参加。听说,是因为仙界在魔界安插了一颗暗钉,最后时刻,帮助他们找到了魔界二尊的软肋,才一举把他们拿下。尊后凌珑,也就是你娘,当时就被被杀了,尊主练明煊,大概是伤心过度,开始失心发狂,被废了七成功力后,从此消失在幽冥之镜,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活着还是死了。

    “魔界还有一些人逃到了出去,其中就有凌珑的弟弟,也就是现在的魔界尊主,凌霄。

    “当时魔界二尊有一个五岁的女儿就是你,仙魔两界的人都以为你死于混战之中了,不过后来我才知道,是太乙门悄悄把你留下来了。

    “至于你体内的魔丹,”蓝城奕用手温了温桌上的茶壶,倒了两杯茶,一杯推给风芷凌,一杯自己喝了,接着道:

    “你应该知道魔界的两大圣器神乌鼎和封仙卷吧?对,就是之前封印在太乙山的那两个。神乌鼎不但可以练出世上至毒至烈的外丹,而且还可以助人修炼魔丹真元。再辅以魔界那些阴狠霸道的修炼之法,练出的魔丹就会成为一种非常可怕的力量。不过幸好神乌鼎并不是什么人都敢用的,就只有像你爹娘那样的高手才会使用。”

    “可神乌鼎一直封印在太乙山飞来洞,我从来没有接触过……”风芷凌茫然道。

    “你的魔丹当然不是你自己修炼的。你从五岁起就被带到太乙门了,根本没有机会。五岁之前,就算你是神童,也不可能修炼出那么强的魔丹。所以我猜,你的魔丹,要么,是你父母度给你的;但是当时你还那么小,应该承受不了他们魔丹的霸道力量。要么,就是”

    蓝城奕顿了顿,接着道:“就是,你父母从你一出生,甚至你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就用神乌鼎为你炼丹,这样你的魔丹才会和你同生同长,融为一体。而你自己全然不记得,大概是被息掌门封印了记忆的缘故。”

    “从小、修炼的吗?可是那力量,为什么那么强?连我师父、大师兄、卜梦观主那么高的修为都被反噬成重伤,还”风芷凌想到魔丹失控的情形,欲言又止。

    “这也是我不解的地方,不过,我猜测,”蓝城奕也思索道,“你爹的法力,至阴至邪,深不可测,天下无人能敌,再加上两件魔界圣器,至毒至煞,二者若合二为一,或许可以练出天下极煞的魔丹。

    “你爹当时几乎修炼成狂,没人知道他到底已经把神乌鼎和封仙卷修炼到什么程度。你的魔丹,是以你的身体为熔炉,以血脉为药引,随着你的成长而日益变得强大。如果你跟随父母长大,你的魔丹会应该会被很好的控制,假以时日,你大概会和你爹练明煊一样,成为一个无敌于三界的人。”

    “无敌于三界,哈。我爹娘……练明煊和凌珑为什么要这么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练明煊他已经天下无敌,为什么还要造一个怪物出来贻害世间?”风芷凌失控问道,放佛那个魔界婴儿与她没有丝毫干系。

    “……这个该怎么跟你说呢。人心,总有不满足的东西。”蓝城奕淡定地喝着茶,默默回答道:“你爹,天性就喜欢追求更高的修为境界;你娘,大概就喜欢那种睥睨天下的感觉吧。所以你娘和你爹,是真正的天生一对。”

    最后一句话里,没有讽刺之意,倒是有几分淡淡的羡慕。

    “那我的魔丹度给了我大师兄,他会不会也跟我一样被魔丹控制?”风芷凌担忧地问。

    “这个不知。关于你体内魔丹,很多我也只是猜测。”蓝城奕摇头,又安慰她道,“不过你不用太过担心,贺澜渊那家伙的仙法很高。而且如果没有魔丹护体,他也已经死了,不是嘛。”

    最后一句说的很对,风芷凌度魔丹只为换澜渊一命,既然魔丹能保她不死,应该也会护澜渊不死。

    她双手紧攥着,紧闭双眼收敛心神,微微颤抖的身体许久后终于平息下来。

    蓝城奕柔声道:“我先帮你看看身体复原的怎么样吧。”

    说完将右手三根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之上,慢悠悠地号完左手,换了口气,又慢悠悠的号右手。

    “你现在感觉如何?”蓝城奕松开手,轻声问。

    风芷凌醒来后就发现自己的身体好像有些微不可察的变化,但茫然间也没去细想。此刻她认真的去感受身体的异样,磕绊地道:“我……浑身疼,头有点晕,还有,好像感觉自己的身体轻了些,和以前不大一样,有点不协调。”

    “你现在的身形回到了十二、三岁的样貌,当然会觉着轻些。魔丹从你体内强行剥离,就跟把你整个人拆筋抽血一样,疼一疼也是正常。至于头晕,大概是你昏迷太久的缘故,活动活动、慢慢修养几日就会好了。”蓝城奕轻巧地解释一番,听上去好像无甚要紧的样子。

    “好的。”风芷凌随口应着,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什么?十二、三岁?怎么会这样?”

    “你把魔丹渡给澜渊之后,身体就慢慢变小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或许,是魔丹从你体内强行取出,导致你瞬间失去真元,身体为了自保,所以才回复到少女时期吧。”蓝城奕道,“你还记得,你第一次感应到魔丹的力量的时候,是多大?”

    风芷凌想了想,道:“好像是十二岁那一年。”

    “那应该就是如此。”蓝城奕点点头。

    “那我,还会继续长大吗?还是会、一直这样?”风芷凌问道,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到的是这个。

    “呃,这个,说不好。”蓝城奕回答,接着又道:“你操心也无用,不如先不要去想了吧。你现在身体倒是无大碍了,只不过,我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

    风芷凌苦笑一声,反问道:“难道之前的那些,还算不上坏消息吗?”

    蓝城奕道:“呃……那些事情你不必太过于挂怀,毕竟不是你所能控制的,何必陷入其中,自寻烦恼呢。”

    风芷凌低头道:“你说吧,我没事。”

    “也不算太坏的消息,就是……你已经修为尽失,也不再是仙身了。”

    蓝城奕说完,怕她失望,又安慰道:“不用太难过,你还年轻,又有魔界二尊的血脉,再潜心修炼个十几年,必会比以前更好。”

    魔尊之女的身世似乎并不能让蓝城奕为之侧目,而仙身和修为,是修道之人最看重的两样东西,他反而替风芷凌遗憾。

    没料风芷凌却毫不在意,只是淡淡地苦笑道:“我本来就没有修成仙身,也没有什么仙法修为。至于魔界二尊的血脉我都已经把魔丹度给我大师兄了,现在也都不存在了吧。”

    从小她就只被要求背那些修心经书,最多就是跟着澜渊练过一些不需要仙法的基本剑法。她现在明白为什么了,绝不是因为师父说的,她的“病”不宜修炼的缘故。

    蓝城奕没有料到她竟然从未修炼,若有所思,旋即说道:“你的师父息掌门,是一个心怀天下、目光长远的人,他大概也是为了保你一世清静安稳,避免有一天你像你父母那般,卷入生死关隘,身不由己。”

    风芷凌道:“是啊。师父本可以取我性命的。只可惜留我到现在,成了一个祸害。”

    蓝城奕劝慰道:“何来祸害之说?魔尊之女又如何,身世又不是你自己选择的。”

    风芷凌不语。

    “小小年纪,心里不要承载那么大的罪恶感。”蓝城奕劝慰她,又问道,“小家伙,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风芷凌。”

    “哪个凌?”

    “乘云凌风的……”风芷凌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随后意识到什么似的,轻叹一口气,改口道:“凌珑的凌。”

    蓝城奕不以为意,道:“果然。你可知你本名叫什么?”

    “本名?”风芷凌疑惑。

    “练羽凰。”

    风芷凌不喜欢这个名字。

    可从今以后,她也不敢再叫风芷凌了。

    天隐阁多云雾,这几日却阳光晴好,风芷凌静心修养了两三日,偶尔在庭院中散散步,身体也轻快了些许。

    她慢慢知晓了这天隐阁的机关法门原来天隐阁并不只有这一座院子,乃是由好几座庭院交叉错落组成,每个庭院之间有的可以直接穿行,有的是用机关连接。天隐阁建在极高的悬崖巨石之上,如果不懂机关而随意出入,就会掉入悬崖,轻者残、重者死。

    她修养所在的是弄梅阁,是蓝城奕起居的地方,平时一般无人来打扰;

    还有寻芜阁,分内外两院,是蓝城奕弟子们的居所;

    寻芜阁旁边是问丹阁,分丹药房和炼丹房,丹药房很大,存放着许多药材和丹药,炼丹房有个炼丹的大铜炉;

    问丹阁旁边是探云阁,分练功房和经书房,都有内外两室,是弟子们练功修习的场所。

    这一日,风芷凌还游荡在迷蒙的梦中,梦里她身在太乙山,正站在飞来瀑下,远远的望着一个起舞的剑影,白色的衣衫在迷蒙的水雾中游龙似的飘动,她不知不觉地向前走去,白衣剑影却轻飘飘的落在她身边,把剑递到了她手中……她正要去接,却摸了个空。

    模糊中听到了清丽的箫声,不知道那箫声响了多久,她才悠悠的从梦中醒转过来。

    这是一个好梦,她居然没有再梦见血腥的场面。

    她起身洗了把脸,自顾自的笑了一声。

    天色微光,她推门而出,看着庭院一角歪长着的三棵梅花树,此时正值正月,天隐阁山高气寒,这三棵梅花树开的正盛,玉蕊妃花,青枝点翠,暗香幽幽浮动,让人心思迷醉。

    蓝城奕正远远地坐在梅花树下,自顾自的吹箫,乌墨般的长发随意披散在墨绿色的衣衫上。清风一起,梅花瓣飘散零落,停了几瓣在他肩头。

    看见风芷凌出来,蓝城奕停下箫声,唤了一声:“芷凌姑娘,你醒了。”

    风芷凌轻轻走过去,道:“打扰您的雅兴了,请继续吧。箫声很好听。”

    蓝城奕将紫竹萧随手一旋,放在身后,道:“好听吧?这曲子名《笑忘尘》,乃我自创,有静心养神之效。既然你醒了,那我也不必再吹了。”

    “难怪我今日没有做噩梦。”风芷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原来是箫声的缘故。谢谢蓝仙师。”

    “小家伙,你总是动不动就说谢谢,不累么?”蓝城奕问。

    风芷凌道:“嗯?”

    然后静默了。她最近总是容易失神。

    她想起之前蓝城奕说,凌珑救过他,可是她迷茫中也没有问其中缘故。

    “蓝仙师,你说过,凌珑……我娘,曾经救过您。”

    “差不多吧……是的。”蓝城奕眼神里有一丝闪烁。

    差不多?救过就是救过,差不多是什么意思?风芷凌继续问:“她为什么救您?”

    蓝城奕道:“因为我曾经救过她。”

    “啊?到底,是谁救谁?”风芷凌糊涂了。

    蓝城奕随口道:“她救了我。很多年前的事情了,记不清了。”

    风芷凌大概猜到蓝城奕是不太愿意继续细说了,也不好再追问。

    “芷凌姑娘,你长的跟你娘,挺像的。”蓝城奕又冒出一句。

    “是吗?那又如何?她是她,我是我。”风芷凌不愿意跟魔界任何一个人,牵扯在一起议论。

    “你娘她,曾经是魔界第一美人。其实,应该说是三界第一美人,只是仙门正派不愿意提她罢了。”蓝城奕笑了笑,说道,“芷凌姑娘继承了她的美貌,又自有一番气质。你满身正气,当然与魔界之人是截然不同的。”

    风芷凌神色不太自然,片刻后说道:“蓝仙师,以后请您不要叫我风芷凌了。”

    “嗯?”

    风芷凌低头道:“请叫我……澜汐吧。”

    练羽凰这三个字,是一根带毒的刺,而风芷凌这三个字,是一支带毒的花。她都是不敢触碰的。

    “澜、昔?”蓝城奕念道。他摇摇头这是留念太乙门,却又不愿意面对往昔的自己吗?

    “是……潮汐的汐。”风芷凌道。

    蓝城奕爽快道:“好啊,澜、汐。那么,你也别叫我蓝仙师了?我听着总觉得很疏远啊。”

    风芷凌问道:“那如何称呼?”

    蓝城奕挑挑眉,又露出他那戏谑的神色道:“不如叫我师父?”

    “蓝仙师在说笑吧?我师父虽然已经仙逝,但他依然是我的师父。”她想了想,又接着说道,“这几天,在天隐阁劳您照顾,多有麻烦,我想,我身体已经无碍,所以,正想向您辞行。”

    蓝城奕倒是没有惊讶,只是问道:“你想好去哪里了吗?回太乙门,还是去魔界找你舅舅?”

    她听到魔界二字,眉头一皱,道:“我自然不可能去魔界找那个杀人如麻的魔头。”

    蓝城奕:“你也没有打算回太乙门,是吧。”

    “我对不起师门,无脸再回。”风芷凌黯然。

    蓝城奕:“那你何不留在天隐阁。我和你娘也算是故友,跟息鹤庭那老头和贺澜渊那小子都挺熟的,我可以收你为徒,代他们照顾你。”

    风芷凌拒绝道:“多谢蓝仙师好意,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不敢继续叨扰蓝仙师。何况,留在天隐阁,恐怕会给蓝仙师带来麻烦。”

    蓝城奕:“我这人最不怕的就是麻烦了。天隐阁隐于世外,除了我师弟,没人知道此地。你不用担心我,我厉害着呢。而且你没仙法傍身,身形又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就不怕出门在外被坏人欺负?”

    风芷凌从墙角捡了一根枯枝,以枯枝为剑,舞出一套剑法。舞毕,她勉力站稳、压平气息,道:“我大师兄之前教过我一套剑法,不必依靠内丹,只需运转气息,勤加练习虽然威力平平,但也应该可以在外自保。”

    蓝城奕看她气喘吁吁的比划完一套普通的剑法,忍住笑意,道:“你就不担心,魔界二尊之女还活着的消息或许已经传遍天下了吗?可能魔界仙界都有人在找你的下落。你现在这个样貌,恐怕不引人注意也难吧。”

    风芷凌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红发。

    蓝城奕:“留下来吧,当我的徒弟不好么?我教你炼丹、修仙法,绝不保留,一定比息鹤庭那老头教的多。”

    风芷凌道:“蓝仙师,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是……我永远只有一个师父。”

    蓝城奕道:“……那这样吧,我单方面收你为徒,你可以先不叫我师父,等跟着我修炼一些时日,觉得满意了,再叫我师父不迟,如何?”

    风芷凌肯定地说:“抱歉,蓝仙师……我永远都只是太乙门的弟子。”

    蓝城奕:“……”

    在蓝城奕的强烈挽留下,风芷凌留在了天隐阁,她既没有认蓝城奕当师父,也不让蓝城奕收她做徒弟,依旧唤他蓝仙师。

    蓝城奕出自内外兼修、内修为主的仙门大家昆山门,内修的御风、御气、御剑之术他都修成很高,而他又曾痴迷于研究外丹之术,在本门外丹基础上,四处搜罗多方外丹秘笈,通过自身领悟,竟然在外丹修炼上也颇有成就。所以,蓝城奕可谓是当今仙门中,绝少的内外兼秀的高人了。

    然而风芷凌对内修仙法心有排斥,她只肯修习外丹术。

    蓝城奕问她原因,她回答:内修只能伤人,而外丹术可以救人。

    蓝城奕反问,谁说修内丹只能伤人了?

    风芷凌无言反驳说,最后只说:我不想练。

    然而蓝城奕并不放弃继续劝她修炼仙法,只要一有机会,他就会对风芷凌提出愿意将仙法倾囊相授的意愿。

第四章 扼魂锏

    蓝城奕有三名弟子,大弟子就是柔夷,虚岁二十一,二弟子泊烟和三弟子镜秋都是少年,一个十九、一个十七。

    大概是柔夷那天的第一印象没有营造的太好,风芷凌总觉得她对自己的态度有点淡淡的,说不出来是故意疏离还是生性冷漠。但是听说自己昏迷的几天都是柔夷悉心照料、熬药喂药、换洗衣物对了,醒来那天穿的红色中衣自然也是柔夷给换的自己的衣服。

    风芷凌感激柔夷,却很难和她主动走太近,和柔夷的相处总像是在站在独木桥上看风景,内心有点发毛。

    泊烟和镜秋倒都是很好说话的人,两人都长相清秀,泊烟明朗,机敏,镜秋敦实、可爱。因此她和泊烟、镜秋的关系就更近些。

    “何首乌、白姜、牡蛎、川楝子、小茴香……各一两,香附、泔浸一宿的苍术,各二两,碾未细末,以酒煮之,和粉成丹丸,”药房内,镜秋站在药柜前,将各样药材摆在桌子上,对风芷凌说道,“澜汐师妹,此丹可治耳聋目暗,有延年益寿之效。”

    此时在一旁翻看丹书的泊烟指着书里的一条配方道:“再配上这个,七宝乌发丹,既可以乌发又能延年,澜汐师妹,说不定你吃上半年,头发就能恢复原来的样子了呢。”

    “蓝仙师说过,我这个症状恐怕要魔丹回到体内后才能解除。不过,我可以先吃吃看,就算没有用,也能当做延年益寿的补药。”风芷凌正把他们两人说的药方用毛笔记在空白的册子上,上面已经写了十几页墨迹。她记完药方,停下手中的动作道:“还有啊,我说了好多次你们不要叫我师妹了,我年纪和你们差不多,叫我澜汐就可以了。”

    泊烟、镜秋齐道:“可是师父跟我们说了,你是他的第四个、也是最后一个弟子啊。”

    风芷凌叹了口气,道:“我本就是有师傅的人,怎么能再拜他人做师傅呢?我从小就拜入太乙门,只要一天不被逐出师门,就一天还是太乙门的弟子。如果要是改认别人当师傅,岂不是成了一个背叛师门、不忠不孝的东西了?你们再叫我师妹,叫我如何自处?”

    泊烟、镜秋听她说的这么严重,一时想不到话来反驳,两人互相对望了一眼后,镜秋说道:“可是师父说……”

    “又来了……此事我一定会跟蓝仙师说清楚的。”风芷凌无奈地摇摇头,又问道,“有没有查到可以压制魔丹的丹药?”

    此时的蓝城奕,正坐在弄梅阁的梅树下吹着一曲《寒梅引》,一身红衣似火的柔夷在院子里为他舞剑助兴,搅动了满地的落红随剑气飞舞。

    忽然,蓝城奕停下了箫声,竖起了耳朵,警惕地看向了自己那间关着门的房间。

    “师父,怎么了?”柔夷的剑舞也停了下来,飞舞的梅花瓣渐渐落在地上。

    蓝城奕凝神听了片刻,似乎听到了什么异样的声音,他起身向那房间走过去。

    “你先别过来。”蓝城奕阻止了柔夷的动作,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小心地将门打开。

    伴着一阵的噬咬声,一片乌云似的鬼魅幽灵猝不及防地从打开的门缝挤了出来,蓝城奕连忙举起紫竹箫将探身而出的幽灵打回了房间,不料,还是有一只幽灵闯了出来,飞出了天隐阁。

    蓝城奕立即将房门紧紧关上,又快速地御真气将整个房间全部都隔离封印起来,然后风也似的望那只幽灵逃走的方向追去。

    片刻后,蓝城奕又回到了弄梅阁。

    “师父,是什么东西跑了?”柔夷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师父的房间为什么会跑出这么阴森古怪的东西?

    “那东西狡猾的很,我没有追上。”蓝城奕道,“没有想到,噬魂族竟然被封印在了扼魂锏内。可为什么会突然破了封印逃出来?”

    十几天前,蓝城奕救回风芷凌的那日,也带回了一把扼魂锏。

    当时他在空中远远地看到,那把扼魂锏从风芷凌体内被震出来落在一旁,他就顺手带回了天隐阁。

    他把锏就放在了弄梅阁自己的卧房内,最初几天,他对着这把锏好生研究了一番,可是没有看出什么端倪,于是便不再管它。

    没有想到,今日这锏居然开始作妖了。刚才他开门时,通体乌黑的锏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戾气,噬魂族的幽灵接二连三地从扼魂锏中涌窜了出来,不安分地想要从房间里面跑出去。

    柔夷看了一眼那只幽灵逃走的方向,不解地道:“这些幽灵就是噬魂族?为何……”

    “柔夷,你去叫澜汐过来。”蓝城奕语气中透出急促,没有理会柔夷的疑惑。

    “当时我只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从体内蹦出,扼魂锏怎么从我身体里被震出来的,我不太记得……大概是魔丹的力量吧?”风芷凌呆呆站在弄梅阁的院子内,听着蓝城奕房内越来越密集的噬咬声音,望着蓝城奕说道。

    蓝城奕陷入了深思,过了半晌,道:“现在看来,之前失踪的噬魂族是被凌霄封印在了扼魂锏内。现在魔丹已经不在你体内,恐怕扼魂锏就能伤得了你了。刚才逃出去的那一只,像是被什么吸引走的,我担心,凌霄很可能会跟着噬魂族找到这里来。”

    “你不是说过,这里除了你师弟,谁也不知道的吗?”风芷凌问道。

    蓝城奕想起他前几日刚刚吹过的牛,被问的有点无语凝噎,解释道:“是没有人知道,可若是那只幽灵真能带路,凌霄也很有可能找过来。”

    “是我把他引过来的,对不起。我早应该离开天隐阁的。”风芷凌歉疚道。

    “别想那么多,放心吧,他来就来,我有办法应付。”蓝城奕道,“他不过就是想来取回扼魂锏,我把锏给他就是。”

    “可是,你不怕他拿走扼魂锏,来对付天隐阁?”风芷凌问道,“把锏给他,那仙门又会受到威胁……”

    “他不会轻易犯我天隐阁。”蓝城奕不以为然地笑道,“至于仙门的安危,自有他们各自的掌门操心,关不上我什么事了。”

    “……”

    “不过,我担心你。当时凌霄用扼魂锏刺死了你,可是却没有办法拔出刺在你身上的这把锏,一定会对你起疑。如果让他知道你竟然死而复生,那他十有**不会放过你这个连扼魂锏都杀不死的人,可能会想尽办法消灭你这个威胁。”蓝城奕接着说道。

    “可你不是说,凌霄……是我舅舅吗?”

    “小东西,你以为凌霄跟你一样,心地善良、行事正派么?别忘了,他可是杀死息鹤庭和那么多太乙弟子的人。而且,他还杀死了你,只是你侥幸活了下来而已。”蓝城奕眼如水波、似笑非笑地看着风芷凌,这表情总是能让人迷惑,看不出到底是是嘲笑、同情还是怜惜。

    “滋滋……吱吱……”房间里的声音突然像从远方的山谷中奔袭来的山洪,越来越嘈杂翻涌。同在院子的镜秋问道:“师父,这些东西的声音,怎么越来越凶了?就好像一万只蚂蚁同时在咬什么东西似的,听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以为噬魂族是怎么来的?”蓝城奕道,“一旦被噬魂族附身,你的灵魂就会被它一点点吞噬,你感觉不到疼,却能感觉到它正占有你的身体、你的意识,你会眼睁睁看着自己慢慢成为一俱行尸走肉,成为噬魂族幽灵的一副寄生躯壳,永远无法解脱。”

    镜秋打了一个寒噤,往后退了几步,泊烟接着问道:“所以师父,噬魂族是怎么来的?”

    “改天再同你们说。”蓝城奕道,“澜汐,若是凌霄来了,你就先躲起来,我来应付他。”

    “为何要躲起来?”一个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柔夷、泊烟、镜秋和风芷凌立即抬头向四周看了看,却未见人影。

    “没想到你来的这么快。”蓝城奕懒散地笑了笑,“十多年不见,你修为果然精进不少。”

    “凌霄。”风芷凌听出了那人的声音,暗自咬牙道。

    “这小姑娘认识我?”风驰电掣之间,一个金色袍衫的高大人影落在了弄梅阁黛色的房顶上,他背着光看着院子里的几人,整个人看起来威风凛凛、森厉冷漠,浑身上下一股居高临下、不怒而威的气势;他背光而立,无法看清面容,右手负在身后,左手握着一把通体乌黑、散发着玄光的的扼魂锏,此时正被院子中央那红发红瞳的小丫头吸引,眼神里一闪而过异样的光:“你是太乙弟子?”

    “你问澜汐?她是我的小徒弟,怎么,你在太乙山杀了她姐姐,今天,又想来杀了她不成?”蓝城奕冷笑着说道。

    “她姐姐?”凌霄似乎在思索蓝城奕的话是真是假,“为什么她姐姐在太乙山,而她却在天隐阁?”

    “原本澜汐与她姐姐从小同被太乙山息鹤庭收留,只是澜汐生来体弱多病,息掌门知道我善于丹药之术,便将他托付与我,她自小便与她姐姐分开,住在了天隐阁。”蓝城奕道,“凌霄,你在太乙山怎么杀人我不管,可你别在我天隐阁胡来。”

    “原来如此。蓝阁主放心,我来天隐阁,只为了取回我的东西。东西到手,我便立即离开,绝不多做停留。”凌霄道。

    至于拿什么,凌霄只字未提,二人心知肚明。

    蓝城奕知道,凌霄来得如此之快,多半不是因为逃走的幽灵引路,很可能是循着噬魂族散发出的踪迹寻来的,或许来的半途中顺利遇到了那只幽灵,才这么快出现在此。

    “扼魂锏我留着也没有用,你拿走便是。”蓝城奕不打算与他纠缠,他倒不是怕与他翻脸,而是嫌招惹他太过麻烦。

    “蓝仙师果然与从前一样的爽快明事理。”凌霄道。

    “不过,我希望你答应我一个条件。”蓝城奕又道。

    “你说。”凌霄停下了脚步。

    “我天隐阁与魔界一向两不相犯,还请你保证,若非我邀请,以后任何魔界的人都别再出现在我天隐阁,魔界也不能骚扰我天隐阁的任何人。”

    凌霄顿了顿,答道:“好,我答应你。若天隐阁不主动犯我魔界,我魔界之人也必不会主动骚扰天隐阁的人。”

    凌霄说完,从房顶落在了弄梅阁的院子里,径直走向了那间房门,挥手破开了蓝城奕下的封印,进入了那充满着幽灵的房间,“砰”的一声用法力关上了门。

    不知道凌霄在里面做了什么动作,那些此起彼伏的噬咬声随着凌霄慢慢停止了,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凌霄出了房门,手中多一把扼魂锏,而房间内的幽灵都已然消失不见。

    凌霄出门后,果然没有打算停留,立即御气飞上了弄梅阁的房顶,准备离去。

    天隐峰的寒风侵人,凌霄身穿薄衫却毫不在意,他的袍衫一角在风中随意地飞扬着,发出清脆的布料声音。他低沉的嗓音再次响起:“蓝仙师,当时这把锏明明刺在一个小姑娘身上,怎么现在却天隐阁?”

    风芷凌被突如其来的寒风吹得有些冷,她抱着双臂,抬着头眼睛似要滴血般恨恨地盯着着凌霄。

    自始至终,她似乎都没有看清凌霄的脸。

    而凌霄的一举一动,也没有她在太乙山见的那么杀气逼人,反而对蓝城奕很客气。不管他摆出什么模样,风芷凌对他都只有仇恨。

    风芷凌知道,客气有礼只不过是他伪装表象,残暴弑杀才是他的本性。

    此时蓝城奕轻轻摆手,一件宝蓝色大氅就从房间飞了出来,稳稳地披在了风芷凌身上:“澜汐,注意防寒。”

    风芷凌被蓝城奕的披衣的动作分心,不再直盯着凌霄。她裹紧大氅,低头藏住了自己的眼神。

    “澜汐牵挂她的姐姐,托我去太乙山看望。等我赶到太乙山时,发现她姐姐已死,身上刺着这把锏。我将她姐姐的遗体并这把锏一并带回了天隐阁,现在她姐姐正葬在天隐峰的山脚下。”蓝城奕为风芷凌披上大氅,漫.不经.心的编着瞎话道,“你是澜汐的杀姐仇人,她现在恐怕一心想着取你的性命呢。”

    风芷凌一直在拼命地压制心中的怒火与恨意,若不是蓝城奕几次有意地示意她冷静,她可能已经冲出去跟凌霄拼命了。现在的她根本不是凌霄的对手,只能选择克制隐忍。

    “凌霄,你为何要杀我的亲人?”风芷凌咬牙吐出了几个字,是自然的发泄,也算是配合了蓝城奕的说辞。

    “因为她是太乙弟子。”凌霄听闻有人想要他的命,语气却毫无波澜,依旧一副居高临下的冷漠语气说道,“何况当时,是那小姑娘自己跑出来送死的。不过话说回来,就算她不自己出来送死,我也迟早会杀了她。谁叫她是太乙弟子,是仙门中人?澜汐姑娘,你比你姐姐幸运的多,你留在了天隐阁。”

    凌霄说完,脚尖一点,御气飞出了天隐阁,转眼消失不见。

    风芷凌突然精神一泄,差点瘫倒在地上。

    此刻的她,连凌霄为什么对天隐阁态度如此客气,也顾不上去想了。

第五章 契约

    魔界圣地天魔宫,天霄殿。

    “恭喜尊主顺利取回扼魂锏。”一位面貌儒雅、利落干练的黑袍男子对大殿中央坐着的凌霄行礼道,“否则,噬魂族恐怕就要失控了。”

    “蓝城奕倒是一个聪明人。”凌霄坐在天霄殿首座台上的玄色晶石龙椅上,斜靠着扶手,手中拿着两把扼魂锏,脸色似乎不太好,“第坤,你派几个人守在天隐峰附近,留意一个红头发红眼瞳、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的行踪。”

    “蓝城奕一向不与我们魔界交恶,我们也少个敌人。”第坤点头,问道,“尊主,这个十二三岁红发红瞳的小姑娘,有什么特别吗?”

    “我总觉得这个小丫头不简单。”凌霄道,“你多派些人在天隐阁附近监视,但是不要进入天隐阁,别打扰天隐阁的人,这是我和蓝城奕的约定。我身受重伤,又在天隐阁耗损真气压制噬魂族,内力大损,虽然尽力掩饰,蓝城奕也不可能完全察觉不到。如果那个时候他出手对付我,我恐怕也奈何不了他。既然他没有趁机找我麻烦,以此为条件提要求,我们也就别找他的麻烦。”

    “是,尊主。”第坤应道。

    “你速去安排吧,我先去疗伤,不要来打扰我。”凌霄说完,支起身站了起来,拿着扼魂锏出了天霄殿。

    回到了天魔宫后殿中自己的寝殿内,凌霄绕过一扇画着一只展翼飞翔、双眼如火的烛龙的木屏风,进了寝殿的内室,又来到了一面摆满木柜的石墙前,伸开手掌按在了木柜内侧一块不起眼的砖墙上,一扇石门慢慢打开,凌霄拿着两把扼魂锏,身影没入了暗黑的甬道之中。

    四方暗幽的密室中,墙壁点着几盏昏黄的烛火,映衬着凌霄蜡黄无血色的脸。

    他将两把锏摆在密室内靠墙的陈列架上,通体乌黑的锏身此时已经敛起了幽光,凌霄运气真气试探了一下扼魂锏,霎时间,扼魂锏的幽光突然膨胀,如同开了阀门一样涌出许许多多黑色幽灵,瞬间塞满了整间密室。那些幽灵通体黢黑、形状无定,只有两只红色的眼睛露出人的凶光,不停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噬咬声。

    “凌霄,你可不要违背我们的契约,若是有一次失约,后果你是知道的……”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在密室响起,准确的说,这不是一个声音,而更像是无数个幽灵同时发出的阴森和鸣,层层叠叠,充满着令人窒息压迫感。

    “放心,我知道后果。”凌霄冷冷答道。

    几个月前,他想尽办法盗取了扼魂锏,将封印在噬魂山几百年的噬魂族封印到扼魂锏中,魔化了扼魂锏,让这双锏成为他的屠仙帮凶,自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这代价便是,每月的朔望两日,他必须以自身的真元供养噬魂族,月月年年,不可一日懈怠,直到他死,或者扼魂锏断,契约才作废。

    今日正是他用真气供养噬魂族的日子,他本应在子时一过,就完成此事。可是他在太乙山遗失了一把锏,又在太乙山受了重伤,一直没能去取回那把遗失的锏,导致他无法在子夜一过就完成契约。没有想到,两把扼魂锏之间有噬魂族相通,竟然能够自己发出感应,他便顺着噬魂族的引领,来到了天隐峰附近。

    天隐阁太过隐蔽,他正在天隐阁的附近兜圈时,恰巧遇到了那只逃脱的幽灵,才顺利地进入了天隐阁。

    满屋的噬魂族似乎就是出来示威的,得到凌霄的答复后,又一齐回到了那两把锏内,密室中复归平静,看起来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凌霄似乎终于松了口气,他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按下墙上一块不起眼的石砖,打开了另一间密室的门,进去后密室门自动关闭,他便立即盘坐在蒲团上调息。

    他面前的案几上,正放着他从太乙山盗回的魔界二圣器之一神乌鼎。鼎身乃青铜所铸,鼎中间的琉璃肚上布满绿的发黑青铜雕纹,此刻正泛着通红的光,冒出浓浓的黑气。

    凌霄将神乌鼎炼出的黑色药气吸入口鼻,运化到全身,以治疗他的内伤。

    过了一个时辰,凌霄终于疗伤完毕,睁开了双眼。

    上次在太乙山,他着实伤的不轻。

    他在太乙山遇到了几件奇事,这几日来他百思不解。

    其一,便是那日攻打太乙山时,突然冒出的那个小丫头。那丫头被一锏刺穿,当场死了,可是锏身竟然无法从她身上拔出来,实在奇怪。更让他无法释怀的是,那个丫头,与他姐姐凌珑,竟有几分相似。

    其二,当时为了拿回魔界的两件圣器,他只好暂时放弃那把锏,离开灵修台去盗取两件圣器。谁知两件圣器刚得手,他就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强大煞气震到重伤,若不是离得远,或许早已即刻丧命。

    重伤之后,他未敢在太乙山久留,当即匆忙带着圣器返回魔界,那把扼魂锏也就留在了太乙山。

    魔界的几百弟子当日全都一去不回,定然是被那煞气所灭。

    其三,前几日他派人去太乙山打探,发现明明死在扼魂锏下的贺澜渊,竟然又完好地复活了,还一点伤都没有,功力也如常,以至于他更不能再对太乙门轻举妄动。

    这三件怪事,每件都让他心中不安。是他小看了太乙门,小看了贺澜渊,还是太乙门另有高人相助?

    今日天隐阁的那个小丫头,是第四件疑惑之事。她自称是太乙山那个丫头的妹妹,而扼魂锏,刚巧和她一起在天隐阁。

    凌霄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

    “姐,羽凰丫头如果不死,也该那么大了吧。”他默默自语道。

    天隐阁内,风芷凌正独自坐在炼丹房,看着丹炉的炉火出神。

    金乌逐渐西移,丹炉冒出的缕缕青烟慢慢地转变成汩汩黑烟,风芷凌却依旧在出神。

    泊烟镜秋正在寻芜阁外采摘种植的药草,柔夷正饶有兴致地厨房研究晚饭,蓝城奕正在弄梅阁的院子里看着一本《古参同契》。

    突然“嘭”的一声巨响,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蓝城奕放下书本,径直往炼丹房奔去。

    一推开炼丹房的门,蓝城奕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满屋子的浓烟和奇怪的药味,丹炉被炸的四分五裂,到处是火星和乌黑的药渣,药架倒在地上,满地狼藉,风芷凌却不见了。

    “澜汐!”蓝城奕失声喊道。

    “咳咳……我……我在这……”一个药架子动了动,风芷凌露出了一张碳焦色的脸,衣服上还有没熄灭的火头。

    蓝城奕连忙走过去,掀开了倒地的药架子,把她从火星堆里拎出来,冲出了炼丹房,给她灭了身上零星的烟火。

    “你在干嘛,炼炸.药吗?”蓝城奕没好气道,“看看能不能炸.死自己是吧?”

    柔夷已经站在了院子里,瞥了风芷凌一眼,正要说什么,泊烟和镜秋闻声也急忙赶过来了。

    镜秋盯着浓烟滚滚的炼丹房,一脸不可思议道:“澜汐,你这炼的什么仙丹妙药啊?太厉害了吧?”

    泊烟看了看浑身黑黢黢的澜汐,关切道:“是丹炉炸了?你受伤没有?”

    风芷凌眨了眨红色的眼瞳,点点头,又摇摇头,看了看自己,突然莫名其妙地傻笑起来。

    “炸傻了吧?”蓝城奕无奈道,“哪里受伤了?”

    “澜汐,你是第一个炸了天隐阁炼丹炉的人,真是奇人。”柔夷道。

    “对……不起。”风芷凌张了张嘴,感觉还能喷出烟来,她指了指炼丹房,道,“我把炼丹炉给毁了。”

    黄昏时分,风芷凌坐在梅花树下,撑着下巴,静静的望着广袤清冷的天空。

    “这么入神,研究天象呢?”蓝城奕走到她身边坐下。

    “金星合月,不详之兆。”风芷凌说完,转头看着蓝城奕,认真地问道,“你说,我会不会生来就是个不祥之人?”

    “你挺把自己当回事。”蓝城奕道,“你以为,仙魔之间发生的一切,是你一人之力所能左右的?你要是炼丹的时候再走神,恐怕我天隐阁就要不详了。”

    风芷凌不好意思的笑笑:“对不起啊,我今天确实不应该……”

    “你又不想报仇,看见凌霄却又要去生气,这是何苦。”蓝城奕道。

    “谁说我不想报仇?我恨不能杀了凌霄这个魔头,只是,没有这个能力……”风芷凌低下了头,“我真没用。”

    “自相矛盾。不练功又怎么可能杀得了凌霄报仇?不如还是乖乖跟我修炼吧,”蓝城奕轻快地旧事重提,“保证你十几年……”

    “师父和大师兄不让我修炼,自有他们的道理。”风芷凌轻声叹了一口气,“蓝仙师,我不想忤逆他们的意思。”

    “原来如此。好吧,以后我也不再劝你了。”蓝城奕起身,不知从哪里掏出那把紫竹箫,敲了敲风芷凌的头,道,“失神是炼丹大忌,弄不好就会丧命。你虽没有修炼过,但总该知道,修炼内丹之气时,要求气归真元,抱元守一,否则就会走火入魔,重者堕入魔道,再也回不了头。修习外丹也同样如此,绝非玩笑。今天这种事,千万不要再发生了。”

    “好,不敢再炸炼丹炉了,我以后会小心的。”

    “这就对了。明天记得给我把炼丹炉修好。”凌霄说完,飞身跃到了弄梅阁屋脊上,迎着一抹黄昏未尽的余光,在新月西垂的天空下,吹起了一曲撩人心肠的曲子来。

    “哎,我不知道怎么修……”风芷凌话未说完,听见箫声,便立刻安静地闭了嘴。

第六章 试丹

    风芷凌在天隐阁的日子过得平淡如流水。

    蓝城奕偶尔会和她斗嘴,会不时戏弄她,也会教她一些奇异高深的外丹炼制法;柔夷对她的态度依然若即若离,但也为她下山置办了不少衣裳物品;泊烟镜秋一直热心地替她翻阅古籍,尝试了不少治疗红发红瞳的方子,还会教她认识许多从未见过的药材和奇丹妙药。

    这日,风芷凌在炼丹房专心致志的看着丹炉的火,正炼着一味可以治疗癫狂失心症的丹药。

    这是她自己配制出来的一味丹,丹药一成,她很是欣喜,便拿给蓝城奕看。

    蓝城奕闻了闻,由衷地称赞道:“很好。你跟你娘一样聪明,澜汐。”

    蓝城奕总是不自觉的提起风芷凌的娘,每每细问又不愿多说,次数多了,风芷凌也就恍若不闻了。

    她听到蓝城奕夸她,总是高兴的,但又道:“可惜没有办法试药,怎么能知道实际效果呢?”

    “这还不简单。”蓝城奕一挑眉,轻松道,“你先吃一味使人癫狂的药,然后再吃这味丹药,不就知道效果了?”

    风芷凌点头道:“对呀!”转身就走向丹药室。

    蓝城奕连忙追着她到丹药室,见她从药架上拿出一瓶药,倒出一粒药丸就要往自己嘴里送,赶忙抓住她的手腕道:“我只是随口开个玩笑,你真吃啊。”

    风芷凌点点头:“我觉得你的办法很好。”

    蓝城奕抢过药瓶药丸,郁结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可轻易自毁?就算吃毒药之后立刻吃解药,那也与身体有损。你说你怎么这么笨。”

    风芷凌眨眨眼:“那你吃?”

    蓝城奕看了看手中的药丸,张嘴作势要放入,这次轮到风芷凌抓住了他的手腕,抢走了药瓶。

    “哈哈,你也不舍得我吃吧。”蓝城奕笑道,“放心,傻子才会自己吃毒药呢。你如果一定试药,我倒是有办法。跟我来。”

    风芷凌头戴一顶帏帽,白色的薄纱齐胸,刚好遮住了她的红发红瞳。蓝城奕牵着她的手,带着她御气飞出了天隐阁。

    从高空中俯瞰天隐阁,四周山峰仙气缭绕,白墙黛瓦的阁楼建筑在白雾中若隐若现,如同空中楼阁漂浮在渺茫的天地之间,虽不比太乙山气势磅礴,却自有一番精巧的妙处。

    “好一个隐世的仙境。”风芷凌不由感叹。

    蓝城奕闻言得意地笑了笑。

    风芷凌不会御气飞行,自然也体会不到自由乘风的惬意。但是,多年前,她的大师兄澜渊,也曾经这样带着她,绕着太乙山飞行了大半天天。

    她很小的时候,师父就跟她说,她的体质特殊,不能修练仙法。

    她本来也不在乎能不能修炼,乐得在太乙山里东闯西窜地玩耍,一会折腾的九天殿前的千年古松几乎掉光了枝丫,一会在藏书阁后院烤肉差点火烧藏书阁的珍贵古籍,一会又因为钓鱼而失足掉进了星罗池中差点被水淹死,一会又玩着不知从哪里弄的弩箭,不小心射伤了藏书阁的哑师伯。总之,她有的是办法找乐子,只是苦了整个太乙山被她搅得鸡犬不宁。

    直到有一天,七八岁的她躲在在灵修台下,看着御气修炼的师兄门,突然就出神了。

    大师兄澜渊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指指天,微笑着问她:“风师妹,你想不想从上面看看太乙山?”

    风芷凌点了点头,澜渊便牵着她的手,带着她慢慢升入空中,飞遍了太乙山的每一个角落。

    偌大的仙山上,仙雾袅袅,太乙宫宇静谧而**。

    飞来瀑气势磅礴,如仙女织就的一条霞光铺染的白练;千石壁上列着庞大的巨石阵,远看如同一幅巨大的壁画;星罗池碧水微波,水光映射着蓝天,像极一面盛放云彩的镜子;而灵修台就像一个八卦阵,稳稳立在仙雾缭绕的太乙宫正前方,九级汉白玉阶梯顶端。

    她第一次内心怦怦直跳,就是从高空中俯瞰太乙山、被这仙门第一山的景致震撼的那一刻。

    从此,她的心就永远的属于太乙山了。

    出神间,她被蓝城奕带到了一个小镇,落在一个屋顶上。

    “你看。”蓝城奕指了指不远处一段废弃的土墙。

    “一只瘸腿的狗?”风芷凌问。

    “不是,我说墙的另外一侧。”

    “哦,一个受伤的乞丐。”风芷凌道。

    “不要跟的太近,蓝城奕修为很高,别被他发现。”一个头发棕褐色、面容粗犷、五官锋利的男子对身边的伙伴轻声低语。

    “我知道,你不用老是提醒我,烦不烦。”这个伙伴是一个女子,乌黑浓密的直发束了一半在头顶,插着一支象牙色鱼骨簪,有些沉静似水的阴柔和深入骨子里的坚定。她面容看着不算年轻,也算不上成熟,长相算不上绝美,但也不算普通,若是淹没在人群中,定能一眼看出她的特别之处,但若是放在美人堆里,大概也不会太出挑。

    两人藏在路边高处的一处巨石后,离巷子有二里之遥,说话小心翼翼,几乎都是在说唇语,只发出极其细微的一点气流声音来。

    那女子转动着手中一柄造型奇特的红黑双色伞,轻声道:“火离,好不容易等到这个丫头下山,我们这次一定要抓住机会。”

    “蓝城奕一直和她形影不离,我们也无从下手啊。”这个叫火离的棕发男子手中有一条火红的长鞭,“泽芜,你别轻易出手。尊主再三叮嘱,不能惊扰蓝城奕,否则他会认为我们魔界不守信。”

    “尊主要我们守信……真是稀奇。”泽芜啧啧两声,道,“你少嗦两句行不行,我不会轻易动手的。我们要想办法把他们分开,才能乘机下毒。”

    蓝城奕带着风芷凌落在了靠着断墙、正熟睡着的那个乞丐面前。

    “你好,兄台。张嘴。”说话的功夫,蓝城奕取了一粒药,用手指轻轻一弹,把药送入那人嘴里。

    大白日之下,那人本来睡得恣意,却被蓝城奕强制打开嘴,不知道被喂了什么东西,猛地惊醒了过来,破口大骂道:“狗日的,你们给我吃了什么?!”

    “毒药。”蓝城奕道。

    “岂有此理,竟敢大白天的戏耍你爷爷,你们不要命了吗?”那人愤然起身,支楞着一条受伤的腿,满脸的横肉都抖动了起来,暴躁道:“你们到底给我吃了什么鬼东西?”

    风芷凌没有料到蓝城奕说的办法是这个,只默默回答道:“确实是毒药。”

    “……”那人愣了片刻,马上用手去扣嗓门,想要把药呕吐出来,一边吼道:“我操你二舅奶奶!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竟然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赶快把解药给我!”

    蓝城奕依旧笑道:“哟,看来你干过不少大事啊,还有人会专门派人来取你性命。不过你很幸运,我们对你的命没有兴趣。”

    那人竟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逼向他们两个:“快给老子说实话,刚才给我吃的是什么,不然,老子要你们小命!”

    他还想再说什么,忽然身子一晃,然后突然瞪大了双眼,躁狂地挥着匕首扑向风芷凌。

    不待风芷凌反应,蓝城奕轻轻将她一带,将那乞丐的匕首抢了过来,然后搂着风芷凌跃到了墙头上。

    那人失去了杀器和目标,挥舞着的张牙舞爪的双手,开始胡乱扯头发,撕衣服,疯狂嘶喊。喊叫声惊醒了另一角的那只流浪狗,那狗跟着“汪汪”叫起来。

    “狗娘养的,老子要你狗命!把解药给我,给我!”那人听见狗叫声,已经人狗不辨,一瘸一拐的向狗冲过去,喊道:“敢害我,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那狗看见一个疯子冲它扑来,吓得掉头就跑,乞丐就跟着追,僻静的小巷子里,一个瘸腿的人追着一只瘸腿的狗,场面颇为怪异。

    眼看乞丐追着瘸狗就要闯进人流往来密集的市集街道,风芷凌道:“这太残忍了。别让他闯到大街上去,到时候找不到了怎么办?”

    “放心,一个凡人而已,逃不出我的视线。”蓝城奕带着风芷凌循着乞丐逃走方向,御气飞向了那片屋顶。

    “在那里。”风芷凌指了指街角的一间铺面,道,“他跑进了一家打铁的铺子里面了,我们赶快进去把他抓出来,省的他伤人。”

    “好。”蓝城奕从房顶跃下,落在了无人的角落,以免被人看到。

    风芷凌一落地,连忙闯进了打铁铺,只见那个乞丐在里面横冲直撞,推倒满屋的木架和铁器,铺子的老板被突如其来的撒泼疯子吓了一跳,还没有反应过来,那疯子乞丐就撞破了打铁铺子的后门,窜入了另一条街道。

    风芷凌又追了出去,七拐八弯,追得她气喘吁吁,而蓝城奕不知何时没有在跟在她身后。

    “哎呀!”伴着一声吃痛的叫喊,一个衣裳破烂、满脸脏污的乞丐倒在风芷凌面前,“你撞死我了!我的腿啊,我的腿又断了……”

    “你怎么了?”风芷凌被那乞丐死死地抓住脚踝动弹不得,眼看那个疯子乞丐窜入人流中没了踪影,忙将倒地的乞丐扶起焦急问道,“你没事吧?我扶你起来。”

    “我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啊,刚刚被一个疯子撞倒,又被一个发疯的小丫头撞倒,我的腿伤看来是好不了啦,我真是出门不吉啊!”

    风芷凌把这个被自己撞翻的乞丐扶了起来,歉疚道:“大叔,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我赔你药钱吧……”

    “疯丫头啊,刚才那个疯子是你家大哥吧?你是不是在追他啊?”

    “呃……”风芷凌扶了扶帏帽,道,“我确实在追刚才那个疯子,我得赶快追上他,给他吃药,不然我怕他到处害人……”

    “我看他好像窜到前面那家蜜饯铺子里头去了……不如你进去看看吧?”

    “多谢啊,这个钱赔给你去看大夫吧,真是对不起,我先走了!”风芷凌从荷包里拿出一两碎银,递给了乞丐,赶忙往前面的蜜饯铺子里头走去。

    “这乞丐还挺热心的。”她这么想着,进了蜜饯铺子,就见蜜饯铺子的主人正拿着一条木扁担,追着发疯的乞丐一顿乱打。

    “你个死疯子,砸烂我铺面的柜子,还打翻我的蜜饯果子!敢来老娘店里撒泼耍疯,老娘今天打死你!”店主人是个女子,面容清丽,头上包着一块绛红色头巾,穿着一身褐色麻布短袄裙,看起来是个身肢柔弱的妇人,打起人来却毫不含糊。

    “店家姐姐,别打了!”风芷凌忙喊住了那老板,再打那疯子恐怕要血溅当场了。

    “你是谁?”那女子停下手,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问道。

    疯乞丐被打得皮肤青一块紫一块,蹲在角落里浑身发抖,不敢动弹。

    “我、我是个路过的大夫。”风芷凌胡诌道,“我看到有疯子在您店里发失心疯,就好奇来看看。我恰巧带着治疯病的药,不如先给他吃点药试试看?您再打就把人打死了,到时候出了人命官司,可就不妙了。”

    “小姑娘,你年纪轻轻就当大夫了啊?”那女子上下打量着头戴帏帽、一身水绿色交领长裙的风芷凌,眯着眼笑道,“真是个好姑娘,幸好你来了,不然我差点没控制住,搞出人命来。那你赶紧给他吃药吧。”

    风芷凌冲那店家老板娘点头施礼,走到疯乞丐身边,终于把今日练成的丹药从袖中拿了出来,塞了一颗进乞丐嘴里。大概是被打怕了,乞丐这时没再出什么幺蛾子,乖乖地就把药丸给吞下去了。

    “早知道他是随意拿正常人试药,就不应该跟他出来。”风芷凌站在一旁盯着乞丐的反应,心里愤愤道。

    很快的,那疯乞丐眼神慢慢地清明,神志终于清醒。他看了一眼风芷凌和站在风芷凌身后、握着一条扁担、一手叉腰的老板娘,惶恐地道:“神仙饶命!”

    “幸好,我练的丹药有用。”风芷凌内心暗自庆幸。

    “你刚才发疯,砸了我的铺子,是这位小姑娘好心肠给你吃了药,你这才好了,还不赶快多谢人家。”老板娘说道。

    那乞丐眼神里露出恐惧的神色,顾不上再多说什么,支愣着瘸腿就逃也似的出了蜜饯铺子的门。

    “哎,你得陪我的蜜饯果子钱……”老板娘往门外追了几步。

    风芷凌着急去追乞丐,忙从荷包里倒出两块碎银,对老板娘道,“他是我家医馆的病人,是我家里没有看护好他,就让我来赔您的蜜饯果子钱吧。”

    “那怎么好意思呢,”老板娘虽然嘴上推拒,却把扁担丢在了一边,伸出了手。

    风芷凌把碎银给了老板娘,转身就要走,老板娘叫住了她,用纸包了一小撮蜜枣儿、干梅子肉、蜜汁樱桃等果子递给她:“小姑娘,你花了钱,却没有吃上我家的蜜饯果子,这样吧,给你拿上这些去尝尝。”

    “不用了,多谢老板娘……”风芷凌摆手道。

    “哎,哪有小姑娘不爱吃甜滋滋的蜜饯的,不如你先尝一个,我陈三姐家的蜜饯果子,可是远近闻名的呢!”老板娘热情地拉着风芷凌的手,顺手拿起一颗蜜汁樱桃,放在风芷凌的手心里,“你尝一下就知道,我没有吹牛!”

    这三姐如此热心的推荐,风芷凌感觉如果不当着她的面尝一口,恐怕她就要举起扁担逼着自己吃下去了,于是忙接了那颗蜜汁樱桃过来,放进嘴里。

    “的确好吃!”风芷凌对老板娘道:“店家姐姐,我还有事,就先走啦。”

    “就拿着这包蜜饯吧!”店家将蜜饯硬塞给给了风芷凌。

    “那就谢谢了。”风芷凌接过那拳头大的蜜饯纸包,离开了蜜饯铺子。

    风芷凌穿过街道,绕过了打铁铺子,往刚才那条断墙的小巷走去。

    “澜汐!”蓝城奕手里拎着那个乞丐,正好也从另一条小街走了过来,两人恰巧在巷口汇合。

    “放过我吧,我错了,再也不敢了……”那乞丐被蓝城奕拎着领口,挣脱不了,不停向他求情,见到风芷凌,忙转向她道,“神仙,女神仙,求您放我一条生路……”

    “你怎么跑这那么快,转眼就没影了?”蓝城奕问道。

    “我一直在追他啊,”风芷凌指了指乞丐,“刚才是谁吹的牛,说他肯定逃不出你的视线的?他刚才到处闯进别人的店铺里打砸东西,差点被一家蜜饯铺子的老板娘给打死了,还好我及时赶到,给他吃了我炼制的解药,谁知道他一清醒过来就又立刻跑了。”

    “这里人多眼杂,我不便施法术,刚才-被一辆马车队给挡住了路,才让这家伙给溜走了,现在不是抓回来了?”蓝城奕笑道,“我说的不错,你看,你炼制的解药很有用嘛。”

    风芷凌道:“是有用,不过,以后咱们还是不要拿人人试药了。”

    “那要看是什么丹药了,”蓝城奕道,“你手里拿的什么?”

    “刚才他闯进一家蜜饯铺子里,打翻人家的柜子和果子,我替他赔了银子,店家就给我一点蜜饯果子尝尝。味道不错的,你尝尝?”风芷凌将手中的小包蜜饯果子递到蓝城奕面前。

    “喜欢的话,再去多买些带回天隐阁慢慢吃。”蓝城奕本不想吃,但风芷凌一直举着,他就随意拿了一颗干梅子肉。

    “刚才那老板娘可真够厉害的,竟然敢把一个发疯的男子打得不敢动弹,真是个勇猛之人。”风芷凌说着,塞了一颗蜜汁樱桃到嘴里。

    “难怪你能把解药喂给他,原来是有母夜叉帮你。”蓝城奕欲将那干梅子肉送入口中,临到嘴边时,突然停住,又将风芷凌手中正往嘴里送的一颗蜜汁樱桃也给抢了过来,仔细地放在鼻子前闻了闻。

    “干嘛抢我手里的,想吃这些都给你,想要的话我们再去陈三姐铺子里买啊。”风芷凌纳闷道。

    “这蜜饯有毒。”蓝城奕脸色立刻暗了下来,立即抓过风芷凌的手腕,伸出三指腹替她把脉。

    “怎么会这样?”蓝城奕眉头皱了起来,疑惑地看了一眼风芷凌,“快带我去那间铺子。”

    蓝城奕拖着乞丐,跟着风芷凌急匆匆返回蜜饯铺子门口,却发现铺子已经关了门。再问周边的邻居,他们都道陈三姐今日有事提前关门了。

    “哼,果然有鬼。”蓝城奕道,“先用马车队挡住我的路,再把你引到蜜饯铺,看来,是早就盯上我们了。是我大意了,竟然没有发现有人跟踪。”

    “怎么了?”风芷凌问道。

    “先回去再说。”蓝城奕一个手刀下去,直接把乞丐打晕了,然后立即带着风芷凌和乞丐一起回了天隐阁。

第七章 反计

    “这蜜饯你吃了多少?”蓝城奕把昏迷的乞丐丢在弄梅阁的院子里,又拿走了风芷凌手中的蜜饯,留下了一颗,将剩下所有的蜜饯都塞进了乞丐口中,运真气让他把蜜饯吞了下去。

    “大概三四颗吧……”风芷凌见蓝城奕一路不苟言笑,知道他这回应该不是开玩笑,她看着蓝城奕手中仅有的一颗蜜饯道:“你说这些蜜饯有毒?可是那个陈三姐为什么要害我?而且……我现在好像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

    “我刚才替你把脉,又观察你的体征,确实没有中毒症状。但是,这蜜饯有毒是肯定的。”蓝城奕指了指乞丐,道,“所以我把蜜饯都给这家伙吃了。”

    “那这种毒,你有解药吗?”风芷凌问道。

    “没有。”

    “你没有解药,还给这乞丐吃有毒的蜜饯,你这不是……”

    “放心,我猜他不会死。”蓝城奕道,“要是死了,就当做替天行道吧。”

    “……”

    “下毒的人应该不是什么陈三姐。”蓝城奕道,“我想了一路,只想到一种可能。”

    “是什么?”风芷凌问道。

    “话说,澜汐,你从前在太乙山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吧?”蓝城奕端出一副戏谑的神情,将仅剩的那颗蜜饯放在鼻子前细细地闻了闻。

    “我整日在太乙山里,也就随着师兄们下山出过一次远门,要说得罪人,”风芷凌眼神有些黯淡,“我大概是得罪了整个太乙山吧。”

    “放心,太乙山就算要对付你,也不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况且,”蓝城奕将蜜饯握在手心,道,“凡人的毒.药我不会放在眼里,仙门的毒我全都一清二楚,很明显,这蜜饯的毒不是这两类。”

    “你的意思是,魔界?”风芷凌道,“凌霄他想杀我?”

    “是想杀你还是别有用心,待会儿就知道了。”蓝城奕看着昏迷不醒的乞丐。

    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那乞丐突然惊醒,一眼看到了站在旁边的蓝城奕和风芷凌,打着哭腔嚷道:“我的手,我的脚,怎么没有了!你们又对我做了什么?”

    “你的手脚都好好的待在你身上呢。”蓝城奕替乞丐把了脉,又按了一下他的四肢,道,“你动一下试试看。”

    那乞丐连扭头都有点艰难,他斜眼用余光瞥见了自己的手脚果然还在,嗫嚅着问道:“我动不了……”

    “看来症状应该是四肢麻痹,不能动弹。”蓝城奕总结道。

    “那我……”风芷凌。

    “扼魂锏刺不死你,是有魔丹护着,可现在连神乌鼎的毒也毒不了你,这真是有意思了。”蓝城奕盯着风芷凌上下打量着,让风芷凌感觉自己就像一株待采的奇花异草,“看来练明煊和凌珑,养出了一个浑身是宝的女儿出来。”

    风芷凌道:“我宁愿自己是一个一无是处的普通人。蓝仙师,你再盯着我看,我就觉得你要把我剁了去炼丹药了。我们还是说说这乞丐,他现在被你喂了毒,我们怎么给他弄解药?找凌霄要吗?”

    “我可舍不得拿你当药引,”蓝城奕挑起眉眼,勾起嘴角,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解药此刻就在山下。”

    “你说他们潜伏在天隐峰?凌霄不是和你有约定,不闯天隐阁、不伤天隐阁的弟子吗?”风芷凌道。

    “你又愿意拜我为师啦?”蓝城奕盯着风芷凌道,“他其实也不算违约,既没有进天隐阁,也没有伤天隐阁的人,你可是他的外甥女。”

    “……”

    “我们做点小手脚,去会会他们。”蓝城奕道,“只不过,你要暂时受点小罪,你可愿意?”

    “泽芜,我扮的乞丐不错吧?那小丫头被我骗得一愣一愣的,看来,我真的很有这方面的天赋呢。”说话的,正是在小镇街上被风芷凌撞翻的乞丐,真实身份乃是多日来潜伏天隐阁附近的棕发男子魔界火魔使,火离。

    “厉害厉害,我看我们的火魔使,与生俱来就有乞丐的气质,你要是混迹在丐帮,怎么着也能混出个长老当当的。”泽芜好不走心地敷衍道。她正是“陈三姐”蜜饯铺子里头的老板娘。

    两人此时已经恢复了各自的装束,窝在天隐峰下的山谷里,警惕地盯着四周的动静。

    “你的扮相也不错,不比我差。”火离靠在斜坡上的杂草堆里,看了一眼坐在在旁边一棵大松树枝丫上的泽芜。

    “刚才他们把那个乞丐也给带回去了,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泽芜晃着一只垂在半空中的腿,思索道。

    “大概是抓回去试丹吧,不然每次试丹都要下山找人,多不方便。”火离道。

    “如果这样的话,那小丫头就更不会随便出天隐阁了,对我们不利啊。”泽芜道。

    “尊主让我们试试看那小丫头能不能自己化解神乌鼎的毒,我们今天已经顺利下手了,这次若能试出来,那我们以后应该就不用再跟踪她了。”火离道。

    “有动静。”泽芜示意火离噤声。

    “没有想到,堂堂魔界尊主,说话竟如此不讲信用。”

    泽芜和火离闻声都迅速起身一跃而起,背靠背站在草从中四周寻找声音的来处。

    一身墨绿色长衫的蓝城奕悄无声息地从天而降,轻飘飘落在了斜坡上一颗大松树的顶端。他右手环抱着看起来浑身僵直的风芷凌,似笑似怒的看着火离和泽芜二人。那松树枝丫虽然承载着两人的重量,却未有一丝一毫的弯曲。

    “正是他们两个,一个扮成乞丐,骗我进了蜜饯铺子,一个扮成老板娘,给了我有毒的蜜饯果子。”风芷凌低声对蓝城奕说道。

    蓝城奕微微点头,道:“两位,我倒是想问问,我天隐阁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们凌尊主,非得派人日夜守在我天隐峰脚下,还千方百计地给我的弟子下神乌鼎的毒?”

    “被发现了,怎么办?”火离极其小声地对泽芜说道。

    “阁下定是天隐阁蓝阁主了,闻名不如见面,蓝阁主果然气宇非凡。”泽芜拱手施礼道,“此事是个误会,是我们两个认错了人,误伤了天隐阁的弟子,因此才特意来这里,准备面见蓝阁主,向您致歉。”

    “是啊,蓝阁主,这绝对不是我们尊主的意思,现在我们就可以把解药奉上,还请蓝阁主不要生气,别伤了魔界与天隐阁之间的和气。”火离便从善如流地跟着道歉,他明白泽芜的意思打死不承认是故意下毒。

    “误会啊?”蓝城奕的声音轻飘飘地落在两人的耳朵里,“好,那就算是误会吧。烦请二位尽快将解药相赐,我的小徒弟现在四肢动弹不得,我看着心疼得很。”

    “请蓝阁主让澜汐姑娘离我们近些,我们看看她的毒性有多重,才方便给解药。”泽芜道。

    蓝城奕极不情愿地从树顶上轻轻落地,火离和泽芜便走近前去查看。

    “停。”两人距离两丈远时,蓝城奕伸手拦住他们,“两位一看就是天魔宫的高手,这么远也能看清楚了吧,我们还是不要离太近得好。”

    火离和泽芜面露尴尬之色,知道蓝城奕是不信任他们二人,只好点头答应,站在二丈外观察风芷凌的神色。

    “看来真的中毒了。”火离用唇语对泽芜说道。

    泽芜从乾坤袖中取出了一个红色小药瓶,掷给了蓝城奕,道:“蓝阁主,解药奉上,每日一粒,三日后毒即可解。”

    “多谢。请问两位如何称呼?看两位手中的兵器,莫不是火魔使火离、水魔使泽芜两位尊驾?”蓝城奕接过药瓶问道。

    火离状似无意地摸了一下腰中那条火红色的火龙鞭,道:“不敢,我们……”

    泽芜瞪了火离一眼,打断道:“我们两个无名小辈,不足挂蓝阁主玉齿。此事是我二人行事不当,误伤了蓝阁主的爱徒,还请蓝阁主高抬贵手,别向我们尊主提起此事,若是尊主知道我们竟敢对天隐阁不敬,我二人定逃不过一顿狠狠责罚。”

    “我懂,一切都是误会嘛。”蓝城奕点了点头,手中却突然掷出了两枚梧桐子大的弹丸,毫无预兆地落在了火离与泽芜面前,紧接着响起了“砰砰”两声,一阵火雷烟雾四溅,地上被炸出了两个巨大的黄土窟窿。

    “咳咳……蓝、咳,阁主,你……”火离泽芜的反应不可谓不快,躲避也不可谓不及,可仍然被飞蹦的沙土烟尘呛了一身。

    “对不起,刚才只是一个小小的误会。”蓝城奕御气回到了大松树顶端,靠在蓝城奕怀中、四肢僵硬地风芷凌看着那二人此时的狼狈模样,没憋住笑出声来。

    “二位,后会有期。”

    蓝城奕扶着风芷凌回到天隐阁,到弄梅阁的院子里把火离泽芜二人给的解药喂那乞丐吃了,将风芷凌放在她卧房的床榻上,又到丹药房取了一瓶解药,给风芷凌服下一粒,然后坐在一旁静静地等着她的毒性化解。

    “他们应该没有发现,我不是中了他们下的毒吧?”风芷凌问道。

    “封骨散的中毒症状与那乞丐的中毒症状极为相似,若不是仔细号脉查看,一般人是看不出的。”蓝城奕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没有知觉。”风芷凌道。

    蓝城奕在床榻边坐下,伸手替她按揉手臂。

    “别担心,我帮你按揉一下,很快就能恢复。”蓝城奕慢慢地从风芷凌的肩膀,到手臂,然后是手指,五根手指每根都细细地按揉了一遍,按完左手换右手,动作耐心而又温柔。“没有想到神乌鼎的毒对你无效,天隐阁的药却对你有用。”

    “蓝仙师,凌霄为什么要给我下毒?”风芷凌躺在床上问道,“他发现我是太乙山弟子的身份了吗?”

    “或许他还只是怀疑,所以才想下毒试探。”蓝城奕道,“若你中了神乌鼎的毒之后没有任何反应,那他就知道你身上有可以化解神乌鼎毒的东西,也可能会直接怀疑你就是他杀死的风芷凌死而复生。”

    “他会怀疑我是练羽凰吗?”

    “我现在也猜不准。你五岁就和他分开,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容貌和五岁的时候已经大不相同,他未必还能记得你的样子。更何况,你和你娘长的也不十分相似。”蓝城奕开始替风芷凌按揉双腿,指腹游走在她双腿的每一处经络和穴位处,看起来漫不经心却准确有力。“但是,若换做是我,定然是认得出的。”

    “既然你都能认出,那他是我舅舅,若我从小与他生活在一起,那他定然也认得出……”风芷凌的双腿传来阵阵胀麻,她见蓝城奕的手慢慢移到了大腿上,忙说道:“那个,我好多了,不如你先去看看外面那乞丐怎么样了?”

    “要不,你跟凌霄相认算了?”蓝城奕停下动作,道,“若你跟他回魔界,我想他也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我绝不可能跟凌霄回魔界。”风芷凌道,“若是你不想让我继续留在天隐阁了,我随时可以走的。”

    “不想回魔界就算了。”蓝城奕好似暗自松了口气,面色柔和地凑到风芷凌面前,捏了捏她的脸蛋,道:“我不是说过,你想在天隐阁待多久都行的么?”

    “我去外面看看那乞丐。”蓝城奕站了起来,开门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风芷凌在房内听见蓝城奕在外面唤了两声泊烟镜秋,对他们交代了些什么。

    风芷凌的四肢逐渐有了感知,她动动腰肢靠近床沿,慢慢将左腿挪下床,又努力将右腿挪下床,试图用手支撑着坐起来,然后,只听见扑通一声闷响

第八章 毒瘟疫

    风芷凌五体投地,摔趴在地上。

    “干嘛行这么大礼啊,”蓝城奕刚巧进门,看到俯身趴在地上的风芷凌,笑道,“这还没到过年呢。”

    “外面那家伙没事了。”蓝城奕将风芷凌扶起来,替她拍掉身上的灰尘,扶她在床边坐下,“我已经让泊烟镜秋把他送走了。”

    半个时辰后,风芷凌的封骨散毒完全解了,她回问丹阁,又按药方炼制了一瓶散风丸,贴好标签,放在丹药房的药柜里。

    泊烟镜秋二人将那乞丐送走之后,约一个时辰后赶回了天隐阁,却又带回了另一个人。

    此人蓬头垢面,皮肤从手掌开始发黑,蔓延到脖子处,现在正被打晕了,躺在弄梅阁的地上。

    “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这么多管闲事了。”蓝城奕看了一眼那人,放下了手中正在看着的那本《古参同契》,对泊烟镜秋道。

    “师父,我和镜秋本来将那人放下后就打算立刻回天隐阁的,没想到在路上遇见了这个人,他中的毒奇怪的很,我们都未曾见过。师父不是说,凌霄派人给澜汐下毒,我们担心这个人也是中了神乌鼎的毒,因此带来给师父看看。”泊烟道。

    “把他弄醒看看。”蓝城奕道。

    镜秋用手按了一下那人的额头,那人猛地睁开双眼,露出狰狞的表情,张嘴就往镜秋咬去。镜秋往后躲开,那人从地上跳起来,追着镜秋猛扑,镜秋躲到了泊烟身后,那人又扑向泊烟。泊烟忙躲到蓝城奕身后,那人龇牙咧嘴的就要扑向蓝城奕。

    蓝城奕一脚把那人踢开,那人被踢到在地,但西湖不知道痛,抓起院子里的石凳就往地上摔,摔了几次后,石凳被磕成了两半,那人又举起板半块石凳往蓝城奕他们三人砸去。蓝城奕手掌一挥,半边石凳飞到院子的一角,那人又扑向了院子里那三颗梅花树,开始疯狂的去撕咬,捶打。

    “梅花树可不能让你乱动。”蓝城奕挑起一颗碎石子,用手指弹向那人,那人立即倒在地上,满口牙齿都渗出了血,双手和脸上因为刚才的一番折腾而血迹斑斑,更可怕的是,他的血迹竟然是发黑的。

    “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他的血是黑色的?”风芷凌此时从问丹阁过来,眼看见着那人发疯然后被打晕,走过去看了一眼,问道,“你们给他喂毒了?”

    “不是的,澜汐,我们在山下遇到他的时候,他就是这样子了。”镜秋道。

    “今天真是热闹。”蓝城奕走到那人身边,查看了那人乌黑的皮肤,又翻了翻那人眼皮,观察了片刻,对风芷凌道:“澜汐,你把你今天练好的散风丸给他服下试试看。”

    给那人服下散风丸后,蓝城奕解开那人定穴,那人猛吸一口气,慌乱道:“我不想死,救命!”

    经过一番询问后,几个人大致明白了事情的起因。

    原来此人是从桐安城的居民,昨夜刚从城中偷跑出来的。

    桐安城近来不知为何突然开始流传一种瘟疫,这种瘟疫症状最初是肤色开始发乌,慢慢的蔓及全身,接着人就会发疯,变得六亲不识、见人就咬,等到后期就会浑身变黑,最后口吐黑血而死。发病的周期快则半个时辰,慢则三五天,而且一旦被感染者咬过,也会被传染。

    桐安城如今已经被官兵封城,这人因为怕死,就想尽办法从城里逃了出来,却没有想到自己已经感染了瘟疫,天亮后瘟疫发作,后来被泊烟镜秋碰上了。

    “原来是瘟疫,”风芷凌眉头紧锁,问蓝城奕道:“蓝仙师见过这种瘟疫吗?”

    蓝城奕摇摇头,道:“未曾见过。”

    “我想去看看。”风芷凌道。

    蓝城奕道:“澜汐,这瘟疫如此可怕,你没有法术,不担心被传染吗?”

    风芷凌自然地答道:“不是有你们吗?”

    “我们可没说要去。”蓝城奕转身离开,回到院子中间的石凳上坐着,继续看他的书。

    风芷凌知道他平时言行不羁,一向就是一副天下兴衰与我何干、天下人生死与我何苦的样子,恨不得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处事道理作为天隐阁格言,平时见了富贵人家要去骗上一骗,心情无聊时捉弄人的事情倒是挺在行,救人的事情倒是少见他做。

    但是此事非同小可,桐安城全城瘟疫,已经严重到封城的地步,事关一城人的性命,恐怕一个不小心还会蔓延得更广。

    风芷凌没有想到蓝城奕竟是如此态度,心有不悦,说道:“现在桐安城瘟疫这么严重,我们怎么能坐视不管呢?刚才我给这人服用的散风丸,只是暂时压制了他的癫狂症状,可是他身上的毒性却完全没有解。你若不去,我定然是解决不了的……”

    “嗯,有道理,”蓝城奕道,“那你也别去了,全城瘟疫啊,万一被感染了怎么办。”

    “你是说真的吗?”风芷凌道,“蓝仙师,此事事关桐安城十几万老百姓的性命,你怎么能置之不理?”

    “当然。”蓝城奕点点头。“这世上今日死明日活的事情千千万,每件我都去操心的话,岂不活的太累。何况,我与这桐安城的人非亲非故,也没有治疗这瘟疫的灵丹妙药,何必要跑到桐安城去平白无故的浪费自己的力气呢。”

    风芷凌见他既不讲道理也不讲人情,满嘴歪理,很是生气,却不好发出来,毕竟如果他不去,自己对那瘟疫也束手无策,只好哄他道:“蓝仙师,算我求求您,我替桐安县的老百姓求您救他们一命……陪我一起去桐安县,好不好?”

    泊烟镜秋眼巴巴望着蓝城奕,柔夷在一旁抱着手冷冷看着。

    “若是你能答应我一件事,我便陪你一起去。”蓝城奕眯着眼道。

    “好,”风芷凌见他松口,答应道,“除了让我拜您为师,其他的都可以答应。”

    “好啊,你说的。等我想起什么事的时候再告诉你,到时候你可不许赖。”蓝城奕道。

    “行,那我们赶紧走吧!”风芷凌道。

    蓝城奕放下手里的书,对风芷凌道:“提前说好,这瘟疫我可未必能治得了。到时候你答应我的事情还是要作数的哦。”

    “蓝仙师修为高深,只要不是神乌鼎的毒,定然都难不倒你的。”风芷凌笑道。

    "走吧!”蓝城奕拉着风芷凌,对泊烟静秋道:“你们两个也一起,再叫上柔夷,把这黑鬼也带上。”

    镜秋扶起那患者,泊烟叫来柔夷,风芷凌依旧带上白色绢纱的帏帽,几人御气飞行,出了天隐阁,不多时,便来到桐安城上空。

    桐安城本是个宁静安稳的古城,人口有十二三万,而现在却变成了一个阴森的囚城全城戒严,城门紧封,门外有不少重兵把守,无人进出。

    城内街道上也没什么人影,空荡荡的有点肃杀之气。

    几人在一处无人的街道上落下,四处看了看,试图找个人来询问一下情况,可是好不容易看到有个人,见到他们也远远的就躲开了。因为不便对平民施法,也就不好随便强迫一两个人过来。

    他们来到一户人家门口,敲了敲门,向里面喊道:“有人吗?我们是来治病的大夫,麻烦开一下门!”无人应答。

    再敲一家,倒是有从门缝里回话了:“我们家里没有病人,你们不要再来了!”

    “你们快走快走!”“不要再来敲门了!”

    ……

    柔夷边走边说道:“这些人是怎么回事?我们又不是鬼,干嘛那么怕我们?”

    泊烟贫嘴道:“师姐,如果你是鬼,也一定是好看又招人喜欢的美女鬼。”

    蓝城奕一听,也问道:“那你师父我呢?”

    泊烟回道:“师父若是鬼,自然是世上最俊美、最有风流气度的鬼王。”

    蓝城奕满意地收下这番吹捧。

    镜秋也跟着问道:“师兄,那我呢?”

    “你一定是最傻最呆的小野鬼。”泊烟调侃道。

    镜秋噘着嘴表示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转而问道:“那澜汐呢?”

    风芷凌心想,这些人害怕的应该是其他什么东西。她漫不经心地听着这几人幼稚地胡说八道,泊烟正答道:“澜汐呀……”

    这时,他们经过一个小窄巷,正准备敲一户人家的门,对面有一户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从门缝内探出了一颗脑袋。那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长得矮小可怜,穿着一身脏兮兮满是补丁的衣服,脸上半蒙着纱布,两个眼睛倒是有神的,他有点羞涩的看着风芷凌一行人,欲言又止。

    风芷凌连忙走过去问道:“小弟弟,我们是来治病的大夫,你能不能跟我们说说这城里的瘟疫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就像是会吃人、也会哄得人忘了自己是谁的收魂鬼。”泊烟说完了下半句,可惜只有风芷凌没有听见。

    那门缝少年看了眼镜秋扶着的昏迷的患者,半晌道:“这城里很危险,大家都不敢出门了你们是外地人吧?千万不要再到处乱走了,不然随时都可能会被传染的。还有,那个人已经被传染了,你们离他远一点。”

    “放心,他的病暂时被我们制住了。”风芷凌道,“你知道那些瘟疫病人都在哪里吗?我们想去看看。”

    那少年这才稍微放下戒心,道:“那些发病的人,都关在城北的城隍庙里头。好多大夫都在治病的过程中被感染了,现在城里都没有正常的大夫了。你们还敢去?”

    “我们可不是一般的乡下郎中。”蓝城奕轻摇着扇子,不知何时站在了风芷凌身后,凑过去对那少年故作神秘道:“我们是神仙。”

    门缝少年大概是第一次听见别人介绍自己是神仙,半信半疑,但见这几个人仙风道骨,风姿确实与常人不同,便往右指了指,道:“那城隍庙从这条巷子往右走,走到尽头再左拐,然后在第一个路口右拐,再沿着路转到一条小巷子,然后在再左拐,往前再行走约小半刻钟,在路右侧就是了。”

    风芷凌听他说完路线,一脸茫然,笑着问道:“呃……小弟弟,你可否为我们引路?”

    少年犹豫了半晌,终于带着一种赴死的勇气,点了点头。一行人就跟着他往城隍庙走去。

    “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风芷凌问道。

    “大家都叫我木头。”少年道。

    “木头是小名吧?你爹娘没给你取大名吗?”风芷凌问。

    “我小时候爹娘就去世了。”

    原来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风芷凌生起一丝怜悯,又问:“你脸上的纱布是怎么回事?”

    木头愣了愣,便把自己人生的坎坷遭遇简明扼要地对风芷凌讲述了一遍。

    原来木头从小便被卖入一个富贵人家当最低等的奴仆,几年后因为被冤枉偷盗,就被那富贵人家赶了出来,在街头流浪,没多久被一个道观收留,过了一段安生的日子,可惜后来道观失火,他又被冤枉是凶手,就被赶出了道观。后来就到一个商户家里做工,却遇上了这次瘟疫,商户全家都发瘟疫,死的死,疯的疯了,幸而那个商户为长工们租了一间小屋,租期未到,他还能有个暂时的委身之地。而脸上的伤正是在道观的大火中不小心烧伤的。

    风芷凌心想这小孩身世也太曲折凄惨了,自己与他相比,简直不知道有多幸运。但是他自己倒是满脸冷静沉着,并没有显露出多少自怨自艾的神色,教她不由得欣赏起来。

    蓝城奕并没有和小脏孩聊天的兴致,他一路上就像个游山玩水的公子,观赏着沿路的风景。城中有些水边植着一些柳树,此时正是柳絮纷飞的季节,只见四周飘着漫天轻盈的飞絮,如同下雪一样。

    蓝城奕看着一片柳絮在空中打了几个旋,轻飘飘的落在了风芷凌的肩上。他伸手去抓那片柳絮,刚要触到风芷凌的背,她像有感应似的回头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

    蓝城奕心头一紧,柳絮没有被抓住,飘到了风芷凌的手背上。

    “别动”蓝城奕抓住风芷凌的手腕,“有片柳絮。”

    风芷凌看到了手背上那轻盈的柳絮,一把抓在手里,打开掌心轻轻一吹,让它飘走了。

    “蓝仙长,您可真有闲情雅致。”风芷凌无奈地说道。

    蓝城奕正要说话,此时木头说道:“城隍庙就在前面那里了,你们自己过去吧。”

    风芷凌往路口看去,那城隍庙高墙厚门,大门从外面用好几把大铁锁封锁死了,但也关不住里面传出来的凄厉叫声。她正要对蓝城奕说话,只见他往前走去,轻身一跃,站在了城隍庙的墙头上。

    木头兀自睁大了双眼,发出一声惊叹,又见身穿红衣的柔夷也飘飘然踏上了墙头,那一双身影,一娇红一暗绿,正如神仙眷侣一般。

    “绿衣姐姐,你们,真的是神仙吗?”木头呆呆地问风芷凌:“真的可以治好我们城里的瘟疫吗?”

    风芷凌笑道:“他们四位是很厉害的道长,我呢,就只是和你一样的凡人,会一些治病配丹的粗浅功夫而已。”

    “姐姐既然这么说,那一定是有办法治瘟疫的了。”木头满眼带着兴奋的希望。

    风芷凌对蓝城奕喊道:“蓝仙师,带我过去看看吧!”

    蓝城奕回头对风芷凌道:“里面的情况不太妙,你还是不要进去的好。我跟柔夷先去看看,你们几个在外面等我们。”

    风芷凌当然不同意,喊道:“你要是不带我进去,我就自己爬进去。”

    蓝城奕拿她没有办法,只好跃下墙头带上她,对余下几人道:“你们先在外面等着。”

    一落入院中,风芷凌就明白为什么蓝城奕不让她进来了。

第九章 桐安城

    满院通体乌黑的尸体,每俱尸体都有被撕咬的痕迹,皮肤从撕咬破烂处开始溃烂、长蛆,各种蝇虫嗡嗡乱飞,到处散发着腐烂的、令人作呕的气味。这场景实在令人不适。

    风芷凌忍不住想要呕吐。

    这时有几个活着的人双眼如野兽般盯过来,见到他们就猛扑过去,张嘴就咬。

    风芷凌忙举手去挡,蓝城奕抢步上前,扇子轻轻一挥,把那些人挡出了几丈外,又用仙法结出一个气环,将三人与外界隔离开来。

    “怎么样,后悔进来了吧?”蓝城奕轻轻拍拍风芷凌的背,想让她好受些。

    “我没事,呕……”风芷凌忍住干呕,道,“我们、先、先去里面看看……”

    几人小心地穿过院子,进了正殿的门,一股更浓烈的腐朽臭味扑面而来,里面的死人也更密集,上至七八十的老人,下至不足月的婴孩,全部横七竖八,尸体没有一俱完好的。也有活着的人,有的已经奄奄一息,身上好几处破烂的伤口流着红黑色的血液,还有十几个活着的神色癫狂,正在相互撕咬追逐,见到进来了三个新鲜的活人,无一列外的全部扑将过来,还好被气环阻挡在外,只能满脸不甘心的绕着他们转。

    庙里的神像已经倒在地上,供桌供盘、功德箱等等全部破烂不堪,各种黄的红的神像盖布都被黑色的血染的看不清原来的颜色了。

    “这……”柔夷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她结结巴巴地说道,“这也太可怕了……”

    风芷凌终于没有忍住,突然拔脚冲出殿外,在墙角吐了出来。

    蓝城奕跟过去,递给他一方丝帕,道:“比我想象的要严重很多。我怀疑,那些关门闭户的百姓家里,也有人已经开始中毒了,但是因为害怕被送到这里,所以不敢见人,不敢让其他人知道。”

    风芷凌接过手帕,擦了擦嘴,蓝城奕却瞥见了她右手背的颜色有异样,忙一把抓住她手腕,问道:“你的手,怎么回事?”

    柔夷闻声走了过来,看了眼风芷凌的手背,有一大片发乌的颜色。

    三人的脸色蓦地沉下来。

    “我没事。”风芷凌拿出那瓶散风丸,对蓝城奕道:“赶紧把这瓶药给那些发病的人服下,或许能减缓他们的癫狂症状。”

    蓝城奕接过药瓶,递给柔夷,示意她去办。柔夷也不迟疑,立即打开药瓶,将药丸一粒粒送入周边那些张牙五爪的人口中。不多时,那几十个发狂的人果然渐渐安静下来。

    “是柳絮。”蓝城奕反应过来,懊恼道:“刚才我见那片柳絮有些不妥,好像是中心发黑,本想阻止你去碰他,却还是没有来得及。”

    原来他刚才是察觉异样,真的想抓住那些柳絮?看来是我误会他的意思了。

    “我们赶快去告诉泊烟镜秋和木头他们,提醒桐安城的百姓。”风芷凌马上道。

    三人飞回院外,蓝城奕对守在外面的几人道:“柳絮有毒,你们千万要小心,不能接触。”

    木头看了看四周,吓得双腿一夹,浑身紧绷,不敢再乱动,瑟缩地问道:“神仙哥哥,里面的人,都死了吗?”

    蓝城奕随口道:“还没有死完呢。”

    风芷凌解释道:“里面还有十几个活着的人,刚才这两位神仙已经给那些人吃了药丸,现在他们都暂时镇定下来了。你听,喊叫的声音也没有了。”

    木头眼睛一亮,吞吐地问道:“是吗?那姐姐能不能……救一救我的朋友……他就跟我住在一起,昨天晚上刚发病的……”

    几人回到了木头的小屋,见到了他的朋友,也是个十来岁的小少年,已经全身发乌,被粗绳子紧紧绑在床板上,正在神志不清的发狂。

    木头解释道:“是他自己让我绑住他的,他说他不想被送到城隍庙去……元宝,我是木头呀!你醒醒!我找到神仙来救你了!你看看我呀!”元宝被木头按住不动,一会疑惑,一会失神。

    木头回头满脸无助地看着风芷凌,道:“神仙姐姐,救救元宝吧!”

    柔夷喂了一粒散风丸给元宝,木头感激涕零:“谢谢神仙姐姐!谢谢!”

    柔夷淡淡地指了指风芷凌,道:“不用谢我,这药丸是这个绿衣服的姐姐的。”

    木头见元宝冷静下来了,很是欣喜,转身对风芷凌说道:“今日神仙姐姐救了我的朋友,我以后一定会报答姐姐的恩情。”

    风芷凌却没有兴奋的神情,她轻声说道:“木头,你叫我澜汐姐姐就好。你先不用感谢的太早,这个药丸到底能不能根治这个瘟疫,我也没有完全的把握。所以,我们还是要去找到真正的解毒方法。”

    小小的屋子进来几个人,显得很是拥挤,泊烟把那病瘸子放在墙边歪坐着,蓝城奕则道:“我先出去看看。柔夷,你跟我一起过来。”

    柔夷把药瓶递给风芷凌,道:“你自己先服一粒吧。”

    风芷凌接过药瓶,柔夷和蓝城奕转身出了门。

    她看了看了药瓶,里面只有十几粒药了。

    她把药瓶递给木头,说道:“木头,你听我说。现在还有很多的人跟元宝一样,在家里发病了,因为害怕去城隍庙,所以不敢让别人知道。这个,是刚才给元宝吃的解药,我现在想拜托你一件事情,你能帮我吗?”

    木头一脸严肃认真地点点头。

    风芷凌让木头帮忙陪他们三个挨家挨户去派药,木头和周边的邻居熟悉,他去劝他们开门服药,比较容易让人信服。

    木头很快便敲开邻居的门,对开门的老奶奶解释一通,说,风芷凌他们是外面来的神医,这瓶药治好了城隍庙的那些疯子,也治好了元宝,老奶奶将信将疑地领了一粒药进门,过一会,感激涕零地开门对风芷凌三人磕头道:“神药果然有用!谢谢,谢谢女神医啊!”

    就这样,一个传一个,附近的几户人家都知道了几个神医的厉害,纷纷出来讨药,把风芷凌他们几个围在了小巷口。

    风芷凌让泊烟镜秋把药丸分发出去,一个一个对大家耐心解释道:“这个药物能暂时压制病情,但不一定能根治,不过大家也别着急,我们一定会尽全力去找到根治瘟疫的办法。”

    她又嘱咐大家,柳絮有毒,一定要小心避开,出门一定要裹好全身,带上面罩。

    “澜汐,散风丸还有吗?”泊烟问道。

    红日逐渐西沉,半天时间过去,药丸早已经不够用了,那些没有领到药丸的人满脸愁容,焦急地围在他们身边求药。

    散风丸她本就炼制了这一瓶,就算回天隐阁也没有多余的药了,风芷凌想了想,对大家说道:“大家不用着急,告诉我哪里有药房,我现在就去配制解药。”

    那些人一听忙七嘴八舌的指给她药房的所在。

    她迅速携了泊烟镜秋和木头三人赶到一间药房,里面无人,风芷凌立即跑到药柜面前翻箱倒柜起来。

    “太好了,都有……”风芷凌欣慰,她对泊烟镜秋道,“丹砂、曾青、雌黄、雄黄、磁石各四两,金牙二两半,镜秋,你帮我配药,泊烟,你帮忙点炉子找砂锅熬药。”

    “神仙姐姐,我能做什么吗?”木头在一旁问道。

    “木头,你去帮着泊烟哥哥,准备一些干净的水吧。”风芷凌道。

    药房里没有丹炉,只能用最基本的熬制方法,泊烟找到三口大砂锅,分别在药房的院廊下立起三个火炉,风芷凌和镜秋按照药方比例配好药,交给泊烟立即加水放入砂锅上炉子熬起来。

    泊烟镜秋都是丹药高手,几个人的配合自然是行云流水,看得少年木头心中佩服不已。

    蓝城奕回到药房时,发现风芷凌几人正在里面热火朝天地忙碌。

    “我和柔夷在整个桐安城探查了一边,发现就是城中心的十几棵柳树有问题,我们已经把那些毒柳树砍了,把能看到的毒柳絮都收集起来,丢到城外几里外的荒地里,一齐烧掉了。”他道。

    风芷凌听了消息很高兴,抬头看了眼蓝城奕,道:“原来你们刚才就去忙这个了啊?蓝仙师果然厉害,这么半天的功夫就把传染源头消灭了。这下大家终于不怕出门被莫名其妙地感染了。木头,你赶快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家吧!”

    “嗯!”木头闻言,立即飞奔出门,向左邻右舍报告了这个好消息。

    蓝城奕勾起嘴角一笑,道:“散风丸用完了?你真聪明,知道来药店熬药。”

    “散风丸实在是不够,我又只练出那么一瓶,只好来药店熬药了。”风芷凌一边配药,一边说道。

    蓝城奕走到风芷凌身边,抓起她的右手撩开袖子一看,心里顿时凉了半截。风芷凌的毒几乎已经扩散了整条手臂。

    “竟然还是扩散了?怎么会?”蓝城奕皱眉道。

    风芷凌收回手,放下衣袖,道:“你不用担心,我现在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蓝城奕冷冷问道:“是吗?那你可知我刚才在你手掌插入了三枚银针?”

    风芷凌掀开手掌一看,果然有三枚细小的银针,插在了三个穴位上,她顿时起了冷汗,磕磕绊绊道:“怎么会?我确实、确实没有觉得有什么异样啊?”

    蓝城奕道:“这就是中毒的症状,你会慢慢对自己的四肢失去知觉,然后失心发狂,无法自控,接着六亲不认,到处咬人,最后全身发黑,口吐黑血、浑身腐烂而死就像城隍庙的那些腐烂的死尸一样。”

    泊烟和镜秋听了,忙问道:“师父,澜汐什么时候中毒的?”

    “刚才在城隍庙外,她碰到了一片柳絮。”蓝城奕银针一根根卸下来,对风芷凌道,“你中毒还算比较浅,我用银针暂时封住了穴位,延缓了毒素的扩散。不过十二个时辰后不服解药,毒素就会继续扩散。”

    风芷凌闻言手指紧了紧,转而又继续忙着配药,笑着劝慰众人道:“泊烟、镜秋,你们不用担心,我命很大的。”

    蓝城奕却笑不出来,他神色凝重,道:“柳树是被人投的毒。我刚刚细细看过,有毒的柳絮中心发黑,毒性蹊跷……我猜,很可能是又是神乌鼎炼制出来的。”

    风芷凌忙碌的手停顿了一下,低声问道:“竟然又是凌霄干的?他为什么要对无辜的平民下手?”

    蓝城奕哼了一声:“谁知道凌霄那小子又在搞什么名堂?神乌鼎炼制的毒,没有神乌鼎炼制的解药,任谁也解不了。奇怪的是,你手中的毒竟然会扩散,我本以为神乌鼎的毒伤不了你。”

    风芷凌对凌霄的恨意又加重了几分,此人心狠手辣,连普通老百姓都不放过,实在是大恶之人。她低头看了一眼发黑的右手,咬了咬唇。

    蓝城奕道:“你的散风丸药效不知道能坚持多久,我想,去一趟魔界。”

    柔夷一听,仿佛不可置信地问:“师父,你说要去哪里?魔界?”

    泊烟和镜秋正在院廊下看着三个炉子的火,听到魔界两个字,都齐刷刷的扭头看向他们的师父。

    “没错。”蓝城奕对大家的反应置若罔闻。

    柔夷道:“魔界的地、风、水、火四魔域,危机重重,一般人进了魔界四魔域,都是有去无回。这都是你说的。”

    蓝城奕从乾坤袖中摸出那把折扇,漫不经心的摇着:“没错,是我说的。可你师父是一般人吗?”

    柔夷道:“师父,凌霄现在功力大增,手中有一把扼魂锏,实力恐怕非同一般……”

    蓝城奕点点头:“确实。可你师父我不也有一把扼魂锏吗?”

    “师父一定要去魔界送死吗?”柔夷问道,“就为了,为了给她拿解药吗?”

    “什么叫去魔界送死?你对你师父我的修为就如此没信心?”蓝城奕不太满意柔夷的用词,紧接着又解释道:“我可是答应了澜汐要帮她治好这桐安城的瘟疫,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食言而肥可不是我的作风。”

    “我只记得师父答应陪澜汐来这桐安城,并没有答应她要治好这城中的瘟疫。”柔夷辩解道。

    “诶,我说柔夷,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讲道理了?”蓝城奕奇道。

    风芷凌在一旁听了,内心感慨这柔夷果然深得蓝城奕真传,当时似乎真的只开口让蓝城奕陪自己来桐安城,并没有明说要他来帮忙治瘟疫。但是听闻魔界如此凶险,也不忍让蓝城奕去赴险,便劝道:“如今这散风丸尚且有些效果,今日天色已晚,还有不少人家中藏着中了毒的病人没有吃到解药,我担心瘟疫还会扩散,不如大家帮忙多熬制一些药,分发出去吧。先解决一下这燃眉之急,也是好的。至于去魔界的事,不如天亮再说?”

    泊烟镜秋跟着应和道:“是啊,师父。不如先一起帮着找药材,熬药派药吧。有几味药材不够,还需要搜罗药材呢。”

    “哦,对,这个曾青、磁石、金牙、雌黄都不太够了……”风芷凌道。

    蓝城奕看了看外面昏暗的天色,心想,夜色之下闯魔界,确实更加艰难,他点点头,道:“我现在去天隐阁取散风丸所需要的这几味药材,柔夷,你去城中其他的药店搜罗,有多少拿多少,先用着。”

    柔夷没有意见,道:“好。”

    蓝城奕和柔夷即刻出了药店的门。

    明日天色一亮,我便启程去魔界。蓝城奕心想。

第十章 重逢

    药房的蜡烛不知疲倦的燃了一夜,大家也马不停蹄地忙碌了一夜。

    木头人不大,做起事来却很有条理且积极,他发动了一些受过恩惠的热心街坊来帮手,帮着劝说那些将信将疑的人来喝药。慢慢地,整个桐安城几乎都知道了有几位神医连夜熬药治疗瘟疫的事情,满城的恐慌也逐渐被驱散。

    启明星逐渐升起,风芷凌得了一个空子,她把帷帽一摘,坐在药房的一个角落里歇息。她只是凡人之身,熬不住一夜不眠,很快便睡着了。

    蓝城奕从天隐阁取药回来,发现了在地上坐着睡着的风芷凌,便从乾坤袖中取出一件深蓝色长袍,轻轻盖在她身上。

    过了不久,只见镜秋扶着那个病瘸子,急急忙忙的赶到药房里,对蓝城奕道:“师父,不好了,这人的病好像恶化了!”

    蓝城奕对着镜秋比了一个嘘声的手势,镜秋忙闭嘴噤声,可是风芷凌还是被惊醒了。

    那个病瘸子虽尚在昏迷,却能看车他的躁动不安,表情痛苦地扭曲着,浑身的皮肤更加乌黑人了。

    风芷凌闻声支起身子,看了眼身上的长袍,拿起来搭在手臂上,凑过去看了看那人,失望地道:“也就是说,散风丸的效用已经过了。昨日下午到现在什么时辰了?”

    “巳时一刻。”蓝城奕道。

    “药效只有五个时辰左右。”风芷凌想了想,对蓝城奕道:“蓝仙师,还请再帮我一次。”

    “你先说什么事。”蓝城奕道。

    “您能不能把我送到魔界,让我自己一个人去找凌霄?”

    蓝城奕脸色一沉,道:“你说什么?你要一个人进魔界?”

    风芷凌忙解释道:“你不是说凌霄是我的舅舅,应该不会对我怎么样吗?我去求他给解药,他或许会同意。”

    她把长袍轻轻递给蓝城奕,道:“谢谢你的衣服。我也是担心去魔界的人一多,反而会节外生枝。”

    “我只是猜测,谁知道凌霄究竟会不会对你怎么样?”蓝城奕接过衣服收起来,把自己此前说过想让风芷凌与凌霄相认的话完全抛在脑后,道:“我是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去的,太乙门之战,他毕竟用扼魂锏刺伤了你,后来他又派人给你下毒,你一个人去,太危险。”

    “那时候他不知道我的身份……”

    “你对凌霄又有几分了解?倘若你一回魔界,再也出不来了,我怎么办?”蓝城奕没好气地打断道,“我陪你一起去,不要再说了,现在就走。”

    这时柔夷和泊烟从外面派药回来,听到两人对话,柔夷立即道:“师父,你一定要去,就带我一起吧。”

    泊烟和镜秋也相继表示要同去。

    “行了,别瞎起哄,你们都跟着走了,这边怎么办?”蓝城奕打断他们,命令道:“柔夷跟着一起去,泊烟镜秋,你们就留在这里继续派药,看着桐安城的这些人,别出什么乱子。这个瘸子要是死了,悄悄把他埋了,别惊动他人。我们会尽快赶回来。”

    因为要经过飓风谷,风芷凌摘了帷帽,用一条白绫将自己的头发和脸一起包裹住,连眼睛都被薄纱从上到下盖着,只能透过薄纱往外看到模糊的世界,整个脸就像个粽子一般。蓝城奕见了她的模样,忍不住大笑。

    三人乘风御气,往魔界赶去。

    途径一处山谷之时,三人忽然被地面一股突然而来的巨大煞气震动,蓝城奕和柔夷真气受到煞气的冲击身形不稳,蓝城奕手中不由得一松,毫无法力的风芷凌被震开,往地面跌落。蓝城奕连忙飞身下去搂住她,两人落到地面。

    “小东西,我真是一天被你吓一次。”蓝城奕将她放下,惊魂未定。

    风芷凌却精神恍惚地看了看周围这荒山野谷里,飞鸟落地,走兽暴毙,戾气四散,这种情境,让她如此恐惧的熟悉。

    “是魔丹……”她怔怔说着,顺着未散尽的戾气,往山谷深处走去。

    两人走到一个杂草凌乱的山洞口,风芷凌迟疑了一刻,继续往里走去。

    她看见了澜渊。

    那句“大师兄”就那么闷闷的堵在胸口,不敢喊出声来。她避隐天隐阁半年,强迫自己不去想,不去牵挂,不去忧思而那人,现在就在自己眼前。

    洞口的微光照进昏暗的山洞,风芷凌却能在黑暗中清楚看到里面那个人的样子。

    如果不是蓝城奕扶着她,她似乎要跪在地上。

    他嘴角为什么有血?他被魔丹震伤了吗?他正在闭眼调息,我要不要去看看他到底怎么样了?他、他这一年,过的还好吗?

    “二位来到此地,有何贵干?”澜渊慢慢睁开双眼,擦去了嘴角的血,冷冷问道。

    他能感受到人的气息,知道来人并无恶意,因此也没有戒备,只是继续调顺了刚才震乱的内息,才缓缓问来人。

    “贺澜渊,多年不见。”蓝城奕淡淡回答道,“你看起来,不太好啊。”

    “原来是昆山门的蓝城奕仙师。失敬。”澜渊只看到逆光下一高一矮的两个剪影,看不清来人样貌,但是蓝城奕声音一出,他就听出了他的声音,他缓缓道,“我不小心受了内伤,正在此地修养。不知蓝仙师又为何来到这荒山野岭呢?”

    风芷凌站在洞口,裹的像粽子的白绫遮住了她脸上慌乱的表情。

    还好,他没有认出我。他的声音,好熟悉,好舒服,却又似乎有点虚弱。她心猿意马地想。

    “当今世上,能让贺掌门受内伤的人,可不多见啊?我们路过此地,被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煞气震动,于是前来查看,难不成,贺掌门也是被这股煞气震伤的吗?”蓝城奕明知故问道,“贺掌门,你可知,煞气从何而来?”

    澜渊顿了顿,答道:“不知。”

    “噢。”蓝城奕应了一声,轻轻一笑,道:“既然如此,贺掌门请安心养伤,我们还有要事在身,先行告辞。”

    说罢,伸手搂住浑身僵住的风芷凌,往洞外走去。

    风芷凌艰难地转身,终是忍不住,回头问道:“贺掌门,你的伤势怎么样?”

    澜渊听到声音,浑身上下一震。他起身缓步走向洞口,问道:“请问这位姑娘是?”

    蓝城奕随口就答:“这是我的徒……”

    “我是蓝仙师的朋友。”风芷凌哑声答道。

    澜渊走向风芷凌,仔细的看过去却只看到一个脸上裹满白绫,身形娇小的小姑娘。他气息不稳,颤着声音问道:“请问,姑娘你怎么称呼?”

    “澜汐。”风芷凌答。

    蓝城奕见澜渊紧紧盯着风芷凌,故意问道:“贺掌门,你这样盯着我朋友看,是与她曾经相识吗?”

    澜渊反而不再好意思继续看下去,拱手道:“失礼了。澜汐姑娘裹着白绫,我看不见样貌,又如何知道是否相识。只不过姑娘的声音,倒是与我一个失踪的师妹很相似。”

    他眼里却流露出一丝失望。眼前的姑娘声音虽与风师妹极其相似,身形却不相仿,蒙着面纱,也不知道相貌如何。

    风芷凌心中紧张,不敢再出声,生怕澜渊看出端倪。

    “天底下相似声音的人,也是有的。”蓝城奕道。

    “蓝仙师说的是。我小师妹,比这位姑娘年纪略大几岁,不过能遇到和她声音如此相似的人,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还望姑娘不要见怪。”澜渊道。

    这句话令风芷凌心里的弦松了些许,她暗自庆幸,幸好自己身形有变。

    蓝城奕对风芷凌道:“澜汐,天色不早,我们必须要赶快出发了。”

    这时,外面响起柔夷用真气传来的声音,“师父,你们在哪里?”这是短距离的传音术,方圆十里内能清楚判断对方的位置。

    蓝城奕用真气把声音传出洞外:“在山洞中,遇到个老朋友。稍等片刻,我们马上来找你。”

    澜渊此时却开口道:“澜汐姑娘似乎中毒了,是什么奇毒让外丹妙手蓝仙师都束手无策?”

    “此时说来话长,我们正要启程去寻解药,这就告辞了。”蓝城奕避不作答,搂住风芷凌的腰,将她带出洞外。

    风芷凌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澜渊,千头万绪,一时不忍别离,却不知该怎么面对澜渊。

    澜渊似乎是察觉到风芷凌看他的神情有异,心里也不禁觉得奇怪。

    为什么此人明明不是风师妹,却好似对我很熟悉?

    蓝城奕带着风芷凌御气和柔夷在林子里汇合,准备继续向魔界出发。

    澜渊却突然出现在他们三人面前,道:“蓝仙师是否要去魔界?”

    “师父,此人是谁?”柔夷见莫名其妙冒出一个极其俊美的白衣男子,此人还认识师父,便问道。

    蓝城奕随口答道:“他是太乙山现任掌门,贺澜渊。”

    柔夷终于明白了难怪如此俊美,连师父的光芒都被夺去了一半,原来是人称仙门第一美男子的贺澜渊!不过在她心里,师父的地位永远无人可以替代,贺澜渊也不行。

    风芷凌在一旁静静地问道:“贺掌门怎么有此一问?”

    “澜汐姑娘中的,是神乌鼎的毒吧?魔界神乌鼎炼出的毒,仙界无药可解,所以,才令蓝仙师都束手无策。况且此地方圆百里既无仙门又无神医,是去魔界的必经之路。几位若说不是去魔界,恐怕反而没人相信。”澜渊刚刚魔丹发作完,本想留在洞中好生疗伤,却因为遇见了这个蒙面女子,便忍不住想跟着她一探究竟。

    “贺掌门果然厉害,你说的没错。怎么,难道你要跟我们一起去吗?”蓝城奕笑道。

    “我正有此意。”澜渊答道。

    “……”蓝城奕没有想到他真这么想。

    “蓝仙师十几年前也曾去过魔界,应当知道天魔宫很难闯进去。两个多月前,为了去魔界探查两件圣器的下落,我又去过一次。重整后的魔界四域和十几年前已经有所不同,如果你们愿意的话,我可以和你们同行,也顺便再寻找一下圣器。”澜渊诚心说道。

    这几个月来,他四处寻找风师妹的下落,一无所获。他试图去魔界打探她的踪迹,却只闯到幽冥之镜,依然无功而返。

    “我当然知道魔界四域的厉害。只是贺掌门如今有伤在身,恐怕行动不便吧。”蓝城奕道。

    澜渊沉吟道:“我的伤并无大碍……还是可以帮得上三位的忙的。何况,我也想再次去魔界寻找两件圣器,如果能与蓝仙师同行,也能便利些。”

    “我们可没有时间去陪你去找圣器。”蓝城奕道。

    就在蓝城奕有意无意地与澜渊针锋相对时,柔夷心里暗自盘算道:这算是天降神助了吧?贺澜渊何许人也?如今的五门七派中仙法品行第一人啊!多年前就与他师父息鹤庭相提并论,声名在外,多少仙家修士都望其项背,想要亲自和他一起论道仙法而不得?如今这三界之中除了贺澜渊和她师父蓝城奕之外,还有谁能与凌霄一战?如果两个最厉害的高手联手,此次魔界之行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想到这里,柔夷顿时心情都好了不少,她对蓝城奕说道:“师父,贺掌门说的没错,不如就请他一起同行吧!”

    蓝城奕其实心里明白,此去魔界危险重重,多一个澜渊这样的帮手,肯定能够多一分把握。可是不知为什么,他从第一眼看到澜渊,就有一股莫名的火气在肚子里烧,烧的他心烦意燥。

    自己一向是洒脱不羁,目中无人的,今日这是怎么了?因为那个人浑身上下的英气逼人?因为他那张能和自己媲美的英俊面容?还是因为他周身散发的那股天下第一仙门特有的凛然正气?

    不知为何,他耳边不停萦绕着很久以前风芷凌说过的一句话:我大师兄能继任掌门,就是因为他不但品行天下无双,仙法也是当今首屈一指的……

    岂有此理。

第十一章 魔界

    蓝城奕正准备答应澜渊的要求目前最重要的事,是尽快帮澜汐的拿到解药。

    风芷凌却突然说道:“不行。”

    “为何?”澜渊不明所以。

    “呃……”风芷凌原本打算打算到了魔界后,向凌霄表明自己的真实身份,求他给解药,可她怎么能让澜渊知道?于是吞吞吐吐道,“因为……因为……”

    蓝城奕猜到风芷凌在顾及什么,他不能因为风芷凌担心身份被识破这样的小事而影响到拿解药,于是轻声劝她道:“澜汐,不要任性。我们此行不止是为了解你身上的毒,还要救桐安城里的所有百姓。”

    听蓝城奕这样一说,风芷凌果然不再说什么。她有点自责满城的人还在等着他们拿解药回去,时间很紧迫,而她还在这里纠结这些小心思,太不应该了。

    蓝城奕对澜渊道:“贺掌门,澜汐只是见到陌生人紧张,已经没事了,我们即刻出发吧。”

    见到陌生人紧张?风芷凌忍不住在心里默默捶打他一百遍。

    “前面就是飓风谷,看起来倒和十几年前没有什么区别。”蓝城奕道。

    他一路上牵着风芷凌的手,此刻落了地,依然没有放开的意思。风芷凌试图挣开,他却握的更紧了,为了避免弄的动静太大,反而惹人注意,她只好放弃,任由他牵着。

    魔界的结界就在飓风谷上,魔界以外的人在结界内无法御风飞行,除非把整个结界破坏,否则只能地面行走。

    四人站在飓风谷外的断崖边,眼前是幽深诡异的黑色山谷。往下望去,只见山谷上空盘旋着巨大的涡旋状飓风,毫无规律地变换移动,时而分散成许多小漩涡,时而汇聚成一个大漩涡,刮的整个山谷呜呜作响,如同万鬼同哭。

    透过飓风层,可以隐隐绰绰地看到谷底里树影幢幢,有种人的阴森,如同万年不见天日一般。

    风芷凌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蓝城奕忙问道:“怎么了?”

    “没事,有点阴冷。”风芷凌交叉着搓搓手臂。

    蓝城奕从乾坤袖中拿出了那件蓝色长袍,披在了她身上,柔声问道:“现在如何?”

    柔夷从未见过自己的师父发出过如此酥软温柔的声音,忍不住头皮发麻,她颇觉不适,假装抬眼看了看天空。

    风芷凌看了一眼澜渊,尴尬地说了声谢谢,默默把长袍裹了裹,对澜渊说:“贺掌门,你的内伤怎么样了?”

    “并无大碍,多谢澜汐姑娘关心。”澜渊看了看她,指着山谷说道:“这里是魔界结界的荒僻处,我们从这里进去,不容易被人发现。破结界的时候,下手要小心,以免惊动他们。”

    “明白。”蓝城奕用仙法结出一个手印,在飓风谷上空开出了一道无形的“气门”,结界就这样被开了一个小口。

    澜渊给风芷凌把长袍穿上绑紧,温柔嘱咐道:“一会儿你一定要好好抓紧我,无论如何都别松手,否则很危险,知道吗?”

    风芷凌裹紧了自己的头纱,点点头。

    “慢着。”澜渊拦住准备下飓风谷的蓝城奕,道,“我想我们四人还是互相牵着手吧,否则飓风把我们刮散,山谷下面那么大,要汇合就难了。在一起的话行事方便许多。”

    蓝城奕把柔夷拽到他和澜渊之间,对她道:“柔夷,你拉紧贺掌门的手。”

    柔夷被安排在蓝城奕和澜渊之间,有两位仙界修为最高的人左右护着,她当然没有意见。她遵命蓝城奕之命,拉住贺澜渊,又小心翼翼地握住蓝城奕的手。

    四个人一齐从“气门”跳进了飓风谷。

    要落到谷底,必须经过那一层飓风带,旋涡状的飓风威力巨大,而且里面夹杂着尖锐的石块、大块木头、灰土沙砾等杂物,一个掉以轻心,就会被飓风刮走,抑或被高速飞过的利物所伤,要么直接在风中被撕裂划碎,要么就会被飓风刮到飓风谷的中心地带一片满是毒刺的荆棘灌木林。

    此时四个人的衣衫被风刮的劈啪作响,风芷凌毫无仙法,脸被刮没了原形,面目都不受控制的被风吹的扭曲起来,这张美丽的面孔已经全然看不出美丑了。另外三个好很多,只是为避免大风伤眼,眼睛全都半眯着。

    还好三人法力都不弱,澜渊和蓝城奕的定身术很强,四人在狂风中顺利地避开大块杂物的撞击,维持在了飓风的边缘地带,没有被卷入漩涡中心。

    那飓风放佛知道自己遇到了强敌,风力越来越强劲,此时好像发现了风芷凌是这四个人最薄弱的突破口,聚集了更大的风力朝她席卷吹来。

    蓝城奕紧紧抓住风芷凌的手腕,此时他感觉手风芷凌身边的风力诡谲起来,似乎在故意迫使他松手,他加紧了力道,却仍然察觉到风芷凌的手慢慢从自己手中滑了出去。

    终于,风芷凌完全脱开了他的手,离他而去。

    蓝城奕立刻就要松开柔夷的手追过去。可是柔夷立刻紧紧捏住他,冲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

    飓风风向不定,现在飘入飓风中的去追,很难追得上。不如一会落地后三人一起去找她,更为可靠。

    眼看着风芷凌离他越来越远,被飓风带到了另外了一个漩涡中。

    他知道柔夷是对的,便冷静下来收敛心神,专心应付着眼前的飓风。

    他们和飓风纠缠了一阵,终于到了谷底。谷底与同上面的景况截然不同,这里安静的没有一丝风,没有一点异动,感觉连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清晰可闻。

    三个人分开手,观察了一下周围,苍青色的树冠互相交叠,遍地灌木荆棘杂乱生长,一眼看去,幽暗的恶魂谷就像永远也醒不了的混沌长夜。柔夷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而来过飓风谷的澜渊和蓝城奕都知道,这静谧只是短暂的假象而已。

    前面无路,三人都祭出了宝剑,挥剑斩断灌木丛,硬生生开出一条道来。行不多时,一阵阴风乍起,那冷风竟如刀削般锋利,柔夷的袖口倏忽间被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

    “姑娘,小心风刀。”澜渊提醒道,“还有那些带刺的灌木叶子,有毒。”

    柔夷打起十二分精神,如果再不小心,也许下次被划个口子的,就是自己的脖子了。

    此时,阴风转成了疾风,裹挟着许许多多的锋利的石子树枝,毫不留情地刮向三个人的脸。空气中满是厚重的杂尘,完全看不清一丈以外的情景。

    换了是常人或者法力稍弱的人,几乎不可能在这种狂风下立足不倒。可是澜渊都和蓝城奕仙法高深,他们依旧在裹满杂尘的狂风中慢慢行进。

    蓝城奕一面披荆斩棘,一面护住柔夷以免她被风刀划伤。

    一阵森厉的兽声从狂风中传来,蓝城奕用腹语对澜渊说道:“有犬吠声!”

    澜渊用腹语回道:“这是魔犬,是后来才有的,他们比普通的犬要更狡猾凶狠,速度极快,千万不要被他们咬到,否则很可能会中毒。”

    “可恶!”蓝城奕啐道。

    “魔犬善于合围进攻,我们要小心配合,以防他们左右夹击。”澜渊提醒道。

    “知道了,柔夷,你注意躲在我身后,千万小心!”蓝城奕叮嘱道。

    蓝城奕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嗖”的声音,一只身形娇小、满嘴獠牙的黑灰色丑陋动物扑向贺澜渊的面门,他正要挥剑斩过去,蓝城奕却已经手起剑落,将那犬砍成了两半。

    “多谢蓝仙师!”澜渊道了个谢,刚才他内息不稳,手上的动作竟慢了半拍。此时此起彼伏的魔犬声越来越近,他道:“我们三人成三角,各自向外!”

    两人即刻会意,三人立成三角站位,持剑向外,慢慢向前方移动。

    狂风此时刮的更紧,簌簌的树叶草木声混杂着呜咽的风声,让犬吠声变得模糊难辩,风中的沙石也越来越锋利,三人的眼睛都很难睁开,而可视范围更缩小到不到一丈远,更是增加了防御魔犬的难度。

    澜渊道:“闭上眼睛!”

    “好!”蓝城奕也正有此意,他和澜渊都修炼过天耳通之术,这种情况下,闭上双眼、用耳朵去辨识狂风中的行迹莫测的围猎者,更为可靠。

    有几只魔犬从尘雾中扑出来,张开满嘴獠牙咬向三人,澜渊和蓝城奕飞快地手起剑落,将几只凶兽斩死在地。

    “柔夷,小心离位!坤位!巽位!对,很好!……坎位,两只!”在蓝城奕的提示下,听力稍弱的柔夷很快辨出了魔犬扑来的方位,加上自己的判断,她也慢慢应付自如起来。

    那边蓝城奕三人与狂风恶犬斗的正酣,这厢被飓风吹散的风芷凌,正坐在一片绿油油的草地上,稀奇地环顾着四周的景色。

    这里居然有阳光,有清澈的泉水,草地里还长着牵牛花、旱金莲和忍冬,以及一些不知名的奇异花草,令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离开飓风谷了。但她知道没有,头顶的飓风依然高高盘旋,呜呜的声音从上空偶尔传来,这里只是飓风谷里面的一小块世外桃源罢了。

    她从跳进飓风谷、进入魔界结界的那一刻开始,就觉得一切都变得莫名的熟悉,狂风、山谷、树林,都好像她的朋友一般,不但没有让她感觉到威胁,反而让她觉得放松自在。

    她发现自己不怕飓风,是她自己主动从蓝城奕身边脱手飘走,也是她自己有意识的随着飓风来到了这一小块宁静的草地。她终于释放一般的,解开了裹在脸上的白纱,轻轻围在自己腰间。

    这里就是我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从外面看起来阴森可怕,而自己深入其中时,为何会觉得安然宁静呢?

    她闭上眼睛做了一个深呼吸,起身脱下了因为太长而行动不便的蓝城奕的长袍,向山谷深处走去。

    “飓风谷,带我去找凌霄吧。”她一边顺着感觉往前走,一边自言自语道,谁料话音刚落,不知哪里来了一阵飓风将她轻轻卷起,不一会,她便被送到了飓风谷的边缘。

    她往前一看,一个偌大的湖泊出现在眼前,碧波浩淼,一眼望不到边这就到无妄海了?

    无妄海海实则是一个巨大的内陆湖泊,因为实在太大,水又极深,便称呼它为海了。

    风芷凌回头一看,飓风谷内阴森如旧。

    她心中惊奇,难不成飓风谷的风能真听自己指挥?那么,她是不是也能让飓风对澜渊他们三个人稍微客气点?她尝试对着山谷下方说道:“飓风谷,请不要伤害刚才和我一起来的三个人,好吗?谢谢啦!”

    一阵飓风呜的吹过,不知道算不算是同意了。

    风芷凌奔走到湖边,看着眼前广阔深邃的湖面,心胸也跟着开阔起来。她自言自语道:“无妄海,带我去找凌霄吧!”

    这时,无妄海的水面开始涌动,一个黑乎乎的岩石一样的东西从水中浮出来,等它露出全貌,风芷凌定睛一看,叹道:好大一直鳖!

    那巨鳖回头看了风芷凌一眼,又转头看向前方。

    风芷凌虽然惊奇自己的随口一说居然能招来一只巨鳖,却不假思索的跳上了鳖的背,牢牢趴在鳖的背上。神鳖便带着她往对岸游去。

    “神鳖先生,你认识我吗?”风芷凌敲敲巨鳖的背,问道。

    那巨鳖向前喷了一口水,好像不太高兴似的,风芷凌忙改口道:“你不高兴啦?你不是神鳖,是……神鳌,是吗?啊,明白了。”

    神鳖不,神鳌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你以前见过我,对吧?”风芷凌问道。

    神鳌依然点点头。

    风芷凌趴在神鳌的背上,兴致勃勃的看着水里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鱼。这些鱼大概很喜欢热闹,围着她乘的神鳌一路跟着她向前。

    这些鱼与外面的鱼不同,有的体型像蝙蝠一样,黑黝黝的鱼背上缀满了一条条有规律的、会发光的白点;有长如梭子,有尖而锋利的鱼嘴以及刀锋一样的鱼鳍;有的圆滚滚像个球似的,会一张一阖的变大变小,嘴里可以一次性吐出很长一串泡泡;有的鱼的鳍像鸟的翅膀一样长在肚子两侧,能飞出水面几尺来高,从她的头顶跃飞过去;有的鱼很小如拇指,颜色特别鲜艳,能发出七彩的光,喜欢成群结队的游,在水里聚聚散散汇合成许多有意思的形状。

    看了许久的鱼,天色已经接近正午,神鳌终于把风芷凌送到了无妄海的尽头,风芷凌对它挥手作别,神鳌便慢慢沉入了湖底。

    风芷凌上了岸,走过细窄的沙滩,穿过一小片树林,踏过一小块草地,便看到了眼前红彤彤的一片火山正是赤炎山。

    绿色草木消失,取而代之是粗犷的黄色沙砾,以及从赤炎山铺面而来的热气。赤炎山不是一座山,而是由很多个冒着赤红火焰的山口组合而成,每个山口和山口之间都有极深的山谷,只有窄窄的一条石桥相连。远远望去,许许多多的石桥横亘在赤红的火山之间,让人不禁联想起十八层地狱中的刀山火海。

    “这个要怎么过去?”风芷凌有点发愁,她试着对着火山群喊道:“赤炎山,带我去见凌霄吧!”

    一声清脆的鸟鸣声音传来,一只火红色羽毛、半人多高的大鸟飞到了风芷凌身边,在她面前扑扇着巨大的翅膀。

    “火凤!”她不知道怎么就脱口而出,放佛看到了儿时的伙伴一样的熟悉。

    火凤冲她眨眨眼,点点头,她开心地骑上了火凤的背,火凤就驮着她,展翅飞向了赤炎山。

    火凤的羽毛漂亮又顺滑,摸起来非常舒服,她紧紧抱着火凤的脖子,侧着头靠在火凤背上,一种难言的悲凉涌上心头,不知不觉两行泪水滑落脸颊。

    “火凤,火凤……你曾经是我的好朋友,对吗?”

    她还记得,在太乙山时,澜渊曾经送她一只小仙鹤,她也给它取名火凤,澜渊陪着她从小把它养大,后来仙鹤可以带着她在太乙山到处飞,可惜再后来,仙鹤在太乙山之战中也被她失控震死了就像那些师兄们一样。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流泪,因为见到了真正的火凤,还是因为思念死去的火凤?

    火凤飞过了赤炎山,落在地上,风芷凌跳下鸟背,弯腰站在火凤身边,轻轻抚摸着火凤的羽毛,火凤也用脖子在她脸上蹭了蹭,放佛是在安慰她。

    “我没事,火凤。看到你真开心。”

    火凤向天鸣叫了几声,风芷凌笑了:“你也很开心是吗?那以后,我常常来看你,好不好?”

    火凤点点头,又飞回了赤炎山。

    风芷凌目送火凤远去常来看火凤,也许只能是个随意说出口的戏言罢了。

    她无暇忧思,继续往前走去,不远处又一个奇特的所在横档在她面前是一座巨大的岩石山,左右绵延无尽,黑白相间的石山上稀稀拉拉的长着一些灌木,冒着幽微的紫色光晕,石山下方有许多小石洞,洞口里面里面透出炫丽的紫光这就是幽冥之镜。

    风芷凌随便钻进一个石洞,进入了一个紫色的世界。

    这是一个比无妄海还要大的地方,洞内目可及处全是炫目的紫晶石,地面如镜子般光可照人,散布着许多巨笋形状、大小不等的紫晶石堆,这些紫晶石堆看似毫无规律的点缀在平整如镜的紫晶地面上,构造出一个极其庞大而美丽诱人的紫色迷宫。

    整个幽冥之镜就像一个巨大的宝石洞,让人忍不住被它的华光所魅惑。

    传说幽冥之镜能惑人心神,当人目不转睛的欣赏它的巧夺天工之美时,它会找到人心的弱点,然后趁虚而入,控制他的心智,让他迷失在紫色的幻境中,难以自拔。

    来的路上听大师兄说,他上次闯到了幽冥之镜,是什么原因让他没有成功的到达天魔宫呢?

    风芷凌镇定了自己的心神,慢慢往里面走去。这里实在是太美了,在彻底迷失在紫**惑之前,她强迫自己大声喊道:“幽冥之镜,带我去找凌霄吧!”

    洞内响起了她的回音,不断的传回她耳朵里。

    除了回音,没有别的动静。

    怎么没有反应呢?风芷凌心里正纳闷,忽然见到身边一堆紫色的石笋泛起了红光,接着旁边的一堆石笋也跟着泛起红光,她立即明白了,随着泛红光的石笋堆一步步往前走去。

第十二章 舅舅

    蓝城奕三人正与狂风魔犬斗得如火如荼、渐入佳境时,狂风却毫无征兆地突然停了。所有的尘雾被飓风带走的无影无踪,视界变得清明,荆棘藤曼也都有序的散开了,而合围成圈的几十只魔犬,厮杀的兽性渐渐收敛,和远处不少正在赶过来的魔犬一起慢慢后撤,冲着他们低声吠了几声之后,全部掉头跑远了。

    “这是什么意思?”蓝城奕问澜渊。

    澜渊也满脸疑惑:“我上次是一路杀出的飓风谷,并没有遇见此种情况。”

    他们当然猜不到,是因为风芷凌刚好对飓风谷交代了那句话。

    蓝城奕开始对澜渊有点佩服起来。这样狂风恶犬肆虐的飓风谷,比他多年前来时更凶险,而澜渊能只身一人安然无恙的闯出去,不得不承认仙法确实非同一般。

    经历了飓风谷中的凶险,他更是忧心如焚一个毫无仙法的风芷凌,仅仅靠她那微弱的外丹之术,如何在这样的地方自保?

    他现在后悔至极,当时根本不应该让她一起来闯魔界四域,万一她出什么事……凌珑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啊。

    “我们赶快去找澜汐吧!”蓝城奕拔腿往前方快速走去,用传音术喊道:“澜汐!你在哪儿?”

    澜渊立刻跟上前制止他:“传音术可能会招来其他不该招来的东西。而且飓风谷的传音术传不出太远距离。现在风停了,我们先在山谷里仔细找一找,如果山谷里找不到,也不一定有事,说不定她已经被风刮到山谷外面了。”

    三人在飓风谷里找了好一阵,终于,他们也来到了风芷凌来过的那片草地。

    “那儿好像有件衣服。”眼尖的澜渊指着不远处一片草丛对蓝城奕说道。

    蓝城奕连忙走过去,把这件熟悉的衣服捡在手里,打开看了看,衣服完整无缺。

    他内心的不安像野草一样蔓延。

    他把衣服收起来,没有多说什么,只道:“我们再到处找找。”

    风芷凌终于顺利地走出了幽冥之镜,重获自然之光,她深吸了几口气,心情舒畅了许多。

    “传闻魔界四域凶险无比,却也不过如此嘛。”她不禁想到。

    太阳已经开始往西移。

    “不知道大师兄和蓝仙师他们现在如何了,必须赶快拿到解药,和他们汇合,赶回桐安城。”

    不远处,一座巍峨高大的黑灰调宫殿,吸引了她的全部目光。

    这必定是天魔宫了。真是壮观啊。原来我五岁前,是住在这座大屋子里头的么?

    天魔宫前,是漫长曲折的十一级阶梯。要上天魔宫的阶梯,还必须穿过一扇法术之门。法术之门是汉白玉色,任何人只要从门口穿过去,法术就会点亮门柱,显示出黄、橙、红、紫,绿、青、蓝、黑几种颜色,仙门是前四色,魔界是后四色,法力越高的人颜色会越深,门柱亮的区域会越大。

    太阳已经渐渐西沉,她知道时间越来越紧了,于是加快了步伐,往阶梯走去。

    第一层阶梯旁有高高的岗哨,岗哨上有两人把守,风芷凌远远的看到他们,正想往回躲,可是又想到已经避无可避,不经过岗哨又怎么进去魔宫,怎么见凌霄?怎么拿到解药?于是干脆硬着头皮,挺胸抬头地迈进了法术之门都已经来到这里了,拼死一试吧!

    她穿过法术之门,那门自然是什么颜色变化都没有。

    第一层阶梯的哨卫正巡视着四周,此时有一人发现了一个绿色的小不点正大摇大摆地走过法术之门,忙大声喝止道:“站住!你是什么人?”

    她看了守卫一眼,继续旁若无人的迈步上了阶梯。那两个守卫喊道:“站住!不然就放箭了!”其中一个守卫举着一把弩,瞄准了她。

    “你们敢?!”风芷凌停下脚步,冲他们大喝一声。虽然心里发怵,但此时不是露怯的好时机,她壮着胆子做出一副凶恶的模样。

    那两个守卫被她那声大喝吓的抖了抖,仔细一看来人不过是个十几岁的红毛小丫头,却敢如此蛮横,于是怒道:“擅闯魔宫,按例就地处决!我们为何不敢?”

    风芷凌心想,这魔宫还挺有一套规矩,两个小兵怕是没有那么容易就被自己吓到,于是清了清嗓子,厉声道:“你们可知我谁?我是凌霄尊主的外甥女!要是我舅舅知道你们敢拿箭对着我,一定要你们的小命!”

    “尊主的外甥女?”

    “尊主的外甥女,不是已经死了吗?未曾听说尊主另有姐妹啊?”

    两个人满脸疑惑,互相问来问去,也没有得出个结论,但也不敢再随意伤人,只道:“从未听尊主提过他的外甥女,你有何凭证?”

    “凭证,你们看我的样子看不出来我长的跟他有多像吗?要什么凭证?”风芷凌胡诌道,“既然你们不让我去找我舅舅,那好,你让我舅舅来找我,到时候你们可别怪我没有事先提醒你们。”

    那两个人听她说的理直气壮,最奇的是此人穿过法术之门时没有一点法术光柱,却能毫发无损的从四大魔域闯出来,实在非同寻常。又见她一脸傲慢不耐烦,心里也有点打鼓,于是两人商量了一番,决定派一人带她进去天魔宫。

    风芷凌就这么被那个人押着走上了十一层修得九曲回肠的又宽又长的阶梯,感觉自己都快爬上天了,累的气喘吁吁,靠着宫门旁大口喘气。

    那哨卫把她交给了看守宫门的另一个守卫,说了几句,又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了,风芷凌气还没有喘顺,就被那人领进了宫门。

    天魔宫真是大啊。风芷凌只剩下这一个感概了。她被带着走过天魔宫一重又一重的殿门,已经绕的五迷三道,才终于来到了一个院子门口,停了下来。

    院门关着,门口站着两个守卫。风芷凌抬头,见门楣的匾额上如蚯蚓似的爬着三个什么字,她也不认识,只是莫名的觉得那字体很熟悉。

    押她的人把她交给门口的守卫,恭敬地交代了几句,其中一个守卫推门而入,走进正对门口的屋子,小心翼翼地敲了三下门,向门内报告了一声“尊主,人已经带到”,等了片刻,就应声出来,带着她走了进去。

    她刚迈进院子,就见到一个身着金色衣袍、身材修长、冷峻面容中透着几分阴狠凌厉的青年男子从屋内走了出来。

    凌霄。

    这个屠了太乙山几百弟子,杀死师父的魔头,这次,她终于再次看清楚了他的脸。

    风芷凌的眼里不自觉地露出凶光,似乎想把凌霄的面目刻在脑海里,时刻提醒自己莫忘报仇雪恨。

    “你?”凌霄的眼神有一丝亮光闪过,他质问道,“为何谎称是我的外甥女?你可知我外甥女十三年前就已经命丧于太乙门息鹤庭手中了么?”

    风芷凌胸口怒火在烧,她不停告诉自己要隐忍,因为她现在非但不能报仇,更要有求有他。

    凌霄见她没有回答,继续说道:“竟然只身一人毫发无损的闯过了地、火、水、风四域,看来你真的有点本事。说吧,来干什么?”

    风芷凌举起右手臂,将袖口往上一拂,露出了乌黑色中毒的皮肤但奇怪的是,毒素的范围怎么缩小了?之前整臂都已经发黑,而现在却怎么缩小到前半臂的范围了?

    风芷凌自己先是一愣,但并没有时间细想,她对凌霄道:“你知道这个毒吧?我想要解药。”

    凌霄不动声色地轻轻一笑:“好。”他走进房间,风芷凌跟着进去,只见凌霄从一个密闭的柜中拿出了一个药瓶,竟真的递给了她。

    风芷凌轻吁一口气,心想:太好了,果然是神乌鼎的毒,这下桐安城的百姓有救了。

    她接过药瓶,看着凌霄,继续道:“这太少了。我要整个桐安城的人的解药。”

    凌霄被她一副无知者无畏的样子逗得大笑两声:“哈,哈。小姑娘,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你当我天魔宫是善堂吗?当我是治病救人的神仙啊?”

    他突然变了脸,阴狠地盯着风芷凌:“你知道这是哪里吗?你一个仙门弟子闯进我太乙宫,我没有马上要你的命,已经非常的有耐心了!给你解毒的药,你嫌不够是吧?那我是不是应该把神乌鼎给你,让你带着神乌鼎去桐安城炼药救人哪?”

    “未尝不可。”风芷凌答道。

    凌霄听到她的话,简直难以置信,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抑或是这个小红毛丫头脑子有毛病,从来没有人敢把他的震慑当作玩笑,而她居然敢口出狂言!真是荒谬无知!

    他一把掐住风芷凌的脖子,冲她吼道:“你信不信我现在立刻要的你命?你知道我凌霄这辈子最痛恨什么人吗?就是你们这种仙门子弟。你知道所有的仙门中我最痛恨哪个门派吗?没错,就是太乙门。我见到太乙门的人恨不得立刻扒皮挑筋,丢到赤炎山去烧成灰烬!你姐姐是太乙山的弟子,你现在又来冒充我的外甥女,跑到我面前撒野?活腻了是吗?那就遂了你的心愿!”

    风芷凌冷笑一声凌霄终于露出了他狠厉残暴的真面目了。

    然而她的冷笑很快结束,此刻被掐得双脚离地,双眼发直,仿佛就要窒息而死。

    这几个月来,她曾经幻想过自己的很多种死法,其中有被太乙门活着的师兄们打死,被澜渊一剑刺死,自己跳下天隐阁摔死,吃丹药毒死,被仙界攻击的唾沫淹死……死在凌霄手里,当然也想过,可惜现在的她,多多少少有点不甘心。

    可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不甘心什么,似乎不是因为没有为桐安县的百姓拿到解药,也不是因为还没有来得及和澜渊再说上几句话……她想的是,刚刚踏入了天魔宫,就要死在天魔宫吗?

    那一刹那风芷凌清醒了过来,不管是为了什么,她还不可以死。

    “舅、舅舅……”风芷凌艰难的挤出几个字,“我、是、练、羽、凰……”

    听到最后三个字,凌霄脑袋一空,松开了双手。

    风芷凌跌坐在地,猛地咳嗽起来。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是……咳咳……我就是练羽凰……”风芷凌断断续续却肯定地回答他,“我就是……练明煊和凌珑的女儿。十几年前,息掌门并没有杀我,他把我悄悄带到太乙门,让我在太乙门长大……”

    “你……不可能。”凌霄仔细看了看风芷凌的脸,却更加动摇了,“不可能,羽凰活着的话现在已经快十八岁了……而且你的头发眼睛……”

    “因为魔丹。从小父母就给我练魔丹,这个你知道的吧?上次你派人攻打太乙山,用扼魂锏刺了我,就在那个时候我的魔丹突然失控发作,眼睛和头发变成了红色,身形变小,我也死而复生了。”

    凌霄想起太乙山上,当时他用扼魂锏刺死了那个小丫头,锏却拔不出来,为了取圣器,他离开了灵修台,却被一股强大的煞气震伤难道竟是魔丹失控而来的煞气?

    在天隐阁见到澜汐时,凌霄也对她的身份有过怀疑,于是派人去给她下毒,可是,手下带回来的消息是,澜汐对神乌鼎的毒没有任何抵抗力。

    而他的外甥女练羽凰,从小被神乌鼎的毒喂大,神乌鼎的毒绝对伤不了她。

    现在,她的手臂上,明明也是中了神乌鼎的毒。

    可是,当听到眼前这小姑娘说出魔丹两个字时,凌霄依然有九分相信了她。

    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不动声色地冷声问道:“你有魔丹在身,那为什么刚才你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因为……因为我的魔丹已经被人封印了。”风芷凌当然不可能让他知道魔丹已经度给了澜渊的事。

    凌霄看着风芷凌,半天没有出声。

    那一年仙魔大战,姐姐把五岁的小羽凰托付给他,让他带着羽凰离开天魔宫,千叮万嘱让他一定要拼死要护她周全,然而他却不小心让五岁的羽凰落到仙门的人手里,后来却听闻羽凰惨被仙门中人杀死……这些年来,他的仇恨与日俱增,内疚与日俱长,替魔界、替姐姐和羽凰报仇,成了他每日残酷对待自己的动力。他从来没有想过小羽凰居然还能好好的活在世上直到那次杀上太乙山,见到这个小丫头时,他心里冒出了那么一丝丝的期望,然而自己却失手用扼魂锏刺了她……

    甚至刚才,因为又见到与羽凰有几分相似的她竟然敢冒充羽凰,他才变得更加的生气,迁怒于她。

    想到这里,他突然一把将风芷凌搂在怀里,死死紧箍着她,那高大的身材将她完全围住,似乎生怕她再从自己怀中消失。

    风芷凌感觉自己又要被憋的窒息了。

    她正想说话,却听见凌霄居然默默抽泣起来,不一会演变成哭泣,接下来演变成了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说道:“小羽凰,我就知道是你,我就知道是你,你长的那么像你娘……你还活着,太好了,我终于可以对姐姐有个交代了……”

    良久,凌霄搂着风芷凌的手略微松了松,风芷凌终于粗喘了几口气。

    她设想过凌霄听到她的身份之后会作何反应,但是那些设想中,没有一种是像这样的她一时凌乱了,不知该作何应对。

    她当然不理解凌霄的那些情绪,此刻正努力压制着自己的厌恶,满脑子全是如何将凌霄千刀万剐的画面,她禁不住想道:首先,你刚才差点掐死我,怎么现在又说“我就知道是你?”难道你平时就是这么暴力对待自己的亲人的吗?其次,为什么堂堂一个魔界尊主会在像个小孩子一样痛哭流涕,他刚才还像个阴狠的魔王一样,这变脸的速度实在太让人恶心了吧?

    风芷凌任这个哭鼻子的魔界尊主把丰富的感情好好释放了一通之后,终于忍不住打断他:“你能先别哭了吗?”我可是还有正事要办。

    凌霄这才松开风芷凌,擦了擦满脸的泪水,刚才的凌厉已荡然无存,活像个长了一对毛绒兔子耳朵的怪兽,他抽抽噎噎地说道:“不好意思,我太开心了,忍不住。羽凰,你好不容易回家,一定很想到处看看,哦,对了,你中的毒我再看看真对不起,舅舅害你受这个罪,都是我不好……”

    “……”凌霄又是拿起她的手一通又看又摸,弄得她浑身不自在,她觉得自己不能任他自由发挥下去了,便正色道:“凌……那个、舅舅,我刚刚跟你说的给桐安县城解药的事,你能答应我吗?”

第十三章 汇合

    澜渊、蓝城奕、柔夷分头在山谷里找了一圈,没有看到风芷凌的半个影子,只好决定出了飓风谷,继续往前找找看。

    三人来到了无妄海边,商量着如何渡过无妄海。

    蓝城奕心中越来越不安,他努力维持着表面冷静,断断续续听着贺澜渊说话。

    “……飓风谷的树干很难砍断,我们只能砍一些稍微细一点的树枝,用藤曼绑在一起,做一个筏子飘过去。无妄海里有很多凶猛的水怪,你们要当心……”

    澜渊带着柔夷去砍树枝,飓风谷的树确实坚硬如石,极难砍断。

    蓝城奕把满心的焦灼都灌注在剑气里,不出三两下,便砍下了好几根树枝,他对澜渊道:“我这些,加上你们两个的,够了吧?”

    澜渊和柔夷都为他的爆发力感到惊奇。三人很快就做好一只木筏和三根木篙,将木筏拖入水中,乘上木筏朝对岸划去。

    半个多个时辰后,风芷凌被凌霄目送出了天魔宫,怀中抱着一个方砖大小的木盒。她重新裹上满脸白绫,穿过了幽冥之镜,又召来了火凤,带她飞过赤炎山。

    正当她快要落地时,她在空中远远看到了无妄海中乘木筏的澜渊三人,他们已经快要靠岸了。

    不过他们的处境不太妙,柔夷正在挥剑砍杀着那些长着羽鳍的飞鱼,澜渊和蓝城奕正用长木篙和试图掀翻木筏的大鱼作斗争,水面波涛汹涌,完全没有了她乘鳌渡海时的风平浪静。

    这是怎么回事?那些可爱的鱼到底是怎么了?

    她从火凤上背上下来,匆匆挥别火凤,往湖边跑去。

    这时三人终于靠了岸,风芷凌看到蓝城奕先从无妄海边的那一小片树林里冲了出来,蓝城奕也看到了也正往小树林小跑的风芷凌。

    蓝城奕停住了。他试图将自己跳的过快的心跳努力的压制下去。

    澜渊和柔夷也跟着穿过了小树林。

    风芷凌看见他们三人浑身湿透,在自身真气的蒸腾下冒出了淡淡的雾气,看上去真像是发功的神仙。单看三人神色,就知道刚经历了一场恶战。柔夷的左脸上被划了一道浅浅的血痕。不过她的大师兄澜渊依然是那么英气凛凛。

    蓝城奕就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起身走到了风芷凌身边,一语不发的双手捏住她的肩膀,从头到脚的看了一遍,最后眼神落在了她脸上。

    “我已经拿到解药了!”风芷凌举着木盒兴奋地说道,又察觉蓝城奕的眼神好似与以往不同,便问道:“你们没事吧?”

    “好。”蓝城奕看了眼木盒,点点头。他从乾坤袖里取出那件她脱下的衣服,道:“衣服掉了。这里冷,我帮你穿上。”

    “不用了,我自己来……”风芷凌一只手搂紧那个木盒,腾出一只手自己去接过衣服。

    蓝城奕一把抓住她的手,勾起嘴角笑道:“怎么,害羞啊?小不点,你浑身上下我都摸过,怕什么呢。”他的声音极轻,语气极柔,又带着满脸的戏谑神色,与他惯常的风流神色并无二致。

    澜渊站在几丈外,却将那轻声细语的调戏,一字不落的听进了耳朵里。他的天耳通之术,能有意识的将方圆几里的细微声音全部收入耳中。

    风芷凌听了蓝城奕的话,简直要把老血吐出来,什么叫做自己浑身上下他都摸过,那不是因为当年自己昏迷时被他救到天隐阁,才在无意识中被他抱过吗?还有那次从天隐阁掉下悬崖的时候,被搂了一下而已哦,还有那次带她从天隐阁飞下山,还有,还有那次丹炉被炸,被他横抱着出了炼丹房,以及昨天上巳节从水中把她捞出来……

    ……

    风芷凌突然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真的被他摸遍了!

    这真是,大大的不妙。

    从小在男人堆里长大的她,跟师兄们也曾大大咧咧亲密无间,但自从通了男女之情,尤其发现自己对大师兄有特别的憧憬之情之后,她就开始慢慢收敛野丫头的气性了。而现在大师兄就站在不远处,蓝城奕这种惯常的肢体接触,让她有点不自在起来……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蓝城奕又向前一步贴近她,自顾自的双手将衣服打开,掠过她的肩膀,拂过她的脖颈,合拢胸前的衣襟,最后在她腰间打了一个好看的结。

    他静静地完成这一连串动作,指尖不知何时开始有些发抖,他连忙用气息控制,却发现自己早已心如擂鼓,用了十分的真气,才将那颗即将破胸而出心压回去,却再也没有余力去在意指尖那微微的颤动了。

    蓝城奕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简直有些可笑。她是澜汐,是风芷凌,是练羽凰,唯独不是她啊。

    “蓝仙师,我想……”

    风芷凌知道蓝城奕一向是个随性洒脱之人,可是毕竟男女有别,自己也不真的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太过亲密的行为,总是不妥,何况,这毕竟不是在天隐阁,旁边还有别人……然而她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以后不要叫我蓝仙师了。”蓝城奕说着,又端起戏谑的表情,邪气地笑着:“听着,你可以叫我蓝城奕,城奕,奕,都行,随你挑。”

    “啊?”风芷凌正在出神,想到还有正事,忙道,“……我们赶快回桐安县吧,天色已经不早了,木头他们还在等我们回去救人呢。”

    “贺掌门,柔夷,我们赶快启程回去吧!”风芷凌对不远处的正盯着赤炎山看的两人说道。

    “还记得这边有人呢?”柔夷道。

    柔夷一脸的不高兴,风芷凌颇为内疚,若不是因为要陪自己来魔界,他们也不用经历无妄海和飓风谷里的危险,柔夷也不会受伤。

    她歉疚道:“对不起,柔夷。你的伤怎么样?”

    说完从自己身上搜出了一瓶平时携带的伤药递给柔夷。

    柔夷在蓝城奕的目光注视下,不太情愿地接过风芷凌的药瓶。她倒了一点药粉在手上,想涂抹在伤口处,却找不太准。风芷凌上前说道:“我来帮你上药吧?”

    “不用。”柔夷涂抹好药粉,将药瓶还给了风芷凌。

    “这是无妄海里的水怪伤的。放心,普通的伤药可以用,只不过会比普通伤口复原的慢些。”澜渊道,“澜汐姑娘,你是怎么到这里的?解药如何拿到的?你可有受伤?”

    蓝城奕看着她,虽然能猜到一些,却也很想听前因后果。

    风芷凌知道自己逃不过一问,为免澜渊怀疑,她早就准备了一番半真半假的说辞。她道:“我没有受伤。我们边走边说吧。”

    四人回了无妄海边,木筏还在,风芷凌也不便召出神鳌,于是跟着一起上了木筏。

    无妄海的各位神鳌神鱼朋友们,你们可千万别再出来捣乱了啊。风芷凌心里暗暗想。

    仿佛真能感应到她的请求似的,无妄海居然真的不再兴风作浪,“水怪”也都不见了踪影。

    风芷凌怀抱木盒站在木筏上,被三人围在中间。

    “我和你们分开后,就被一阵风刮出了飓风谷,到了无妄海边。我在海边遇到了一个人,可能是凌霄的手下,我跟他说我是蓝仙师的朋友,想见凌霄,他犹豫了一下,竟然同意了,就带着我乘着一只很大的鳌,过了无妄海,又让我骑着一只大鸟出了赤炎山,带着我穿过了幽冥之镜,进了天魔宫。然后我就见到了凌霄,向他要了解药。”大鳌、大鸟?柔夷听完风芷凌三两句讲述了她的经过,觉得荒谬不可思议,但她也不便多言。

    澜渊撑着木篙,问道:“喔?那为什么凌霄肯把解药给你?”

    蓝城奕也侧耳等着听她解释。

    “因为……”风芷凌想起当时跟凌霄要解药时的情景,咬咬牙回答道,“因为他说让我答应他一个条件,他就把解药给我。”

    “什么条件?不会是,让你给她做仙门的卧底吧?”蓝城奕故意问道。

    “……我不能说。”木筏不大,风芷凌和澜渊紧挨着,她不敢抬头,免得被澜渊看出端倪。

    她忽然看到澜渊左手小指到手腕处,有一道长长的血印子。她心道:刚才怎么没有注意到?要不要给他一些药?

    “澜汐姑娘辛苦了。”澜渊也不便再追根究底,只专心划着木筏。

    渡海的过程顺利轻松,澜渊、蓝城奕和柔夷划了一时半刻,很快回到了岸边。

    飓风谷那遮天蔽日的狂风依然在空中肆虐,风芷凌心中默念:“飓风谷啊飓风谷,你千万要乖乖的,别捣乱啊。”

    大概是心诚则灵,飓风谷果然安静的很,什么“风刀”“魔犬”“毒荆棘”都没有出来挡路,四个人顺顺利利地走出了山谷,原路出了结界。

    “呼,谢天谢地,终于出来了。”风芷凌庆幸飓风谷和无妄海都没有捣乱,心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竟不知是担心四人被两大魔域弄伤,还是担心他们伤了魔域了。

    柔夷看了眼大舒一口气的风芷凌,说道:“出来的这么顺利,你叹气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刚刚历了个大劫呢。你是不知道我们进去的时候有多凶险。”

    “有多凶险?”风芷凌问道。

    柔夷故作轻松地说道:“也没什么,就是在飓风谷遇到了会割喉的风刀,一群能吃人的魔犬,一片满是毒荆棘的丛林,在无妄海里遇到了许多凶猛无比的水怪罢了。”

    ……罢了?

    风芷凌大概明白了他们是经历了什么样的凶险才与她汇合的,一时没有再说话。她打开手掌,把手心里几棵红色的小浆果递给柔夷。

    “这是我路过飓风谷的时候摘的。吃了这个应该对你的伤有帮助,也不会留疤。”

    柔夷将信将疑,但想到风芷凌的神奇遭遇和真实身份,便拿了几颗小浆果,放到嘴里。

    “还挺甜。”柔夷点点头。

    这种红色的小浆果可以治疗无妄海水怪的伤,风芷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她又将小浆果递给澜渊,道:“贺掌门,你手上也有伤,吃几颗吧?”

    澜渊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那道口子,接过浆果道:“这点伤,其实无碍的。不过,还是谢谢澜汐姑娘。”

第十四章 解药

    因为风芷凌提前拿到解药,澜渊没有再去调查圣器的下落。

    他提出愿意跟风芷凌三人一齐去桐安县帮忙治疗毒瘟疫,蓝城奕不置可否,但风芷凌和柔夷都表示没有问题。

    四人一起御风飞回了桐安县。

    天色已经暗了,风芷凌连忙回到药房,见到了正在守着熬药炉火的木头,泊烟镜秋两人不在,她喊道:“木头,我们拿解药回来了!”

    木头见到他们,连忙起身过来迎接:“澜汐姐姐,你们终于回来了!还多了一个神仙哥哥!”

    “这位是我们的好朋友,你叫他澜渊哥哥就好还在熬药吗?”风芷凌问道,“泊烟镜秋他们两个呢?

    “澜渊哥哥好!是啊姐姐,我们还在熬药,元宝他又发作了,泊烟哥哥又给他喝了一次药,这才好些。泊烟和镜秋两位哥哥说,为了防止其他人再发作,让大家过五个时辰再喝一次药,所以我们就一直不停的熬药。两位哥哥刚刚去城隍庙那边给里面的病人喂药去了,让我先在这儿守着。”木头马不停蹄的解释道,“姐姐,你们再不回来,药就跟不上啦!那个丹砂、雌黄、磁石都被用光了……”

    她称赞泊烟和镜秋给病人服第二次药的做法考虑得很周全,又夸木头能干。

    接着对他道:“木头,现在不用熬药了,我们已经拿到解药了。你现在去通知大家,要大家到药铺门口排队领药。对了,让他们每人带上一只大碗盛药汤。你可以做到吗?”

    “没有问题,澜汐姐姐,包在我身上。”木头拍拍胸脯,立刻冲出了药铺的门。

    风芷凌打开从魔界带出的木盒,里面整齐地摆着十个的白瓷药罐,里头个有小木勺,风芷凌打开药罐的软木盖子,发现里面装的橙棕色极细的药粉。凌霄告诉她,一勺药粉可以化在十升水里,中毒之人只需喝上五两化了药粉的水,就能解毒。

    蓝城奕走到她身边,拂起她的袖口看了一眼,发现毒素的范围已经缩小到手背上。

    他愣了愣,问道:“你吃过解药了?”

    风芷凌也纳闷。她本打算回来后和大家一起吃解药的,可解药她一直都没碰过,怎么毒素却慢慢褪去了?

    她也一头雾水,只含糊地应道:“嗯,在天魔宫的时候吃过了。”

    不如我先不吃药,看看这毒素会不会自行褪去。风芷凌想。

    这时泊烟和镜秋也从城隍庙送药回来了,镜秋还抱着一个棕褐色大药壶,两人见到他们,一脸高兴道:“师父,你们终于回来了!你们还好吧!”

    “我们一路上还算顺利,解药也被澜汐拿到了。对了,这位是太乙门的掌门贺澜渊,你们过来拜见一下吧。”蓝城奕道。

    镜秋赶紧放下手里的药壶,像澜渊施礼道:“见过贺掌门。”

    “久仰贺掌门大名,我和镜秋一直未曾有缘拜见,没想到竟然在这桐安城得见贺掌门的尊颜,真是有幸。”泊烟恭恭敬敬地说道。

    “幸会。蓝仙师的弟子果然十分出众,都是仁心善举,令人钦佩。”澜渊道。

    “这都是师父和澜汐妹妹的功劳,师父见桐安城的百姓感染了可怕毒瘟疫,实在可怜,因此带着我们一起帮忙除瘟疫,澜汐妹妹也不顾安危,挺身而出,我们只不过是跟在师父身边听命行事而已。”泊烟道。

    “泊烟真会替蓝城奕说话,明明是我求他他才过来的。”风芷凌白了蓝城奕一眼,心中腹诽道。

    镜秋忍不住多看了风姿绰约的太乙掌门两眼,但很快收回目光,对蓝城奕和澜汐说道:“师父、师姐、澜汐,你们都没事,真是太好了,我和泊烟一直在担心你们!师父,你们可真是厉害,竟然从魔界那么凶险的地方这么快的顺利回来了,还拿到了解药。”

    “解药是澜汐拿到的,我们就是陪她去逛了一下街。”蓝城奕道。

    “师姐,你的脸怎么受伤了?严重吗?”镜秋问道。

    “无妄海的水怪伤的,没什么大不了。”柔夷道。

    镜秋又一个劲儿追着柔夷问魔界之行发生的奇事,柔夷就在一旁跟他讲了讲大致经过,听的镜秋又惊又叹。

    “泊烟、镜秋,柔夷姐姐,你们来帮忙一起分派汤药吧?我已经让木头去叫人了,一会儿他们就会来药店门口排队领药,我们得尽快在门口摆几张桌子、准备好药汤,尽快把药发出去,以免有人中毒太深丧命。”风芷对三人道。

    “好啊!你说要怎么做,我们帮着一起弄。”泊烟道。

    风芷凌拿出一个白瓷药瓶和一个木勺,道:“这解药是粉末状的,每一勺药粉可以化在十升水里,中毒之人只需喝上五两化了药粉的水,就能解毒。我们要准备几个大水缸,每个水缸里装上十升倍数的清水,摆在门口,每个水缸里放入相应数量的解药,然后再找一些五两刻度的量器,用来分解药。”

    “澜汐,既然解药已经拿回来了,剩下的这些事情应该交给县令去办吧?这桐安县城百姓的安危,说什么也是该县令负责的吧?”

    这时木头悻悻地说道:“柔夷姐姐,县令大人一早就带着全家老小跑了,衙门里的人早就不管瘟疫的事了。两个县尉大人已经死了、那些办事的衙差也都死的死,躲得躲,他们自己都自身难保,更别提管我们老百姓了。”

    “那外面守城门的人是怎么回事?”风芷凌问道。

    “他们……他们是上面派来封城的人,只要看到城里有人逃出去,就会立刻杀头。他们是绝对不会进来管我们的……我听说,要是咱们城里的瘟疫再恶化,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烧城。”

    “什么?烧城?”澜渊惊道。

    “就是一把火,把桐安城给烧了。”木头道。

    “怎么之前没有听你说?”风芷凌问道。

    “我也只是听说,未必是真的。”木头解释道,“我看澜汐姐姐心肠这么好,一直在努力想办法帮大家治瘟疫,如果真能治好,大家就捡回一条命,若是治不好,那到时候我再叫姐姐快快离开这里便是。”

    “傻木头,就算我们没有找到解药,也绝不会让你们烧死在这里的。”风芷凌道。

    “我就相信姐姐一定有办法治好我们城里的瘟疫的。”木头咧嘴笑道。

    “既然县令都跑了,我们只能靠自己了。”风芷凌道,“我们赶快动手吧。”

    风芷凌对旁边的澜渊道:“贺掌门,可否请您帮忙一起来帮着分派药汤?”

    澜渊道:“澜汐姑娘不用客气,我来此就是为了帮忙的。不过,我需要在子时离开一个时辰,处理一些私事。”

    “当然可以的。现在才酉时,时间还早。到时候大约也忙的差不多了。”

    澜渊、蓝城奕、泊烟、镜秋、柔夷五人分别去准备派药需要的桌子、水缸、清水、量具等,很快便齐全了。

    十个大水缸在药店门口的街道上一字横着排开,风芷凌将解药全都按比例配好。

    这条长街是城中主路,很宽敞,领药的人慢慢地聚集在了水缸前,左拥右挤,已经迫不及待。

    “大家不要担心,不要拥挤,好好排队!”

    “解药很多,每个人都会有解药的!”

    泊烟和镜秋站在桌子上,运气大声向人群喊道。

    有三位帮忙的壮汉此前吃过风芷凌的药丸,因此主动过来帮着维持秩序。现场多数人吃过了风芷凌的药汤,知道这次来的是几位非常厉害的神医;又见高高站在桌子上的泊烟和镜秋两人仙风道骨,蓝城奕、澜渊、柔夷三位看着非同寻常的人物站在前面,他们不由得更生出几分敬畏信任之心,秩序也慢慢好了起来。

    “若是家中已经有全身皮肤发黑、中毒很深的病人,可以先上前来领取解药。”风芷凌也爬上桌子,对人群说道,“只要吃了解药,慢则半个时辰,快则一盏茶的时间,病就会全好。那些中毒还不算深,离毒发还早,性命不会有碍的,不要抢上前来冒领解药,我们可是知道你们是否撒谎的哟。不过,我相信大家一定会遵守秩序的。还有,请大家领药回去后,帮忙看看自己的左领右舍,若是见到有病在家中的,也请大家替他们领药回去,救他们一命。他们也定会感念你们的恩德。”

    风芷凌身形娇小,却头裹白绫,平添了几分神秘色彩。人们看不清她的样貌,却对她说出的话深信不疑。

    “神医下凡,我们有救了啊!”

    “一定听神医的!”

    人们千恩万谢,一个个大声应承。

    风芷凌和泊烟镜秋满意地跳下桌子,就这样,蓝城奕师徒四人、澜渊、风芷凌,再加上木头,以及那三位帮忙的壮汉,刚好十人,开始在十个水缸前分别派药。

    澜渊看着上蹿下跳的澜汐姑娘,不禁想起了自己那活泼爱动的风师妹。如果不论身形年纪,只听声音、看动作,澜汐姑娘确实与风师妹有些相似之处。

    他对澜汐的样貌更加感兴趣了。

    风芷凌第一次觉得,一个小县城,居然有这么多的人,还仅仅只是其中一部分。

    忙碌了两个时辰,排队的人终于能够一眼看尽了。

    终于要结束了她深吸一口气,忽然觉得脑袋有点重,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一旁倒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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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界女尊介绍:
十二年前的那场仙魔大战,改变了她一生的命运
从得知身世的那一刻开始,她带着无形的枷锁,一步步挣扎反抗
最终,却还是无可避免地被推向深渊的边缘
往前一步,有人会为她落泪
往后回头,却有人会为她而死
三界之中,正道何处来寻?
向死而生的路上,
魔界女尊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魔界女尊,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魔界女尊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