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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妃为凰全文阅读

作者:语笑笑     医妃为凰txt下载     医妃为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得知身份

    是谁告诉孙张屠户的存在,这个人十分关键。因为他极有可能就是杀害王为德的真凶,张屠户的出现本身就是误导,他所做的一切恰巧全都与王为德的遇害吻合,凶手或许又故意将周屠户的事情告诉他来刺激他,让他变成如今这发狂的样子,在公堂之上也就顺理成章地承认了王为德之死是他干的。

    凶手绝不是张屠户,他是个屠户,用刀的时候切面的最下方会有一些参差不齐的断面,而王为德的尸体切面却十分整齐,当初的时候,沐芳就已经推断出来凶手是一刀砍下,没有半分犹豫。

    这是很细微的区别,若非看了恭叔留下的笔记,沐芳说不定真的就会铸成大错。

    她既然问起,那么孙便也如实相告:“是郑杭,但他定然不会杀死王为德。那么……”

    “那么郑杭又是如何打听到张屠户的事情?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你那侍卫想必不会去街上买猪肉吧?”

    孙忽然盯着沐芳:“你怎知郑杭是我的侍卫?”

    尽管郑杭时常跟在孙的后头,可谁说就是他的侍卫了?

    沐芳微微顿了顿,随后说道:“他的腰间有一把佩剑,小人既然是仵作,自然观察细致。如若不是侍卫,莫非还是带刀书童吗?”

    孙不知为何,有些失望。两人站在山谷的上头想着王为德的尸首,忽然在石壁之上有一只手伸了出来,那手当机立断抓住了沐芳的脚踝,伸手一拉,竟是想要将她拖下去。

    沐芳大惊,一时之间也并未反应过来,只是看过去的时候,才发现那只手的主人竟是那个刀疤杀手,他整个人悬挂在山谷之上,一只手紧紧抓着插在石壁上的匕首,另一只手则是拽着沐芳的脚踝。

    片刻,沐芳就要被拖下去。

    孙见状,连忙伸手去拉,可拉到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她整个人已经出了山谷的半边,孙这一拉,反而是将他自己一起拖了下去。

    那刀疤杀手立刻甩手,顺着自己所插的匕首爬了上去。

    再看山谷下方,尽管是一座山谷,但是从这里掉下去的话,常人基本没命。他满意地笑了笑,随后便转身离开了。

    沐芳摔下去的时候,孙顺势将她整个人全都圈在怀里。不知缘由,心里只想保护她,不想让她受到任何的伤害。在这一刻,他根本没有办法思考沐芳是男是女,心里所想的又是什么?他只知道,他不能让她出事,绝对不能!

    陆府内。

    郑杭觉得自己休养得差不多了,也开始准备告辞。陆康仍是想要挽留,可郑杭跟了孙那么多年,此时不跟在自己主子的身边,心里还是感觉不太踏实。眼下已经过去了几天,身上的伤也基本都好了,再留在陆府也没什么意思,故而此次无论如何也不愿答应留下。

    陆康见郑杭此番固执,倒也就答应了下来。

    回到含山县衙的时候,却听说孙不在,郑杭想了想,便去寻那个新来的小仵作。巧的是,她也不在。郑杭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总觉得孙或许会出事。他准备出去的时候,季慕朗刚好回来。郑杭便恭敬地问道:“大人,你可曾见过我家大人?”

    “你家大人?”季慕朗想了想:“早上还在的,不知此时去了哪里。”

    “那小仵作应是与他一起吧?”

    季慕朗知道郑杭口中所说的人就是沐芳,此时心里却为她担心了起来。当初若非自己执意不让她当仵作,她又怎会天天与孙在一起?

    孙来到含山县的原因,他心里再清楚不过。王为德的死与他有些奇妙的关联,他也是略有耳闻。正思索之间,阿远恰巧进来,便对着季慕朗说道:“大人,你回来了?怎么小陈没与你一起?他说有事找你,然后就去……”

    话音还未落下,季慕朗已经行色匆匆地出去。

    郑杭此时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到孙,便也就跟了上去。

    在县外郊区绕了一大圈,仍是没能找到沐芳与孙的踪迹,季慕朗找得很深,穿过茅草屋旁边的树林,便到了一处山谷。

    郑杭眼尖地瞧见那山谷边上,恰巧有一片碎掉的衣料。

    他弯腰从地上捡了起来,这种上等的绫缎,不正是孙平时所穿的衣物?他拿着那块碎布,对着季慕朗说道:“季大人,这是我家大人的。”

    他的神色有一丝焦急,莫非他家大人真的出了什么事?

    “他们?”季慕朗拿着那块碎布端详了一会,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沐芳想必还真的是与孙在一块,而且他们还出现过在这附近。

    “我们分开搜索,或许会更容易找到一些。”

    夜幕渐渐降临,黑色吞噬了天际的最后一丝光亮。时辰还早,天却黑的这么快,沐芳看了看天,或许是要下雨了。此时此刻,两人正逗留在山洞之内,要想爬上山谷,只怕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容易。既来之则安之,况且孙因为自己而受伤,故而沐芳只能找了个山洞先行将他安置,到时候再想想办法。

    沐芳在现代本就是法医,故而处理起伤口来算是得心应手。孙还在昏迷当中,她简单料理了一下之后便打算出了山洞,找些柴火先来生火。

    没想到只是略微撩起了他的一片衣角,身上细腻如白玉的肌肤上全都是刮痕。除此之外,还有当初在县外遇到杀手堵截之时被划开的一些细碎刀伤。

    沐芳看着微微触动,孙身份不凡,身上没有其它伤痕,可是自从在含山县遇到她之后,那白玉一般细腻的肌肤上满是伤痕。他自己一个人应付自然没有任何问题,但在有武功的古代,她这个不懂武功的法医反倒是成了他的拖累。

    正欲起身去找柴火的时候,孙却拉住了她。沐芳回头,看见孙半睁着眼,有些固执地拉着她的手:“你先别走。”

    沐芳见他似乎要起来的样子,就顺手扶了他一把:“这个天似乎是快要下雨了,我出去找些柴火与吃的东西,很快便会回来。”

    孙盯着她瞧了一会,随后将自己腰间的玉佩放到了沐芳的手中:“这个,是我给你的信物,你一个人上去也方便一些,回到含山县之后,带着这个信物交给郑杭,他会明白的。”

    “你是要我去搬救兵?”沐芳有些不解:“我这一来一回,你的身体是扛不住的。”

    “我并没有你想的如此柔弱,快去吧。”孙有些无奈地苦笑。

    沐芳将玉佩还给了他:“你救了我,我是绝对不可能弃你于不顾的。”

    孙目光灼灼。

    从山谷上掉下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得知了她是沐芳。因为在那下坠的途中,他的手不小心触到了她胸口的柔软,那一刻,他就已经认出了眼前的这个小仵作即是之前的沐小娘子。之前所有的郁气想法全都烟消云散,仿佛守得云开见明月一般的豁然开朗。

    他的心情是相当不错的。

    孙本就认为沐芳是个十分特别的女子,当日便问过他女子想当仵作之类的事情。没想到这几日的相处之下,两人却是心意相通。更难得的是,他对她有了一种特别的感情。尽管自己并不能确定,可是他就是很像与她一起,又很担心她会受伤。仔细深究,这感情只怕便是喜欢了。

    既然如此,那他就更不能让他留在这里与自己一块吃苦遭罪。

    想到此处,孙忽然胸口一堵,开始剧烈的咳嗽。沐芳蹲在他的身边,替他拍了拍背后顺气。

    正在此时,外头已经电闪雷鸣,开始下起了暴雨。

    山洞之中却是一点准备都没有,沐芳不仅微微皱眉,开始担心孙的情况。

    他眼下身子还是比较虚弱,受不得凉,尤其他们正被困在山洞之中,也没有吃食。这样下去,只怕情况会越来越恶劣。

    “现在下了暴雨,谁也走不了了。”沐芳声音柔了一些:“我就在这边陪着你,等到雨停了你伤也差不多好了,我们再一起想办法回去。”

    孙见她固执的模样,也只得点了点头。

    心里多少是有些温暖的。

    到了午夜的时候,两人席地而睡。只是外头的雨与雷声特别响,吵得沐芳有些睡不着。转过身去看孙的时候,他的额头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细汗。似是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沐芳便走到他的身边去抚了抚他的额头。

    这一触碰,便是冰与火的两种极致。孙已然陷入昏迷,全身上下都如同火烧一般的滚烫。外头的暴雨显然一时半刻又停不了,她只得从自己的身上撕下一块布料,到洞口去接水,随后回来替孙擦汗。

    她手中的湿巾一碰到他的额头,他便机警地抓住她的手。神志不清的时候,他的力气却是出乎意料的大,顺势一把将沐芳拉了过来,搂在了怀中。

第三十二章 搬救兵

    沐芳情急之下低声说道:“孙?”

    然而他却没有一点反应,一个翻身,反倒是顺势将沐芳压在了身下。他的身体真的很重,差点压得沐芳喘不过气来。然而以她一个女子的力气,自然是没有办法敌得过孙的力气。他虽是病了,可力气却是大得惊人。

    这姿势虽然让沐芳觉得有些不适,可到底也没什么特别大的障碍。孙动了动身子,他的头也就顺势靠在了她的胸口。

    这姿势对于沐芳来说极其诡异,可是她又不敢太过大力地推开孙,只能一脸尴尬地静默不动,打算等孙沉睡之后再找机会将他推开。

    挣扎了几番之后,沐芳也不再动弹。

    兴许是力气用的太多,过了没多久,她倒也是入了梦。

    第二天一大早的时候,倒是孙先醒了过来,只是还未睁开眼,已经感觉到自己的怀中暖乎乎又软乎乎的,低头看下去,却见沐芳闭眸睡着。心里涌起一阵柔软,他便又闭上了眼睛,打算继续装睡。

    可手还是不由自主地收紧了一些。

    可能是动作大了一些,沐芳也醒了过来。一睁开眼,就发现自己躺在孙的怀里,脑海之中便想起了昨天夜里的事情,双颊滚烫,她急着挣脱孙的暖怀。

    肩膀已经发麻,她却未曾意识到,故而一急着动弹,整个半起的身子又直直地摔了下去。

    两人眼下是在山洞之内,这山洞的石壁崎岖不平,更别说两人只是垫了一件衣服睡在地上,沐芳这一摔,只怕没有双手支撑,势必会摔倒自己的后脑。

    然而,孙的手却是意外“巧合”地接住了她。

    “你,你在装睡?”沐芳眯眼看他,神色显然有些愠怒。不,应该是说恼羞成怒,而且更多的还是羞。

    她一个现代人,又是做法医的,向来少与男子接触。眼下穿越而来,没想到却与一个古代男子相处得太过亲近。她是要回现代的,心中对孙的看法与感觉又似乎有些与众不同,故而反倒是更加抗拒。

    “没有啊,小……我恰巧醒来,就见你差点摔下来,好心接了你一把而已。”孙想了想,还是别让沐芳知道,自己已经得知了她的身份更好。

    她既然想当仵作,那么就该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他对坚强的女子本就容易另眼相看,更别说是像沐芳这般会为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努力的女子了。

    沐芳怀疑地看他。

    当真是如此吗?

    想着,她便打算抽身离开,然而身上还是有些麻麻的,没动几下又倒在了孙的怀里。

    孙笑看她:“你这是对我投怀送抱吗?可惜我不是很喜欢男子哦。”

    沐芳气闷了一下,随后说道:“大人放心,小人也是绝对不会有断袖之癖的。即便是有,也不敢亵渎大人不是?”

    前半句孙听着还有些高兴的,可这后半句,他听着就觉得十分别扭。好像心里卡了根刺一般有些不太舒服。

    “你的意思是,若是换了别人的话,你就要对别人投怀送抱咯?”他眯眼看她,抓着她的手问道。

    声音低沉,带出了些许的压迫。

    沐芳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突然间得罪了孙,便和和气气地说道:“大人,小人不知说错了什么话惹大人生气,可眼下当务之急应该是想办法回去。昨日小人与季大人说了,让他此番结案,可当真这案子结了,那么幕后真凶就找不到了。权衡利弊,大人心里应该很明白吧?”

    她看着洞口,外头的暴雨已经停了下来,上头的石壁上还滴落着水珠。

    孙既然有心思开玩笑,那么也正是说明他的伤好得差不多了。

    听沐芳这般一说,孙的神色也便凝重了些许。点了点头后,便从地上起身。

    两人的精神各自不同,孙虽然受伤,但经昨天一夜之后气色好了太多,反观沐芳,她则是面色微黄,像是没睡好的样子。

    “昨夜对不起了。”孙看着她的样子,有些怜惜地说道。

    本来睡着之前,两人的位置有些距离,孙怎么想也想不通,沐芳怎么会到自己怀中。仔细回忆了一下,倒也清明了昨夜的事情。

    “我从小便是高床软枕,一时之间还睡不惯如此硬的地板,兴许是因为如此,才把你拉了过来当垫背。不好意思啊。”

    沐芳也没有想到孙竟然会与自己道歉,他是显赫的达官贵人,照道理来说,这种事情应当觉得理所当然才是。

    “大人多虑了,小人岂敢责怪大人?”沐芳被孙看着有些不自然,便别开了脸去。

    出了山洞之后,便是研究如何回去的路线。眼下天色已经大亮,季慕朗想必应该已经上了公堂,那张屠户的事情……

    越想,沐芳越觉得自责。

    她不该如此武断,任由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

    “可我就是觉得,你好像对昨夜的事情很生气的样子?”孙抬头看向山谷的上方,正色道:“不过现在我们应该烦恼的是要如何上去。这掉下来容易,要爬上去可是难上加难啊。”

    沐芳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随后又开始环顾四周。

    似乎……

    除了爬上去以外,再无其它的办法了。

    可是昨夜下过暴雨,这石壁上应该是很滑的,两人若是贸贸然爬上去的话,极有可能还会不小心摔下去。

    沐芳倒是怕不了这种苦,孙就不同了,他一个贵人,连地板都睡不了,真的能这样爬上去?

    孙见沐芳怀疑地看着自己,心里也大概明白了她在担心什么,于是佯装别扭地说道:“像我这样的人,定然是爬不上去的。你既然是个年轻男子,那么想必应该也有些力气,不如你背我上去?”

    沐芳睁大眼睛,瞪他。

    也不知道他口中所说的是开玩笑的还是真的。

    “大人,小人背你自然是可行,可万一出了什么事摔了大人的话,小人可是玩死难辞其咎了。其实小人死了倒也没什么,就怕大人断手断脚,从此以后一事无成只能在床上度过,那定然得不偿失了。”

    孙有办法开她玩笑,沐芳自然也有办法回击。

    这“断手断脚”便是故意吓吓孙的,他只要想到断手断脚,再想是以他一个小小仵作的命来换,总会觉得不太划算的,不是吗?

    哪里知道孙却是笑着说道:“昨夜让你先走,你却硬要与我一起同生共死,既然如此,那我又怎么会怕你连累了我?没事的,你背我上去即可。”

    沐芳噎了一下,却无可奈何,只好照做。

    之前的她只是沐芳,应付孙自然是有了许多法子。可眼下不同,她是含山县的仵作,有了官级便更清楚官大一级压死人。

    沐芳半蹲着身子,孙却没有靠过去,反倒是蹲坐在了地上。

    “你不是说要我背你吗?怎么现在又这么坐在地上了?”沐芳深表怀疑,总觉得孙是在故意逗弄她。

    可她也并非是一个老实人,逗弄她真的很有意思么?

    孙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东西,对着沐芳说道:“我可以发信号来搬救兵,不用爬上爬下那么麻烦。”

    “那你为何不早说?”

    孙想时候,自己就是喜欢看沐芳想办法时候认真思考冷静睿智的样子。可是他又不能让沐芳得知自己已经发现了她的身份,故而只是随口说道:“我一开始没怎么想到啊!”

    沐芳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心里却已经认定,孙便是那种从小吃不得苦的普通官员的样子。

    只是,当初在她还是“沐小娘子”的时候,他也是帮了自己不少的忙,这份恩情,其实沐芳一直都是记着的。可是这段时间换个身份相处下来,也不知是不是原形毕露的关系,她怎么就觉得孙这个人其实那么腹黑呢?

    孙的身上,其实一直都是带着类似烟花爆竹一类的东西,一点火便能直接放到空中。郑杭若是看到,自然也会搬救兵过来的。

    眼下,沐芳与孙两人只能等着消息。

    与此同时,在含山县衙门口旁边的一条巷子里。

    “这季慕朗行为举止倒真的是很奇怪,本该今日就要结案,怎么到了现在还未上公堂?”

    巷子里自然无人,可县衙门口却是聚集了不少的老百姓。他们都等着看季慕朗办案,哪里会留意到巷子旁边的某某某?

    “难道他们发现这些事情都是你做的?”站在说话之人的对面的,即是之前想要刺杀孙的刀疤男子:“不容易啊,看来那个小仵作倒是有些本事的。”

    “可惜,她已经被你杀死了。哼。”

    正话落之际,他便留意到天上绽放了一块类似烟花一类的东西,只是炸开之时未见绚丽,只能隐隐看见不少的浓烟。

    “你居然没把他杀死?”

    “什么?”刀疤男子并未反应过来,只是奇怪地问。

    只要是他出手,一般都是不会有什么意外,可如今……

    “你自己看,这是楚地盛产的信号,你没把长孙叙谨给处理干净?”那人冷哼了一声,匆匆忙忙掉头就走。

第三十三章 陆府搬空

    郑杭支援很快,然而他们也不可能从山上就这么跳进去。而若是要直接绕到谷底,最起码需要五日左右的路程,故而他在山谷上头徘徊,打算想法子将沐芳与孙一同拉上来。

    此时,沐芳半天得不到动静,似是也明白了郑杭在上头为难的事情。

    “其实你就算发了信号也没什么用,他们下不来,我们上不去,连沟通都成问题,如何支援?”沐芳沉吟片刻,随后又去摸了摸那些贴着峭壁的岩石,想看看是否真的牢固:“昨日还下了一场暴雨,眼下石壁很滑,看来我们还是得另外再想个法子才行。”

    沐芳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开始想办法。

    孙看着她沉思的样子,心中微微动容。沐芳这性子其实话并不是很多,而且很容易就能在最紧要的关头替别人亦或是替自己想办法,如此从容气度,加上她想当仵作的这份心思,一般的寻常女子真的是难以有这样的胆识。

    越瞧,就越是入了迷。

    沐芳一回过头,就见孙盯着自己看。一时之间双颊滚烫,可她如今是个男子身份,孙应该还没认出来她吧,这样的神色,怎么就那么容易让自己想歪呢?

    难道,这孙真的就好男色?

    踌躇了一会之后,郑杭与季慕朗两人却是在上头急得不知该怎么办:“季大人,你快想想办法吧,眼下他们二人被困在下面,若是再不上来的话,万一有野兽什么的可怎么办?”

    季慕朗也是十分为难:“除了他们自己爬上来,不然便是绕路走。”

    “绕路?”郑杭看了一眼这个山谷的方向,想要从后边绕上来,最起码得有个五天左右的行程,更何况他家大人不会没事跳下去,显然是出了什么事情。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还能走那么大一个圈子过来吗?

    季慕朗也是十分担心沐芳,可眼下实在想不出一丝一毫的办法。

    而在山谷下方的沐芳,眼下却开始动起手来了。

    “你在做什么?”孙在一旁看着,就见沐芳找了一些树枝搭了个什么东西,而且她的神色依旧淡定冷漠,看不出有那么一丝一毫的担忧。

    难道她已经想出了什么办法?

    沐芳一边把树枝弯了起来,一边说:“你可知道孔明灯?做个热气球试试,反正与孔明灯是一个原理。”

    “如此说来,你已经想好了?”

    沐芳点了点头:“不过我也不能确定,只能试试。你快把你的衣服给我。”

    孙听着,便笑着将自己身上的衣服全都解了下来。外袍一褪,便见到他冰肌玉骨却又健挺的上身,沐芳看着,有些不好意思:“大人,你脱光做什么?”

    “不是你说让我把衣服给你?这里又没有外人,而且我们两个又都是男人,你脸红什么?”孙调笑着盯着沐芳看,虽然脸上的表情依旧正常,可心里却已经笑得十分灿烂。

    他觉得,自己与这沐小娘子的相处方法,倒还真的挺有意思的。

    沐芳哑了一会,随后继续制作“热气球”。

    过了片刻之后,那模样已经有了几分样子,孙看着好玩,便也就跃跃欲试,直接拉着沐芳的手臂便要上去。

    沐芳也不知道自己在那下头做的树篓牢不牢固,也不知道用孙的衣服是不是真的就能把上面包的这么紧,更重要的是,一些捆着树篓的地方是不是真的扎得那么紧。这要是出了问题,可就真的是一尸两命了。

    孙抱着她,随后在她的耳边安慰着说:“你怕什么?即便是真的掉下去了,不是还有我么?”

    沐芳假装听不出他话中的另一层含义,只是咬唇说道:“我实在不想在同一个地方摔过两次。”

    孙不语,两人慢慢上升。

    岩壁之上还有树藤,正好可以给二人再借一段力。

    不过这树篓哪能坚持得住他们二人的重量,没到一半,便有突发情况出现。

    沐芳差点就要摔了下来,幸而孙抱住了她。也不知道是火不够,还是那些东西没扎紧的缘故,那所谓的“热气球”直接坠了下去。

    那一晃,沐芳便是紧张地闭上了眼睛,再等睁开的时候,两人就这么被吊在岩壁上了。

    真可谓是有惊无险。

    沐芳被孙抱得难受,尤其他的胸膛又是时不时地传来一阵又一阵有力的心跳,让沐芳再次浑身发烫。

    孙倒是悠哉地一手抱着沐芳,另一只手拽着树藤:“你好像很紧张的样子么?”

    他如此言辞,不过就是想让沐芳放松一些。她看着害怕,自己的心里又何尝不像是手中的那根树藤?被揪得紧紧的,简直一刻都不得放松。

    沐芳盯着下边看了一眼,只觉得自己的两只脚都快悬在了半空中,一时之间也是有些腿软:“自然……”

    此时两人在岩壁的一半,郑杭已经可以将他们二人看的清清楚楚。

    “季大人,你看,这是不是我家大人与你们衙门的仵作小陈?”

    季慕朗定睛瞧去,果然瞧见二人在这半空之中互相依偎。顾不得其它,他直接抓着岩壁边上的树藤,对着郑杭吩咐:“他们二人此时被悬挂在这里,显然是有什么树藤拉扯着,你这边四处的树藤都去抓一遍看看,只要将他们二人拉上来即可。”

    “好,我马上去办!”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

    沐芳与孙二人总算是筋疲力竭地上来了。

    这一段事情总算是有惊无险,看着沐芳的样子,季慕朗有些于心不忍,只得温柔关怀:“你没事吧?”

    “多谢大人的关心,小人无碍。”

    季慕朗给人的感觉很温和,那双眸子也如同水一般,沐芳看着看着,声音到底也是软了下来。不过她很快又想到了张屠户的事情,连忙问起:“大人,今日您不用去公堂吗?”

    季慕朗适才想起,自己今日还要将王为德碎尸案结案,一时之间有些怔楞,随后摇了摇头:“也罢,现在回去也晚了。”他的声音因为自责而显得有些低沉,让人以听上去就能感觉到遗憾。

    孙见两人说话,也插了一脚:“无碍,那王为德的案子本就不能结。”

    沐芳也是松了一口气。

    的确,这案子不能结。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杀死王为德的另有其人。之前也是有了这种质疑,故而才会一路追查到了此地,大人,若是今日结案的话,那真凶势必将会逍遥法外了。”

    季慕朗有些不可置信:“既是如此,那张屠户又为何要承认自己没有杀过的人?”

    “恐怕是失心疯了吧。”孙无奈地摇头。

    郑杭反应机敏,连忙问道:“不是,那如果不是张屠户的话,真凶又是谁?”

    他越来越搞不懂了,王为德的死是被碎尸,这已然是含山县的一件大事。可如果不是那张屠户,又是谁会如此记恨一个小小的王为德,而将他大卸八块?

    这怎么想都是想不通的事情。

    “郑杭,你之前几日去了哪里?”

    “回大人的话,小人一直都在陆府休养。”

    孙感觉有些不太对劲,便吩咐道:“你先带我去陆府看看。”

    季慕朗疑惑地看了一眼沐芳,只觉得孙应该是有其他想法,就与沐芳一同回了含山县,先派人回去汇报此案另有隐情,推迟公堂时日,随后便跟着换好衣装的孙与郑杭一同去了陆府。

    然而,此时此刻的陆府早已搬空了。

    里头只剩下一个扫地的大伯,他瞧着季慕朗过来,连忙惶恐地躬身说道:“县令大人?县令大人来此可是有什么事吗?”

    沐芳只是盯着那位扫地的大伯看,一眼便已经得知他并非是陆府之中的下人。

    “季大人,此人并非是陆府的下人,他脚下污泥居多,家宅之中的下人不可能会到处奔走。”

    季慕朗点了点头,那大伯忙说:“是啊大人,陆府的人就是说让小人过来打扫一下,到时候宅子会另外有人买,所以小人才来的。”

    他年纪大了一些,看到县令过来,心里总是有些慌的。沐芳见他神色并无心虚之意,虽然惶恐谦恭,可瞧着季慕朗却也能双眸迎视,显然并未撒谎。

    “宅子会另外有人买?老伯,你可知道陆府的人统统都去了哪里?”孙心中疑惑,正色问道。

    “这种事情小人又岂会知情?小人只是拿了银子办事而已,其余的也不敢多问。不过……这陆府之中的其余下人都被遣散了,好像……好像留了一个人下来置办房产。”这老伯也上了一些年纪,有些事情也记不清楚,此时被那么多人盯着瞧,心里也是有些忧心。

    他怕自己记错了,万一说了什么错事,岂不是误导季慕朗办案?

    整个含山县谁人不知,这季慕朗是个为民请命的清官。眼下这个时辰,他不在公堂之上,身边又带了那么多人,那么显然就是过来办案的。

第三十四章 置办房产的人证

    偌大的陆府显然已经人去楼空,沐芳仔细观察了一下,估计也只剩下这位打扫庭院的老伯了。他是收了银子来的,具体情况也不见得很清楚,更何况这件事又是人命关天,那老伯怕说错话,故而犹豫了很久。

    沐芳见那老伯神色为难,便细声安慰道:“老伯,你大可不必担心,只需要说出你所知道的便可。”

    “在……那人是府中的家丁,之前给我银子之后就去办房产去了,我听着像是要卖给酒楼的老板,而且听说那位老板觉得这宅子着实不错,等到地契什么的好了之后,那位家丁也是准备回乡去了。”

    这番话说得模棱两可,但对沐芳他们一行人来说,总算也是有了一个明确的方向。与老伯告别之后,他们便找到了他口中所说的酒楼。

    小二见他们过来,便热络地迎了上来:“几位是要打尖吗?来,楼上请。”

    季慕朗刚想开口,孙却是先他一步走到前头:“有没有雅间?”

    “有有有,小人马上去准备!”

    季慕朗不解:“我们只是来询问店主的去向,而并非是来吃饭的。”

    孙摇了摇头:“这倒是季大人有所不知了,你既然想打听事情,那么就先得让他们开心了才行。一过来便直接开门见山地问别人家的老板在哪,岂不是像闹事的?到时候只怕这小二也未必会说实话。”

    “本官是含山县县令,此番出行便是为了断案,他们既然不是帮凶,又怎么会不配合?”

    季慕朗还是不太明白孙的意思。

    沐芳却懂了,有的时候在外出行,还是需要这样的人情世故。季慕朗只想着追踪线索,却从未想过这些小二的感受,他们每月的俸禄都是这酒楼的老板所发的,而他又是为了王为德碎尸案而来,这样的大事,谁会愿意惹上官非?酒楼生意有的时候还是需要一些名声的,若是被他人误会了这酒楼的老板是个杀人犯,那谁还愿意来他们酒楼呢?

    于是她便轻扯了一下季慕朗的衣袖:“季大人,小人以为咱们还是先进去再说吧。”

    季慕朗点了点头,随后进去。

    孙一板一眼地问小二:“你们这有什么好酒好菜?”

    “客官,我们这边的招牌菜还是挺多的,您一般爱吃什么口味的呢?”

    孙瞧了一眼在座的几人,想到之前跌落山谷,刚回衙门换了一身衣服便去了陆府,一路上沐芳还没吃过东西,便阔绰地说道:“把你们这边的招牌菜全都来一份吧。”

    “是是是,小人这就去准备。”

    沐芳微微叹息,也不知道这顿饭吃不吃得完。

    小二上菜很快,没过多久,雅间之内便是满汉全席。这夸张的阵仗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在敲诈孙,反观孙,他却是一脸气定神闲地开始吃菜了。

    季慕朗看着没什么胃口,刚要说话,孙又问道:“小二,你们这酒楼的菜味道不错啊,看来定是你们老板经营有方的功劳。”

    那小二挠了挠头,有些骄傲地回道:“那是,我们老板每天天不亮就会亲自去菜地选菜,这些菜保证吃着可口新鲜。”

    “天不亮就去了?”孙微微惊讶:“那你们老板一定很辛苦咯。”

    “不辛苦不辛苦的,大人吃着开心就好了。”

    “这样吧,你去替我将你们老板叫来,我想问他一些事情。”

    问一些事情?

    那小二连忙低头哈腰地说道:“大人,可是这菜有什么问题吗?”

    “不不不,我只是想与你们老板商量一下,若是将这雅间包下一个月的话,需要多少银两罢了。这种事情你定然是做不了主的,自然是要找你们老板亲自谈谈。”

    “是,小人这就去办!”

    沐芳看了一眼孙,孙朝她动了动眼色,示意她可以动筷子了。沐芳自然也就不客气了,夹了一些菜就往自己的碗里送,夹得差不多了之后,再慢慢开始吃。

    这饭吃的还是有些不自在的,索性郑杭毕竟是个练家子,此时并无扭捏之意,倒是让沐芳也渐渐地变得轻松了一些。

    季慕朗依旧是毫无胃口。

    这案子一天不解决,他的心就一天放不下来。

    没过多久,那小二便将老板带来了。老板入内之后,就朝着孙躬身一礼:“这为大人,可是要包下我们的雅间?”

    “嗯。”孙点头:“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有一件事要问的。”

    “大人请讲。”

    “之前有听闻说你要买下陆府的那个宅子?我想知道,陆府那个家丁的去向。”

    听到此处,那老板便开始偷偷地打量着在座的四人。眼色到了季慕朗那边之后,他微微顿了顿,随后说道:“大人,你看……小人这不过就是开酒楼的,知道的事情也不多,若是这宅子有什么问题的话,小人不买便是了。”

    “诶?那可不行!我想打听的不过是卖你宅子的那个家丁的去向,你如此扭扭捏捏,莫非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难言之隐倒真的是有的,这做生意的,总不能随意出卖别人……毕竟收了别人的银子,我这边实在不太好办。”

    这酒楼的老板也算是实诚人,对于做生意的本分可谓是恪守无误。

    孙笑了:“老板,你是去买别人家的宅子,怎么还得收别人的银子?”

    “这……实不相瞒,一个月之前,那家丁是说让我替他找到宅子的下家,故而先付了小人一部分定金。可就在今日上午,那家丁便说,这陆府的宅子是精心修葺过的,眼下他家老爷打算回乡探亲,兴许怕是不会再回来这含山县,因此价格疯降出手,这价格能买下这样一座宅子,小人自然就接手了来。”

    孙微微疑惑,只怕是听不懂这老板的意思。不,应该是说他不理解陆康的意思。

    一个月前他就已经打算要将宅子出手,眼下忽然搬空不见了去向,又将这宅子亏本买卖。实在是让人有些不解,难道,他当真就是那杀死王为德的凶手?

    “一个月前,他为何要将这宅子给卖了?”

    那老板犹豫了一下,神色飘过季慕朗所在的地方,随后才说道:“之前不是护城河有个人被碎尸了吗?那人就去过那个宅子,而且还与他家老爷大吵了一架,当时出手是因为晦气。不过这件事小人并未告诉过任何人,否则这宅子也不太好卖不是?”

    “吵架?”

    “是啊,死去的那人不是王为德吗?他一直号称自己知道整个和州的所有事情,故而有时会借机敲诈别人。兴许是知道了陆府什么不得了的往事,故而上门去要了银子。那王为德也是经常出入赌坊的,来小人的店里也是时常赊账,去过陆府吵架之后,反倒忽然有了银子来还钱,赌坊之内也没有任何人找他麻烦了。当然,这些全都是小人的猜测……”

    “我明白了,那家丁现在人呢?”

    “小人实在是不知道啊,这些事情都与小人无关的。”

    “知道了,那你先下去吧。”

    “是。”那老板回头,看了一眼小二之后,连忙招呼着低声说道:“快走快走。”

    两人退出之后,孙才自嘲地笑了一声,随后又盯着沐芳问道:“你可有什么看法?”

    沐芳摇了摇头:“不过从现在的事情来看,这陆康的嫌疑是最大的。小人以为,还是应该先找到陆康,才能得知他是不是真的凶手……不过,按照这动机来看的话,陆康若只是为了杀人灭口一劳永逸,他也犯不着将王为德的尸体丢在护城河边。”

    这一点,是沐芳最想不通的地方。

    可是那一刀斩下的功夫,显然是需要武功高强的人才能完成的。

    沐芳心中还有些犹疑,孙却是**不离十了。他觉得,杀死王为德的人就是陆康,他们不知道陆康以前是干什么的,孙可是清楚得很!

    他曾经是宫中一品带刀侍卫,又是专门守卫荀贵妃的宫中,与孙也算是政敌了。这样的人,他又岂会好心救下郑杭让他在自己的府中养伤?

    即便是辞官多年,可谁知道他是不是还与荀贵妃有什么联系?

    又或者,他早就盯上了王为德,一直在此处等着?

    而后,一个月前他才确定了王为德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故而起了杀意?将他碎尸万段之后刻意将尸体留在护城河边,为的不过就是要给他一个警告罢了?

    这么做,无非就是想阻碍他继续追查当年的事情。

    这线索一理清之后,孙心中自然有了主意。于是他便起身,对着沐芳与季慕朗等人说道:“我还有些事,就先走了。”

    沐芳抬眸看他,欲言又止。

    “怎么了?舍不得我走了?”

    “不,还请大人离开的时候把银子付了。”

    “……”

    这酒楼怎么说也不是特别寒酸,上了一桌子招牌菜,总是要孙付钱的。不然难道还是她一个初来乍到的仵作,亦或是身边清贫如洗的清官付账吗?

    这显然是不太现实的,到时候他们能别被扣下来洗碗已经很不错了。

    不过……

    沐芳想,孙应该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第三十五章 人间蒸发

    接下来的几日,季慕朗已经筹备好公文,送上了朝廷,另一边也开始着手追查陆康的踪迹。不管怎么说,眼下嫌疑最大的人即是陆康,无论如何也要找到盘问一番才行。

    公文送出去之后,张屠户的事情已了。沐芳仍旧是跟着恭叔打点,不过每日都是在清理一些小刀和银针,根本就没什么案子给她断。

    几日之内,有人举报,说是在灵山看到了陆康。

    此事禀告之后,季慕朗就派一名叫苏峰的捕快出去寻找陆康,势必要将他带回来问话。

    苏峰得了命令,就去拿人了。

    一开始的时候,还会飞鸽传信回来,说一下追踪之时的近况。每日都有,只是到了第五日的时候,忽然就断了联系。

    再是毫无联系的状况,又是五日之后。

    季慕朗实在是坐不住了,近日以来,衙门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案子。一些小的案子,恭叔与师爷便能自己应付。故而寻思了一番之后,季慕朗打算亲自启程去找苏峰。而且在这路上,他决定带上沐芳。

    沐芳算是最清楚陆康此案的人,知道的还比恭叔多一些,故而才会带上她。另外带上的,还有年轻捕快阿远,阿远是死皮赖脸自己借着要“保护大人”的名义跟着去的。

    三人出发之时,师爷倒是替季慕朗准备好了马车。

    “大人,路上千万要小心一些。”那师爷也是忧心忡忡。

    从含山县到灵山,差不多六日的行程,途中要经过之前沐芳与孙跌落的那座山谷,故而时间花费得久了一些。

    “没事的。”季慕朗整理了一下包袱:“只不过到时候若是衙门有什么案子的话,你们可以传信给我。”

    “是!”

    三人上路,阿远则在外头驾马。沐芳与季慕朗同坐一辆马车,感觉到一种很奇怪的不自在。

    兴许季慕朗也是感觉到了沐芳的不适,故而探出身子,与阿远同坐。

    “咦?大人你怎么出来了?快些进去,外头风大!”阿远一转头,看到季慕朗出来,顿时就有些急了:“大人,您还是快些进去吧,不然会着凉的!”

    沐芳拉了一下季慕朗的衣袖,眸色淡淡地说:“是啊,大人还是快些进来吧。”

    季慕朗摇了摇头:“我觉得在外头吹吹风,挺不错的。”

    这话还是为着沐芳说的,然而话音一落,旁边却是有人附和道:“是啊,外头吹吹风的确不错,小陈,不如你也来一同吹一吹吧。”

    这阴魂不散的声音……

    是孙!

    沐芳一回头,就看到孙笑意盈盈地骑着马,从自己的身边经过,与他同行的自然还有郑杭。不过郑杭看着似是有些低落,愁眉深锁地盯着马鬃,手也拉着缰绳垂荡下来,迟迟不言。

    “你怎么在这里?”沐芳皱眉。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那么一点点不善之后,沐芳连忙改口道:“小人的意思是,大人怎么会在此处?”

    “不是之前有个捕快去找陆康没找到吗?所以我就来帮着你们一起找了啊。”孙理所当然地说道:“不过小陈,你的大人都出去吹吹风了,你确定你不要一起来吗?”

    大家可都是在外头,唯独她一个小小的仵作坐在马车里,岂不是十分奇怪?

    可马车外头的位置最多只能坐得下两人,沐芳即便是有这样的想法,只怕也是有心无力。

    孙似是看出了她的为难之处,便驾马到了后头。从后面打开了马车的车厢,将沐芳一把给抱了出来。

    “喂,你做什么!”

    沐芳紧张地说道,再回头一看,自己已是坐在了孙的前方,与他共乘一骑。

    她回头,似嗔似瞪地看着孙:“这马上就是用来给大人您观赏的吗?”

    如此随心所欲,真的是让人有些恼恨的。

    “此言差矣,外头景色这么好,你若是坐在马车里,恐怕也是看不到江南这一带最好的景致,倒不如与我一同下来看看,这样也落得轻松自在,不是吗?”

    马车之内颠簸,马上又何尝不是?

    况且即便是她坐在车内,也能掀帘看到外头的景致,哪里需要与孙同乘一骑?

    沐芳也懒得挣扎,只是嘴上依旧不饶人地问道:“大人为何不与郑杭同坐?非得与我?莫非大人还有什么特殊癖好不成?”

    她倒是真的觉得很奇怪了,不知道为什么,她老是觉得孙对自己有点意思,可是自己是个男子,想多的时候又觉得自己是自作多情了。

    “我倒是觉得,若是我与郑杭同坐的话,才真的像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吧。”孙意有所指地说道:“你看,你这是在马车上被我拉下来,在外头没有多余的位置,可郑杭不同,他好好地骑在马上若是被我给拽下来的话,只怕这里的人都会以为我对郑杭有什么意思,你说对吧?”

    沐芳的话正好被他堵死,索性也不再说,只是每每孙拉着缰绳的时候,她的脸颊时不时都会蹭到他的,两人举止亲密已是毫无距离可言。

    偏偏身后的人又是一脸气定神闲,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若是沐芳太过抗拒的话,碍于她的男子身份反倒就显得大惊小怪。

    她不吭气,孙便也就不说话,一路悠哉地驾着马,顺便看看周围的大好景致。

    似是感觉到有些许不妥之处,季慕朗便与阿远换了位置,对孙说道:“孙大人,我们一行人是出去办案的,身上有公务在身,而大人是出来游玩的,若是没什么必要还是别与我们一起同行吧。”

    “谁说我是出来游玩的?”

    “孙大人既然是出来欣赏景致的,那免不了脚程会慢一些。可我们毕竟是有正经事在身,故而还是应该快一些赶路。”

    沐芳感激地看了一眼季慕朗,想必他是因为知道自己的女子身份,是以在替自己解围。

    孙笑着说道:“季大人多虑了,本官出来并非游玩,只是若是时时凝重,未免压力不小。你们若是急着赶路的话,那小陈你坐稳当一些,我把马儿驾得快一点便是。”

    “孙大人!”季慕朗声音颇急,差点就要说出男女授受不亲这样的话来。

    “不必多言,除非你的这个小仵作有什么难言之隐?”

    沐芳点了点头:“小人最近身上似乎起了什么疹子,生怕传染到大人身上。”

    若是这样说的话,孙说不定也能知难而退。沐芳反应机敏,已经等着孙将自己踹下马去了。

    可谁想到,孙却是悠悠地关怀道:“你这仵作与本官也算是生死之交,不如就让我来替你看看你身上的疹子?”

    “大人……还是不必了吧……”沐芳的声音直接虚了下来。

    别说她根本就没有疹子,即便是有的话,也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把衣服脱下来给孙看啊。

    “大家都是男子,这有什么不妥之处?”孙故作怀疑地说道。

    “怕是会污了大人的眼。”

    “好吧,那本官也就不为难于你,不过本官并不会因为你身上起了疹子而为难你,倒是你若生病,本官还应该多加照顾才是。几位身上不是有正事吗?那就尽快上路吧。”

    沐芳只觉得孙可能已经得知了自己的身份,可是他的反应看起来又不太像。若当真得知她就是沐芳的话,他只怕也不会开口提议让她脱下衣服来看看身上的疹子。然而,她又觉得有些可疑……

    看来,这一路上还是应该小心一些才是。

    她想,孙可能是起疑了。

第三十六章 迷谷之雾

    从含山县到灵山,虽然路程不远,可这一带基本全是荒地。故而也没有落脚之处,只能凑活着生火休息。

    孙到底还是会享受的人,一停了步子,便就领着郑杭去抓了几只山鸡。沐芳与季慕朗等人,则是靠在一棵树后吃着上路之前便已经准备的干粮。

    季慕朗走近,将自己身上的干粮分了一些给沐芳:“这路上想必你应该也有些劳累,不如你多吃一些?”

    沐芳点了点头,接过馒头,心里仍旧是一片感激。

    此时,孙与郑杭倒是回来了,两人烤着山鸡,却刻意找了个风口的位置。山鸡烤的很香,时不时地味道就能飘到沐芳这边,也不知道那孙究竟是不是故意的。

    阿远吞了口口水,有些尴尬地说:“大人,我去接点水来。”

    季慕朗点头,阿远就匆匆跑掉了。

    他们所带的干粮,哪里比得上这路边抓来的山鸡?馒头淡而无味,烤鸡却是肉汁鲜美。沐芳看着阿远的样子,想必他嘴馋得紧,根本就闻不下去那些味道。

    此时,孙就高高地举着手中的烤鸡,对着沐芳与季慕朗说道:“你们要不要也来一些?”

    沐芳看着有些怄气,就淡淡地说道:“不必了。”

    “你们吃那些东西怎么可能吃得饱,一会还要继续赶路,肯定得吃些好东西。而且这里方圆十里之内也没什么店家,难道你们就准备啃好几天的馒头?”

    季慕朗本就有些愧疚自己亏待了沐芳,故而也在一旁劝说道:“要不然你就去吃一些吧。”

    沐芳肯定也是想吃的,可是看着季慕朗在这边,他自己也都是啃着馒头,于是便摇了摇头:“季大人,这一路上来你也劳累,小人以为还是大人去吃好一些。”

    季慕朗压低声音说道:“可你是个女子。”

    “那又如何?现在的小人不过是一名小小的仵作罢了。”沐芳回头笑道。

    季慕朗看着她如水一般的笑颜,只觉得自己的双颊一热,竟是不敢再去看她。

    孙端着那只烤鸡,就这么在两人的身边坐下:“真的不吃吗?我的手艺我还是有些自信的,保证你吃了第一回还想要第二回。”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对于沐芳太过殷勤了,孙撕下一块鸡腿就扔到了季慕朗的手上:“等下季大人还要指挥呢,不如就一起吃?”

    季慕朗本想退却,可是想到自己若是不接受的话,沐芳定然也是不会接受的,索性接过,放在口中慢慢的吃。

    阿远走了一段路,此时也算是接了水回来。他瞧着沐芳和季慕朗已经开吃,有些委屈地说:“大人,小陈,怎么你们吃好吃的也不喊我一声啊。”

    “喏,这只剩下来的就给你了,我与郑杭吃一只就好了。”

    孙大大方方地说着,便回头到了郑杭的边上。

    郑杭嫌弃地看了一眼孙:“大人……一只鸡我可吃不饱。”

    “你的意思是想让你家大人饿肚子吗?恩?”威胁的眼神,分明就是带出了一丝压迫。

    “不是吧大人,你对那小子为什么那么殷勤?还得与小人同吃一只鸡。”郑杭早就发现不对劲了:“大人,莫非你是……”

    郑杭下意识地退后一步,自家大人喜欢男人,他怎么以前都不知道的?

    “你怎么知道我……”孙忽然开始朝着郑杭挨近。郑杭本来也只是开玩笑的,此时孙靠过来,心里还真的就那么紧张了一番,连忙靠后。随后,孙的声音也是清晰地在他的上方而出:“对你没意思呢。”

    说着,他也是微微朝后退了开来。

    郑杭哆嗦了一下,心里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大人,你是不是被谁带坏了?怎么最近你的口味和趣味越来越让人无法理解了?”

    孙下意识地就看向了沐芳,他这所谓的“龙阳之癖”还真真是为了沐芳。若非是因为这个女子,他又岂会被人当成是有不良嗜好?

    几人吃了点东西之后便又开始启程上路,过了几天之后,已是几乎可见灵山脚下。

    阿远擦了擦汗,有些兴奋地说:“大人,我估计也快到了……不过,这灵山这么大,要怎么去找苏峰啊。”

    尽管脚程已经快要到了头,可是要找人,还是实属不易。

    几人停下来歇歇脚,顺便再商量一下接下去应该怎么做。

    沐芳提议是说:“季大人,不如我与阿远上山先去看看,大人就先在此处稍微等上一番,若是有了情况的话,大人也不必走这一段冤枉路。”

    季慕朗犹豫了一番,随后摇头:“既然是一同出来的,那还是一起去更好一些。”

    孙朝着沐芳所在的马车靠了靠,用大家都听得见的声音说道:“是啊,这万一山上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那可就不好了。”

    沐芳掀开车帘:“大人怎么还在此处?”

    难道孙就没有什么其他正经事要办吗?

    “不巧,正与你们同路。”孙又朝着沐芳的方向凑近了一些,“小陈,你们大人都出来了,你这样老是待在马车里真的好吗?”

    几日下来,沐芳也已经习惯,本来也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此时被孙这样一说,倒还真的觉得不太好,于是她掀开前头的车帘,对着季慕朗温声说道:“大人还是进来吧。”

    季慕朗微微犹豫了一下,还是进了马车,与沐芳同坐。

    孙脸色僵了一下,没想到自己真的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正在此时,几人已经到了齐连谷中,这山谷便是之前沐芳与孙一同掉下来的那座山谷,离灵山脚下无非只隔着一小段路程。然而,谷中却是起了大雾。

    他们一行人的行程,只怕都要在这个时候搁置了。

    孙全身上下都戒备起来,小心翼翼地挨着马车,生怕自己会与沐芳她们走散。与此同时,阿远愕然地说:“大人,这山谷起雾了。”

    本来起雾的确是不需要大惊小怪的,可是这雾到底也是来得有些诡异,浓浓的一团氤氲,直接模糊了前方的路。

    孙抓了抓缰绳:“这可能是谷中的瘴气,小心一些吧。”

    忽而,谷中又传来了一阵丝竹音乐的响声,听着像是有人在演奏一般。此时山谷迷蒙,郑杭有些疑惑地说:“这不会闹鬼吧?这大白天的,又是这么大的瘴气,谁会在谷中演奏?”

    郑杭话音一落,那丝竹乐声便是越来越响。沐芳犹豫了片刻,随后说道:“这谷中想必应该是有人居住,瘴气太厚,只怕我们不能前行,倒不如顺着这乐声跟过去看看,暂且歇脚才行。大人,你以为如何?”

    沐芳说着,便转头看向了季慕朗。

    回答她的却是两人,而且是异口同声:“也好。”

    五人朝着乐声的方向走近,瘴气越来越厚,他们只得凭着声音靠近。最后却是到了一处凉亭,只见一位女子在那演奏。

    沐芳对着季慕朗动了动眼色,随后便下了马车,上前询问:“两位可是这山谷之中的人?我们本想上灵山寻人,此时却见谷中有了瘴气,恐不能前行。”

    那女子放下了手中的丝竹乐器,客客气气地说道:“几位不必拘礼,若是方便的话,可随我回山庄休息一段时间。”

    “这……不好吧。”

    “没事的,几年来山庄之内都没有任何人靠近,我见你们德行端正,说话也客气,想必肯定不是什么坏人,就先随我回家,也好让你们休息打理一番。反正也耽误不了几日,这瘴气过几日就散了。”

    沐芳还想拒绝,因为这山庄的女主人热情地有些蹊跷。可在她说话之前,孙已经先她一步打断地说:“既然如此,那就多谢夫人了。”

    “没关系的,不过我现在就很好奇,外头的情况怎么样?”说着,视线落在季慕朗的身上,话头便也就顿住了。她无意识地停下了脚步,右脚微微朝后退了一些。

    沐芳看着疑惑,不敢放过这女主人行为举止的一丝一毫。

    “你……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是含山县的县令大人吧?”那位夫人犹疑地说道,之前脸上的笑容几乎已经尽数烟消云散,神情更是分外尴尬。

    沐芳适才注意到,她的小腹隆起,只怕已有八月左右的身孕。

    这怀着胎的女人,反倒是让沐芳打散了不少的疑虑。

    “恩,不知夫人……”

    “哦,是这样的,我之前见过你的画像。不过说起来的话,大人此次来山谷之中所为何事?”那夫人一边说着,一边又抬动脚步,只是每一步都走得更慢了一些。

    “只是来寻我那县衙之中的捕快罢了,苏峰,夫人可认识?”

    那夫人想了一会之后,便摇了摇头:“不认识,不过前些日子倒的确有不少人经过这山谷,只是那时谷中还未有过瘴气,所以无缘一见,便也就不知道大人所说的苏公子是不是真的经过此处了。”

    孙一边环顾四周,一边不经意地走到了沐芳的身边。盯了很久之后,也没能看清楚周围的情况。

    而此时此刻,那夫人已经带着她们进了山庄。

    祁连山庄。

    一进家门,那夫人便热络地说道:“老爷,阿翔,我带客人回来了。”

    那夫人小心翼翼地走着,挥了挥手上的帕子。没过多久,这山庄的老爷与管家便也一同出来,阿翔替沐芳等人牵拉马车,而那位老爷则是出门相迎:“几位请进。”

    上了厅堂之后,他的视线落在了夫人的身上。

    夫人看了一圈沐芳等人,随后解释道:“他们是出来寻人的,恰巧谷中瘴气弥漫,在我们这边迷了路,所以我就带他们进来休息一番。老爷,您应该不会怪罪吧?”

    “自然不会。”

    阿翔将马车牵了之后,又折回来端茶送水。

    兴许是年纪有些大了的缘故,他拿着杯子的手总会不经意地抖上几圈,随后再将茶杯搁置在了桌上。

    这管家手指上有很厚的茧,却并非是干活所留下的茧,反倒像是年少时练武所成。不过此时此刻,他的手却抖得有些厉害了。

    沐芳匆忙接过茶杯,适才发现这个管家的手心有一块被烫伤的极大的疤痕。

第三十七章 山庄火灾

    正端茶之际,忽见一名少年走了进来:“爹、娘,孩儿回来了。”

    似是注意到沐芳等人,那少年有那么一下没有反应过来,随后问道:“家里有客人?”

    齐夫人起身,朝着门口的少年走近:“正儿,你前面在外头的时候,有没有看到谷中瘴气?他们便是因为这瘴气,故而来我们山庄里歇歇脚。”

    “娘!你怎么知道他们是不是不怀好意?这段时日之内,很少有人会往此处走。娘怎么知道他们是不是成心的?”

    “你这个人怎么说话的啊你!这谷外有了瘴气,我们不过是想借贵地落脚休息一番罢了,怎么好像说的我们要偷别人东西似的。”

    阿远性子也是直爽,对人真诚的同时,也是受不得别人这样小人之心。

    其实这样想自己也就算了,问题却是连带了季慕朗一同算进去了。这样一来,他定是不服的。

    齐正打量了一圈阿远,随后视线反倒是落在了孙的头上:“你们想要留在这里的话留在这里便是,但是最好别让我看到你们有什么小动作,否则我是不会客气的!”

    说着,他又扬了扬自己手中的拳头。

    其实这阵仗看来,沐芳他们五人,而这山庄之内却只有四人,另外一个老管家更是年纪稍长,看上去也不会武功的样子。即便到时候要不客气的话,只怕也是沐芳他们对他齐正不客气吧?

    阿远正想说话,季慕朗却是横出一只手将他拦了下来:“既然如此,那就多谢贵舍的款待吧。”

    “阿翔,带他们去客房吧。”

    “是,老爷夫人。”

    那阿翔老管家得了命令,便说道:“请。”与此同时,自己也是走到了几人的前头带路。出了厅堂之后,阿远就有些不服气地说:“大人,你为何要拦着我?我们其实也不是非住此地不可。”

    反正这几天都是席地而眠,早已成了习惯。眼下要不要住进这种屋子里落脚,根本就不是什么很值得深究的问题。

    可他哪里知道,季慕朗都是为了沐芳在考虑。她一个姑娘家,这样风餐露宿,始终都是有些不太好的。更何况,这一路上孙对沐芳都实在太过殷勤,他虽然并未看了不舒服,可考虑到沐芳将来或许也会恢复女儿身,到时候岂不是名节不保?

    故而,眼下适当地进了山庄修整一番,对他们来说也能养精蓄锐。

    季慕朗深思了一番,随后说道:“这几日赶路大家都有些疲劳,你的身子但得住,其他人未必可以。更何况眼下谷中瘴气,苏峰又是下落未明,我们岂能在这种时候再散了谁?”

    感觉季慕朗说得有些道理之后,阿远也不再吱声,只得低下了头,安安静静地跟在了几人的身后。

    此时阿翔已经带着他们到了客房的门口,他堆着慈祥的笑容,对沐芳等人说道:“这里便是客房了,山庄之内客房并不是很多,几位都是男子,想必也可以屈就一下吧?”

    季慕朗微微一怔,沐芳已经上前一步说道:“多谢翔叔了。”

    “几位不必拘礼,请。”

    几个人都已经进入屋内打量客房的情况,唯独沐芳上前一步,对着那阿翔管家说道:“这里几年前可是有过大火?”

    阿翔微微怔楞,随即莞尔:“是啊,六年前的时候山庄之内曾经起过一次大火,不过这位公子是如何看出来的?”

    沐芳摇了摇头:“翔叔你手掌心的烫伤,还有这些园子里的花草。显然都是重新修葺过的。”

    本来修葺家宅没有什么特别大的问题,可这里却是比较偏远的山庄。沐芳能够看得出来,这山庄之内的摆设本来都是一切从简,可能是因为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后而导致重新修葺,故而看上去与一般县城里的大宅没什么两样。

    然而,这种山庄装修成县城大宅的样子,那就有一定的问题了。

    桌椅、包括屏风等,加上一些壁画装饰全都是新的,但若是这些东西有了一些损坏,他们就需要派人到来回三四天的路程到含山县去修整。

    一般的山庄,恐怕不会如此。

    “原来如此。”阿翔点了点头:“公子真是细心,祁连山庄六年前的确起过一场大火,那个时候是烧死了几个家丁婢女,故而山庄之内,便再未招些家丁婢女了。而且……”

    说到此处,阿翔慈祥的笑容就变得幽凉:“而且这山庄之内可能正是因为六年前的事情而闹鬼,故而老爷夫人时常斋戒,可能膳食的置备会有一些不妥之处,倒还是要请几位担待担待了。”

    闹鬼?

    阿远正在看房间,一听说闹鬼两个字,便一阵哆嗦:“管家大叔,你可千万不要吓我!这里真的会有鬼吗?”

    “只要几位夜中不要乱走,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好好好,我们一定不会乱走的。”阿远用力点了点头。

    正在此时,那齐正倒是走了过来:“翔叔,我娘在厨房里准备饭菜,你快些过来帮下忙。”

    沐芳听着,也明白那齐正根本就是在胡扯,无非只是想支开阿翔罢了。那老管家听了之后,便也就与沐芳等人做了个辑:“那几位请便,老身就先下去帮忙了。”

    待阿翔走了之后,季慕朗才有些忧愁地说:“只有两间客房,但我们有五人,晚上如何睡?”

    阿远直言说道:“当然是两位大人睡床,我们几位小人睡地板咯。”他用一种“这还用问吗”的眼神看着季慕朗,像是实在不明白,季慕朗为何会提出这种根本不需要用脑袋想的问题。

    季慕朗微微无奈:“平时我是纵容你惯了,在外头说话怎么这么没有分寸。”

    “那还不是因为大人您亲切温和嘛!”

    沐芳想着,也不知道究竟该如何睡,客房只有两间,倒还真的是有了那么一些问题。在现代的时候,她也不是没有与男子睡同一间实验室里,可如今是在古代,的确是有诸多不便。

    其实主要还是因为孙。

    沐芳为难地拧了拧眉,她应该想个比较好解决的办法才是。

    正踌躇之际,孙已然说道:“不如我与郑杭睡到外头去好了,反正这几日基本也睡习惯了。”

    “那怎么行?”尽管季慕朗对孙并无任何奉承之意,可他到底还是比自己的官位更大一些。这样委屈他,总还是有些不太好的。

    “无碍,就这么说定了。”

    孙说着,就走到了沐芳的身边,微笑着说:“小陈小兄弟,要不要跟本官一起出去逛逛?”

    “为什么要找我去?”沐芳不解。

    这一路上,孙可真的一直都在盯着自己啊。现在她可以确定的是,孙若不是有龙阳之好,那便是怀疑她什么事情。

    不然正常的话,他为什么非得找他不可?

    出去逛逛这样的事情,阿远与郑杭不是更能“保护”他一些?

    “因为你的观察力不错,带上你说不定会有意外发现呢,你说对不对?”

    于是,沐芳只能跟在孙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地在山庄之内走。不过他们的活动范围不是很大,故而沐芳也就松下了戒备。

    这些日子的赶路,让她显得有些疲惫。山庄之内的花园多少要比县衙更加繁华一些,这乡野之地空气又十分清新,沐芳走着走着,步子就慢了下来。

    “你之前说,这里六年前有过一次大火?”到了周围没人的时候,孙忽然顿住脚步,回头问道。

    “是啊。”她理所当然的点头。

    难不成,这孙出现在含山县,还与这与世隔绝的山庄有关?

    “你有没有想过,这种山庄若是起了火,极有可能整个山谷都会被火所覆盖,火势或许可以一路烧到灵山。”孙走到一旁,折下了一朵花。这花开的娇艳,却无论如何都叫不出名字,故而他只是放在手中细细把玩,没有其它多余的动作。

    “你说的是有些道理,可是此处天气湿冷,因为山庄里的火而导致整个灵山与山谷全都起火,这似乎不太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山庄若是起了火,势必会烧到其他地方,这是无疑的,即便是天气湿冷,可附近的草木全是干草,一点即燃。可是我刚来含山县的时候曾经翻过县志,并未发现有记录此处起火一说。”说着,孙的视线就落在了沐芳的身上,等待她的看法,十分郑重。

    沐芳沉吟片刻,不语。

    孙说的是有几分道理,可是她不明白,这与他们该做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眼下这山庄之内并无尸体出现,更没有苏峰的下落。沐芳实在不解,这祁连山庄之内还有什么她所不知道的玄机。

    “大人,这似乎与小人无关。小人既然是个仵作,那么小人的责任无非就是通过尸体来替死人伸冤,仅此而已。”

    话音一落,便有脚步声跟了过来。

第三十八章 无头尸案

    由远及近,很快,那夫人便已经到了沐芳与孙的面前:“两位原来是在此处,正巧,我准备了一些饭菜,你们是想在屋子里吃,还是随我们一同去内堂吃?”

    孙回道:“若是在屋子里吃的话,还得劳烦几位送来。不如我回头去跟他们说一声,大家一起在内堂吃吧。”

    “好啊,这些年以来山庄之内都没有什么人,眼下有几位过来,一同吃饭倒是也显得不那么落寞。”那夫人微微一叹,交代了几句之后又离开。

    孙不急着回去,反而是回头看了一眼沐芳。沐芳实在不解他的神色是什么意思,只是还在怔愣的时候,孙已经丢下了那朵花走开了。

    沐芳只觉得奇怪,将花捡起来之后又仔细看了一遍,却还是没能看明白这花是什么品种。

    有些花或许在古代的时候才有,到了现代的时候无非就那么几种常见的花草。她是学法医的,照道理来说对药草也有些研究,然而这花到了手上,她却无论如何也看不明白。

    也罢,沐芳想着,就将花放进了自己的怀中,想等着到时候方便的话询问一下季慕朗。

    回到屋子里之后,几人商量一番后便去吃饭。因为对于路不是特别熟的关系,那齐夫人又派了阿翔前来带路。五人跟在管家的后头,阿翔则在前头掌着灯笼。

    阿远不解地问:“翔叔,现在天色还早,你为何要掌灯?”

    这不是很奇怪吗?大白天的,谁会打着灯笼?

    阿翔回头笑了笑:“几位公子,是这样的,山庄虽然看着天色很早,可是到了晚上的时候,却是天色忽然暗了下来。打着灯笼,纯粹就是有备无患而已。”

    “是吗?”阿远感觉了阵阵阴风,不免哆嗦了一下。

    这山庄的天气还真是古怪!

    用过晚膳之后,几人出来,果真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饭菜正如阿翔所说,都是一些斋菜。齐老爷与齐夫人想必也是有斋戒规矩的,故而用了饭菜之后,又端走了几盘饭菜送到内堂祭祀。

    这些古人的习俗,沐芳不是特别懂,况且眼下寄人篱下,她也不好意思问的太多,于是就跟着阿翔等人一同出来了。

    没想到刚出来没多久,忽然听见一阵鸟儿的凄鸣。

    与此同时,正是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

    季慕朗对着阿远问:“什么声音?”

    “小人先去看看就知道了。”说着,他便朝着发生源头跑。

    没跑几步路,回头就是一阵惊叫,显然是吓得不轻。

    沐芳与孙同时过去,只见在那祁连山庄的庄园之中,此时正躺着一句没有头的尸体!

    血流了一地,可就是触目惊心。

    沐芳看着也觉得有些不适。

    这些古人是不是太变态了一些?怎么不是碎尸,便是断头?

    “不过便是一具尸体罢了,你一个捕快怎的如此大惊小怪?”郑杭说话本来并非如此没分寸,实在是因为他本来好好的,可到底还是因为阿远的一阵惊叫给吓着了。他还以为遇到了什么事,全身戒备着想要保护孙呢,没想到却只是一具无头的尸体。

    沐芳将尸体摊平,随后便开始查看。

    此人的衣着布料细滑,应该是比较好的缎子,至少还要比季慕朗身上所着的布衣要好。另外,这具尸体的腰间有一块玉佩,看这玉质通透,应是大户人家没错。

    再者……

    “翔叔,能否将灯笼打得更近一些,不然我看不清楚。”沐芳低头说道,却发现身后并没有任何人回应。

    回头一看,那翔叔早就扔下了灯笼跑掉了。

    与此同时,倒是孙将地上的灯笼捡了起来,朝着沐芳那头挨近:“怎么样,有什么结果吗?”

    正说话之际,郑杭忽然睁大眼睛地说:“这……这是陆大哥的玉佩,我不会认错的!”

    “什么陆大哥?”沐芳回头?

    郑杭深吸一口气,随后说道:“即是陆康,当时他救了我,说着想与我兄弟相称。本来这次我与大人出来,便是为了追查陆大哥的下落。”

    “你难道不知道,王为德的案子陆康是最大的嫌疑人?”

    “我知道,可是我觉得……应该不会吧。若只是因为他逃跑了而定下他的嫌疑,未免也太过武断了一些,或许是陆大哥知道了一些什么,故而被真凶抓去而杀了他呢?”

    孙回头瞪了一眼郑杭:“之前吃的教训还不够吗?”

    “好,属下闭嘴就是了。”

    其实孙本来也不想再提,之前正是因为郑杭受了陆康的误导而使得他们将线索统统都引到了张屠户的身上。眼下不过一具尸体,他再多说一句话,都只会误导沐芳。

    不过郑杭所说的事情的确不是并无可能。

    因为当年宫中的那个案子,牵扯的人实在是太多了。陆康也不过是其中一员,当年若不是他尽早辞官,只怕说不定也会牵扯其中。

    孙想要追查的事情,陆康未必不知情。

    尽管眼下大家都只是猜测,可对于孙来说,他却有更多的因素来判断陆康就是杀死王为德的凶手。

    眼下,只是没有证据而已。

    沐芳又看了一会,随后说:“此人的五官俱损,虽是被人砍了头,不过反倒是掉下来摔死的。”

    “这怎么可能!”阿远惊讶地说:“我们听到他下来的声音的时候就是刚才,这种情况下,他是绝对不可能先摔下来再被人砍头的。况且,如果真的是摔下来再被人砍头的话,那么他的头去了哪里?”

    这是一个十分关键的问题。

    沐芳也很想知道,这个尸体的头在哪里?

    “郑杭,你去四处找找看。”

    “是!”

    郑杭刚去没多久,山庄里的所有人全都来了。沐芳看了一下,老爷、夫人、少爷、管家还有一个未见过面的厨娘。几个人全都傻傻地站在那儿,齐夫人先上前一步,天色太黑,显然还未看到地上的尸体:“怎么了?刚刚翔叔告诉我,说是这里有一些声音,发生了什么事吗?”

    沐芳蹲着身子,缓缓起来:“这里有一具被人从山顶上扔下来的尸体。”

    齐夫人向后趔趄了一步,脸色苍白:“这、这不太可能吧……山庄之内根本没有那么多人暂且不说,即便、即便是真的有人从山上摔下来,也不可能摔进山庄里来啊。”

    沐芳点头:“夫人这话说得的确不错,除非是在山顶上小跑一段路,否则是绝无可能摔到这里来的。”

    “不是不是。小陈,你这样说的话,那我就搞不懂了,你说他是摔死的,而且还是小跑了一段路之后自己跳下来摔死的。那么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跳?谁又能有本事从这里把他的头给砍下来?”阿远越听越觉得背脊发凉,故而急急地问道。

    这种死法实在是太过诡异了。

    “是、是这山庄里的女鬼!一定是她!”齐老爷忽然双眸定定地说道,神情涣散之余,一下子就跑了开去。

    阿翔解释道:“老爷应该是回去奉香了。几位,那么现在这具尸体应当如何处置?”

    沐芳正欲开口,只见齐夫人的神色忽然苍白,她痛苦地摸着自己的肚子,几乎整个人都差点倒了下来。

    “娘,你怎么了!”

    齐正一边说着,一边扶住了齐夫人。

    然而并无任何的作用,不过片刻而已,齐夫人已是满头大汗,面容痛苦。她虚弱地说道:“不行、我……我怕是快要生了……”

    “翔叔,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帮我把我娘扶进去?”

    “是,少爷。”

    孙看了一眼郑杭,于是郑杭便要上去帮忙。他的手刚一伸出来,就被齐正刚刚滕开的一只手给拍了回去:“这是我们自家的家事,不用你们多管。倒是你们,别趁着我们不在的时候在山庄里惹事生非!”

    阿远正想上去争执,却被季慕朗拉了回来。

    “大人,你为何要拦着我,这个人说一次就够了,为什么非得还要再说第二遍?我们又不是强盗,况且也是夫人邀请我们过来的,怎么在他眼里就搞得好像我们一定会在山庄里偷东西似的。”阿远不服气地说道:“我就是看不惯他那个样子。”

    季慕朗正色道:“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你怎可以在这个时候与他起什么争执?他的母亲要临盆了先不说,这里还有人命关天的事情。”

    “大人,小人知错了。”阿远恹恹地说道:“下次我保证不会再这样了。”

    沐芳又看了一会尸体,孙的手已是微微低下来了一些。

    郑杭回来,想到自己之前说的那番话,搞不好是惹孙生气了。加上自己搜索了一番,根本就没有找到死者的头颅,故而殷勤地走到他的身边,双手接过灯笼:“大人,属下来替你拿吧。”

    哪知孙抢了回来:“不必,我自己拿着就是了。”

    “大人……”郑杭委屈地说道,可是见到孙双眸全都盯着沐芳,心里也了解了大半。退了下去之后,他觉得自己还是别坏了自家大人的好事:“小人找过了,这里根本就没有死者的头啊。”

    沐芳又仔细看了一下,随后已经可以确定一些基本信息:死者的五脏六腑皆已摔碎,明显是死于高空坠落。可是他们赶到的时间并不晚,而死者的头旁却没有因为头被砍下来而四溅的血。

    这也正是沐芳的疑惑之处。

第三十九章 园中凰花

    “没有?怎么可能没有?”孙疑惑地重复了一遍,随后忽然想到什么一般,睁大眼睛看向了沐芳。

    而此时此刻,沐芳也想到了。

    他们总是会在这种情况下,意见不谋而合。最巧的是,他们都知道,对方想到了什么。这就好像是在一起很多时间了才会有的默契。沐芳轻咳了一声,随后说道:“孙大人恐怕也是想到了吧。”

    “恩。”孙点头,随后戏谑地说道:“你怎么知道我也想到了?难不成,你其实很关注我?”

    根本没有的事!

    沐芳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不过就是因为大人盯着小人看,所以小人才以为大人与小人想到了一起。既然大人不是的话,那么小人也不便多说……”

    “不是,想到什么了啊?想到就快点说啊,否则我今天晚上说不定就真的不敢睡觉了!”阿远急急地说道:“从进来这里开始,我就觉得怪怪的。当捕快那么多年,我也不是没去过义庄,可是说真的,我还是觉得这个山谷最邪门。”

    沐芳莞尔:“那不过是因为你在义庄接触习惯了,这里初来乍到,总会觉得有那么一些诡异。孙大人,既然你想到了的话,那就不妨说说看吧。”

    “无非不过就是我的一些猜测罢了,此人是高空摔死,附近又找不到他的头颅。然而事发当时我们都在此处附近,这里根本就没有其他人,是吧?可是我们忽略了一点,谁说这个人是在这里摔死的呢?”

    孙话音一落,在场的几个人豁然开朗。

    “我就说嘛,这世上哪来这么邪门的事情!”

    “话虽如此,可方圆十里之内,能把人活活摔死的地方并不多。况且,这个位置,山谷之上的人是绝不可能抛下来就能完成的。”沐芳无奈地摇了摇头:“所以这里还是有许多的疑点。”

    “你还是别说了,我越听越觉得玄乎……”阿远下意识地退后一步,碰巧踩到了一根树枝。嘎吱一声的,在这夜色之中十分清脆。于是,他自己又被自己吓了一跳。

    正如先前所说的,他虽然是个捕快,可到底还是个年轻人。加上义庄去多了,反倒是对义庄没什么害怕的地方。可眼下他们寄人篱下,又是在没有人的荒野之中,心里会感到惶恐也是情理之中。

    想到此处,沐芳便也就说道:“小人以为,还是尽快将这尸体处理掉吧。”

    这一路上,她都受到了季慕朗的照顾。如今她也该照顾一下季慕朗的感受才是。

    “你验完了?”季慕朗还未发话,孙反倒先关切地问了一声。

    沐芳抿了抿唇:“眼下可以基本确定的是,此人习武,衣着不凡。”随即,沐芳又将死者的鞋子脱掉,正准备仔细瞧的时候,孙又将灯笼靠近了一些,只为让沐芳能够看得更清楚一些。

    “多谢。”正说着,她却再次注意到了一个疑点。

    “此人脚下的茧也很多,应是常年奔走。”沐芳皱了皱眉:“可他的鞋子,这鞋垫想必是极好的,应该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

    说来也怪,此处为山谷,周围地上略带泥泞,尤其是前些日子,也就是沐芳与孙掉下帅股的那一夜下了一场暴雨,此时山路更加不好走。像他们一般脚不着地的走了五日,最后脚下还是免不了沾些尘土。可是这个人的脚下却是比较干净的,尽管也沾了一些泥,可这泥却并不多。

    “小陈,你说来说去无非就是想说这个没有头的尸体是凭空掉下来的……可是,现在已是晚上,能不能明日再说?”

    沐芳倒也想明日再说,不过谁知道明日将会发生什么事?

    几个人还在想着这具尸首该怎么办的时候,里头的齐正已是将稳婆接了回来。于是此时此刻,他们还能听见房里的动静。

    “用力!用力!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去帮我打盆水来?”

    这动静一大,几人便也就没有再商量的心思。

    沐芳也开始犹豫,这具尸体究竟应当如何处理。若是将这尸体给葬了,可这死者的头到现在都未曾找到,死了却没有一个全尸,到底还是让人唏嘘。可若是不处理,这整个山庄的人全都不会方便。

    似是看出了沐芳的为难,孙凝重地说道:“其实我们可以先准备一口棺椁,将此人先放进棺椁里。待他的尸体能够完整之后,再进行下葬。毕竟一直放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还是要先将尸体处理掉才行。”

    孙说完,大家全都愣着,没有人有所动作。

    倒不是他的法子不行,只是谁来动手,这问题就让人有些尴尬了。

    孙盯着郑杭,神色示意:“还不快去?”

    郑杭满脸忧愁地去搬动尸体,然而所谓的棺椁……

    想到此处,郑杭一边拖着尸体,一边问道:“大人,可是这附近哪里有棺椁啊。”

    “这个就得问一下翔叔了。”

    几人将尸体处理完了之后,沐芳留意到,这尸体下方凹陷之处很深,看来还真的是从空中扔下来。

    这倒是怪了。

    沐芳抬头看天,只觉得天上空荡荡的一片,根本就没有任何能够将尸体悬空的契机。

    一路回到客房的时候,沐芳仍是在想。

    “你说,这凶手为何要杀人杀的如此拐弯抹角?”

    沐芳也不知道身边是谁,便下意识地开口问道。

    而她身边的人恰巧便是孙,孙玩味地回道:“或许凶手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是凶手。”

    “既是如此,直接扔下来即可,他为什么还要将死者的头给砍下来呢?为了吓人吗?”沐芳皱了皱眉:“而且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地将尸体扔进这山庄之内?”

    “我早说了这山庄有些古怪,只是你不信而已。”

    沐芳愕然回头,适才听出了孙的声音。

    “你当日所说的恐怕不是这山庄之内有些古怪吧?而是六年前起火的事情,可眼下这具尸体,与六年前起火的事情毫无一丝关联。”沐芳到底是个法医,很多还是根据尸体来判断。至于杀人动机、亦或是杀人手法,这都是要从尸体上来慢慢理顺的:“你总不可能告诉我,此人在六年前的时候已经被摔死了,只是眼下出来当做幽魂来吓吓咱们。”

    孙戏谑地说道:“你怎知并无这种可能?”

    “死者的死亡时间,不到两个……不,是一个时辰。”沐芳回头,认真地凝视着孙。

    他的嘴角微微翘起,眸中带了一些玩世不恭。可沐芳的神情却十分认真,两人互相对视,互相看到了与自己不同的东西。

    片刻,各自回头:“反正这具尸体一定有这座山庄有关,你夜中何不与我一同出去稍稍打探一下呢?”

    沐芳陷入犹豫。

    她的确很想在深更半夜的时候打探一下这个山庄,可是与孙……

    她真的很嫌弃孙会对她动手动脚!

    然而正在她的犹豫之际,孙早已是走开了。

    去不去,还是得让沐芳自己决定。

    到了三更天的时候,孙已经在外头等候。他与郑杭两人本就是睡在外面,倒是沐芳偷偷摸摸地溜出来,完全是花费了不少的功夫。

    尽管眼下已是三更天,可那夫人却还在生产……

    山庄之内里里外外动静不小。

    其实她出来的时候,季慕朗还并未睡着,故而沐芳只能禀告说是自己要去着茅厕,才溜了出来。哎,到底是着了魔了,她怎么会老是想到要与孙做这样的“勾当”?

    孙压低声音地说道:“我们先去哪里查探?”

    “不是你要拉我出来的么?怎么你自己都没有想好?”两人对这山庄的路线并不熟悉,故而一时之间也没了什么主意。重点是,这毕竟是别人的山庄,他们查探归查探,总不能像是偷鸡摸狗一样地偷窥别人的**吧。

    说着,她就开始朝着花园走。

    到了花园之处,沐芳又摘下一朵花来,放到孙的面前:“今日下午,你一直在看这花,莫非这花还有什么玄机不成?”

    孙戏谑地说道:“此花甚是好看,与你相配。”

    “胡说八道,我是男子!”沐芳愠怒地说道。

    “那又如何?你长相俊美清秀,带着君子的冷漠与女子的妩媚,还有一种……英气。”孙意味深长地将花戴在沐芳的发丝之间:“你看,与你果真相配。”

    沐芳神色微寒,手心里却是一把汗。

    “大人,还是不要取笑小人了。眼下我们出来是正经事,大人却只顾在这边调戏小人。”

    “这怎么能说是调戏呢?我是在赞美你啊。”孙眨了眨眼,随后背过身子:“此花一般是生长于宫廷之内,当年在皇后的花园之中有种下过此花,不过后来因为皇后失踪,故而此花也不再在宫廷之内生长。这朵花,名为凰。”

    沐芳微微怔楞。

第四十章 山庄密道

    “既是如此,那与小人更不相配了。”沐芳将花摘了下来,忽然顿觉此番动作有些似曾相识。当日她还在沐家的时候,不是也与孙有过类似的场景?

    莫非,孙真的看出了些许的端倪?

    可沐芳的女子装扮到底是与男子不同,为了不让人看出来,她特地每日起早将自己的眉黛画粗。眉宇之间仍是有几分相似,可到底还是有所不同。

    孙背过身子,随后走到一旁:“这里居然还有假山。”

    花园之中有假山这并无稀奇之处,沐芳实在不解,孙为何一脸怅惘。

    走到假山前头的时候,孙便蹲下身子。

    “有什么问题吗?”

    孙回头:“没有问题,不过你说六年前起了大火,那么看来,这假山也是大火之后才安上的。”园子修葺,这本身毫无问题,不过问题却是在,他们为何如此劳师动众地修剪一座假山。

    附近本就是山谷,这花园之内摆放此物根本毫无意义。

    孙正看着,忽见一行人从山庄之内走了出来。

    “稳婆,那夫人现在的情况到底如何?”

    “只得保大,无法保小。哎,即便是你们再给我多少银子也是无济于事,倒不如省下这些银子去给夫人产后休养吧。”那稳婆退却,一脸疲累。

    孙反应机敏,直接就把沐芳拉入了自己的怀中。

    沐芳一个措手不及,自然是下意识地推却。没想到这一推,却正好让毫无防备的孙撞在了假山之上。

    沐芳下意识地有些担心,也不知道自己的这一举动是不是会给孙带来什么伤害。

    可没想到的是,假山因为孙向后一撞而移开了些许的位置,下头一空,两人竟是直直地摔了下去。

    好在假山下的通道并不是深,两人只是微微一摔。

    然后,便听见齐正对着稳婆冷哼着地说道:“翔叔,让她们走吧。反正都是一些没用的东西,快让她们离开这里,眼不见为净。”

    那翔叔有些为难,稳婆已经是不服气地开骂:“这位少爷,若是你觉得接生容易的话,那你倒是自己去替你的娘亲接生啊,这孩子本就天生夭折,生下来是个死胎难道还怪我?你的娘亲受了惊吓,故而难产,还能保住你娘已经实属万幸。像你嘴这么毒的,这孩子天生夭折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没有道理。”

    幸而这稳婆嗓门有些大,说话之时盖住了沐芳与孙这边的动静。不然只怕两人是要被那个齐正发现了,被发现是小,可若是被这家山庄的少爷给发现,指不定事情又要闹大。

    “快滚,这里容不得你。”齐正怒气冲冲地说道。

    待齐正的声音走远之后,沐芳忽然听到通道的深处传来一阵声响。听上去……好像是有女子在哭泣。

    两人惊魂未定,此时听到这个声音,顿时觉得背上的寒毛全都竖起来了。

    沐芳不信鬼神,可碰到这种未知的情况,心里多半是有些胆寒。

    “我们过去看看吧。”若是不将这个心内的“鬼”给击碎,那么她也不是沐芳了。

    既然害怕,那就更是应该去闯。不然任由这未知的东西一直干扰自己的内心,这才更加麻烦。

    孙与沐芳自是想的一样,然而两人刚抬动脚步,上头就传来了一阵声响。

    “两位可是失足落了下去?我来拉二位上来。”上头传来声音的是翔叔。他打着灯笼,眯眼在通道之内寻找沐芳与孙的踪迹。也许眼睛不是很好,故而他只能听着声音去辨别。

    “两位?”翔叔又重复了一遍。

    “好。”此时此刻,沐芳也只得说好。孙亦是如此,只是临别之前,两人又朝着这密道的深处看了一遍,适才发觉黑漆漆的通道尽头,似乎有一团若有似无的光。

    翔叔拉着两人上来,随后说道:“两人夜色之中最好还是不要靠近这里,老身一直听说这里面有一只死去的女鬼,若是两人走的深了,只怕会被女鬼索命。”

    孙佯装害怕又无奈地说:“翔叔说的是,这里头鬼怪的哭声听着实在是太过人,我想我辈子估计也不敢再靠近这里了。幸好翔叔出现在这里,否则女鬼出现之前,只怕我们都早已被吓死了。是吧?小陈,我胆子这么小,还得拉你壮胆真是不好意思。”

    说着,还热络地勾搭住了沐芳的肩膀。

    沐芳只得微笑地点头说“是”。

    待翔叔走开之后,沐芳用手肘顶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你还怕鬼?”

    “笑话!我怎么可能会怕鬼,只不过若非这么说的话,明日如何再来查看?”孙志得意满地说道:“这里面肯定是有古怪的,这山庄的主人没道理会在修葺园子的时候再修一条密道专门来安置鬼魂,你说对吧?”

    沐芳是想点头,可她又偏偏别扭地不想孙太过得意。

    否则这岂不是助长了他老是“吃自己豆腐”的信心?

    故而一言未发,直接回去了。

    几人休息一晚过后,照道理来说第二天该上路去往灵山。可沐芳不愿走,那具无头尸体的真相还未查明,与这山庄又是有一种莫名紧密的联系。再加上……死者的身上挂着陆康的玉佩,这全是他们想要找到的线索。

    其实这个案子,沐芳已经猜到了一些,可还是有些疑点没有查明。

    几人在内堂的时候,齐正已是目光微寒地说道:“几位,眼下谷中瘴气虽然未散,可山庄也收留了几位一晚,几位算是可以离开了吧?”

    “还不成。”沐芳还未开口,孙已是将她想说的说出了口。

    “难道几位没有正经事要做,还想赖在这里不走?”齐正出言,自是有些咄咄逼人。

    “在下听闻山庄之内有一只女鬼,这若是直接走了,只怕女鬼会缠身啊。”孙上前两步,随后说道:“故而还是等过些日子,天色大亮的时候再走,这样岂不是保自己平安?”

    “胡说八道,这世上哪有你说的这些道理!”齐正愠怒:“我看你们就是想赖在这里不走,找了个借口就想多蹭吃蹭住吧!”

    “正儿,休得胡言。”齐老爷从正位上站了起来,面色有些浮肿,也是十分疲态:“这位是含山县的县令,想必也不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几位若是想留下来,自然是可以多留几晚,没什么问题的。至于小儿的话,还请各位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爹!”齐正面色通红,愤恨地咬牙。

    沐芳一行人也不便再干涉别人的家事,故而也就先行退下。

    孙这番说辞,倒是让郑杭觉得有些不妥,一路上他便问:“大人,你之前为什么要这么说啊,你从来都不怕鬼的好不好!”

    郑杭这话音一落,头上就被孙敲了一个暴栗:“那些话是说给别人的听的。”

    “主要是我不明白,为何大人不相信这山庄里的人。”

    郑杭并非是话多之人,然而却是一个很容易相信别人的人。不然,他也不会被陆康给利用了。

    孙正如此想着,沐芳已经随着季慕朗等人走到了最前头。三人在说话,好像是有要先行离开的意思。

    “大人,我们此次出来是来找苏峰与陆康的,管这山庄里的事情始终都有些不太好……”阿远总觉得十分不妥,这山庄特别古怪,看上去又像是与世隔绝的地方。在这样的地方万一待着出了些什么事,即便是找帮手也难。

    阿远也是担心这点,更是因为担心季慕朗的安全。

    孙恰巧听见,便凑过来问道:“怎么,你怕了?”

    “怕的人应该是大人您吧。”阿远小声嘀咕,他可是清清楚楚地记得,先前分明就是孙在说什么女鬼缠身之类的事情。可他们一行人过来,却从来都没有见到过有什么女鬼,不是吗?

    孙听见了阿远的嘀咕,却到底也是没有责怪。只是耸了耸肩,有些慵懒地说道:“你若是不信,我今晚就带你去瞧瞧那个女鬼。”

    阿远自然是不怕,可是听着还是有些人。

    到了半夜的时候,阿远是睡得最熟的那个,呼噜声也是打得最响。不过孙没有留情,还是直接把他叫醒了。

    “起来。”

    阿远还睡得迷迷糊糊的,此时见到孙,第一反应就是甩头,转身继续睡。

    孙抬了抬手:“郑杭,你去把他踢下床。”

    “是大人!”

    郑杭得了命令,一点都没有手下留情。一脚直接就把阿远给踢了下来,不过力道还是恰到好处,不会让阿远感觉到太痛。若当真会痛,那应该是因为摔在地上的关系。

    “眼下是有正经事要办,你们大人都醒来了,而你却在睡觉?”孙不怀好意地说道:“你先前可是认为本官胆小怕鬼,现在本官就要带你去看看,这女鬼在什么地方。”

    沐芳实在不解,孙此行为何非得带上阿远。

    其实带与不带根本就没什么差别,若他是真的在乎别人对他的看法,那么早前也不会用这种方式来撒谎了。

    想要留在山庄之内,也算有的是办法。

第四十一章 阿远的作用

    把阿远叫醒也算是费了一番波折,而让沐芳解惑的是,孙之所以将阿远叫醒,纯粹只是因为……

    他可以望风罢了。

    阿远打着哈欠,苦巴巴地说道:“大人、我家大人都从来都没有让我望过风,你怎么就让我干这事儿。”

    越想越觉得委屈,他是捕快,职责是抓坏人,也就是追人,哪有眼下这般守着盯着,看有没有人接近?

    而且还是在这样的深夜中,阿远环了环肩,有些冷了。

    沐芳、郑杭、季慕朗与孙四人却是下去了。

    其实寻个人来望风,这件事本来郑杭也能做。可是孙却偏偏选了阿远,这其中还是有些道理的。郑杭心思不够通透,有的时候办事太过耿直,倒是这个阿远偶尔的时候有些小聪明,望风反而是要比郑杭的效果更好一些。

    最重要的是,他们要避开那个翔叔。

    季慕朗下去之后,便由衷地说道:“实在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这样的通道。”

    他的声音在幽深的通道之内带起了一阵回声,回声一响,通道又出现了女子低低地啜泣声。

    这回,就连郑杭都听得寒毛竖起。

    其实本来这诡异的场景并没有什么值得害怕的地方,主要是这哭声实在太人,又伴随着通道之内的回声,一阵又一阵的荡回来,还伴着一层又一层的阴风。

    季慕朗倒是有些无谓地说道:“无论里头是人是鬼,总是要进去看看的。”

    他们既然都到了这里,自然是没有可能再走回头。

    此时,上头却是传来了一阵动静。

    齐正来了。

    阿远望着望着本来都快睡着了,然而就差那一刻快要睡着的时候,他忽然听见了脚步声。其实在山庄之内,翔叔一般都是有巡夜的职责。主要今夜的时候,齐正自己来找翔叔说是要巡夜。

    果不其然,这不碰巧看到了鬼鬼祟祟的阿远。

    夜色浓重,他提着灯笼,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看不分明。不过这轮廓和身形,多少还是有些分明的。

    “你在这里做什么?”齐正上前,便要拉住阿远:“我告诉你,我现在就带你去找我爹!大半夜不睡觉在这鬼鬼祟祟的,我就说你们肯定有什么猫腻!”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老是小人之心啊。”阿远瞪了回去,随后便开始想借口。

    然而借口想了半天,仍是没有想到。灵机一动,忽然就吧自己的裤子给脱了下来,他一边那个什么,一边施施然地笑:“小少爷,你还真的是误会我了,我只不过是半夜尿急,出来撒个尿而已。”

    齐正双眸睁得有些大:“你如厕不能去茅房?偏偏要在这里……你!”

    阿远讪讪地笑道:“这不是有些急吗?”

    ……

    沐芳小心翼翼地听着上头的动静,只觉得孙选择让阿远来望风,还真的是明智之举。换了郑杭的话,肯定想不出这么……这么无赖的借口。

    听见齐正与阿远的声音走远了之后,几人又继续前行。

    这通道有多深,大家全都不知道。只是听着这啜泣的声音,好像很远又好像很近的样子,更是让他们对前面的路没个把握。

    走了一段路之后,郑杭忽然看到前方一阵白影飘过。于是立刻竖起戒备,随后将手放在了自己的佩剑之上。

    沐芳却根本未曾注意到前方有什么东西。

    郑杭的脚步停下了之后,忽然前头一阵银光闪过。

    几人正打算再次往前走的时候,通道上面的门就打开了。

    这一下,算是几个人都没有预料到的突发状况。

    翔叔走了下来,不过却迟迟未曾出声,而是一路朝前走。

    一时之间,沐芳也不知道翔叔进来是不是因为发现他们的关系。几人屏住呼吸,绕到后面的时候忽然发现还有其他通道,便靠了进去。

    与此同时,郑杭抓着佩剑的手也放了下来。

    几人躲在后头,就见翔叔端着一份食盒一直在往里头走。

    奇怪,他不是说这里面的人是个女鬼吗?

    因为翔叔打着灯笼的关系,故而几个人都不敢出声,紧挨着靠后。孙似乎也是意识到了四个人并排站着有些拥挤的关系,于是就把沐芳拉进了自己的怀中。她感觉到腰间有一双厚实的手,自然是不自觉地向后看了看,与此同时,孙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沐芳即便是想开口,也无法开口了。只能任由孙的手放在自己的腰间,耳廓微微发烫,全是从他口中喷出的气息而致。

    这姿势极其暧昧,放在两个男子之上,更是让人感觉说不出的怪异。可密道漆黑,季慕朗与郑杭都没有怎么注意到这一点,他们的注意力可全都是放在翔叔的身上。

    待沐芳的心跳再受不得控制的时候,翔叔也已经走到了尽头。

    “这是今日的膳食,你将就着用吧。”翔叔说道。

    里头的女子冷声回应:“你别再送饭给我了,我是绝对不会吃的!”

    “姑娘,将你留在这里并非是我们的本意,可姑娘若是不吃饭的话,饿坏的也是自己的身子。到头来未免也太过得不偿失。”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就是不想我死在这里而已!既然这么照顾我的身子,干嘛还要把我关在这里,就是因为我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秘密?若当真如此,你们杀了我即可,何必还要把我关在这种地方!关我一辈子与杀了我有何分别?”

    “姑娘,老身就将膳食放在此处了。”翔叔也不想再多言,这件事毕竟不是他的吩咐,很多事情他都是做不了主的,故而便要退下。

    沐芳听着二人的对话,只觉得这两人并不相识,不仅如此,而且只怕这姑娘还并非是山庄里的人。她是不小心得知了一些山庄之内的往事,是以才会被关起来的。

    既然如此,那么这“所谓的姑娘”当真是十分关键。

    正想着,那女子站了起来,不屑地冷哼:“你们山庄还来了其他‘客人’?怎么着,人多势众,你们关不起来了吧?”

    翔叔没有回言,只是一声不吭地退了出去。

    本来沐芳想说,等翔叔退出去之后再去寻那女子问问,可没想到的是,翔叔出去之后,正巧碰到了齐正。

    齐正古怪地盯着翔叔看了很久之后,随后才徐徐说道:“翔叔,你这么晚到这里来干什么?”

    不会也是来小解的吧?

    翔叔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扯开话题:“少爷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齐正跟在翔叔的后头:“翔叔,那些赖在山庄之内没走的人,居然有个人刚刚在假山此处小解!我就说,他们肯定是有什么问题,否则怎么会深更半夜的不去茅厕,反而跑来这里?”

    翔叔微微怔楞,脚步顿在了原地:“你刚刚说什么?”

    “就是那个侍卫啊,他前面半夜不睡觉,在假山这里小解。我就奇了怪了,他是不是故意的啊。”齐正十分不满:“翔叔,你可得把他们盯得紧一点。”

    翔叔面色不善:“走,我们去客房看看。”

    听到此处,沐芳皱了皱眉。

    “不好,翔叔只怕是发现了我们一行人在此处。”她还未开口,孙又是与她想到了一处。

    “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郑杭已经严阵以待,就等着孙吩咐。即便是出去杀出一条血路来,他也不会多吭一声。

    “我倒是认为,他们应该会把我们关在这个里面。”

    “关?”

    “对,我们人多势众,他们应该不会与我们对拼。更何况……这里头还有一名女子,那女子应该是知道了什么秘密,故而才会被关在这里。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根本无法确定我们是不是也得知了什么秘密,加上……这里又有含山县的县令季大人,是以将我们关在这里,是眼下对他们来说最好的办法。”

    郑杭将佩剑收了回去:“那、现在该怎么办?”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看着孙,似是在等他领导。

    沐芳也并非是没有主见的人,可眼下的情况,无论进出结果都是一样的。况且孙所说的情况,又的确与她想的也是如出一辙。

    孙顶着众人的目光,冷静地思索了一番,道:“除了与里头那位姑娘好好商量一下,还能有别的出路?”

    几人面面相觑,想想确实如此,便也又抬脚开始朝里走,按照之前翔叔的脚步声,显然已经离“那位姑娘”所在的位置不远了。只是他们几人根本不认识路,故而才延误了一定的时间。

    还未找到“那位姑娘”的时候,上头已经传来一阵响动。

    “翔叔,你在做什么?”阿远惊讶的声音传了下来。

    随后便是翔叔的声音:“这里本来是一个地洞,眼下既然看到,那就应当封住。怎么了?莫非小公子与这洞还有什么关系不成?”

    阿远呆了一会,随后摇了摇头:“没有,哪有的事啊!我家大人什么的,都在屋子里睡着呢。”

第四十二章 侯府小姐

    阿远应该是会想办法帮他们的,只不过接下来他的一举一动,想必都会受到山庄中人的监视。沐芳没考虑多久,忽然听到郑杭喊了一声,再看过去的时候,只见一个面色惨白的女子正盯着她们一行人看。

    沐芳也是差点被吓了一跳。

    倒不是因为这女子面容有多人,而是因为她突如其来的举动。

    “你们是谁?”那女子一身白绫缎,看上去倒还真的有几分“女鬼”的味道。乌黑墨发,加之面容有些苍白,看着都觉得一脸病态:“怎么会到这里来?”

    她的视线先是放在季慕朗的身上,随后孙,然后郑杭,接着才是沐芳。在看到沐芳的时候,忍不住双眸微微一亮:“这小伙子长得还挺俊俏的嘛!是我喜欢的类型。”

    郑杭挡在沐芳的面前:“你别乱看,这是我家大人看上的人,哪轮的到你在这边打量?”

    “哼,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你知道我是谁吗?”那白衣女子冷哼一声,随后双手环胸,视线却是落在了郑杭腰间的佩剑。看着,她忽然出手,将郑杭腰间的佩剑给抢了过来,放在手中细细端详:“可以啊,这金银细剑算是皇上御赐的,有点来头嘛。”

    如此幽黑的密道中,她也能看得清楚郑杭腰间的剑,显然应是对这把剑很熟悉了。

    郑杭双眸睁得老大:“你怎么知道?”

    这一路过来,都没有人认出他这把剑的来头,怎么这个女子一看便知?

    沐芳又开始细细地打量了一圈眼前身着白绫缎的女子:“姑娘既然是身份不凡,又怎么会沦落到了此地?”

    她很想尽快的知道,眼前这个女子究竟是知道了什么样的秘密。

    白衣女子对着沐芳笑了笑,随后拍着她的肩膀说道:“恩,你很不错。聪明、反应又快,长得也是我喜欢的类型……不过、你怎么就那么矮呢?若是再高一些的话,那我就可以嫁给你了。”

    孙在一旁看的十分无奈。

    沐芳还真是……惹上了两个男子还不够,这是要再惹上一名女子吗?

    “姑娘,在下只是一名小小的仵作……而姑娘身份尊贵,恐污了姑娘的手。”沐芳下意识地退后一步。

    “没事,人在江湖不拘小节!”

    这姑娘显然也是个话唠,而且性子又是豪爽无比。现在更是又要再拿沐芳来看玩笑,孙看着,当即也能感觉到沐芳的不适与推却,更何况……她是他的,怎么还能任由另外一个女子继续调戏?

    当即上前一步,挡在了沐芳的身前:“白姑娘,别闹了。”

    “你?”白衣女子身形一怔,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孙。

    “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你应当即是侯府出走的小姐白珂,皇上钦赐谥号的平南郡主。”孙语气肯定,并无半分疑惑,显然是已经断定了她的身份。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风水轮流转,这白珂的神情与之前郑杭的别无二致,都是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孙不打算告诉她,他是怎么知道的,只是绕开话题,回到正题上:“你就直说,你如何会被关在这里便是。”

    沐芳从未见过孙说话如此不客气,而且眼下他面对的还是一名郡主。这语气别说是讨好了,甚至还带了更多不耐烦的味道。

    平常人自是听不出来,可沐芳与孙这段时日相处的时间也算不短,故而能听得出一些端倪。

    难道,这孙还曾经与这白珂有过节?

    越想,越是觉得不能再细细深究。

    孙所看的那朵花,自是宫中、皇后园子里所种植的凰花。能到皇后宫中坐过,想必孙的身份也实属不凡。故而他知道一些侯府小姐的事情,也是理所当然。

    只是,他的身份如此复杂,沐芳就更不该再与他继续接触下去了。

    白珂走了两步,又回头:“慢着,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他们派下来演戏给我看的?这是想套我话?”

    白珂算是起了疑心,这翔叔刚刚进来的时候,怎么都没有留意到他们?眼下突然出现一伙人在这里,又想向她打听事情,这其中感觉就是有些端倪。

    孙从郑杭的手里,将他的宝贝佩剑给拿了过来,在白珂的面前举了举:“这剑是真是假,你自己看不出来吗?”

    白珂微微一愣,似是也觉得有些道理。

    “好,我告诉你们便是。”白珂点了点头,随后转身:“你们先跟我来一趟便知。”

    通道依稀可见尽头的时候,却忽然出现了一个极小的房间。想必白珂这段时日就是住在这里,沐芳仔细看来,倒也觉得此处并无不妥。

    只是……

    “你们应当知道,祁连山庄六年前起过一场大火对不对?”

    几人纷纷点头,沐芳却是上前一步说道:“不仅如此,而且这齐老爷与齐夫人其实是一对兄妹。”

    一对兄妹?

    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愣住了。

    其中也包括白珂。

    “你是说……他们是兄妹?这怎么可能?他们不是还有个儿子吗?”

    “这么多年下来,这老爷与夫人感情和睦看着的确没什么奇怪的。不过……”沐芳微微卖了个关子,踌躇了一会后才开口:“正是因为夫妻感情和睦,故而才有些奇怪的地方。两人同桌吃饭的时候,这老爷太过照顾,两人给我的感觉不太像是夫妻……另外、夫人难产当夜,老爷却不在门口,甚至人都不知道去了哪,这不奇怪吗?至于这所谓的少爷,只怕并非是这山庄之中老爷与夫人的亲生儿子。当然,这些不过是我的猜测罢了,还没有证据。”

    白珂捂嘴嬉笑一声,随后指了指后头:“证据在这里。”

    她的手一翻开来,便赫然见到一个很小的灵堂,上头的牌位,却正好是那齐老爷与齐夫人的名字:“你猜的真不错,**不离十了。不过这假的齐老爷与夫人是兄妹我真的没有想到。咦?不对呀!若是真的按照你所说的话,那么这个夫人肚子里的孩子里又是谁的呢?”

    沐芳摇了摇头:“我不能确定,只是这一路过来,这附近山谷却是连商队都不曾出现过一个。但是……却有两个人的痕迹。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两人应当就是陆康,与我们衙门的捕快苏峰。”

    “不会吧?你连这个都看得出来?”白珂与郑杭同时大惊小怪。

    不过,白珂的神情忽然变得有些奇怪,而且这古怪的感觉,与孙倒是有几分相似。

    沐芳微微无奈:“本来我是一直想不通的,可是眼下,我想通了一件事。”

    她这么说,倒是没什么人能够听懂。当然,除了孙。

    “你说的可是那无头的尸体?”

    “正是!”沐芳坚定地点头:“之前一直想不通的便是,为何要将人杀死之后再把他的头给砍下来。而眼下谷中瘴气,显然除了陆康与苏峰之外便再无人经过。若是我猜的不错的话,应当是陆康为了躲避追杀,将苏峰杀死,再让他穿上自己的衣物,充当自己畏罪自杀。”

    “你是何时有了这种猜测?”

    “因为这个。”沐芳指了指灵堂旁边的箱子,这箱子是半开着的,不过里面全都是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常人一般都不会注意到这里。“这里全是一些戏班子需要用到的工具,这齐老爷与齐夫人曾经是戏班里的一对兄妹,包括那个翔叔,他也是。他受伤的茧并非是干活而导致的,也不像是习武而有,更重要的是,习武之人脚步轻便,他的步伐却略微沉重,与常人无异。既然如此,那么他的这些茧子即是在戏班子的时候留下的。”

    “可是这与无头尸有什么关系?”季慕朗听着,仔细思索了一番后说道。

    沐芳的思路已经是很清晰了,可还是有些理不清楚的东西。他听着,尽管有一种真相即将呼之欲出的感觉,但是更多的是,他还是无法理解。死者的头去了哪?他们又是如何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把头藏了起来。

    “因为将头藏起来,正好需要用到这个手法。”沐芳沉吟片刻:“先前王为德的碎尸案,凶手正是陆康。现在我可以确定他是凶手,正是因为这个苏峰也是死在他的手上。这个被砍头的死者,像我们一般右手砍下的时候,刀锋会略微往左边倾斜。正是因为使力的是右手,故而没有办法靠右,不信你试试看。”

    沐芳看向郑杭。

    郑杭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况且……他是孙的护卫啊,让他做这种杀人犯该做的演示真的好吗?

    他求助地看向他家大人,哪知他家大人根本就没看他一眼。

    重色轻友!啊呸,是重男色轻下属!

    郑杭把自己的佩剑拿了出来,两只手端着做出想要砍东西的样子。的确,正如沐芳所说的,手若是向右只会觉得别扭恐怕并不能一刀斩击。既然如此,那么刀口也绝无可能朝右。

    然而……

    有那么一瞬间电光闪过,所有人都好像明白了一些什么!

第四十三章 同一个凶手

    “你的意思是,那个陆康是个左撇子!”季慕朗震惊地说道:“可你如何确定他就是个左撇子?”

    “我本来也不能确定。可是死者身上的玉佩是陆康所有,而且我们这里的所有人,包括苏峰在内,统统都是右手。对于陆康我不是很了解,但左撇子并不多,不过眼下排除下来,也的确是陆康嫌疑最大没错。只要他是左撇子,那么他一定就是凶手。”

    “陆康的确是左撇子。”正在此时,白珂站了出来。她有些赞赏地看了一眼沐芳,随后又抽出了郑杭手中的那把金银细剑,一边细细地观赏,一边声音清亮地说道:“曾经在宫中的时候有一段秘闻,后宫之中的侍卫,有一批全都是左撇子的队伍。皇上听信谗言,认定左撇子的剑客才是剑法最高明的人,故而后宫之中的守卫基本全都是左撇子。那个时候陆康也正是因为自己是个左撇子,才能当上大内的三品侍卫。小兄弟,你很聪明啊,我真的是越来越想嫁给你了!”

    沐芳下意识地退后一步,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竟是退到了孙的身后:“小人愧不敢当。”

    “哪里哪里,你这本事,我光是听着就已经觉得很厉害了。你是含山县的县令吗?不然怎么会在此处?”

    白珂性子豪爽,此言一出,倒是有些忽略了季慕朗的感受。

    沐芳连忙摆手:“不,在下不过是含山县衙的仵作罢了。”

    “你只是个仵作?”白珂显然不敢相信:“那你们家大人呢?他一定比你更厉害是不是?”

    视线落在了季慕朗的身上,停顿片刻之后便又朝边上看去。白珂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奇怪,你是仵作的话,你们大人就这样让你一个人出来了?”

    郑杭也是实在看不下去了,故而还未等孙下令,便自说自话地告诉白珂:“这位季大人,便是含山县的县令了。”

    白珂一脸震惊:“不是吧?他看上去只是一介布衣的书生而已。”

    孙挡在了白珂的面前,有些不自然地说道:“别玩了,现在的当务之急,应该是想办法如何出去才是。上面的通道已经被封锁了,眼下所有人都陪你困在这里,莫非我们下来只是陪你聊天的不成?”

    “有何不可?反正我一个人在这里真的是闷死了。”

    说着,神情又变得有些忧愁。

    她又岂会不知关在这里的苦楚?可是她在这里被关了些天数,根本就没有办法找到出去的办法。现在的确是多了很多人进来,可是这些人若是想不到办法,也只能陪着她等死了。

    孙还不是很急,因为他知道,沐芳定然是已经想到了办法。

    更何况,那无头尸的案子……还没有完全解决!

    “这里应该是还会有另一条出去的通道。”沐芳忽然说道:“不过或许并不是在这一条密道里。”

    在法医学里,高空坠落的死亡应当是很难判定的。这其中的难点主要在于,死者是自己跳下来的,还是被人推下来的。最终死亡的结果只是因为摔下来的那一瞬间导致内脏极度损伤,全身上下多处骨折等。

    但正是因为如此,故而凶手走进了一个误区。

    尸体所在的位置,必须是进行一段时间的小跑助力过后才能坠下到达这个位置。最最重要的是,这座山谷沐芳与孙曾经“跌”过,根本不至于如此损伤。附近能让尸体摔至这个程度的唯一一个地方,便只有灵山。

    灵山离这里有一段距离,根本无法从灵山上将尸体跑下来。

    “这具尸体应该是别人移过来的,凶手既然能将尸体带到此处来,那么自然也可以全身而退。”

    “不可能!”郑杭立刻反驳:“我们过去的时候,周围根本就没有任何一个人在。那附近的脚印也只有我们几个的,根本就不可能还会有别人!”

    郑杭会有这样的反应也实属平常,毕竟状况发生的时候,他是第一个见到尸体的人。

    “在我们去内堂吃饭的时候,尸体已经躺在那了。”沐芳神色淡淡地说道:“那声鸟儿的凄鸣与什么东西坠下来的声音,不过是做了个假象罢了。”

    郑杭微微退后一步,站在了孙的身后。

    季慕朗回头,有些不解地说:“可是若当真是一只鸟掉下来的话,绝无肯呢个会发出那种声响。”

    沐芳点头说道:“是这样的没错,可为毛听见的那个声音,也并非是一只鸟坠地。而是……”

    说到此处,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响动。几人都安静下来,默默地等待着上面的动静。

    想要将他们放出去,只怕是没有可能。将他们困死在这里的话,上面也不会发出这样的声响。沐芳不得不认为……翔叔只怕是要动手了。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过后,便是一阵摩擦的响动。

    白珂仔细听着,始终听不出所以然来。

    孙心中还在猜测,却见沐芳的脸色有了一些变化,当即说道:“不好!他只怕是要放火闷死我们了。”

    那阵摩擦的响动,无非就是打火石的碰撞声。

    几人听孙这样说,一时之间也是手足无措。

    尤其是白珂,她懊恼地说道:“你们还不如不来呢,你们不来的话,我至少只是被关着而已。现在倒好了,这下必死无疑了。”

    然而,没什么人有闲工夫管她。

    孙对着郑杭吩咐道:“你先四处看看,有没有什么我们所不知道的另一条通道。”

    “是!”郑杭领命,十分迅速地去办事了。

    沐芳与季慕朗并肩站着,此时此刻,二人都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尤其是沐芳,她所精通的也无非就是现代的法医知识,对于古代的这些机关,她根本就一窍不通。况且眼下她又不可能用她所推理出来的结论上去和翔叔解释,越是解释只怕死的越快。

    是以,为了防止自己乱添麻烦,沐芳便安安静静地退到一边。

    这种人命关天的事,白珂也不想耽误什么:“有什么可以我帮忙的吗?”

    “你一边好好待着,便添乱就行了。”

    孙对这个白珂可谓是没有半分的客气。从沐芳认识孙以来,从来不曾见过他如此口气与别人说话。难道,他与这白珂之间还有什么关系不成?

    可……既是如此的话,那么白珂又岂会认不出孙来?

    沐芳早前便猜测过孙的身份,犹记得当日两人被人堵截的时候,那个杀手可以一眼就认出了孙的玉佩。故而沐芳知道他的原名是“长孙叙谨”,长孙这个姓氏并不多见。

    “我们也来帮忙找找看附近有什么通道啊。”季慕朗回头,温和地看着沐芳。

    他的双眸依旧如同湖水一般温和,此时如甘泉一般的嗓音也算是打消了沐芳心中不少的迷茫。

    对,的确是迷茫。

    曾经她一度想过要回到现代,故而对古代的事情有诸多的不了解。可事到如今,她根本就无法置身事外。许多的验尸情况现代用器材就可以完成的事情,在古代却要上更多的繁琐的工具。

    那又如何?沐芳还是喜欢这份工作。

    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都改变不了她想替死者正名的决心。

    迟疑片刻,她便开始与郑杭一同去寻找可以出去的通道。

    她还没有名正言顺地当上含山县的仵作,怎可就这么死在此处?越想越是不甘,故而沐芳找得十分仔细。

    大约一炷香的时辰过后,密道的门口之处倒真有股子烟味熏了进来。

    整个通道几乎在刹那间涌起了一阵氤氲。

    沐芳忽然就不动了,呆呆地看着通道口。

    孙走到她的身边来,也只见她盯着通道口看。只不过这一回,他却什么都没能想到:“怎么了吗?”

    与对白珂说话的态度完全不同,孙在沐芳的面前,总是有些自在的。

    不是慵懒洒脱,便是戏谑玩味。

    这样一来,倒搞得好像是沐芳特别好欺负似的。

    不过也是,她现在不过就是个含山县的小小仵作罢了。这份差事,无论是谁见了都会敬而远之,孙还能因为她是仵作而与她一道,以他的身份而言早已实属不易。再不拿她寻些开心,莫非还得找些晦气不成?

    沐芳压低声音说道:“我可能会有办法,不过要再观察一番才能知道。”

    孙看着眼前的通道,这通道基本都被浓烟覆盖,所有的一切全都看不真切。他始终都想不明白,沐芳究竟在看些什么。

    “你确定你能看出些办法来?”孙说着,声音却是惊动了恰巧走来的郑杭。

    郑杭被烟熏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看不清楚的情况下也只能大声地说道:“大人,你有办法你怎么不早说啊。咳咳咳。”

    烟已是越来越浓,只怕再不出去的话,几个人全都要被呛死。

    他的嗓门还是比较大的,这一出口,就引来了白珂与季慕朗。

    白珂捂着鼻子走到沐芳的面前,一边咳嗽一边说道:“你有办法为何不早说,现在的情况,你再不说的话我们就要被呛死了好不好!”

    沐芳下意识地退后一步:“我根本就不能确定!”

    沐芳所谓的办法,其实就是利用眼前的这团烟……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她也不能确定,一切是否真的如她所预料的那般顺利。若非她所想的那般,到时候连走一步算一步都没有这种可能。

    现在看来,这里所有人,包括她自己的命全都赌在这里了。

第四十四章 死里逃生

    既然如此,那就赌一把吧。

    烟雾仿佛鬼魂一般的无限扩散,几乎快要充斥密道中的每个角落与细缝。事实上也正是因为如此,故而沐芳才会觉得可能有一线生机。

    之前她本来就有过猜测,这密道之中可能还有一些他们所不知道的通道。如今翔叔在外头放了一把火,想将他们熏死的这个契机,正是可以清楚得从这些烟雾之中找到她们所发现不了的细缝。

    “你们快看,这里。”

    忽然有了发现,沐芳声色清朗地说道。

    到底还是透着一线希望。

    “有些烟雾开始朝着这底下钻,说明这里另外有一间密室。”孙的反应也是相当迅速,沐芳不过是开了个头,他便已经知道她心里的想法。

    这一点沐芳也不敢否认,她点了点头,随后便打算在门上找到什么机关。

    呃……应该是有机关的吧。

    然而,每个人全都试着在墙壁上找寻突破口,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打开这个有缝隙的墙壁。沐芳已经受不得这股子烟味,咳了出来。

    许是见到她的不适,孙与季慕朗尽数走到了她的身边。两人一左一右,动作反倒是默契地十分突兀。

    按理来说,这样的场景始终多少有些尴尬,沐芳却浑然未觉,双眸紧紧地盯着那一面墙壁。

    若假设这是一扇门,那么附近似乎没有任何可以移动的东西来打开这扇门,而更重要的是,这扇门的厚度根本没有任何人知道,只怕要打开它来,并没有那么容易。

    白珂捂着自己的嘴,神色苍白地说道:“你不是说这里有机关吗?怎么到现在都没有办法打开来?”

    这话是冲着孙说的。

    孙懒得与她多费唇舌,只是温和地对着沐芳问道:“你没事吧?”

    沐芳摇头。

    眼下的当务之急,应该是想个办法出去才是。可这面墙壁……

    沐芳走近,用手敲了敲,里面并无回声。

    “这块石头想必应该很厚重,尽管里面还有一间石室,但我们定是打不开来的。”沐芳无奈地说道:“眼下的当务之急,应该另外再想个法子。”

    “想?这怎么想?这石室就这么点大,外头的火一定放的很大,不然怎么会一下子熏成这个样子?”白珂面如死灰地说道:“我看,要不然还是在这里随便找些东西,看能不能出去跟他们拼了才是真的!我就算要死,肯定也要拉个垫背的,绝不能默默无闻地死在这里!”

    说着,她好像什么都不管了打算豁出去的样子,就随便找了一些可以拿在手上的东西,一路朝着她们先前进来的地方跑。

    沐芳想拉住她,却已经是来不及了。

    “咳咳。”

    季慕朗似乎有些支撑不住了,咳了两声之后,白皙的面容涨得通红。他靠着背后的墙壁开始大喘,可是越喘越是容易呛到浓烟。

    沐芳见他掐着自己的喉咙,神情万分痛苦,只能撕下自己手臂上的一块粗布,放到季慕朗的手中,让他捂住自己的口鼻。

    几人还在踌躇之际,孙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

    “不对,我们之前进来的地方,可能还有一条通道!”

    这间地下室,从一入内开始便是直而深长的一条甬道,然而之前翔叔进来的时候,他们却是走到了一道岔路口。

    显然,那里应该是有什么另外的密室。

    想着,沐芳便带路前行,到了之前他们一行人所躲避的地方。光线幽暗,孙根本看不清楚。而季慕朗似乎快不行了的样子,所以他与郑杭便急着找机关。

    这一乱摸,就不小心摸到了沐芳的身上。

    沐芳下意识地退后,孙也连忙将手给缩了回来:“不好意思啊……”

    这一次他算是由衷地道歉,情况紧急,他还只想着调戏沐芳的话,那他也真的太不是人了。

    “没事。”沐芳皱眉摇头。

    没想到还真的被孙摸到了通道口。

    石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三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路就很简单了,他们顺着通道走,很快就走了出去。

    到了外头的时候,他们才赫然发现,这通道所连接的地方,正是祁连山庄的入口。只是此入口非彼入口。他们进入山庄的时候,是走的两块石头而搭建的大门。可如今在他们眼前的,却是巍峨的石柱上所写的祁连山庄四个大字。

    显然,应该是旧时大火烧起之前的正门。

    沐芳盯着这大门看的时候,忽然想到了白珂。

    “对了,那白姑娘……”虽然只有一面之缘,可沐芳还是有些担心她的。毕竟那白珂性情豪爽,说到底也是无端卷入这场纷争的,不仅如此,而且还有捕快阿远。

    他们都还在山庄之内。

    孙微微拧眉说道:“看来眼下我们还不能走,这样吧,郑杭你去搬救兵来。”

    “大人!”郑杭一脸地不情愿。

    这种危机关头下,他作为孙的贴身护卫,怎么可以就这样跑掉,放着他家的大人一个人在这里?

    “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郑杭的话就摆在这里了,搞得孙一脸无奈。

    “都是我平时把你惯坏了,出门在外,难道你不该听从我的吩咐?”孙冷着脸说道,随后又将视线放在了季慕朗的身上:“季大人,你同郑杭一起去,回含山县衙调几个捕快回来。”

    季慕朗点了点头:“好,那我与小陈一同回去,你自己多加小心。”

    沐芳皱了皱眉,事实上,她还不想走。

    或许也正是因为孙猜到了她的想法,所以他的意思是,自己与沐芳两个留下。

    孙没有回复,只是双眸定定地看着沐芳,神情之间像是湖水一般泛着些许涟漪,“你可愿同我一起留下?”

    这话听着古怪,沐芳一时之间难以回答。

    她看了一眼季慕朗,季慕朗也是同样看着自己。其实她知道,季慕朗是希望自己跟他一起离开这里,毕竟她是个女子,离开了也就少一分危险。但沐芳也并非是寻常女子,她既然是个仵作,那么就该有替死者伸冤的精神。到了这种情况,别说凶手还没有找到,就连……

    “对不起季大人,我想我应该留下来的。”沐芳并没有对着孙回答,而是抱歉地对着季慕朗说道:“那具无头的尸体,想必应该就是苏峰,陆康杀了他之后,将自己的衣物全都放在了他的身上,而后想逃避我们的追捕。若是我们一起走了,孙大人一人……只怕是没有办法将苏峰的尸体给带回来。况且阿远也在里头,我想,我留下好歹能帮的上一些忙。”

    季慕朗没有挽留,只是神色略显些许受伤,“好,那你多加小心。”

    沐芳点头。

    待郑杭不情愿地与季慕朗走远之后,孙才故作轻松地说道,“你是不是因为担心我,所以想留下来?”

    她担心他?

    沐芳仔细想了一下,总觉得自己根本就不可能关心一个古人。但若是孙没有留下来的话,她愿不愿留下还真的不太好说……

    也许孙是存在一些因素的,但这些因素毕竟占用的不是最大。

    尽管心里已经清楚,可沐芳仍是不想承认。

    反正到时候她还是要回到现代的,何必在这个时候给一些“过客”留下念想?

    沐芳摇头,仍是带着疏离淡漠的口味说道:“小人想留下来,只是因为阿远对小人有引荐之恩,与大人并无任何关系。”

    孙想想觉得有些受伤,可沐芳最终结果到底是留了下来。故而也就调整好了心态。

    两人再回到祁连山庄之内,却发现里头恰巧在缠斗。

    还未靠近花园,已经可以听到白珂的骂声:“你们一个个为了一己私利,居然想把我关在里面杀掉,我告诉你们,今天你们一个都别想跑!”

    话音一落,白珂便直接开始出招。

    她学过一些武功,但都是自己偷学来的三脚猫功夫,对于姑娘家而言只能算是防身用的。可用来对付祁连山庄这几个人,也算是绰绰有余了。

    更何况他们本来就是戏班出生,根本就没有学过武功。

    几招下来,也已算是面红耳赤。

    三个人打一个女子,竟还渐渐就要败下阵来。

    打了一会之后,那齐老爷说道:“姑娘,即便是我们今天死在这里,也不可能让你活着走出山庄。”

    “哼,你们本就是朝廷钦犯,当年在刘皇后宫中纵火的人就是你们,我亲耳听见,难道还有假吗?既然犯错,就该受罚,而你们为了自己苟延残喘,还不惜将我们几个人活活熏死!”白珂气得不轻,重重一哼而后便是义正言辞地说道。

    听到刘皇后三个字,沐芳下意识地看向孙。

    而此时正站在她身边的孙,一时之间面色变得十分复杂。

    像是想要上去替白珂解围,却又不知为何脸色阴晴不定。

    正当他踌躇之际,白珂已经受了暗算。

第四十五章 回忆往事

    出手的人,自当是那齐家老爷。眼看翔叔就快支撑不下去的时候,他从胸口之中掏出了一把粉末,朝着白珂的面前洒去。

    这一洒,白珂霎时后退。

    沐芳匆匆上前,制止几人的打斗:“你们已经无路可逃了,何不束手就擒?”

    “束手就擒?”那齐家老爷冷笑了一番,随后说道:“我本以为你们此番前来,是来找到含山县衙的捕快,可没想到你们却是来查当年往事,既然被你们知道了些什么,那么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沐芳微微拧眉:“齐老爷,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你问问你身后那人,他难道不是楚王之子长孙叙谨?”

    孙闻言,微微怔忡道:“我的身份,你是如何知晓?”

    “自然是我的妹夫告诉我的。”

    沐芳闻言,心中猜测想必是那白珂已经将之前她所有的分析全都说了出来,偏偏又恰好**不离十,故而这齐老爷才会忽然变了面色,豁出去将一些事情全都说了出口。

    局面正僵持着的时候,谁都没有意识到,山庄的后院已经起火。

    沐芳看过去的时候,直接就变了脸色。

    “若是还有其他事情要说的话,不如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后边起火了,若是再不走的话,我们全都会死在这里。”

    这里并非是含山县,而是齐连谷,这山庄一起火,只怕整个山头都得烧起来。这不是一件闹着玩的事情。

    孙闻言,脸色也随即突变。

    正是因为翔叔在密道口放的那把浓烟,导致他们都没有意识到。现在看到的时候,火势渐起,已经有些势不可挡的趋势。

    齐正看到火,脸色瞬间苍白。

    “火……火……着火了!着火了!”他哆嗦着身子,看着那一团火光,双眸涣散,看上去似是已经发疯。

    随着他的声音,他也已一阵趔趄跌坐在了地上。

    孙抓着沐芳,神色凝重地说道:“跟我走。”

    他不能让沐芳在这里出事,可他明白,想要从这里离开并非那么容易。眼下火势只是渐起而已,若是烧到了外边,只怕整个山谷都会化为一团灰烬。

    齐老爷看着那漫天的浓烟,脸上一阵仓皇:“是谁?究竟是谁放的火!她呢?嫣儿她人呢?”

    “嫣儿,她还在房里。”翔叔面如死灰地说道。

    “究竟是谁放的火!”齐老爷面色不善,微微滞了片刻之后,恍然大悟地说:“是陆康,一定是他!否则这里没有那么多人可以轻而易举地进来。嫣儿真是遇人不淑!我早就跟她说过了,陆康这个人根本信不过!”

    翔叔沉痛地闭上了眼眸:“当年若不是他,只怕我们此时也不必成为朝廷钦犯,一直躲在此处了。”

    两人打算回去营救所谓的“齐夫人”,却被白珂给拦了下来。

    “不把当年的事情说清楚,你们谁也别想离开!”

    齐老爷看着火势,想到自己的妹妹还在房中,心里焦急万分,可白珂却又挡着自己!无奈之下,只得急急说道:“好,我告诉你!当年就是陆康给了我们戏班手底下的人一些银子,让他在刘皇后的宫中放火。结果刘皇后在火势之中带着别人不见了,而且是人间蒸发一样的失踪!我收到风声,就带着几个戏班里的人跑了。这几年我们过得东躲西藏的,但是从来放弃过要找到刘皇后,因为只有皇后回去了,才能洗清当年的罪名!”

    齐老爷说着想走,可白珂又抓住了他:“那那个陆康是怎么回事?”

    “陆康心里爱慕我家妹子,就与她成亲,借着生意为名一直住在含山县。两人虽然拜了堂,可至今为止他都没有怎么住在山庄里面,加上当年那件往事,我早已看穿他这个人有问题!没想到今天真的就在山庄之内放火!白姑娘,这回我算是知道了,这世上没有任何事情比我家妹子的命更重要!若是……若是你想抓我们回去复明,那请你自便,但是、我只恳求你给嫣儿一条活路!”

    白珂的手微微松开,带出了一丝犹豫。

    其实她本来也不想如此的,可是这段时间以来,她基本全都被关在密室之内。本来好好的想要闯荡江湖的心愿就这么化为泡影,一出来就被骗,她的心情能好到哪里去吗?

    尽管如此,原本心目之中恶人嘴脸的他们竟然还能患难真情,白珂一时之间就下不了手了。

    “你们走吧。”良久,她才有些失神地说道。

    迟了片刻,似是调整好了心情。她走到沐芳的身边,又笑嘻嘻地对着沐芳说道:“听说你是含山县的仵作?你看,我现在又没有地方可以去,不如我去投靠你们吧?”

    阿远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家大人不在,这件事可做不了主!”

    “没事的,你到时候就跟你家大人说,我看上你们县衙的仵作,想嫁给他。到时候他一定会同意的!”

    “这……”阿远有些迟疑地说道:“咱们先离开这里吧,等回了县衙问过大人之后再说。”

    几人离开山庄之后,整个山庄已经被大火覆盖。

    想那齐家一家人,只怕都已经死在里头了。

    孙另外还带出来一个人,就是已经几乎崩溃的齐正。他背了一会之后,又把齐正交到阿远的手上。两人分头背着,形色匆匆,想要更快地离开此地。

    如今陆康已经失去了线索,只怕还得再回去从长计议。

    一出山庄,他们便找到了来时用的马儿与马车,白珂阿远与齐正自然是坐在马车上。而沐芳与孙则是共乘一骑。

    连日连夜不眠不休的赶路过后,五人终于顺利回到了含山县衙。

    他们此时动作迅速,就连季慕朗与郑杭都被落在了后头。

    沐芳一回来,董妈妈便迎了上来:“公子,你怎么这般回来?”

    并非董妈妈大惊小怪,实在是因为沐芳满身狼狈。

    这一眼看过去,也知道他们在路上出了事。况且本来沐芳是与季慕朗同去的,没想到回来之后却跟着孙。虽然她与孙一同,董妈妈是乐见其成,可是也不能这个样子回来啊!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公子,你告诉我,你们路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这样?”

    沐芳拉着董妈妈进屋,随后对着孙等人说道:“小人先回去休整一番,告退。”

    回了屋子之后,沐芳就让董妈妈替自己打了一桶水来洗澡。这一前一后,洗个澡却是要鬼鬼祟祟的。

    洗澡的时候,董妈妈仍是在追问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可沐芳却是只口不提,只是怕董妈妈担心而已。问得多了,沐芳也就随便交代了几句,当然说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董妈妈就看不下去了:“小姐!你这身装扮回来,我实在不敢相信是像你说的这样……”

    沐芳刚想说话,忽然就听到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这敲门用了不少力气,敲得门口都是晃晃荡荡的。

    “小陈,你现在立刻开门!”

    这门外的声音清晰可见,想必应是恭叔。

    “恭叔,稍等一下好吗?待我整理一番……”沐芳急回道。

    “不必了,你既然想当仵作,就应该承受尸体肮脏恶心的准备,眼下你既然是位男子,那么又何必遮遮掩掩?”

    恭叔是铁了心想进来的,董妈妈一时之间脸色苍白。

    “小姐、我……”

    “你做了什么?”

    “小姐外出的这段时间,我不小心说漏了嘴。”董妈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实在是因为那恭叔太气人了!他趁着小姐不在,净说些小姐的坏话,我也是气不过,虽然才站出来帮小姐说话的。”

    恭叔说了她的坏话?

    只怕也是与验尸有关的内容吧。

    沐芳不想追究这些,而是……

    “恭叔既然已经知道我的身份,那又何必再来试探一番?”沐芳说着,已经起身开始筹备换身衣服。

    再出去的时候,恭叔站在门口已是满脸愠怒。

    “走!你现在马上就滚出我们含山县衙!”沐芳一出去,恭叔就拉着她往外拽。

    沐芳一边硬是拖着,一边往后退:“恭叔,我是真的想当个仵作。难道仵作还分男女分老小吗?”

    从她进了含山县衙之后开始,恭叔就一直以为她太过年轻,觉得她会验尸失误。眼下得知了她的女子身份,想必更是不会留她。

    “这个世上从来都没有女子当仵作的规矩。”

    “没有这样的规矩,是因为曾经没有女子当过仵作!但我是铁了心想当仵作的,你没有道理赶我走。”沐芳也是有些急了,这些天来,她小心翼翼地在这里与人相处,为的不过就是想留在这里继续验尸罢了。

    为什么这么小的一个心愿,她都完成不了?

    她始终都是要回现代的,可如今没找到回现代的方法,她也不想虚度光阴,仅此而已。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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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妃为凰介绍:
现代法医穿越古代,成为一名仵作,名扬天下。她独立稳重,却遇到一个腹黑深沉的皇子,他为她步步设陷,领她一步步跳入他的井里。她一世缜密,却输给了他的腹黑陷阱。医妃为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医妃为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医妃为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