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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太子姑娘     间者txt下载     间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32 秘密(一)

    “金阳秘术!”叶勒依睁大了眼睛,“原来,这才是宝贝啊。金阳秘术,萨仁,你看到了吗,是金阳的秘术啊。”

    萨仁满脸不解,疑惑道:“这有什么好宝贝的?”

    “金阳秘术啊,传说金阳部的人,利用这个可以控制蛊虫、猛兽,上回仆兰诺能够杀死拓跋氏大王子,就是用金阳秘术,操控毒蛇,咬死他的。”

    “这么厉害!”萨仁也有一脸不屑变成了惊叹,“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妖术啊。”

    “别小看它,金阳部能够第一个成为统治草原的部族,而且还能统治上百年,全靠这本秘籍了。听说,金阳部的很多秘密,都在里面藏着呢。”

    叶勒依从小喜欢研究一下稀奇古怪的东西,对神秘的已消亡的金阳,尤为感兴趣。她早就想研究金阳秘术了,本以为这个秘术随着金阳部的灭亡,而消散了滚滚历史长河中了。没想到原来是被拓跋氏的祖先保存了下来,机缘巧合之下,落入了自己的手中。

    只是,秘籍是拿到了,就是不认识字。叶勒依惆怅的看着手中的宝贝,想了又想,终于下定了决心:“萨仁,我打算把它带回去研究。”

    萨仁闻言,感觉自己的心跳又不正常了。她急忙道:“可敦,这不好吧,这是偷。”

    “谁说是偷?”叶勒依反驳道,“我就是带回去看看,等可汗出征归来,我再把它还回来,不就好了吗?”

    “这个……”萨仁反驳不了叶勒依的话,好像……主子的话,也挺有道理的。

    叶勒依把羊皮一卷,装到自己袖子里。然后将分成两半的古籍,交给了萨仁,“你把它修补一下,至少,外表上看上去,还是一本书就成了。”

    萨仁郁闷接过古籍,双手小心翼翼的捧着。这下叶勒依找到了金阳秘术,终于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可汗寝宫。

    再说拓跋冽这边,四万大军疾行三日,终于来到了武平关。

    拓跋冽风尘仆仆的赶来,连水都没喝一口,直接召集各位将领,升帐议事。

    二王子、忽图鲁将军、阿布泰、阿勒木,以及几位副将,都聚集在中军大帐之内,颤颤巍巍的等待可汗训话。

    然而胜败乃兵家常事,而且此次战败,事出有因,和左右将军没有什么关系。拓跋冽心里很清楚,看来大巫师的预言灵验了,吉中带凶,不如守,果然是祸起萧墙。

    “废话就不说了。”拓跋冽双手撑着桌子,眉头紧锁的盯着桌子上的地图,头也不抬的问道,“忽图鲁将军,说说武平关最近的情况吧。”

    “我派去的探子来报,武平关最近频繁换防调兵,估计是他们朝廷大军增兵武平。”

    “来得好。”拓跋冽的双眼中,仿佛燃起了熊熊火焰,“这次我们打场硬仗,把我的王旗升起来,让中原人知道,我拓跋冽来了。”

    “是!”所有人领命。自从可汗来了以后,他们这群人,便有了主心骨了。

    不止是这些将领,下面的普通士兵,在遭遇战败后,见可汗亲征,一下子又恢复信心,重整旗鼓了。他们相信,可汗是赤乌天神的使者,有可汗在,项羌必胜。

    拓跋冽又和几位将军研究了战略,如何攻城,如何布阵,都一一详细部署。二王子拓跋凌对中原了解甚多,在这方面,他这个军师可以说是如鱼得水,得心应手。

    这次,拓跋冽不仅带来了四万将士,还带来了攻楚用的强弩和云梯。这些都是从黑岩部缴获而来的。当时,他们丹阳城被这些东西差点攻破城池,现在,拓跋冽反手就用在了南楚头上。

    拓跋冽和诸位将士一直商量到了深夜,只见中军大帐中人影憧憧,烛光闪烁,每一个人都没有露出疲惫的神情,异常的谨慎认真。

    青云已经败了一次了,他们绝不容许,第二次战败。所有的将军都在暗中憋着一口气,他们需要一场大胜,一雪前耻。

    与此同时,在武平关内,冯汝炳也在做最后的部署。

    “据报,这次是项羌的可汗拓拔冽亲征,很有可能,现在他已经抵达了武平关。”冯汝炳语气严肃的对在坐的将领说道,“他们的可汗,不过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实战经验不足,诸位不必惊慌。”

    “冯将军,我们兵力不足。”一名副将道,“敌兵除了忽图鲁之前的十万将领,又有左右将军带来的十万骑兵。这就二十万了。而我们,只有五万。”

    将领们纷纷点头,有人符合道:“是啊,兵力悬殊太大,而且,还不知道他们的可汗,会带来多少人马。”

    冯汝炳紧锁眉头,缓缓说道:“一场硬仗是避免不了了,我已经再次向墉州求助,将他们的五万兵马调了过来,朝廷会再给我们增兵十万,加起来一共二十万,足矣。”

    这段时间,冯汝炳为了避免敌人看出他们兵力不足,故意让士兵们多去城楼上换防走动,也经常让人去城楼击鼓,振奋士气。给敌人声势浩大,气势滂沱之感。

    正是如此,忽图鲁将军在阿勒木和阿布泰到来只好,迟迟没有进攻。他摸不准敌军的情况,想等可汗来了再说。

    于是项羌错失战机,一拖就拖到墉州兵马支援。

    至于朝廷,他们发兵可困难多了。在经过兵部商议,大朝会朝议,户部与兵部共议之后,这才从全国东拼西凑出来了五万厢军,又从阳城抽出五万禁军。十万人马带着粮草,慌里慌张的赶去武平关。

    当然,武平关的将领们很了解朝廷的尿性,没个十天半个月根本别指望朝廷派来的援兵。每次边关一有事,冯汝炳将军都是先想到求助临近州郡,然后才会上报朝廷,等待救援。

    于是这么久了,朝廷的援军压根没有见到。在场的所有将领心里其实很清楚,其实还是十万对二十万,情形堪忧啊。

    叶勒依将记录金阳秘术的羊皮卷偷偷带回寝宫后,就开始没日没夜的研究,上面到底记录了什么。她看这个文字,和现在的项羌文字略有相似,叶勒依猜测,应该是项羌古文字,也就是当年金阳部的文字。

    虽说叶勒依精通三种语言文字:项羌文字、赤水古语,以及汉字。但是,金阳那么古远的文字,早就失传了。或许只有去问姓仆兰的奴隶,他们可能会知道吧。

    只是,叶勒依要是拿着羊皮卷,大大咧咧的找金阳部的奴隶,肯定会引起别人猜忌的。而且就算找到了,他们也不会告诉叶勒依,自己部落的秘术吧。

    “真是头痛啊。”叶勒依只想撞墙,难不成要她一个字一个字誊写下来,分开问人?叶勒依看向羊皮上写的密密麻麻的文字,这个量,似乎有点大啊。

    叶勒依取出笔墨纸砚,打算先誊抄下来,寄给父亲。叶勒大汗王,对项羌历史很有研究,或许能够看懂一二。

    果然,叶勒大汗王收到了小不点的传信后,看到叶勒依誊抄的内容,简直瞠目结舌。他看得出,这是曾经的金阳部留下的秘籍,上面记载了金阳的历史、金阳秘术、金宫的设计,以及金宫密道。

    “密道?”叶勒大汗王也是第一次听说,金宫下面还有密道的。但他虽然能认识的字比叶勒依多一点,可大部分还是不认识。万幸叶勒大汗王喜欢收集一些历史资料,他对比着以前翻译出来的金阳的文字,一点点的猜测,金阳秘术上写的是什么东西。

    叶勒大汗王将自己关在大帐中,不眠不休的研究了两天两夜,他终于,发现了这上面记载的密道口诀:

    一二三,门儿开,向前走,有台阶。

    八八八,八道口,面朝北,选正中。

    遇岔路,靠右走,遇上坡,不要走。

    走直道,到尽头,向上看,有出路。

    口诀只有短短四句话,十分好记,且朗朗上口,仿佛这就是一首普通的,唱给孩童听的歌谣一样。但谁也不会想到,在这个简单的歌谣之下,隐藏着巨大的秘密。

    叶勒大汗王先将这段口诀翻译过来,抄下来飞鹰传书给了叶勒依,至于羊皮卷上写的金阳秘术,他还需要慢慢琢磨琢磨。

    叶勒依收到了父亲回信,看过之后,也是大吃一惊。怪不得,吉米跟防贼一样,一直派人守护在可汗的寝宫中。叶勒依想都不用想,就能猜到,密道的入口,肯定就在可汗寝宫之内。

    等叶勒依再次带着萨任来到可汗寝宫之时,萨仁有种被骗上贼船的感觉。因为她发现自家的主子这次不翻箱倒柜了,她一直盯着地面,这里敲几下,那里跺两脚,仿佛要把金宫的地面戳几个窟窿。

    萨仁回想起自己主子毁坏古书的魄力,真怕主子这次又把寝宫给拆了。她担忧的问道:“可敦啊,你又在找什么?”

    “找密道。”叶勒依也不打算瞒着萨仁,毕竟,她需要帮手。

    “密道?”萨仁大吼一声。然后被叶勒依狠狠一瞪,叶勒依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那么大声干什么,想让所有人听见吗?”

    “我错了。”萨仁赶紧捂住嘴,悄悄来到叶勒依跟前,蹲下身小声问道,“可敦,金宫里真的有密道?”

    “当然。我是看那样羊皮卷上写的。”叶勒依没有告诉她,是叶勒大汗王破解的古语,只是道,“上面还记录了进入密道的口诀,‘一二三,门儿开。’这句话。”

    “一二三,门儿开?”萨仁想了半天没想明白,“这句是什么意思?”

    “我要是知道,我还需要蹲地上敲砖?”叶勒依翻翻白眼,她也是苦思冥想一夜,还是没猜出来。

    既然猜不透,那不如直接去可汗寝宫,慢慢摸索。反正,寝宫也就这么大,叶勒依就不信,还能找不到入口所在?

    叶勒依本以为,密道是在地下,入口肯定也在地下。可万万没想到,其实,是在墙上。

    所以叶勒依带着萨仁,蹲在地上挨个敲了半天地砖,都没有发现,哪一块底下是空的。

133 秘密(二)

    叶勒依和萨仁累摊在地上,然而依旧是毫无头绪。萨仁质疑道:“可敦啊,地下什么都没有啊,是不是密道的入口,不在可汗宫里?”

    “不可能。”叶勒依一语否决,“吉米一直派人不分昼夜,守在可汗寝宫外面。而且,就算是有重臣求见可汗,若可汗不在,吉米也将来者挡在外面,不让踏入寝宫一步。这说明,寝宫里面一定有鬼。”

    见叶勒依分析的头头是道,萨仁也觉得有些道理,她随口说道:“可敦,地上没有,会不会在墙上?”

    “墙上?”叶勒依打量四周,难道门从墙上开,然后做个台阶,入地道?

    叶勒依回忆了一下金宫外部结构,似乎可汗的寝殿,从外看要比里面宽得多?想到此,叶勒依“嗖”的一下跳起来,“萨仁,你说的对,我们分头从两边的墙面敲起。”

    两人分头行动,叶勒依敲敲打打,果然找到了空心的墙面。她兴奋而又小声的唤道:“萨仁,在这里。”

    “找到了?”萨仁跑过去,抬手敲了敲,果然,里面传来清脆的“咚咚”声。

    萨仁和叶勒依的眼中都流露出了惊喜的神色。她们的手都有些颤抖,地道里有什么秘密,密道中有多少金银财富,马上,就要揭晓了。

    “闪开。”叶勒依让萨仁退到一边。她深吸一口气,双手紧贴墙面,缓缓然后开始运功,打算推开这面墙。

    叶勒依用尽全身力气,推了半天,可惜这堵墙依旧纹丝不动。叶勒依暗暗心惊,看起来用蛮力是打不开的。

    叶勒依泄了力气,擦擦头上的汗,郁闷的看着这堵墙,“气死我了,以我的功力,居然推不开!”

    “可敦你歇歇,这个肯定有什么机关,要不我们再找找?”萨仁说道。

    “机关?口诀?一二三?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叶勒依怎么也想不通,一二三是什么意思。她看着这堵墙,越看越生气,真有一种把墙砸了的冲动。

    萨仁看自己主子眼睛快冒火了,很了解她的脾性,急忙拉住叶勒依,“可敦啊,要不先歇歇,我们明天、明天再来?”

    叶勒依平息内心的怒火,点头道:“好吧,明日,我一定要打开这个密道。”

    很可惜,愿望是美好的,现实却是很残酷的。叶勒依连着几天,带着萨仁,在可汗寝宫里寻找机关,把大大小小的东西,全部研究了一遍。但是,没有任何结果。叶勒依不知道,金阳的祖先正是怕机关被人轻易找到,才会选择在兵器架上设个玄机。而且,必须三把剑同时取下来,才能打开大门。

    拓跋冽上次能阴差阳错的发现机关,是因为他遵循了口诀,当时又把所有东西都扔了砸了。可叶勒依不敢这样乱扔,她还得小心翼翼的摆回原处。即使她动过兵器架,也是拿起一把剑,又放回,然后再拿第二把。

    按她这样搜索,能找到才是见鬼了。叶勒依忙活了几日后,终于放弃。她突然想起了还有秦络这个合作者,听说楚人很懂奇门遁甲,或许他有办法了。

    次日,叶勒依直接将秦络叫到了金宫,宣称是有事请教秦大人。可汗临行时当着众人面交代过,叶勒可敦有事就找秦络,现在正大光明的叫他来,没有任何人会怀疑。

    秦络听到下人的传话后,面上虽然表现的平静无波,心里也很莫名其妙。这个叶勒依,有事不能石山见吗,金宫人多眼杂的,能密谈什么。

    秦络跟随着来传话的女奴,一路来到金宫,却没想到,叶勒依并不是在可敦寝殿见他,而且在可汗的寝宫里。秦络微微皱眉,可汗的寝宫从来不让人单独进入,叶勒依的胆子也太大了吧。

    然而叶勒依的确越发大胆了。刚开始还是偷偷带着萨仁来,后来她发现金宫的女奴从来不管她去哪里,更不会阻拦。于是后来,她每天都大摇大摆的走近可汗寝宫,寻找机关。

    那个女奴将秦络带到叶勒可敦面前。秦络规矩的行礼道:“见过叶勒可敦。”

    “秦大人,免礼。”叶勒依装模作样说道。她优雅的伸出右手,虚扶了一把秦络,而后对那个女奴说,“你下去吧。”

    “是。”女奴依言告退,房间只剩秦络和叶勒依了。

    等到那个女奴退下后,萨仁立刻关紧房门,守在外面。叶勒依也不装了,直接说道:“秦络,让你来,是想让你帮我破解一个口诀。”

    “破解口诀?”秦络心道,你让我来,还真是“请教问题”的?

    叶勒依将翻译过的口诀写在纸上,递给秦络,“你看看,这口诀的第一句,‘一二三,门儿开’是什么意思?”

    秦络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这四句话,这个口诀像是童谣,没有什么深奥难懂的语句,但也没有什么意思。若不是叶勒依告诉他这是口诀,他肯定认为这是哪个不入流的文人,瞎写的四句话呢。

    “一二三,门儿开。这应该说的是,开门的诀窍。”秦络问道,“不知,这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口诀?”

    叶勒依坦白道:“我也不瞒你了,据我所知,这个金宫里有密道,而这个童谣,就是密道的口诀。”

    “……!”秦络真没想到,叶勒依还有这本事,都能打听到密道的秘密了。

    可是,密道的事情,只有拓跋冽、拓跋凌、左右将军、仆兰诺、吉米和秦络自己知道。如今,仆兰诺已死,其他的几个,全去战场了。秦络猜不透,叶勒依是怎么知道的呢?

    不过叶勒依既然知道了,还得到了口诀,那秦络则无法否认金宫有密道。他只好装作惊讶的配合一下叶勒依,“金宫居然有密道?二小姐是从何得知的?”

    “我是从……吉米口中得知的。她有一次说漏嘴了。”叶勒依猜测,吉米和拓跋冽关系那么好,她肯定知道。否则,也不会严防死守寝宫的。

    巧的是,叶勒依随口一编,居然歪打正着。秦络心中暗暗叹气,吉米啊吉米,你快把拓跋冽给卖干净了。

    秦络拿起纸条,开始研究:“一二三,看来开门的机关,和数字有关。那个东西,必须是三件,我们可以找一找。”

    “好。”叶勒依环顾四周,现在她找起来,再不像是无头苍蝇那样,乱碰乱动了。既然是三个,那么单个的摆件全部不管。她开始翻书柜的第三层,抽屉的第三个,以及……兵器架上第三把剑。

    “没有啊?”叶勒依捣腾了半天,还是一无所获。

    秦络提醒道:“二小姐,人家说的是‘一二三’,不是第三个。我猜,应该是‘一二三’都要找。”

    “原来如此。”叶勒依心道,文字游戏什么的,还是楚人厉害。她又折腾了半天,终于,看到了兵器架上有三把剑。

    于是她过去,一把一把全取出来,突然听到“嗡”的一声,那堵墙开始转动,密道口开了。

    “秦络,你果然是绝顶聪明,这么快就被你找到了。”叶勒依不得不对秦络敬佩,她找了那么多天,却是毫无进展。没想到,秦络能够一眼看穿真相。

    “过奖。”秦络笑了笑,毕竟他知道,设计密道的人运用的是墨家和道家,而“一”、“二”、“三”,在道家中,乃是指“道”创生万物的过程。

    一:这是老子用以代替道这一概念的数字表示,即道是独一无二的。二:指阴气和阳气。三:即是由两个对立的方面相互矛盾冲突所产生的第三者,进而生成万物。

    所以,“一二三”是万物,是一体,怎么可能是分开的呢?

    当然,这些话不能告诉叶勒依,秦络看着叶勒依兴奋的样子,但笑不语。

    “走,随我进去瞧瞧?”叶勒依邀请道。这个密道里面肯定有机关陷阱,她带着秦络,可以解决很多问题吧。

    “这个,我……不太好吧。”秦络为难道。

    “奇门遁甲我不会弄。”叶勒依说道,“既然合作,当然要互帮互助了。以后你但有所需,我一定竭力相助。”

    秦络笑道:“二小姐有命,在下焉敢推辞?”

    说罢,秦络抬脚,迈进了密道之中。

    这个密道,秦络走过一次,没有什么新鲜感了。但叶勒依的第一次来,好奇的打量着四周,小心翼翼的一步步走下台阶,生怕一不小心触到机关,引来麻烦。

    秦络见她这样,也不好走在叶勒依的前面。只好紧跟在她身后,装作谨慎的样子。第一次秦络进来时,也在担心暗器。后来他发现,只要不走错道,就不会有危险的。

    “一二三,门儿开,向前走,有台阶。”现在台阶走完了,叶勒依看着空旷的大厅,看着黑黝黝的八个洞口,“秦络啊,‘八八八,八道口,面朝北,选正中。’应该是说,选北面的洞口?”

    “正是。”秦络笃定道。

    可叶勒依确有些多疑了,“为什么第一句口诀那样隐晦,而后面的,突然变简单了?”

    “第一句是关键,是防止外人进入的。能走到这里的人,肯定都是知道了秘诀,才能够进入,那便是自己人了。所以,没必要再设计成深奥难懂口诀,白白让后世子孙在密道中遇难。”

    “你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叶勒依恍然大悟,但她还是不太放心,“不过我还是有些担心。秦络,麻烦你破解一下地上的图形,告诉我此图的含义吧。”

    “……”秦络一脸无奈,不得不蹲下来,假装研究,再破解一次图阵。

134 秘密(三)

    上一回,秦络和柳长风下密道时,他早已破解了此图的秘密。秦络这次就照本宣科的,再给叶勒依讲了一遍。什么阴啊阳啊,两仪啊四象啊,道家这些玄乎其玄的东西,真把叶勒依给忽悠了。

    叶勒依在一旁,虽然她听得是云里雾里,却是津津有味。她等秦络讲完后,崇拜的说道:“秦络,没想到中原的文化如此博大精深,我太天真了,以为只读了几本《论语》《孟子》等书,就真能掌握了你们中原的知识了。”

    “哈哈哈,二小姐已经很不错了。”秦络尴尬的笑了笑,其实在南楚,读通了四书五经,考个秀才举人,还是绰绰有余的了。

    叶勒依言归正传,“看来的确是向北走,这个口诀没有骗我们。后面的应该也是对的,我们加快速度吧。”

    “甚好。”秦络擦擦额头的汗,要是叶勒依再让他解释一下,为什么是向右走,不是向左走,他可真编不下去了。

    后来的一段路程平静无波,可以说是极其无聊。除了叶勒依,偶尔会对密道中藏有的宝藏叹为观止,秦络倒是见怪不怪了。

    两人终于来到了出口,叶勒依抬头看了看上方,“口诀上说,‘向上看,有出路’,看来,这就是出口了。”

    “应该是的。”秦络点头。

    “终于到了。”叶勒依有些兴奋,真不知道出口是何地。她正要提起内力,施展轻功向上飞,突然看秦络还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叶勒依一拍脑袋,“我差点忘了,你不会轻功,这该如何是好。”

    “没事,二小姐先上去吧。你从外面找个绳子,拽我上去就行了。”秦络上一次,就是这样上去的。

    可叶勒依却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秦络:“你说什么?我,一个柔弱的小女子,怎么可能把你,一个大男人,拉上去?我的手会很痛的,你知道吗?”

    “……”秦络差点笑场,他真没看出,叶勒依哪里柔弱了,“那……找个大石头,把绳子绑上,我自己爬。”

    叶勒依嫌弃道:“我哪给你找绳子和石头?”

    秦络也不好说,上面是个废弃的马厩,有很多绳子的。

    两人尴尬的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对方,叶勒依长叹一口气,“算我倒霉。你,过来,抱紧我!”

    “啊?”秦络以为自己听差了。

    叶勒依重复道:“抱紧我,我带你飞上去。”

    秦络心道,你刚不是说,你是个弱女子,没力气吗?他摆手,“这个,男女……”

    “废、话、少、说!”叶勒依怒气冲冲的打断了秦络的话。

    秦络闻言一震,只得尴尬的单手搂住叶勒依的脖子。叶勒依左手一把抱住秦络的腰,右手甩出“绕指柔”,两腿左右来回踏向墙壁,施展轻功一跃而出。

    刚一跃出,叶勒依直接把秦络扔在地上,“看着是一个文弱书生,没想到重死了。”

    “……”秦络揉揉摔痛的屁股,又不是他让她抱的。重点是,他一个男的,居然……让一个女的……啊,真是太丢脸了。

    叶勒依甩甩双手,伸了个懒腰。看秦络怎么半天了,还坐在地上不起来了。她正要说话,却见秦络的侧脸似乎微微泛红。天哪,连秦络这种一年四季面无表情的人,都会脸红了?难不成,中原的书生,脸皮都这样薄吗?

    为什么,叶勒依有种,自己把秦络非礼了的感觉呢?难道不应该是,男的占了女的便宜吗?

    “呃,原来……这里是个马厩啊。”叶勒依开始没话找话了,天哪,气氛好尴尬!她真心不知道,怎么安慰一个“被非礼”的男人。

    秦络失常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此刻他已经恢复了正常面色。秦络淡淡道:“这里已经是城外了。”

    “城外啊……”叶勒依若有所思的看着这个出口。丹阳城城外,直通金宫,密道内陷阱不多,她似乎又在打某些坏主意了。

    “我们出来的太久了,该回去了。”秦络看看洞口,真心不想再被叶勒依带着飞下去了。

    “如果你不想被我抱,呃……我的意思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叶勒依差点闪了舌头,她真心词穷了。

    “我找绳子爬下去就行了。”秦络面无表情的说道。他当然知道,她的意思是什么意思。

    “也好,也好。”叶勒依继续尬聊,“你呀,要是会武功就好了。像上次,也不会被人丢去喂狼了。”

    “……”秦络低头不语,默默找绳子中。

    “对了,秦络。”叶勒依跟着他身后,“不如我教你武功?你有什么常用的武器?”

    “不是说了嘛,我的武器是支笔。”秦络终于找到了一根长绳子。

    “上次我救你时,看你带了把匕首。”叶勒依虽然只瞟了一眼,但还是能看出,是个好东西。

    “哦,你说的是‘青煞’,我随身带着,遇见猛兽,也好有个武器防身。”秦络将怀中的匕首掏出来,递给了她。

    叶勒依拔出匕首,细细查看,果然是绝世利刃。看这做工,看这刀锋,看这刀柄,一看就知道,此物价值不菲。

    叶勒依是个喜欢收集武器的,她看“青煞”落入秦络之手,居然有些心痛的说道:“这么好的匕首,真是可惜了。哎,你带了也没啥用,你会使匕首吗?”

    秦络:“……”姑娘,你也太直接了吧。

    原路返回之后,萨仁还守在门口,见叶勒可敦出来,长舒了一口气。她看叶勒依满足的笑容,就知道,秦络破解了机关。

    “萨仁,替我送一送秦大人吧。”叶勒依又变成温柔的样子,礼貌的说道,“多谢秦大人,为我解惑。”

    “叶勒可敦客气了。”秦络说罢,行礼告辞。可跟着他旁边的萨仁觉得,秦大人今天好像,脸色有些不太对劲呀?

    秦络回到自己的大帐后,脑海里老是回想起刚刚那一幕。他虽出生贫寒,但父亲也是读过书的秀才。幼承庭训,家教颇严。而他中正正直的家教,是不会让他在未成婚前,和任何一名女子有过亲密的接触。就算上回和叶勒依共乘一骑,他也是微微靠后,避免身体上的触碰。

    这一次,虽说事急从权,但他还是第一次和女子挨这么近。他能够问道叶勒依身上的胭脂香粉,也感受到她身体的柔软。在南楚,大家闺秀见外面的男客,都是隔着帘帐,或者在丫鬟的陪同下见面的。南楚的礼教,根深蒂固的扎在秦络的心中,他想,他应该对叶勒依负责任,应该娶了她。可是叶勒依不是南楚的女子,她的婚姻,恐怕连叶勒大汗王也做不了主。

    秦络正陷入沉思中,突然,柳长风从天而降,吓了秦络一大跳。

    “你怎么才回来啊。”柳长风担忧的说道,“你和叶勒可敦也谈的太久了吧,我都快急死了,差点就从密道潜入金宫,去找你了。”

    “还好你没去,我和叶勒可敦就在密道了。”秦络心道,要是他们正巧和柳长风在密道里碰上,让叶勒依发现,居然还有一个人,知道密道的存在。这个后果……太惊悚了。

    “什么?”柳长风大吃一惊,“叶勒可敦怎么会知道密道?还有,她……什么时候和你这么熟,把密道的秘密都告诉你了?”

    “这个……此叶勒可敦,非彼叶勒可敦。”秦络知道,柳长风弄混她们姊妹二人了,“其实,你眼前的这个叶勒可敦,她不是叶勒倾,而是叶勒依。”

    “……!!!”柳长风一脸震惊,他……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了。

    柳长风是自己人,秦络便一五一十如实告知:“叶勒依在新婚之后,和她姐姐互换身份。代替她姐姐,留在了青云。而且,她还是赤水的间者,现在,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

    “赤水间者?”柳长风惊诧道,“赤水部,也对青云虎视眈眈了?”

    秦络叹道:“草原上的争斗,你来我往,何时停止过。”

    的确如此。青云虽说略占上风,在草原上称王称霸。但是其他部落的大汗王,现在却不服拓跋冽这个年轻的可汗。灭了黑岩部,还有赤水部。灭了赤水部,还有白沙部。拓跋冽想要统一草原,还早得很呢。

    主弱,则草原动荡。秦络突然想起了,叶勒依曾说过的这句话。还是叶勒依有远见,看出拓跋冽执政的这段时期,会是项羌民族最动荡的日子。怪不得,赤水要抢先一步,夺得先机。

    “以后,我和叶勒依出去,你就不用护卫我了,她武功高强,听力极好。你在,反而会暴露。”秦络说道。

    “她不会对你不利吧?”柳长风问道。

    秦络笑道:“放心,至少目前不会。”

    武平关下,黑压压的二十万敌军兵临城下。项羌军队排列有序,前方是骑兵,后方是步军。队伍的正中间,一面青色的王旗迎风飘扬。上面画着九朵祥云,然而祥云之下,则多了一个黑色的豹子图案。那便是王旗,象征着可汗拓拔冽。

    王旗之下,身披重甲的青云铁卫守护四方,拓跋冽威风凛凛的坐在马上,抬头望向武平关。

    武平关上,无论是将领还是普通士兵,面对这样的大军,都有些忐忑不安。当拓跋冽将王旗挂上去后,的确引起了南楚士兵的一丝丝轰动。万幸的是,主将冯汝炳将军,早已告诉下面的士兵,对面的是可汗亲率的王师。只不过,冯汝炳也万万没有料到,拓跋冽会来的这么快,让他无法做足准备。

    此时,墉州的五万兵马刚刚抵达武平关内,而朝廷的十万兵马,还遥遥无期。

135 为师(一)

    自从叶勒依知道了金宫的密道之后,她出入金宫再不需要偷偷摸摸,避人耳目了。现在,她可以直接从可汗寝宫出去,然后晚上再回来。而且无论回来多晚,也没有关系了。

    只是这样一来,大家都以为,叶勒可敦一整天都在可汗寝殿,思念可汗。女奴们面对着叶勒可敦,都会情不自禁的流露出同情的神色。叶勒依刚开始还觉得莫名其妙,得知原因后,她一脸无语,但这个误会也解释不清了。

    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对比叶勒依要做的大事来说,微不足道。她现在经常装扮成牧民、奴隶、马夫、商人,去丹阳城的各个角落打探消息。要知道,叶勒依之前只能穿着可敦的华服,去偏僻的没有人烟的地方,像做贼一样行事。而如今的她,做间者做的更加如鱼得水。

    这日,叶勒依照旧带着萨仁来到了可汗寝宫。她一进去就关了门,拿出一身男子骑马装,将身上的这套长裙换了。萨仁又给她画粗了眉毛,撒开发髻,转眼间,叶勒依又变成草原上一名俊俏的小伙子了。

    “你在这看着,我可能天黑后才回来。”叶勒依叮嘱道,“女奴送来的膳食,你帮我吃了就行了。”

    “奴婢知道了。”萨仁现在天天一顿吃两个人的餐,最近似乎脸都变圆了。

    叶勒依从密道出口飞出来后,秦络已经在马厩旁等她良久了。他打量着叶勒依的服装,心里想着,这才是二小姐的本来面目嘛。华美的长裙好看是好看,可是一点不符合她的性格。

    叶勒依和秦络约定,每隔五天见一面,双方交流一下情报。但最近,前方的战事,后方间者都使不上劲。秦络只能眼睁睁看着拓跋冽兵临城下,却毫无办法。

    “听说,拓跋冽已经到了武平关,和你们南楚的将士交手了。”叶勒依徐徐说道,“拓跋冽一勇当先,差点攻破你们武平关城门。南楚伤亡惨重。”

    这些事情,秦络也已经知道了。他悲观的说道:“项羌士气正盛,我大楚情况堪忧。”

    叶勒依想安慰秦络两句,但是她其实一点也不伤感,更无法和南楚人民感同身受。现在她看青云和南楚的战斗,就像一个局外人,无论哪方胜利,她都无悲无喜。

    她只是在算计,哪一方胜利,对赤水的利益最大。赤水,才是她心中的所有牵挂。

    “上回不是说,我教你武功吗?”叶勒依转了一个轻松的话题,“既然你身边只有一个匕首,我就教你,怎么用匕首。”

    这一点秦络不反对,他经历了刺杀事件,的确想学武自保了。虽说柳长风会在暗中护卫,但是将来他肯定会上战场,柳长风也不能时时刻刻跟在自己左右。

    凡事,还得靠自己啊。

    秦络将“青煞”从怀中取出,然后看叶勒依,神不知鬼不觉的,右手中突然弹出了一截“绕指柔”。叶勒依的动作太快了,“嗖”的一下,兵器在手,秦络眼睛都瞪直了。

    “你的‘绕指柔’藏在何处,难道是袖子里?”秦络问道。

    “有时会藏在袖子里,有时会藏在腰间。”叶勒依指了指自己的腰带,“你拔出匕首的动作太慢了,敌人早就有所防备了。只有‘嗖’一下,在敌人没有看到时拔出来,才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原来起手也有如此讲究。”秦络心悦诚服,叶勒依不愧是武学高手,女中豪杰。

    叶勒依提问道:“你知道怎么用匕首吗?”

    “就是……刺?”秦络回道。

    叶勒依点头,“对,现在,你用匕首刺我心脏部位。速度要快!”

    秦络右手紧握“青煞”,居然有些紧张。叶勒依坦然的站在秦络面前,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秦络。

    秦络一咬牙,直接抬手刺向叶勒依前胸。只听“啪”的一声,秦络手臂一颤,手中匕首被“绕指柔”打落在地了。

    “太慢了。”叶勒依面无表情的评价道,“再来,速度再快点。”

    秦络弯腰捡起匕首,要不是他怕真刺到叶勒依,就不会心软了。可惜,虽然他很清楚叶勒依武功高强,但还是有些怜香惜玉的心思在作怪。

    于是秦络深吸一口气,假装对方是个木头人,然后继续刺!刺!刺!

    一次,两次,三次……秦络一次比一次刺得更快,而叶勒依也一遍遍的,将匕首打落。她挥鞭会的很精准,从来没有一次打到秦络的右手,将他打伤。每一次,都抽中匕首,每一次,用的力,正好将匕首打落。

    秦络也渐渐进入了状态,不会再紧张了。突然,这一次叶勒依身形忽然极速向后退去,秦络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本应掉在地上的匕首,这一回,还稳稳的握在自己手中。

    难道说,这次,成功了?

    叶勒依欣慰的笑道:“不错,就要这样的速度。不过一次还不够,日后你对着树或者其他什么东西,慢慢练习吧。”

    “你刚刚……没受伤吧。”刚刚一切发生的太快了,秦络没有看清,自己到底有没有碰到叶勒依。

    叶勒依笑道:“要不是我退得快,你就刺中我了。不过你放心,我有一千种办法,躲避你的攻击。想伤我,没那么容易。”

    秦络笑了笑,自己果然是多虑了。叶勒依不是普通的小女人,她可以自己保护自己。

    “我再教你几招保命用的招式吧。”叶勒依说道。

    只见她以手指代替匕首,给秦络一边比划着,一边说道:“当别人从正面袭击你时,如果对方是长兵器,你就这样身子一侧,快速避开。同时抽出匕首,刺向对方胸口。”

    秦络仔细的看着,赶紧把叶勒依讲的招式记下来。

    “如果敌人从后面偷袭,你就要这样,转身,拔出匕首。这样刺向对方。”叶勒依右手的两个指头,直戳秦络的心脏部位。

    秦络只觉得胸口微微一痛,顿时有一股酥麻的感觉。低头看向自己胸前叶勒依的手,心跳突然加快了。

    “记住了吗?”叶勒依问道。

    秦络愣了一下,才回道:“记、记住了。”

    叶勒依不疑有他,继续说道:“这两个招式你回去慢慢练习吧,学武之道,滴水穿石,非一日之功。以后我们见面时,我便会检查你武艺有没有长进。”

    秦络看叶勒依一副好为人师的样子,即使面对比她大好几岁的人,也一板一眼的。真想是一个小老师。他想笑又怕失礼,赶紧忍住笑意,对叶勒依说:“谨记二小姐的教诲。”

    “其实,我也有问题,想要请教你。”叶勒依终于说出自己的目的,“不如,我教你武功,你教我你们中原的文化吧?”

    果然助人为乐什么的,不是叶勒依的性格,她更喜欢礼尚往来。秦络对此毫不见怪,问叶勒依:“不知,二小姐想学什么?”

    “你们中原的兵法,还有道家、墨家、法家等等。”叶勒依上一次见秦络在地道里侃侃而谈,说的很多东西,是她闻所未闻的。叶勒依一下子觉得自己知识太过浅薄了,学到了一些皮毛,就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如今看到秦络,方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

    所谓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也;不闻先王之遗言,不知学问之大也。这不能怪叶勒依狂妄自大,而是项羌地处偏僻,她没有机会去见识,中原的地大物博。

    “道家儒家,法家墨家,我也是略同一二。”秦络谦虚的说道,“如今,要在二小姐面前献丑了。”

    这便是答应了,叶勒依笑道:“如此,我们互为师,互相请教了。我们不用互相称对方为师父了吧,我还是叫名字吧。你也叫我名字叶勒依吧。”

    “我还是叫你二小姐吧。”秦络是楚人,不太习惯直呼其名,尤其是对女子。

    终此一生,秦络只收过两个徒弟,一个后来成为了他的敌人,一个后来成了他的妻子。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或许从最初就注定了。

    两个人又你来我往,对打了几招,每次都是叶勒依获胜。这是必然的,毕竟是秦络第一次习武。但叶勒依对秦络还是刮目相看,虽然底子不行,练武也错过了最好年华,但是他聪明,招式只看过一遍,就熟记于心了。

    而武平关这边,南楚面临着生死存亡之战。城下,拓跋冽虎视眈眈,城中,士兵士气低沉。前不久,拓跋冽想南楚发起过一次试探性的进攻,南楚拼尽全力,誓死守卫,才没能让项羌猛士攻入武平关。

    而这一次,拓跋冽又和几位将军商量后,察觉到了南楚兵力不足,于是立刻发起第二次进攻,比第一次,更加猛烈的进攻。

    拓跋冽骑在战马上,举起手中长剑,指向武平关,对手下的众士兵喊道:“冲!”

    “冲、冲、冲!”士兵们高呼着,举起刀剑,向武平关冲去。

    一时间,城上城下喊杀震天,刀光剑影,战火纷飞……

136 为师(二)

    战后的武平关,一片狼藉。这一战,拓跋冽将所有攻城器械都运过来了,有云梯、投石机、强弩、战车……项羌士兵们拼了性命,在箭雨中一波又一波的冲向城楼,登上云梯。要不是武平关城门坚固,城墙高大。换成丹阳城那样的矮小城池,或许根本顶不住这一波攻击。

    虽然战事激烈,情况危机。但是武平关,到底是顶住了,没有让项羌的士兵长驱直入。冯将军站在城楼上,看着拓跋冽总算是退兵,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了。但他顾不上休息,而是直接回到中军大帐,升帐议事。

    将领们都没顾得上梳洗,有的头发散乱,有的刚包扎上伤口,就匆匆过来了。冯汝炳将军也只是擦了把脸,醒醒神,继续研究战术战略。他盯着大地图,皱着眉头讲道:“项羌可汗来势汹汹,不破武平誓不罢休。然而朝廷的大军迟迟不到,我们目前十万士兵伤亡惨重,等下一次敌军进攻,恐怕守不住了。”

    在场的将军都是身经百战的,不用冯汝炳明说,他们心里都有一杆秤。唯有朝廷援军及时赶到,或许武平关还能有救。否则,只能是城破、身死!

    “我等武平关将领,镇守边境多年,早就将武平关当作自己的家乡,将这里的百姓,当作自己的亲人。”冯汝炳沉重的说道,“如今,武平关遭遇强攻,我身为主将,自当舍命守城,誓与武平关共存亡!”

    听到冯汝炳将军的一番慷慨陈词,所有将领都抛去心头胆怯,共同发誓道:“死守武平,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项羌草原上,叶勒依和秦络的互教互学仍然在继续。由于要学习,他们由每隔五天相见,变成了每天都见一面。

    教叶勒依学文时,秦络先教她的是《孙子兵法》中,第十三篇《用间篇》。现在他们同为间者,这一篇的实用性是最强的。

    “故用间有五:有因间,有内间,有反间,有死间,有生间。”叶勒依一边交秦络练武,一边记兵法,“五间俱起,莫知其道,是谓神纪,人君之宝也。因间者,因……”

    叶勒依背到此处,突然卡壳了。

    秦络淡淡一笑,接道:“因间者,因其乡人而用之。内间者,因其官人而用之。”

    “反间者,因其敌间而用之。死间者,为诳事于外,令吾间知之,而传于敌间也。生间者,反报也。”叶勒依得意的说道,“我就是忽然没想起来,不用你提醒。”

    “很好,刚讲过的就能背下来,已经很不错了。”秦络赞许的看着叶勒依。

    “我学什么东西,都很快的。”叶勒依毫不谦逊的说道,“父王以前教我和弟弟武功、骑射,我都是最先学会的。”

    “不仅要学会,还要活学活用啊。”秦络说道,“你们赤水如果只在青云安插二小姐一个间者,是远远不够的。想必二小姐很缺帮手吧?”

    “是啊。”叶勒依道,“我身边只有萨仁这一个可用的。”

    果然不出秦络所料,他建议道:“一个人还是太少了,二小姐还有其他的女奴,可以信任的?”

    “有一个和我一起长大的,名叫忻雅。”叶勒依答道,“只不过,她现在人在赤水,服侍我姐姐。”

    秦络知道,虽说她们姐妹换人了,但是,她们的贴身婢女不能乱换。否则不就告诉大家,她们有问题吗?

    然而,从小培养到大的女奴,用的自然更顺手些。秦络道:“若有什么机会,就将她调过来吧。”

    “不过,忻雅她在赤水也有任务,毕竟当时和姐姐换人时,我没有经过她的同意,强制将她送走。”说到此,叶勒依低下头,有一丝愧疚,“忻雅在那边帮我照顾姐姐,也不知道姐姐她,现在怎么样。”

    难得见叶勒依露出类似内疚、低落的神情,秦络一时居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在他眼中,叶勒依一直是坚强而又果敢的女子,做什么决定,都不会再去后悔。

    当然,叶勒依并没有后悔,如果再让她选择一次,她还会将自己的姐姐送回去,自己潜入青云,做间者。

    叶勒依背着兵法,看秦络在一旁用匕首刺树桩。他的速度越来越快了,但力度还是欠缺。刺树干并没有刺入深处。

    叶勒依走到秦络跟前,指点他道:“使劲用力,把匕首扎进去。你设想一下,如果你面前的是敌人,你一刀刺不死他,他就会立刻杀了你。匕首不是长兵刃,你到时候无处可躲,必须一击致命。”

    “好。”秦络点头,他现在初学武功,基础不好。想短时间内练成大侠是不可能的,他只有用匕首,在敌人放松时偷袭,这才是保命的绝招。

    秦络和叶勒依在此习文练武,然而南楚那边,武平关的上下将士们,终于等来的所谓的朝廷派来的十万援军。

    由于五万人的各地厢军凑齐来的,军纪松散,队伍稀稀拉拉。冯汝炳将军站在城楼上,目光犀利的扫视着这样一群军队,心中已经一片冰凉。想靠这群人抵挡住城外虎视眈眈的项羌人,胜算几乎没有。

    副将在冯将军的耳边提醒道:“冯将军,皇上这次拜穆老将军的二儿子穆景峰为元帅,不过此人从小不学无术,颇为自负,不过是仗着穆老将军的名声,才会被皇帝委以重任。将军,你要小心啊。”

    “穆景峰此人我略有耳闻。”冯汝炳说道,“不过皇帝圣旨以下,他便是军中主帅,你我万勿抗命。”

    副将有些愤愤不平,然而他们不过是镇守边关的小将,朝中无人。如今南楚以文治武,没派来个不懂兵事的文官就不错了。只希望穆景峰幼承庭训,能够学到穆老将军的一二即可。

    穆景峰来到这个穷乡僻壤,其实是很不情愿的。奈何朝中那些人精,一听这里打仗了,快守不住了,一个个都推三阻四的。穆老将军倒是个厚道人,还主动请缨,但因年事过高,被徐老太傅给拒绝了。穆老将军见大家都不愿出头,便举荐了自己的儿子。

    徐立卿当时摸着胡须,对皇帝道:“都说虎将无犬子。穆老将军浑身是胆,给我朝立下无数战功,想必他的儿子,也能秉承其父,替大楚镇守武平关吧。”

    皇帝听到了太傅说这话,他还能拒绝吗?于是当下做了决定,任命穆老将军的二儿子穆景峰为主帅,率领十万大军,即可赶往武平关。

    穆景峰从小锦衣玉食的,哪里受得了急行军的苦。在马上癫了好几日,好不容易到了,立刻先睡了一觉,休息休息。

    大战在即,拓跋冽很也可以随时攻城,而穆景峰身为主帅,却毫无危机之感。武平关的上下将领们都很不满,你看冯将军,从战场上拼杀下来,就立刻升帐,商议兵事。而这位主帅,却光想着休息。

    等到穆景峰一觉醒来,吃饱喝足之后,已经是第二天了。

    穆景峰坐在主座上,下面坐着的,都是武平关的守将们。穆景峰漫不经心的喝了一口茶,打着官腔,对下面诸将说道:“承蒙圣上不弃,派本帅来武平关。朝廷已调来十万精兵,前来支援。皇恩浩荡,希望诸位将军同本帅齐心协力,击退敌兵。”

    “圣上英明,末将等听凭穆帅调遣。”冯汝炳附和了一句。

    “冯将军,城下敌军情况如何?”穆景峰说了半天,终于想起自己是来打仗的了。

    冯汝炳说道:“如今,项羌已兵临城下一个多月了,刚开始主将是项羌的忽图鲁。前不久,项羌可汗拓跋冽,亲率部族,攻打武平关。”

    “咳咳咳……”穆景峰听到拓跋冽亲自来了,吓得呛了一口茶,他大怒道,“你、你们……拓跋冽亲征,你们怎么不向朝廷上报。”

    “我们之前也不知。”冯汝炳实话实话,“前几日,我已将军情,八百里加急,送往平城。”

    穆景峰觉得自己被坑了,彻底被欺骗了。他根本没想到,会直接面对项羌的可汗。听说项羌可汗都是凶神恶煞的,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他还听闻,前不久这个拓跋冽,刚刚灭了黑岩部,斩杀无数黑岩族人。

    一想到这么一个凶神恶煞的人,现在就在武平关城门之下,穆景峰就未战先怯了。他根本没有什么实战经验,他老子穆侯爷本意也是让他历练,没想到,第一个练刀的对手,也太强悍了吧。

    穆景峰心想,自己这哪里是来历练,分明就是来送命的。

    而此时,朝廷也终于收到了武平关的八百里加急。朝堂上,当徐老太傅当着百官的面,将这份军报念完后,穆老将军脸色变得惨白,而其他的大臣,也是两股战战,全身发抖。

    皇帝赵瑞泽顿时六神无主,焦急的询问徐立卿:“徐太傅,项羌可汗亲征,这该如何是好?”

    “圣上莫急。”徐立卿老神在在的摸着胡须,安抚皇帝,“武平关有穆老将军的二儿子镇守,还有那么多的将领,想必不会那么轻易攻破。”

    赵瑞泽微微心安,而其他人不知道穆景峰几斤几两,但穆老将军还是很了解自己的儿子。他犹豫了半天,出列道:“徐太傅,犬子、犬子第一次上战场,老臣恐怕他不能担此重任。”

    徐立卿道:“穆老将军放心,武平关还有冯将军和其他将领。他们长期镇守边关,经验丰富。如何对付项羌,更是轻车熟路。”

    这些年,一直是徐太傅教导皇帝,主持朝政的。在南楚,徐立卿就是权威,他说的话,没有人会去质疑。百官见徐立卿信心十足的样子,便也消除了心中的恐慌,或许武平的将领真的能够击退项羌,保卫边境。

137 武平(一)

    武平关顶上阴云密布,冷风阵阵,一如现在穆景峰的心情。

    穆景峰在冯汝炳的陪同下,战战兢兢登上城门。一眼望去,城楼之下密密麻麻的,全是项羌士兵。项羌再一次发起了进攻,拓跋冽率领着二十万士兵,浩浩荡荡向武平关袭来。

    穆景峰遥望远处,项羌铁骑之中,迎风招展着几面旗帜,王旗树立在队伍的中央,上面的黑色豹子图纹,张着血盆大口,仿佛要将穆景峰一口吞灭。

    见到此情此景,穆景峰赶紧擦擦脑门上的汗。他从未经历过战争,就是对项羌,也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而在老百姓的口口相传中,项羌已经被渲染成了妖魔鬼怪,一个个都身高九尺,力大无比,十分的凶残。

    穆景峰本来就不想来打仗,现在看见拓跋冽嫡系兵马,哪敢不慌。只见青云铁卫身披重甲,团团守卫在拓跋冽身侧。他们虽然一动不动,但那个气势,让穆景峰的心头,潮水般的,泛起了一阵阵的恐惧,仿佛快要将他淹没了。

    冯汝炳在穆景峰的身边,自然能够察觉到这个公子哥的恐惧。虽说这很正常,每一个初上战场的人,都会有些畏惧。这是对敌人的恐惧,对未知的可怕。但是,穆景峰现在不仅仅是一个新兵,他还是全军的统帅。要是统帅未战先怯,这仗还怎么打?

    冯汝炳真不知道,为什么朝廷会派这样一个人来武平关。冯汝炳最怕主帅不懂装懂,胡乱指挥。而他们身为将领,位卑权低,不得不听从。毕竟,军队之中,本就是等级森严的。

    “那一位,就是项羌的可汗,拓跋冽。”冯汝炳向他指了指拓跋冽所在之地,“他们这已经是第三次攻城了,为了鼓舞军心,请穆帅在城楼督战。”

    “你、你说什么?”穆景峰大吃一惊,“你让我在这里?在前线督战?”

    “非常时刻,主帅怎能临阵脱逃?”冯汝炳知道穆景峰是第一次打仗,但是他现在没办法顾及穆景峰的心情了。一切,以大局为重。

    “这、我……”穆景峰左右为难,眼看着敌军就要过来了,大战在即,他却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穆帅放心,我们武平关将士,誓必死守城楼,不惜此身!”冯汝炳也顾不上什么上下尊卑,对他说道,“穆帅只需站在这里,战事由我指挥。”

    “那就好。”穆景峰略缓了一口气,“有冯将军在,我相信一定能守住城池。等此战胜利,我一定会向圣上,为将军请功。”

    请功?冯汝炳轻轻一笑,不置可否。能不能守住,甚至能不能活下去,还未可知呢。

    当然,泄气的话,冯汝炳不会说出来的。他装作感恩的样子,拱手道:“那就多谢穆帅了。”

    “好说好说。”穆景峰现在只想让手下为自己卖命,至于最后请功什么的,再说吧。

    穆景峰躲在侍卫身后,被重重防范着。他听见城楼下喊杀震天,夹杂着听不懂的项羌语。他还听见石头砸向地面的声音,士兵受伤后的惨叫声,直到最后,是短兵相接的铿锵声……

    这说明,敌人直接通过云梯,爬上了城楼。守卫主帅的士兵立刻开始转移阵地,他对穆景峰报告道:“敌人攻上来了,冯将军让我们务必保护好穆帅。现在……”

    “下楼,赶紧下城楼。”穆景峰还管的上什么鼓舞不鼓舞军心的,还是逃命要紧吧。

    穆景峰紧张的在士兵护卫下,往城下走去。一路上,他透过侍卫的肩膀,偶然瞥见地上尸横遍野,看着那些死不瞑目的眼睛,穆景峰吓得冷汗淋漓。

    “快走,快走,快走!”穆景峰连连催促,恨不得立刻回到安全的地方。

    此时,城外射来一阵箭雨。侍卫们立刻举起盾牌,把穆元帅护在中间。穆景峰亲眼看见守卫自己的士兵中箭身亡,吓得哇哇大叫。这一叫,立刻吸引了城楼上其他奋战的士兵。

    “穆帅,你怎么能走?”副将看见穆景峰想逃,急忙上前抓住了他。

    “我、我……”穆景峰想挣脱,却摆脱不掉他,只得大叫,“大胆,你竟敢抓我。你放手!”

    “我不放,身为元帅,贪生怕死,临阵脱逃?”副将质问穆景峰,“你对得起圣上,对得起底下拼命的将士吗?”

    “不是,不是我要来的……”穆景峰内心真的崩溃了,他快受不了这样的刺激了。这里是真正的人间炼狱,是修罗场。

    穆景峰现在只有逃走这一个想法,他立刻命令侍卫拉开那个副将。侍卫们左右为难,两个人纠缠不休,可惜现在,没有时间再纠缠了。

    项羌士兵,终于攻上城楼,在城楼上和南楚士兵,展开决斗。

    那些登上城楼的士兵,看见主帅穆景峰,哪有放过的道理。他们发现穆景峰身上与众不同的盔甲后,立刻呼喊着:“敌人主帅在此,杀、杀、杀!”

    大量的项羌士兵,纷纷朝这边冲杀过来,穆景峰也听不懂他们在喊什么,吓得赶紧逃。保护主帅的士兵人数慢慢减少,从三十变成二十,最终只剩十个人了。

    那名副将也在这十人当中,他看看身边瑟瑟发抖的主帅,露出了苦笑。现在,谁也走不了了,谁也活不成了。

    副将紧紧握住手中的剑,盯着那些凶神恶煞的项羌人。他怒吼一声:“来吧!”

    “杀!”项羌人高呼,向最后的十名护卫杀去。

    城楼下,拓跋冽坐在马背上,看着前方士兵顺利爬上云梯,攻入城池。而城门口,拓跋冽则亲自带领着士兵,冒着箭雨,用大石头冲撞城门。

    武平关城门内,是冯将军亲自领兵镇守。面对着可汗的嫡系部队青云铁卫,他依旧沉着冷静,毫无惧怕。

    他带领着南楚的将士们,守在城门口,他们看着城门被敌人一下又一下的撞击,仿佛摇摇欲坠。

    但是没有办法,他们只有拿起刀枪,形成人盾,站在第一线。等项羌敌军一旦攻破城门,他们便会扑上去,和敌人厮打决战。

    城外,拓跋冽端坐在马上,皱着眉头。看着忽图鲁将军带着青云铁卫疯狂的进攻,一遍遍的下令进攻。这已经是第三次攻城了,他这回下了狠心,将所有兵马都压上去了。他不信城内疲惫的武平军能守住,这一回,不成功,便成仁。

    城楼上,副将的剑已起卷,他不知道砍杀多少士兵,也不知道自己被砍了多少刀。而护卫在穆景峰身边的士兵,也一个个都倒下了。如今,只剩下了他和穆景峰。

    项羌士兵玩味的看着这两个人,知道其中一个虽然厉害,却已是强弩之末。而另一个至今没有拔出佩剑,很也可以是个光说不练的假把式,不足为惧。项羌士兵狞笑着,一步步靠近这两个人。

    “怎……怎么办?”穆景峰躲在副将的身后,瑟瑟发抖,“他们,他们要杀我们。”

    “……”副将很想骂他,嘲讽他,但是大敌当前,他也懒得说什么了。

    穆景峰看护卫一个个死在自己眼前,现在只有这个副将。虽然他是不喜欢这个人,但现在,也只有他能保护自己了。

    突然,他看见一个项羌士兵向那个领头的说话:“左将军,城楼上的楚人,已经被我们清理干净了。可汗还在城外,没有攻入。”

    “好。”登上城楼指挥的,正是阿勒木,他随意的挥挥手,“不和他们磨叽了,杀!”

    手起刀落,血溅三尺!副将的头颅被敌人砍掉,滚在地上,洒出一片血。

    “啊!”穆景峰眼睁睁的看着副将死在自己眼前,吓得乱叫。只见那个敌人提着滴血的长刀,又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穆景峰要哭了,摇头大声求饶:“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是、我是这里的元帅!”

    提刀的人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看后面的阿勒木:“左将军,这个人说,他是武平关元帅。”

    “元帅?这么懦弱的人,居然是元帅?”阿勒木笑道,“好,活捉此人,先不杀他。”

    与此同时,城楼下也正在激战着,拓跋冽带着项羌士兵,终于攻破城门,和冯将军的人马厮杀。阿勒木用刀压着穆景峰,快步走下城楼。对着下面的人喊话:“你们的主帅在此,全部住手。”

    冯汝炳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被俘虏的穆景峰,真是悲痛交加。他明明派士兵保护主帅,没想到还是被抓了。杀了也就算了,主帅牺牲,还能鼓舞士气。但是主帅被擒,下面的士兵,一下子六神无主了。

    拓跋冽乘胜追击,立刻下令道:“敌人主帅被俘,给我杀!”

    “杀!”项羌士兵继续大开杀戒。

    冯汝炳怒吼道:“绝不投降,杀!”

    “杀!”随着呐喊声,南楚的士兵也展现出了他们的爆发力。

    阿勒木气恼的看着这一幕,将刀往下压了压,对穆景峰说:“给底下人说,让他们投降!”

    “啊?”穆景峰一脸懵逼,等听到项羌士兵用中原话翻译过后,脸一下子白了。

    他身为主帅,让底下的士兵投降,这、这、这……他就算是叛国,要遗臭万年。他们穆家,也会遭遇灭顶之灾。

    “说不说。”阿勒木没时间等穆景峰慢慢考虑,他用刀轻轻的划破了穆景峰的脖颈。

    “啊!”穆景峰又疼又怕,不得不答应道,“说,我说。”

    “住手!”穆景峰被迫之下,对着下面人大吼,“住手,都住手。”

    冯汝炳马上反应了过来,立刻接话道:“不要听元帅的,他已经被俘虏了。”

    可底下的士兵们,还是有些摇摆不定。拓跋冽让懂中原语的人代为喊话:“我们可汗说了,缴枪不杀,尔等主帅被擒,速速投降,不要做无谓的抵抗。”

    底下士兵哗然,冯汝炳摇头痛惜:“败了,大楚完了!”

138 武平(二)

    武平关失守,百姓们急忙逃跑。大街上,除了项羌的士兵,南楚的老百姓早就不知藏在何处,消失不见了。空荡荡的街道上,两旁的房屋门户敞开,房内空无一人。

    拓跋冽带领着大军,骑着高头大马,在武平城内飞驰。数万铁蹄“哒哒”作响,在空旷的街道中,声音格外整齐响亮。项羌骑兵所过之处,铁蹄之下,扬起阵阵尘土。拓跋冽是第一次见识这中原的街道和房屋。两旁房屋鳞次栉比,却比不上帐篷宽大。街道商铺林立,却没有草原的广阔。

    “我当中原多么繁华呢,现在看了,不过如此。”拓跋冽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肆意的骑骋在以往繁华的街道上,但是现在,这里一片狼藉,早已没有什么人烟了。

    冯汝炳早已料到武平关难以守住,他在项羌围城之前,劝百姓们赶快逃离到其他州县避难去。

    左右将军也是第一次进入中原,此刻新奇的打量着四周,他们还没有见过如此多的房屋呢。

    而忽图鲁将军,早年时跟随老可汗拓跋昊东征西讨,早就见识了中原的繁华。他对可汗说道:“可汗,这里只不过是中原的一个小小边城,但也有这么多的店铺房屋,要是将来能打到内陆,打到阳城,那里比这里更加富裕,满地都是财宝。”

    忽图鲁故意说得夸张了一些,后面的骑兵们听到后,一个个睁大眼睛,仿佛眼中要冒火,迫不及待的想要攻入阳城。

    拓跋冽笑道:“对,忽图鲁将军说的对。这个小小的武平关,不过是我们打入中原的第一站。将来,我们还会攻入阳城,甚至,踏平中原。”

    “攻入阳城,踏平中原!”后面的骑兵们举起手中长矛,欢呼雀跃,仿佛胜利,就在眼前。

    “擒来的那个南楚元帅,还有那个将军呢?”拓跋冽问的正是穆景峰和冯汝炳两个人。

    当时,城门混战,项羌以压倒性优势,打压得南楚士兵无还手之力。冯汝炳见状,本想自尽殉国,但拓跋冽阻止了他,只是抓住他绑起来,让人好好的看管。

    至于那个扶不上墙的穆景峰,拓跋冽本想杀了了事。但是二王子建议,说此人是南楚穆老侯爷的儿子,先别杀,或许将来有用。

    阿勒木回道:“已经关起来了,明日,派人将这两人和俘虏的南楚士兵,一起送回草原。”

    拓跋冽点头:“甚好,对了,不能让那个老将军自杀,我是敬重英雄人,如有可能,最好能够劝降。”

    忽图鲁将军皱了皱眉头,“可汗,这种老将,镇守边关多年,想要让他投降,太难了。”

    “试一试吧。”拓跋冽是个惜才之人,他自信满满的说道,“当年秦络不也宁死不屈,后来,还是愿意归顺于我。我同样会对那位将军以诚相待,一定能够感化他。”

    “就是,可汗是赤乌天神的使者,我相信那名将军一定会被可汗的诚心感动的。”阿勒木也说道。

    “哈哈哈哈哈!”拓跋冽大笑,而后一夹马腹,快马疾驰,“走,再去前面看看。”

    武平关战败的消息,快马加鞭传入了朝廷。主帅被抓,冯将军被俘,数位将领或杀或逃,朝廷派去的十万兵马,也通通被项羌残杀俘虏。

    一瞬间,朝廷上下对穆老将军怨声载道。

    “圣上,穆景峰临阵脱逃,害的我军大败,必须严惩。”

    “穆老将军推荐自己的儿子,到底是何居心?”

    “主帅被俘,奇耻大辱。”文官们纷纷符合,一心想要将穆老将军的风头打压打压。

    穆老将军被挤兑的哑口无言,只好上前跪下,泣泪叩首:“是臣的错,犬子无能。臣……愿受责罚。”

    皇帝看着穆老将军老泪众横的样子,心生不忍。虽然他的儿子可恨,但穆老将军征战沙场多年,是大楚的功臣啊。

    “够了,够了!”徐老太傅看着眼前乱哄哄的朝廷,气不打一处来。大敌当前,本应齐心协力,共渡难关。可是这帮人,现在还想着争权夺利,又要嫌弃一番党争的风波了。

    众人见徐老太傅发火了,顿时便没了声气。毕竟,老太傅德高望重,在朝堂上说一不二。

    徐立卿见诸位文武大员都安静了,才徐徐说道:“如今,大敌当前,你们还要内讧,真是分不清轻重缓急。难道要等项羌打到澜河边上,打到平城,你们才知道抗敌吗?”

    堂下鸦雀无声,很多人都惧怕项羌,于是,又有人提议着,想要议和了。

    “圣上,武平关失守,项羌的下一目标,定是墉州。”兵部尚书忧心忡忡的说道,“墉州本就借给了武平关五万兵马,现在兵力不足,抵挡不住项羌的二十万大军。”

    另一个文官说道:“我们没有兵马,更无领兵之将。圣上,臣提议议和!”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附议。现在的情形,没有比议和更好的建议了。

    徐老太傅捋了捋发白的胡须,若有所思的说道:“议和,恐怕项羌那边,不会同意的。”

    “老太傅所言差矣。”又有文臣站出来说道,“项羌每次攻打我大楚,不过是抢些粮食、财物,回去过冬。只要我们给出他们所需的东西,想必他们定会退兵的。”

    “你想的倒是轻巧。”有人反对道,“臣观拓跋冽此次来势汹汹,看来不仅仅是为了抢一点财宝,臣恐怕阳城之灾,会再度发生。”

    众人一听阳城二字,脸色顿时白了。那次兵祸,差点让大楚灭亡。幸好后来赵瑞泽逃了出来,虽然不知道他是咋逃离项羌的,但是大臣们以为,这说明天佑大楚,赵瑞泽是上苍选定的君王。

    徐老太傅见下头的人争持不下,想了想道:“议和,还是要议一议的。但是,也要做好打仗的准备。礼部尚书,议和的事情交给你,派人去和项羌可汗接触一下。至于兵部,你们再商议一下,还有哪里可以调兵。务必守住墉州。”

    礼部尚书和兵部尚书站出来,拱手说道:“臣等领旨。”

    秦络和铁匠孙等人知道武平关大败的消息,已经是几日后了。那时候,俘虏已经押送至湛卢大草原了,再有几天的行程,就到丹阳城了。

    铁匠孙在此约了秦络和柳长风,在石山山洞议事。他气愤的说道:“没想到穆景峰是个怂蛋,本来朝廷派来十万士兵,可以和项羌一战的。他作为主帅,却只会拖后腿。”

    “哎,听说,冯将军也被抓了。”柳长风一直很佩服冯汝炳,得知他被俘虏,焦急万分,恨不能将他从敌人手中救出来。

    铁匠孙说道:“我们必须得救出冯将军。不瞒你们说,其实,我们间者都是归冯将军管的。这一次,冯将军迟迟没有给我们下达命令,负责传话的人也很久未见。我当时就觉得事情不对,果不其然,出事了。”

    秦络微微有些诧异,原来是冯汝炳私下组织了一群间者,打入了项羌的内部。但是,冯汝炳毕竟是边将,心有余而力不足,想必间者的规模,也不是很大吧。

    柳长风倒是吃了一惊,听到自己的上头是冯汝炳将军,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用力的点点头:“孙大叔,你放心,我一定会救出冯将军的。”

    还是秦络比较理智,开口问道:“你打算怎么救?”

    “这个……”柳长风挠挠头,“直接杀入敌营,救出冯将军,只要到大楚的地盘,就安全了。”

    “押送俘虏的敌人肯定不会少,没有一万,也有几千。你一个人想闯进去,在众目睽睽之下劫走他们的重犯,你觉得可能吗?”秦络反问道。

    “是啊。”铁匠孙也说道,“而且,拓跋冽他们已经攻入武平关了,那么武平已经是敌人的地盘。想必其他的州县,也不再安全。我们把冯将军藏在何处,都不妥。”

    “那……我们怎么办?”柳长风问道。

    “此事还得从长计议。”秦络冷静的说道,“我想个办法,顺利将冯将军救出来。大家最近,先不要轻举妄动了。”

    “也好。”铁匠孙相信秦络的脑子和能力,他对柳长风说,“尤其是你,千万不可意气用事。你记住,你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保护秦络。”

    “我知道。”柳长风点头道,“我不会给你们添乱的。”

    秦络又和两位分析了一下局势,现在武平关被破,拓跋冽肯定会直接攻入中原,先打墉州,而后很有可能过澜河。会不会再一次发生灭国之患,谁也猜不到。

    秦络分析道:“拓跋冽兵力不足,应该不会攻打大楚国都。只是他到底目的何在,我也猜不透了。”

    “拓跋冽野心勃勃,谁知道他想要干什么。”柳长风说道,“可惜我们身处后方,什么都做不了。”

    “我猜测,朝廷会议和。”秦络说道,“那些文臣一向胆小怕事,现在战火烧到了内陆,他们在那里有家产,肯定要自保求生。”

    “议和议和,又是议和!”铁匠孙愤怒道,“我们的皇帝,除了和谈,还能想出别的办法吗。”

    秦络苦笑道:“就是因为想不出其他的办法,才和谈的啊。”

    “哎。”铁匠孙无语叹息,感觉这个国家快没救了。

    柳长风也是摇头叹息,三个人一时都沉默了。国事艰难,仅凭一人之力,如何能挽救万民于水火?

139 营救(一)

    虽说他们力量微薄,救不了大楚,救不了万民,但他们还是可以救一下冯将军的。秦络回去后,就开始思索如何营救的问题。硬闯肯定不行,敌人兵力太多,他们人手不够。那么,无法武力强攻,只能智取了。

    如若秦络所料不差,俘虏进入丹阳城后,应该就像当年秦络那一批一样,全都关押到丹阳城的牢房里。那个牢房守卫松懈,想要在那里救人,应该很容易。

    只是怕冯将军他们是楚国高官,不知道可汗会不会交代手下,单独关押?要是藏了起来,秦络就不好办了。

    这日,秦络和叶勒依在一起习武时,一脸心事重重的,做什么都没劲。叶勒依见秦络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想要提一提他的精气神,对秦络道:“秦络,我们今日赛马吧。”

    “赛马?”秦络回过点神来,“你是草原上的骑射高手,当年的赛马节,几个部落那么多好汉都比不过你,我怎么比得过呢?”

    “秦络,你还记得我们在石山偶遇时,你扶我上马,还担心我摔下来吗?”叶勒依对此事耿耿于怀,觉得自己被秦络鄙视了。

    秦络想起了那件事,他笑道:“当时并不知眼前的是二小姐,还以为是大小姐呢。”

    “就算是我姐姐,她也是草原上长大的,骑术不差。你却将她当成了,你们中原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贵小姐了。”叶勒依说道,“今天我也不欺负你,我用我姐姐的水平,和你比试一场。”

    和“叶勒倾”比试赛马?秦络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看着叶勒依,“可我并不知道大小姐的骑马水平?”

    “呵呵,难道我还会欺瞒你,作弊不成?”叶勒依傲然道,“快,上马,和我比一场。”

    “和……我?”秦络轻易的,就抓住叶勒依的把柄。

    “和、叶、勒、倾!”叶勒依一脸咬牙切齿的样子,恨不能将他撕碎了。

    秦络再不逗叶勒依发火了,他上马,看叶勒依指了下不远处的小溪。叶勒依道:“从这头跑到那边的小溪处,谁先跨过小溪,就算谁赢。”

    “好。”秦络点头,没有异议。

    叶勒依正要扬鞭,却听秦络又说道:“不过光赛马有什么意思,没有点彩头吗?”

    “你想要什么?”叶勒依问道。

    “若我赢了,请二小姐答应我一个请求。”秦络说道,“这个请求对二小姐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也不会损伤赤水部的利益。”

    叶勒依眼珠一转,心想秦络又想打什么鬼主意。但是她相信以自己的……哦不,以“叶勒倾”的骑术,肯定能打败秦络的。

    “好,不过你输了的话,我就……罚你……”叶勒依想了半天,还没想到要罚秦络什么。

    秦络接口道:“我输了,不管什么,但凭二小姐惩罚。这样总行了吧?”

    “爽快!”叶勒依满意的说道,“开始吧。”

    话音刚落,叶勒依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秦络挥鞭打马,紧追其后,两个人一时间难分高下。

    “驾!”叶勒依回头看看秦络,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她看了秦络的骑术,觉得自己稳赢。

    秦络落在叶勒依身后,大约一个马头的距离。叶勒依虽然可以很轻易的甩掉秦络,但她现在是“叶勒倾”,于是便没有加速。但她也不着急,她见秦络已经到达了极限,不信他还能超过自己。

    秦络现在什么也不去想,也不去纠结成败。他只知道挥动手中的马鞭,拼尽所有,放手一搏。

    两个快马加鞭,在辽阔的草原上驰骋着。若有人路过此地,看见俊男靓女在草原上肆意的追逐奔跑,宛如一对神仙眷侣,旁人定会羡慕不已。

    秦络和叶勒依时而并驾齐驱,时而秦络落后一点。两个人来回交错好几回合,等到快到那条小溪时,秦络突然发力,使劲抽了一鞭子自己的坐骑,马儿嘶叫一声,前蹄猛地一仰,如风一般向前冲。叶勒依见状,连连打马,夹紧马腹,向终点冲去。

    到最后的冲刺了,叶勒依一拉缰绳,她的胯下马儿,四蹄腾空身形如箭,与秦络一前一后,轻盈跃过清澈河流。

    最终,还是叶勒依棋高一着,一步走差,将秦络甩到了后面。

    “我赢了。”叶勒依勒马,回头得意的向秦络炫耀。

    “是,你赢了,但是,叶勒倾赢了吗?”秦络反问道。

    “你……”叶勒依反应过来,自己最后冲刺,用了马术技巧,这些姐姐是不会的。

    “这样,算谁赢了?”秦络问道。

    叶勒依沉默良久,最后气呼呼的对秦络说:“你赢了!”

    秦络朝叶勒依拱手一礼,“承让,承让。”

    叶勒依两手一背,“我向来说话算话,说吧,你想让我干什么?”

    “我想让你,帮我救一个人。”秦络说道。

    “谁?”

    “冯汝炳。”

    叶勒依虽身在项羌最北端,但是南楚名将冯汝炳的名字,她还是知道的。她瞪大了眼睛,看着秦络:“你让我救冯汝炳,开什么玩笑?”

    “不出意外的话,冯将军很快就会被押解到丹阳城。只要我们俩配合,定能救出他。”秦络信心满满的说道。

    因为现在的丹阳城,可汗不在,只有秦络和叶勒依管事。只要秦络能够说服叶勒依,那么营救冯汝炳的计划,就能成功一半。

    叶勒依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就算能够解救冯汝炳,拓跋冽将来回来,定会追究此事的。你打算,怎么瞒天过海?”

    “我们有武艺高强之人,只需让看守的放松紧惕,我们的人就可以进去。不过……”秦络微微停顿了一下,“不过丹阳城离楚国远隔千里,他们丢失俘虏,定会搜查。我只求叶勒可敦,能够将人暂时藏起来。”

    “藏在何处?”叶勒依问道。

    “密道。”

    “密道?”叶勒依被秦络这个异想天开的注意惊到了,没想到他真的胆大,藏人都敢藏在金宫密道,项羌最机密的地方。但是反过来想想,普通的项羌士兵一定不知道密道所在,这里反而是最安全的。

    秦络说道:“密道里没有食物和水,这些,就要麻烦二小姐了。”

    “我……”叶勒依想了想,又问道,“营救冯汝炳,对赤水又有什么好处呢?”

    “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没有冯将军,谁能够在边境对抗拓跋冽?牵制不住拓跋冽,赤水将来如何进攻丹阳城?”秦络反问道。

    叶勒依想了想,似乎是这个理儿。她对秦络说道:“好,我可以假装不知道冯汝炳所在,我会派萨仁定期去密道,给他送水。至于你们怎么救人,又怎么把人偷偷送回南楚,我就不管了。”

    秦络拱手,真诚的感激道:“多谢二小姐。”

    救人的后续事情商量妥后,秦络立刻去找柳长风,两个人又在思考,如何从敌人手中,救出冯汝炳。

    秦络分析道:“路上的看守一定很严,尤其是冯将军这样的名将。我们只有在他们抵达丹阳城,将冯将军送入丹阳城大牢,或许会有一丝机会。”

    “丹阳城大牢看守不严吗?”柳长风问道。

    “非也。”秦络摇头,“不过他们的大牢很小,建造的也很粗糙。不像是我们楚国的刑部大牢,都是青石板铸成,牢房四周都有看护,天窗也很小。丹阳城的监牢,用石头堆积而成的石牢,里面是用粗木头做的简易栅栏,平时关押的犯人很少,看守的也不会太严。”

    “你好像很熟悉啊。”柳长风在项羌也有几年了,可是他从来不知道,丹阳城的石牢是什么样子的。

    秦络苦笑道:“因为我进去过,还在里面住了很久呢。”

    当年他被拓跋冽关进大牢后的日子,除了经常受刑外,每天都过得很无趣,躺着养伤的时候,只能天天研究一下,这座小小的牢房。

    没想到,当年的关押经验,居然在今日派上了用场。

    柳长风也知道秦络是被俘虏来的,他没有多想,只是问道:“我们可以趁晚上,他们看守不严时,从外面潜入。只是,如何潜入?”

    “你轻功好,从后墙翻过去,他们的窗户一推就开了,正好可以容纳一个人进去。”秦络嘱咐道,“到那天,我会想办法,调出石牢看守的士卒,你到时见机行事。”

    “明白。”柳长风点头,“救出之后呢,我们怎么送去边境?”

    “先把冯将军藏起来。我估计他们看见人丢了,肯定会全城搜索的。”秦络说道。

    柳长风邹邹眉头,“可是,藏哪呢?”

    “还记得上次我们去金宫,走的那条密道吗?”秦络提议道,“我觉得藏在那里就不错。”

    柳长风恍然大悟,“也对,那样的话,项羌士兵肯定搜不到了。只是,送饭问题……我们老去废弃的牧场,也会遭人怀疑的。”

    秦络勾起一抹微笑,“我已经安排人,帮忙送饭了。”

    之后,两个人又说了些注意的细节,直到深夜,才算商量完。随后几天,柳长风开始准备劫狱用的工具,再过几日,他敬重的冯将军,就要到丹阳城了。

140 营救(二)

    冯汝炳靠在囚车中,闭目养神。他的手上和脚上都锁着沉沉的铁链。那些士兵为了防止他逃走,无所不用其极。从吃饭睡觉,到拉屎撒尿,全都有人盯着。拓跋冽特别交代过了,不许虐待冯将军。这只不过能让冯将军少挨几下鞭子,但并不表明,项羌士兵会尊重善待他。

    被俘虏以来的这些日子,冯汝炳明显瘦多了,脸颊凹陷了下去,双目失去了以往的光泽。

    身为武将,战败被俘,这是一生的耻辱。冯汝炳不是没想过自尽,但是他的一举一动都被敌人监控着,双手还被铁链拴着,他想自杀却也无能为力。

    想死不能死,想活无法活。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走走停停许久,终于到达了丹阳城。这是冯汝炳第一次深入草原腹地,也是第一次看见传说中的丹阳城。丹阳城自然比不上大楚国都的威仪,不过在茫茫大草原,能够矗立起这样一座城池,定是耗费了许多人力物力吧。

    “这个人是南楚的守将冯汝炳。”士兵用项羌话,对看守的说道,“可汗说了,要优待他。你们不许打骂。”

    “知道了,知道了。”石牢的看守连连点头,“我一定给他安排干净的牢房。”

    “其他俘虏,先派到石山那边干苦力。”士兵不屑的看着那些人,心想料他们也不敢反抗逃跑。

    看守的将人安排过去后,这才来到冯将军身边。他想了想,还是没有解开冯将军的手铐脚镣,深怕他逃跑或者自尽。他看着冯汝炳身前,没有动过的饭,语重心长的说道:“冯将军,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我说的话。我敬你是条好汉,但你落到这里,还是别自己和自己过不去了。吃吧,否则我就要派人喂你了。”

    冯汝炳恨恨的瞪了一眼那个看守的,他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哪里要人喂。要不是那些可恶的项羌人,以虐杀他手下士兵来要挟他,他一路上,早就绝食了。

    看守的见冯汝炳动筷子了,这才开心的笑了笑:“你们中原有句话,‘识时务者为俊杰’,乖乖吃饭,这才对嘛。”

    “……”冯汝炳一脸无语,快被这个看守的气死了。

    秦络在收到冯汝炳被关进石牢的消息后,立刻便叫来柳长风,对他说道:“事情如我们料想的一样,一切顺利,你按计划行事吧。”

    “明白。”柳长风点头,他已与铁匠孙联络好了,等劫狱的时候,由铁匠孙的秦络接应。

    一切准备就绪,只看最终的那一搏了。

    是夜,月黑风高,天空一片暗沉。柳长风身着夜行衣,悄无声息的来到了石牢那边。此刻正值三更时分,看守的打着哈欠,百无聊赖的坐在门口凳子上。石牢里面关押的罪犯不多,除了冯将军以外,只剩几个偷鸡摸狗之辈,这时候早已呼呼大睡了。

    柳长风轻手轻脚的从后墙翻入,他从天窗中微微探头,很快就找到了冯将军所在。只见冯汝炳微微闭着双眼,手上脚上都缠着铁链。柳长风微微皱眉,这个铁链会发出声音,恐怕会惊醒其他人。

    万幸的是,铁匠孙给了柳长风一包**,轻轻一吹,就可以迷倒几个壮汉。柳长风从其他牢房的天窗中跃入,迷倒那几个罪犯后,而后来到看守的身后,放迷烟。

    一切都很顺利,柳长风轻易的来到了冯将军身边,可惜冯将军也中了迷烟。柳长风从看守的那里取来钥匙,将手铐脚镣打开后,轻轻呼喊道:“将军,冯将军。”

    冯汝炳只觉得眼皮很沉,仿佛有人在呼唤自己,但却听不真切。柳长风一急,直接用冷水泼了他一下,冯汝炳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你是……”冯汝炳一醒来,发现身边有一个黑衣人,不知是敌是友。

    柳长风马上说道:“冯将军,我是大楚间者,来救你的。”

    “大楚的人……”冯汝炳建立了间者这个组织,自然知道。他警惕的问道,“你的上头是?”

    “铁匠孙。”柳长风自如的答道。

    冯汝炳微笑着点头,这个黑衣人,果然是自己人。

    只是,冯汝炳刚刚中了迷烟,四肢无力。柳长风见状,扶起冯将军,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

    “我们两个人,逃不出青云的。”冯汝炳有些想放弃了,生怕自己连累这个年轻人。

    “将军放心,我们有接应的人。”柳长风说道,“将军,我先背您出去。”

    “穆……穆元帅……”冯汝炳指了指旁边的一个牢房内,关押的那个年轻人。

    柳长风厌恶的看了他一眼,“将军,您还要救他?”

    冯汝炳最后看了穆景峰一眼,自己逃走,穆景峰首当其冲,为成为拓跋冽的泄愤的目标。但他也知道,这个黑衣人仅凭一人之力,难以带两个人出去。于是冯汝炳长叹一声,闭眼说道:“哎,罢了。我们走吧。”

    柳长风背起冯汝炳,迅速跑到了外面。万幸看守的还没有醒过来,一路人没有什么人看到他们。他背着冯汝炳跑到和铁匠孙接应的地方,铁匠孙早已找好了三匹马,一见到冯汝炳,立刻奔了过来。

    “冯将军,你受苦了。”铁匠孙看到冯将军衣衫褴褛,顿时红了眼睛。

    “你们辛苦了。”冯汝炳说道。

    柳长风催促道:“事不宜迟,他们很快会醒过来,我们先上马,我带你们去那个牧场。”

    “好。”铁匠孙扶着冯汝炳,艰难的骑上马。他和柳长风一前一后保护着冯将军,快马加鞭,往废弃的牧场赶去。

    此时,却是最危险的时刻。草原上空旷无比,要是被附近的士兵看到有人在深夜骑马,定会追问。铁匠孙和柳长风一刻都不敢耽误,时刻盯着前后左右,尽量走荒无人烟的偏僻地方。

    冯汝炳只觉得被他们带着跑了很久,他坐在马背上,上下颠簸。这些天他早已被折磨的筋疲力尽,现在又浑身无力,骑着骑着,差点就要摔下马背来。

    还好铁匠孙一直跟着冯汝炳后面看着,看他快掉下来了,连忙上前扶一把。三个人一路提心吊胆的,终于跑到了那个牧场。

    秦络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了。他看见柳长风他们过来了,急忙迎了上去。见冯汝炳将军平安无恙的救了出来,悬在心头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秦络拱手说道:“冯将军,在下秦络,是孙大叔手下的间者。”

    “原来你就是秦络。”冯汝炳笑了笑,“我早就听说了你的事迹,老孙也经常向提起你,说你干得不错。”

    “哪里,哪里。”秦络谦虚道,“冯将军在战场杀敌,我也帮不上什么大忙,只是尽自己的本分而已。”

    铁匠孙说道:“冯将军,秦络和我商量,先把您藏在此处,等外面风头过去了,我们想办法送您回边关。”

    “麻烦诸位了。”冯汝炳拱手致谢,“只是这里,藏在何处?”

    的确,虽说这里是一个废弃的,没有人的牧场,但是从外望去,一览无余,毫无遮挡躲避的地方。冯汝炳心道,藏在此处,可不算是个好地方啊。

    秦络微微一笑,“将军这边走,在马厩下,有一个密道。”

    “密道?”冯汝炳愣了一下,“什么密道。”

    “是项羌人修建的,十分隐蔽。”秦络介绍道,“此密道直通金宫,是当年金阳部以防万一,建造了一个逃跑用的密道。”

    “居然还有这样的密道。”冯汝炳对此叹为观止。此时,铁匠孙已经打开了密道口,对冯将军道:“将军,我们先下去吧。”

    铁匠孙护着冯汝炳先跳了下去,柳长风带着秦络,也从上面飞了下来。秦络带着他们,一边走,一边告诉告诉他们,金宫那边已经安排好了人,会有人按时送饭送水的。

    “大概需要在这里呆多久?”冯汝炳问道。他现在心急如焚,不知道中原和项羌的大战,打的怎么样了。

    秦络沉思片刻,道:“这个不好说,要看项羌会搜查多久。虽说我现在主掌项羌内政,但是也不能明着让士兵放弃搜查。”

    “你现在位高权重,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冯汝炳对秦络说道,“这件事,你就让下面的人折腾,千万不要插手。否则,将来拓跋冽回来,定会对你产生怀疑。”

    “我明白。”秦络说道,“我就装作不知道,不理会不插手。”

    秦络不仅带着他们走了一遍正确的道路,并且告知了密道的口诀。这样,相信以冯汝炳的智商,不会再密道中出现差错。而后,他们来到了密道出口,秦络搬动按钮,大门缓缓转动。

    叶勒依和萨仁正坐在屋内,看见密道大门打开,萨仁惊得连忙站了起来,秦络总算是出来了。

    “我看你们老不来,还以为营救失败了呢。”叶勒依迎上去,一边和秦络说话,一边打量着眼前这个狼狈的楚人,“这位,想必就是冯将军吧。”

    冯汝炳拱手道:“在下正是。敢问小姐是……”

    “我……当然是你的救命恩人。”叶勒依调皮的答道。

    冯汝炳微微尴尬,秦络却摇头笑道:“这位是叶勒二小姐,她虽然是项羌人,却是赤水部的。冯将军大可放心。”

    “原来是二小姐。”冯汝炳听说过赤水部,但对于赤水部并不太了解。毕竟,赤水部离中原太过遥远了。

    “萨仁,以后每天中午和晚上,来寝宫给将军送饭。”叶勒依吩咐道,“冯将军,我会让人把饭菜送到密道中,以后将军没什么事,最好不要出密道。毕竟,这里是可汗的寝宫,随时会有女奴过来打扫的。”

    “多谢二小姐了。”冯汝炳说道。

    “地道湿冷,这些被子你们也拿去吧。”叶勒依说道。

    冯汝炳十分感激,原来,并非所有的项羌人,都是冷血无情的。

141 营救(三)

    事情交代完毕,柳长风和铁匠孙搀扶着冯汝炳,再次退回到密道中。叶勒依挥退萨仁,笑着看着秦络,“秦络,你可欠了我一个大大的人情。”

    虽说这个是赛马获胜的回报,但那次赛马,叶勒依明显是和秦络小打小闹,没有当真。叶勒依现在能不顾自身安危,全力襄助,秦络自然是很感激她的。他拱手道:“二小姐今日大恩,秦某没齿难忘。他日定当结草衔环,以报小姐重恩。”

    “我不指望你结草衔环,我只希望将来,赤水和青云为敌之时,你能手下留情,不要忘记今日你我同盟的交情。”叶勒依缓缓道,“我也向你保证,若有朝一日赤水掌权,愿与南楚和平共处,不会无端的挑起两国战争。”

    “但愿如此。”秦络见叶勒依突然莫名其妙的说了这一番话,看来,最迟在春暖花开之际,赤水部就要有大的行动了。

    “秦络,明日,我会去石山找你,继续学习。”叶勒依微微一笑,“夜深了,你快去吧,别让他们久等了。”

    “二小姐也早些歇息吧。”秦络走到兵器架前,触动机关,大门再度缓缓开启。

    等秦络下来的时候,柳长风和铁匠孙,已经将冯汝炳安顿好了,就在下了台阶的那块空地上。冯汝炳裹着被子,先睡下了。

    柳长风不太放心,对铁匠孙和秦络道:“我看冯将军身体有些虚弱,今晚我在此陪他一宿,你们先回去吧。”

    “那明晚我来陪冯将军。”铁匠孙说道,“秦络,你一个文人,就不必经常下来探望了。”

    秦络也知道自己不会轻功,而且在丹阳城,盯着他的眼睛不少。于是点头道:“好,那冯将军,就托付给二位了。”

    铁匠孙带着秦络飞出密道,返回废旧的牧场。此时,三匹马儿还在不远处的草地上休息,秦络说道:“我自己回去吧。”

    铁匠孙断然拒绝:“不行,柳长风是迷倒了你帐篷外的士兵,才轻易带你出去的。我得送你回去,不能让他们知道,你出去过。”

    “我们怎么悄无声息地进去?”秦络问道。

    铁匠孙拍拍胸脯,自信的说道:“放心,我的轻功,不比柳长风差。”

    第二天,叶勒依早早去石山那里,等候秦络。他们俩刚一见面,叶勒依就迫不及待的问道:“武平关被攻破,南楚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朝廷打算议和。”秦络冷淡的说道。

    “议和?”叶勒依诧异的看着秦络,“你们皇帝真是懦弱,现在议和?他指望着,拓跋冽能将吃到嘴里的肥肉,吐出来吗?”

    “你别这样说。其实皇帝在朝堂上,说不上什么话的。这些,定是徐老太傅那帮文臣定下的。”秦络想起远在平城的赵瑞泽,虽然他现在是皇帝了,但是在秦络的印象中,仍然是身处敌营,不哭不闹的那个小孩子。

    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了,赵瑞泽早已长大,长成了一个温文尔雅的青年。但当年的变故,让他的性情大变,他太过依赖于徐老太傅,将朝政拱手相托,没有什么主见。

    这样一个君主,在治世时或许可以做一个守成之君,但是在乱世,却无法带动人民,渡过难关。大厦将倾,独木难支。越到这时候,秦络越痛恨自己力量太过渺小,很多事情都做不了。

    比如,议和。朝廷上决议议和,他们这些身在异乡的人,没有任何办法阻止。

    叶勒依不懂中原那么多曲里拐弯的道道,他们项羌人向来喜欢直来直去的。叶勒依皱眉头道:“你们皇帝连议和不议和的主都做不了吗?既然如此,还不如退位让贤。”

    “他不是不想做主,只是他年纪未满二十,尚未亲政。”秦络解释道。

    “你看拓跋冽,不也没到二十岁吗?”叶勒依撇撇嘴,“你看他,还不是直接杀了自己的母亲,灭了黑岩部。在草原上呼风唤雨,好不威风。”

    秦络摇摇头,“中原讲究的是礼教。弑父弑母什么的,根本不可能在南楚发生。即使是皇帝,也不可以为所欲为。下面的大臣会监督皇权,相权与皇权也会相互牵制。哎,这些很复杂,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

    叶勒依听的也是云里雾里的,她摇摇头道:“你们南楚果然麻烦,这样有好处,也有不好处。项羌就不一样了,虽然常年打打杀杀,但都是明刀明枪的。强者为王,谁也不会说什么。”

    “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应该用武力解决问题。”秦络说道,“中原人有句话,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将军马上得天下,文臣下马治天下。而项羌,一直都是文臣少,武将多。”

    “我知道你们南楚,以文抑武。但你不觉得,正是因为如此,南楚才一代不如一代,最终,被项羌攻破你们的旧都城。”叶勒依反问道。

    秦络一下子被问住了,他赞许的看着叶勒依,心道这个女子果然不一般,一眼看出了南楚最根本的问题所在。

    正是由于文臣压制武将,武将手中即使有兵权,也被皇帝和文官们死死盯住。造反什么的不要想了,就算不造反,功高盖主什么的,也可能落得满门抄斩的地步。所以,南楚很多人都说,宁愿种地,也不愿当兵。而那些将军们,也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这样的国家,怎么会有强盛的军队,怎么会有骁勇善战的将军?这样的国家,怎么能守得住疆土呢?

    “本朝太祖皇帝,就是武将出身,夺取了前朝的江山。”秦络徐徐讲解道,“太祖为了防止今后有人效仿自己,篡权夺位,故而压制武将,以成为本朝传统了。”

    “青云部的祖先,不也是武力夺取了金阳部的政权?但你看,青云部有压制武将吗?”叶勒依嘲讽道,“是你们太祖皇帝太过保守了,杞人忧天,这才导致今日之祸。”

    “你说的对,也不对。”秦络说道,“项羌并不比南楚好多少,只不过你还没有看到项羌隐藏的祸患。”

    “祸患,什么祸患?”叶勒依问道。

    秦络不答,反而问道:“草原上的部落为什么喜欢争斗呢?”

    叶勒依思考片刻,一针见血的总结道:“为了土地和牛羊。”

    秦络打的哑谜,叶勒依猜了一夜,也没猜出来。第二天,她若无其事的和秦络见面,并没有追问谜语的答案。

    “冯将军在密道很好,他手腕脚腕的伤,我也让萨仁给他上药了。”叶勒依照旧汇报着冯汝炳的情况,“这几天,士兵们把丹阳城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你想的这个藏身之处,真是绝了。”

    自从冯汝炳被他们救出之后,那个看守的醒过来,发现犯人逃跑了。他立刻告诉给了押送的士兵,士兵们也报到了秦络跟前。秦络只是面无表情的让他们全城搜捕,要是找不到,提头来见。可惜那些士兵并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能找到这个藏身的好地方,还得多亏二小姐啊。”秦络笑道,“没有你,我也不知道金宫下会有密道。”

    叶勒依感慨道:“这个密道,是拓跋氏祖先留给子孙逃生用的。但他万万没想到,百年后,此密道反而会害了拓跋氏。”

    “将来,你不会做这个密道的文章吧?”秦络心头总觉得隐隐约约有不妙的感觉。这个密道的确变成了一个隐患,知道它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不会。”叶勒依不屑的说道,“我赤水部对抗青云,当然是堂堂正正的打败他。”

    “那便好。”秦络道。

    “对了,你打算怎么把冯汝炳送回南楚?”叶勒依问道。她一直很好奇,秦络到底有何本事,能把一个被通缉的楚人,安全送回去。

    “现在还不信,时机不到。估计还得麻烦二小姐一阵子。”秦络说道,“等到搜查不严了,我们才能送他回去。”

    “你说,二王子听说冯汝炳丢了,会不会怀疑你呢?”叶勒依又问道。

    秦络苦笑一下,“当然会。”

    “那你还救冯汝炳?”

    秦络摇头,“你错了,现在无论我做或者不做,他都会怀疑我的。所以,做与不做,并不重要。”

    “有拓跋凌在,你将来的日子不好过啊。”叶勒依靠近秦络,悄声问道,“你有没有想过,永远的解决掉这个麻烦。”

    “什么?”

    叶勒依用左手狠狠划了一下自己的脖子,那表情,那动作,已经很明显了。

    秦络暗叹叶勒依不择手段,他摇头道:“我可没那个本事,难不成,你帮我解决?”

    “你真是想太多了。”叶勒依冷哼一声,“我才懒得管你的闲事。”

    “二王子此人,也算个英杰了。”秦络表情略带可惜的说道,“若我不与他为敌,或许,我们能成为朋友。”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也是人生一大快事。”叶勒依说道。

    秦络看向叶勒依,其实与二王子相比,叶勒依才是更可怕的敌人。她有手段,有眼界,还有魄力。她虽为女子,却比很多男子更加优秀。

    “二小姐,我很庆幸,暂时不用与你为敌。”秦络笑道,“恐怕,我不是你的对手。”

    叶勒依笑了笑,毫不谦虚的说道:“你知道就好,所以啊,永远不要和我们赤水为敌。”

    “但愿如此吧。”秦络道,“我们楚国,一向不喜欢交战。不过若有人侵略我们,楚国必会反击的。”

    反击?叶勒依忍住笑意,就楚国那样,还想反击吗?

    当然,当着秦络的面,叶勒依没有嘲讽。她点头道:“我赤水部的野心也不大,能够一统草原,就很好了。我们,绝不会染指中原!”

142 墉州(一)

    当拓跋冽得知冯汝炳逃走的事情时,已经是十天后了。

    “什么?冯汝炳不见了?”拓跋冽气急败坏的质问士兵,“你们是怎么看押的,一个大活人,说不见就不见了?”

    “属下失职,都是属下的错。”士兵除了跪下认错,哪里敢在暴怒的可汗面前狡辩?

    拓跋冽虽然生气,但还不至于气得失去理智。他深呼一口气,又问道:“你们事后搜查了吗?”

    “搜过了,秦大人让我们封锁丹阳城,挨家挨户搜索。”士兵说道,“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二王子拓跋凌一直在一旁倾听,此时听到秦大人三个字,终于触动了他敏感的神经。他插话道:“秦络?他当时有什么表示?”

    “看不出什么,还是冷冷淡淡的,只是让我们加强巡查。”士兵答道。

    拓跋冽瞥了一眼二哥,挥退士兵,对拓跋凌说道:“怎么,难不成你怀疑是秦络劫的狱?他一个文弱书生,怎么可能就得了冯汝炳?”

    “他可能会有帮凶。”拓跋凌其实早就怀疑秦络有帮手,而且还不止一个人呢。因为上一次秦络能够躲避刺客追杀,还能反击,这些是他一个文弱书生,能做到的吗?”

    再者,假如真是秦络窃取的军报,从而发现了最初偷袭两个县的战略目标,那他肯定需要人帮助。否则,单凭他一个人,怎么可能拿到军报?

    看来,丹阳城的间者们,隐藏的很深啊。

    可是拓跋冽现在对自己的哥哥,再也不是全心信任了。他警告道:“二哥,你可再别打秦络的主意了,我心中有数,秦络的事,你不要再插手了。”

    拓跋凌早就知道,自己的三弟会是这样的态度。自从秦络遇刺后,拓跋冽对自己的二哥,一下子变得冷淡多了。

    秦络虽说不是故意的,但或多或少,还是影响了他们兄弟间的感情。没想到拓跋冽和拓跋凌,熬过了夺嫡之争,却因为一个楚人,闹不愉快了。

    自古皇室子孙,总是为了权力,兄弟阋墙,勾心斗角。拓跋凌本以为自己不争不夺,可以安享一世荣华。当他看到大哥拓跋被杀后,心有余悸之余,暗叹自己没有参与夺嫡。可是现在,他作为项羌人,为了青云,为了项羌,他也要和秦络争斗到底。

    哪怕,被自己的三弟猜忌,哪怕,兄弟感情不复当初。

    拓跋凌当着弟弟的面,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他下去之后,让暗探继续盯着秦络的一举一动,一有什么异常,立刻行动。

    “行动?”那个暗探不懂,要怎么行动?

    拓跋凌自信满满的说道:“我猜,冯汝炳就是被秦络他们劫走的。他们肯定要将冯汝炳送出去吧。只要你看见秦络和冯汝炳在一起,直接上去拿下,人证物证俱在,我看到时候,秦络要如何狡辩。”

    “主人高明。”暗探对拓跋凌杀人不见血的招术,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盯紧点,秦络身边有高手,你要多带几个人。”拓跋凌嘱咐道,“还有,最近和秦络接触的人,也要盯住。这些人,有可能就是秦络的同党。”

    拓跋冽等他们都下去后,心中除了懊恼,还有一些可惜。他想起城破那日,冯汝炳怒视自己,一句话不说,就要举剑自尽。还好拓跋冽眼疾手快,用石子一弹,将他的剑打偏了。

    “他要自尽,抓住他。”拓跋冽立刻对左右说道。

    冯汝炳见状,立刻吼道:“放开我,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翻译的将冯汝炳喊的话重复给了拓跋冽,拓跋冽欣赏此人的品性,好言相劝:“这位将军是个英雄。我们草原,最是崇拜英雄。将军何不,弃暗投明?”

    翻译的再度将项羌语翻译过去,冯汝炳听后怒骂:“想要我投降,做梦!”

    拓跋冽不用听翻译,也能看从冯汝炳的脸上看出强烈的抗拒。他又问道:“敢问英雄,尊姓大名。”

    “你不配知道。”冯汝炳扭头,不想在和项羌的可汗说一句话。

    拓跋冽显得很大度,丝毫不以为忤,只是挥挥手,让士兵先把他带下去了。当然,拓跋冽后来还是从其他俘虏口中,得知了冯汝炳的姓名。没想到此人是镇守边关,大名鼎鼎的冯将军啊。拓跋冽更加欣喜若狂,那时候他下定决心,一定要感化此人,让冯汝炳为自己效命。

    只是,还没有等拓跋冽出手呢,冯汝炳先消失不见了。

    现在的丹阳城,全城戒严,阴云密布,不明真相的牧民们,还以为青云发生了什么大事了呢。

    不过还好,秦络是青云高官,他自然不受出入的限制。而叶勒依,则通过密道出入,自然也是畅通无阻的。

    于是丹阳城的戒严,丝毫没有影响叶勒依和秦络每日见面。他们依旧习武练剑,好不悠闲。

    叶勒依自从发现密道后,又恢复了男子装束。这让远远跟着秦络身后的人,感到了一丝诡异。因为叶勒依经常换装束,时而打扮成一个商人,时而变身为一名侠客,时而又是满脸络腮胡的大叔……

    秦络每次看到叶勒依的奇怪的妆容,总是让他大吃一惊,必须强忍笑意。秦络心道叶勒二小姐的易容技术,估计连叶勒大汗王,都认不出来了吧。

    叶勒依自然也是察觉有人在跟踪秦络,甚至最近又开始在跟踪自己。还好她反应灵敏,马术也很高超,跟踪叶勒依的人,根本就追不上她,何谈去查此人是谁呢。

    远在武平关的二王子听到手下汇报的消息,气不打一处来。手下的人说,秦络每天都会去见人,见的还不是同一个人。而且,也查不到秦络见的人到底是谁。

    “我要你们何用!”拓跋凌彻底怒了,查来查去,结果什么都没有查出来。更别提什么找到冯汝炳,人赃并获之类的好事了。

    拓跋凌对属下吼道:“继续盯,继续查,我就不信,他们没有破绽。”

    “属下明白。”那个人擦擦冷汗,赶紧退了出去。

    拓跋冽在武平关停留了几天,在当地掠夺粮食财物,补充军队的粮草。等队伍休整完毕后,拓跋冽继续向前出发,目标:墉州!

    墉州城的守将,早已做好迎敌的准备。拓跋冽夺取武平关后,傻子都猜得出来,下一步肯定是墉州。于是,墉州的官员将百姓疏散,并聚集兵马,加强城防。但做完这一切后,墉州守将觉得还是不够,远远不够。想想连坚固的武平关,拓跋冽都给踏平了,小小墉州城,真的能抵挡得住项羌二十万铁骑吗?

    墉州州府官员和守城将领,心中忐忑不安。他们忧心忡忡的等待着,战争的到来!

    拓跋冽在中原,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带着二十万人马直下墉州。一路上,周边的县城都关上城门,根本不敢迎敌,阻拦拓跋冽的去路。待到了墉州城城下,拓跋冽懒洋洋的打量着眼前这座古老而斑驳城池,心中十分不屑。

    城墙过于低矮破旧,和丹阳城没什么两样。拓跋冽坚信,自己的军队能够攻破武平关,还有什么不可攻破的。

    “杀!”拓跋冽举起弯刀,不再废话,直接开战。

    墉州的失陷,是在所有人意料之中的。当柳长风告诉他这个噩耗时,秦络没有一丝的惊诧。楚国名将凋零,士兵士气不足,能守住城池,才是异想天开呢。

    柳长风传达着铁匠孙的话,对秦络道:“孙大叔说,我们得尽快把冯将军送回去。战事艰难,没有冯将军可不行啊。”

    可秦络听后,只说了一句话,“丹阳城还在戒严。”

    “你掌控着丹阳城的内政,你可以取消戒严的。”柳长风急切的说道,“秦络,赶快停止搜查,我们把冯将军送出去吧。”

    “你想的太简单了,丹阳城名义上是我在主政,但是拓跋氏的那些老臣,还有族长拓跋晟,他们都会盯着我的一举一动。没有他们同意,我不可能取消戒严的。”

    柳长风不懂这些政治上的事,他一介武夫,心思单纯。当年在铁匠孙麾下当间者,也不过是跑跑腿,施展轻功,偷窃信件之类的活儿。现在秦络给他说这些,他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秦络主政,还有那么多的牵绊。

    更何况,秦络还没有告诉柳长风,暗地里或许还有二王子的人,在监视自己。所以,现在送走冯将军,是不智之举。

    所有人都在看秦络,等他出错。越是在这样的关键时候,秦络越要沉得住气,万万不可轻举妄动。

    可是柳长风不理解,他指责道:“你是不是怕暴露自己,才这样瞻前顾后?冯将军对于楚国,是多么重要。此等关乎国家兴亡之际,你怎可只顾自己的安危?”

    “你错了,我不是只顾自己,我是为了冯将军的安全。”秦络没有丝毫被指责的怒气,反而心平气和的对柳长风道,“你知不知道,敌人现在就在暗中,等着我们出手。一旦现在让冯将军现身,等待将军的,就是刀光剑影。”

    “可是……中原……”柳长风记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中原为难,难道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束手无策吗?

    “拓跋冽急着攻城略地,就是在逼迫我们,让我们阵脚大乱。”秦络安抚道,“你放心,我会想个法子,尽快让冯将军回去的。”

143 墉州(二)

    墉州城再度沦陷,这让本就阴云密布的朝堂,更加气氛凝重了。

    拓跋冽下一个目标是什么,朝廷上下,谁也猜不到。武平关、墉州接连失守,南楚的西北屏障已破,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阻挡拓跋冽的铁骑踏入中原了。拓跋冽或许会向东,攻打岭东六郡,或许会向北,攻打阳城。或许,他直接挥师南下,渡过澜河,攻打新都平城。

    无论拓跋冽攻打哪里,对南楚来说,都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众位爱卿,尔等可有应对之策?”皇帝赵瑞泽在大朝会上当了许多年的摆设,现在终于忍不住发问了。

    可惜,下面的官员,没有一个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

    徐老太傅依旧是不急不躁的样子,慢吞吞的问穆老侯爷,“穆将军,你身经百战,对此有何高见?”

    穆老将军自从二儿子被俘虏后,在朝廷上哪敢再吱声。此刻徐老太傅让他发表意见,他也只好含糊道:“老臣年老糊涂,哪里有什么高见?”

    徐老太傅见状,只好问礼部:“礼部尚书,议和的使团,什么时候才能出发?”

    “快、快了……”礼部尚书战战兢兢的答道。

    “快了?”徐老太傅一听这答案,气得差点掀桌子,“这都多少天了,还没有准备好?是不是要等到项羌打到平城门口,你才会带着使团,去和谈?”

    “马上,微臣马上带队去与项羌和谈。”礼部尚书再也不敢拖延,就算前方是刀山火海,他也不得不去了。

    徐老太傅见礼部尚书终于表态了,这才平息了怒火,“明日,我要看到使团启程。”

    拓跋冽到墉州时,这里也像武平关一样,路上没有几个人。百姓们早就携家带口,去其他地方避难,城内早已是人去楼空了。

    几个副将看着这萧条的,不由的调笑道:“楚人真是胆小如鼠,我们还没进城呢,他们就跑了。”

    “楚人不行,未战先怯,能打赢才怪。”

    “还是可汗厉害,他们看见可汗的王旗,早就吓尿了裤子,哪敢打仗?”

    “墉州的那个守将,一个劲的求饶,笑死人了。要说硬汉,我只服南楚的冯汝炳。”

    “冯汝炳……”阿勒木听着手下的闲聊,想起那个宁折不屈的将军,真是又爱又恨。听说冯汝炳被楚国的间者救走,现在还不知所踪呢。

    阿勒木和拓跋冽的想法一样,希望冯汝炳能站到自己这边,并肩作战。但是,阿勒木比拓跋冽要清醒很多。虽说秦络被可汗说动了,但不代表,冯汝炳也会被他说动。阿勒木也是武将,他明白“忠诚”二字在所有将领心中,比性命还重要。

    秦络和拓跋冽是只在乎利益得失的政客,而冯汝炳和阿勒木,是在乎荣誉的战将。虽然他们是不同民族,不同国家的人。抛去国家和民族,其实,他们是一类人。

    阿勒木和阿布泰带着人马,清理战场。这一次的俘虏并不多,而且没有抓获像冯汝炳那样的名将。拓跋冽简单的看了下清点来的战利品,意兴阑珊的点点头,这些东西,已经提不起拓跋冽的兴趣了。

    缴获的战利品,其实早就够了青云牧民们度过这个冬天,但离拓拔冽预期的数量,还远远没有达到。此战他计划良久,初次亲征,怎么可以只带这点东西回去?拓跋冽野心勃勃,他已经将眼光放在了此次战争的最终目的地阳城!

    拓跋冽和二哥拓跋凌深夜在中军大帐里商量着,如何攻打阳城。毕竟,阳城曾经是楚国的国都,城池自然高大威严,甚至比武平关城楼,还要霸气些。

    “要想攻打阳城,我们的云梯,恐怕高度不够。”拓跋凌他并没有真正去过阳城,但是他听从中原来的人说起过,阳城城墙的高大,以及坚不可摧。

    可是拓跋冽心高气傲,一点也不觉得阳城比其他城池有什么不一样的,他已经被接二连三的胜利冲昏了头脑,觉得阳城也和武平关一样,唾手可得。甚至,拓跋冽野心勃勃的看向澜河对岸,要不是没有战船渡河,他恨不能直接攻入南楚新都平城!

    拓跋冽很不喜二哥的退却,他傲然道:“我就不信,阳城会是铜墙铁壁,攻不入,打不破?二哥,事在人为,你可别打退堂鼓啊。”

    “我不会退,可汗你去哪里,我便跟随可汗,打到哪里。”拓跋凌苦笑了一声,现在自己和三弟的关系,果然不如从前亲密啊。

    拓跋冽缓了缓语气:“二哥,有你这个智囊在,我便放心了。”

    武平关、墉州接连失守,不仅南楚朝廷着急,在项羌的间者们,也是心急如焚。就连铁匠孙,也开始着急,频频去密道和冯将军见面。唯有秦络,似乎不急不躁,一副运筹帷幄之中的样子。

    铁匠孙再次去密道见冯汝炳时,他便向冯将军反应了秦络的态度,“大楚接连败北,我们都心急如焚,想立刻送您回去,主持战局。可是秦络还没有停止戒严,他让我们再等几天。我本想让柳长风私下带您出去,只是外面项羌士兵太多,我们也没有办法。”

    冯将军却没有像铁匠孙那样心急,他淡然道:“既然秦络让我们再等等,我们就再等几天吧。”

    铁匠孙急切的说道:“可是,拓跋冽现在连墉州都攻破了,谁也无法知道,拓跋冽的下一个目标是什么。万一,他真想渡河攻打平城,我们不能让阳城的悲剧再度发生。”

    “拓跋冽没有战船,不可能渡江的。”冯汝炳笃定道,“想必秦络也看到了这一点,他才能沉着冷静,定下心神去布局。”

    “就算不是平城,那也可能是其他州县。”铁匠孙问道,“拓跋冽所到之处,哪里不是尸横遍野。我大楚几百年才拥有这样的繁华,不能被项羌铁骑给毁灭啊。”

    不止是南楚,不止是项羌,其实之前中原每一次改朝换代,对百姓来说,都是一场巨大的灾难。所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上位者争权夺利,征战厮杀,受苦受难的,都是底层人民。

    只不过项羌人不懂中原文化,也不会像以往开国皇帝,为了民心向背,禁止军队烧杀掠夺。项羌只会抢走中原的财宝、女人,而后像风一样来去无踪,只是留下一片狼藉。

    冯汝炳想起阳城攻破时的悲惨往事,不由的露出沉重的表情。他沉吟道:“你急,我其实比你更急。我恨不能立刻就重回战场,和项羌人拼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待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每天无所事事。但是秦络让我们等待,必有深意。我们不应该质疑他。”

    “可是……”铁匠孙张嘴预辩,却被冯汝炳止住了话头。

    “没有可是。秦络此人,不骄不躁,不卑不亢,日后他必成大器。”冯汝炳对秦络评价很高,“我信秦络,你们不要催他,不要给他施加压力。我信他必有妙招。”

    铁匠孙经过冯将军的劝戒,也不再焦躁,他点点头,“秦络的确很有主意,其实这段时间,多亏秦络为我出谋划策,才能够获得瞿安县和靖阳县的情报。还有之前,秦络独自一人营救圣上,我这才看重了他的能力,邀他加入我们。”

    冯汝炳了然,那时候,当他从保护赵瑞泽的侍卫中得知皇子被抓,吓了一身冷汗。后来经过多方打探,才得知赵瑞泽被带到了青云部丹阳城。万幸的是,赵瑞泽的皇子身份,并没有暴露。正当冯将军打算派人,从项羌强行抢走赵瑞泽时,突然听说项羌的老可汗要放过中原的妇女和孩童。他那时候还莫名其妙,想不通为何拓跋昊会这样好心。后来才知道,是秦络从中斡旋。

    秦络此举,可以说是挽救了大楚,这本当是应该大书特书的壮举,可是为了秦络的安全,他们不能对外人说,他们只能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唯有在心中,默默感念秦络这个无名英雄。

    然而秦络的心态很好,并没有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多么伟大的事。甚至在之后,当秦络因此事,被拓跋冽虐打关押,差点送命之时,他也没觉得委屈。可能秦络觉得,保住楚国皇嗣,这是每一个楚人应该做的事情,只不过恰巧是他,遇见了赵瑞泽而已。

    拓跋冽和拓拔凌那日商量过后,隔了一天,就召集诸位将领,商议下一步战略计划。拓跋冽开门见山的说道:“这一次,我们直奔阳城,争取一鼓作气,拿下它。”

    忽图鲁将军的眉头微微一皱,显然不太同意这个计划。他直言不讳的说道:“可汗,我觉得我们应该迂回作战。墉州离阳城还有四五天的路程,我们直接过去,他们肯定会有所防范。不如声东击西,假装攻打其他州县,等中原调兵之时,立刻转头,进攻阳城。”

    二王子听后,不由的点点头,他对忽图鲁的建议十分满意。拓跋凌补充道:“我们要等中原调兵过后,立刻转攻。他们中原不比我们项羌,武将需要事事请示他们的皇帝。等南楚朝廷知道我们的进攻目标后,再下令支援,就晚了。”

    项羌的武将们哄然大笑,南楚将领无权的问题,他们早就发现了。他们一边可叹南楚武将的无奈,一边嘲笑中原朝廷的愚蠢。但他们不知道,南楚朝廷也有他们的苦衷。两个国家虽然制度不同,但各有利弊。

144 蜀州(一)

    拓跋冽听了忽图鲁将军和拓跋凌的建议后,也同意了这个战术。他看着悬挂着的大地图,负手问诸位将领:“你们觉得,此次我们佯攻,选哪里好?”

    这个问题,一下子问蒙了一大帮大老粗们。他们一直是可汗指哪里,他们打哪里。这群将军什么时候会思考过,应该打什么地方这种问题。于是一个个面面相觑,沉默不语,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但拓跋凌作为军师,此时不得不说话了,“我觉得,这个地点,不能离阳城太远,那样我们转头时,会耗费过多时间。但也不能离得太近,这样会被南楚看出,我们醉翁之意不在酒。”

    “要符合二王子说的标准的话,可选择的州县并不多。”忽图鲁将军用手指了几个地点,“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几个地方,或许可以考虑。”

    拓跋冽看着忽图鲁将军点过的几个地方,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二王子拓跋凌摸着下巴,沉思片刻道:“这几个点虽然距离合适,但这几个地方,临近高山,易守难攻。”

    拓跋冽知道这几个地方,是有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称号。有诗云: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这里的地形,实在是艰险无比。

    但是既然是佯攻,则不必在乎太多。拓跋冽想到此,一锤定音道:“就定在这里,蜀州。就算这里再艰险,但我们只是声东击西,目的并非攻入蜀州,而是阳城!”

    众人看到拓跋冽脸上志在必得的神情,自然是支持可汗。拓跋凌和忽图鲁对视一眼,也都同意了拓跋冽的决定。

    拓跋冽见在场的诸位将军都没有什么异议,于是下令道:“左将军阿勒木,命你带五万大军,沿澜河进军,在右侧包抄蜀州。”

    “是,末将一定不辱使命。”阿勒木上前一步,领命道。

    “右将军阿布泰。”拓跋冽继续说道,“命你带五万骑兵,从漳州迂回,从左侧包围蜀州。”

    “末将领命。”阿布泰回道。

    拓跋冽环顾四周,对其他将军说道:“其余众人,随我和忽图鲁将军,从正面向蜀州进军。”

    “末将领命。”众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明日三更,全军出发!”拓跋冽最后说道。

    项羌大军转攻蜀州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南楚朝廷。朝廷上下,果然阵脚大乱。派出去求和的使团还没有赶到墉州呢,项羌就已经转向蜀州了。

    徐老太傅等人没有办法,只好抽出附近州府的厢军,前去蜀州支援。

    然而这一兵马调动,恰巧中了拓跋冽的圈套。现在的南楚,真的是无兵可调了。

    青云这边,在秦络的掌控中,慢慢放松了对丹阳城的警戒。可能那些拓跋氏的老族人们,见士兵找了那么久都没有搜到冯汝炳,于是也不再紧盯丹阳城,默认了秦络的举动。

    然而就在此时,铁匠孙收到了消息,项羌大军准备围攻蜀州。于是他连夜潜入了秦络的营帐,将这个消息告诉给了秦络。

    “蜀州?”秦络听后感到十分诧异,拓跋冽选择的目标,居然是蜀州?

    “对,现在蜀州告急,朝廷里都乱了。秦络,不能再等了,蜀州是个富饶的粮仓,要是被项羌给毁灭了,明年大楚一定会闹饥荒。”铁匠孙说道。

    “我明白。不过……”秦络想了想,还是直言道,“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蜀州有天险,项羌一时半会儿,定然无法攻破。”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秦络,我们不能拿国运来做赌注。”铁匠孙语重心长的说道,“现在丹阳城的戒备已经减少很多了,士兵们也不再挨家挨户的搜查。这时候,难道不是放走冯将军的最佳时机吗?”

    “非也。那些拓跋氏的老臣,明着是同意了我解除戒严,但是暗地里,他们一定会加强防备。他们就是在等我们在解除戒严后,露出马脚,一举拿获。”秦络解释道。

    的确,拓跋凌就是这样安排的。在他的盯梢几次无功而返后,他写信给拓跋晟,让他暂先同意解了丹阳城的戒严,但在暗中却加派了人手,混迹在牧民百姓中,继续搜查。

    “那……蜀州怎么办?”铁匠孙急了。

    秦络想了想,对铁匠孙道:“我打算亲自见一面冯将军,和他一起商量对策。”

    秦络想见冯汝炳,说难不难,说易不易。想见他,秦络可以直接下密道,从密道和冯汝炳碰面。但是难就难在,秦络发现这几天总有人跟着他,所以他和南楚间者联系,都是柳长风代劳。或着,是铁匠孙深夜潜入。

    冯汝炳虽然武艺高超,但非常时期,他最好不要在青云露面。秦络想一个人去郊外废马场,又怕泄漏行踪,被盯梢的发现密道入口。

    于是思来想去,秦络不得不继续厚着脸皮,向叶勒依求助了。

    叶勒依听完前因后果以后,托着下巴,看着秦络,笑道:“所以,你想让我帮你,解决掉那些追踪你的人。”

    “是啊。”秦络点头,“二小姐武艺高超,这几个人,想必很容易解决吧。”

    “其实,我也很烦这些人。前几日,他们不仅跟踪你,还跟踪我。”叶勒依抱怨道,“我猜,这些人一定是二王子派来的,他是想通过你,找出冯汝炳的下落。”

    秦络承认道:“二王子的确很聪明,一眼就看出关键所在。现在,我不得不去见一面冯将军。二王子想要的,不就是想要这样吗?”

    “其实,我们不必他们直接冲突。要想甩到这些尾巴不难,就是……”叶勒依上下打量了一下秦络,满脸不屑的说道,“你的马术太烂了,甩不掉他们。”

    “二小姐马术精湛,定能甩到那些跟踪的人吧。”秦络一脸淡然,却说出了恭维的话。

    叶勒依果然很吃这一套,被夸的心花怒放,她得意的笑道:“当然,他们每次跟踪我,还不是被我甩的远远的?”

    秦络拱手:“二小姐果然是女中豪杰。”

    “秦络,看在我们是盟友的份上,我可以帮你一次。你上我的马,我带你走。”叶勒依爽快的说道。

    “这样……”秦络有些难为情,他转头看看自己的马儿,有些犹豫不决。

    “你的马就抛这里吧,老马识途,它会自己回家的。”叶勒依还以为秦络是舍不得马儿呢。

    秦络也知道,与其和他们发生正面冲突,万一叶勒依的脸被他们认出来,反而惹出更多的麻烦。但是杀人灭口,秦络现在做起来还是心有余悸。虽说是项羌人,但他们不过受人之命,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秦络也不行直接杀了他们。

    于是叶勒依提议的做法,反而是最好的了。秦络想了想只得说道:“有劳二小姐了。”

    “上马。”叶勒依率先上马,然而伸出左手,邀请秦络。

    秦络心想,也不是没有和她共骑一匹马,她不在意,那就算了。于是秦络抓住叶勒依的手,翻身上马,坐在叶勒依身后。

    “你抓紧我。”叶勒依说了一句,然后狠狠的抽了一鞭子,打马而去。

    秦络本不想抓住叶勒依的,但是他发现,不抓的话自己会摔下去。这次骑马不比上次,那一回叶勒依是和秦络慢悠悠的在马上一边说话,一边骑马。现在不一样了,那速度像箭一样快,“嗖”的一下就冲向草原,秦络心下一慌,赶忙抓紧了她的腰。

    叶勒依带着秦络,开始漫无目的的在草原上乱跑。偶尔大声的问秦络:“看看后面,有没有人?”

    秦络回头,看见后面隐隐约约有几个小黑影。想必是那些盯梢的人发现秦络突然逃跑,一下子顾不上隐藏自己,直接就追上来了。

    “还有几个没甩掉。”秦络答道。

    当然,叶勒依是不会让他们得逞的,她一手紧握缰绳,一手挥鞭催马,加速前进。马儿载着两人一阵狂奔。秦络伏在她身后,只能听见草原的风在耳边呼呼的吹,马上颠簸起伏的厉害,只能紧紧保住叶勒依的腰,防止跌落。

    跟在后面的黑影越来越小,渐渐消失不见。叶勒依回头确认安全后,这才勒了勒马缰,让马停了下来。

    然后,她发现身后的秦络还是紧紧的抱着自己,仿佛还没有意识到,已经甩掉了尾巴。

    “喂。”叶勒依笑道,“睁眼啦,我已经把他们甩到了。”

    秦络这才睁开眼,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和叶勒依的姿势十分暧昧。他立刻松开手,尴尬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秦络赶紧下马,只觉得在马上被颠的快要吐了。这辈子,他还没有骑过这样快的马儿。他缓了口气,看看四周,“这里是哪里?”

    “应该是丹阳城东边吧。”叶勒依说道,“我们先让马儿歇一会儿,待会我带你去密道口的马场。”

    两个人找了个小溪坐下,叶勒依调侃道:“秦络啊,刚刚靠在我背上,很舒服嘛。”

    “……”叶勒依不提还好,一提,秦络的脸又有点犯红了。

    叶勒依见状更觉得有趣,“你还真不像个快三十的大叔,反而像个纯情的小伙子了。”

    “大叔?”秦络被叶勒依的形容给惊呆了。

    叶勒依理所当然的说道:“对啊,在我们草原,男子十五六就结婚了,三十岁,娃娃都能骑马射猎了。不叫你大叔,那叫什么?”

145 蜀州(二)

    秦络想了想还真是,拓跋冽十四岁就和仆兰诺成亲了,而叶勒倾,也是在十七岁左右,嫁给拓跋冽的。就连叶勒依,现在也不过十八岁的花季少女,和她一比,秦络的确是“大叔”了。

    叶勒依似乎很喜欢“大叔”这个称呼,一个劲的叫道:“大叔大叔,你别告诉我,你真的连女子的手都没牵过?”

    “……”秦络自动屏蔽“大叔”二字,更不想承认,自己真的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摸过。

    “秦络啊,叫你声大叔,你就不理我了?不要这样小气嘛。”

    秦络:“……”这是小气不小气的问题?

    叶勒依举手投降,“算了算了,我不叫你大叔还不行吗?”

    秦络望天,他对叶勒依,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秦络,你们南楚的礼教,真的如此森严吗?”叶勒依又问道。

    “楚国礼教是很森严,但士大夫多为惺惺作态的伪君子。明面上看似正人君子,背地里却喜欢寻欢作乐。秦楼楚馆中,多是他们留下的‘风流韵事’。”秦络苦笑道,“所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就是这样的。”

    叶勒依听后,不以为然道:“你们这些读书人真是奇怪,比起伪君子,我更喜欢真小人。孔子不是说过吗,什么什么食色性也。男人喜欢女人,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可你们却把男女大防看的比天重,让女子困在家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而男人又控制不住自己,就只能去找青楼名妓。看似多么喜爱那些女子,实际心里一点看不起她们。又有几个人,敢冒天下大不违,将青楼女子娶回家中?真是虚伪至极。”

    秦络第一次听一个女子发表如此的观点,听叶勒依如此一说,似乎很有意思。他点头道:“二小姐说的对,楚人的一些地方,的确不如你们项羌直爽豪迈。”

    “我们项羌人,喜欢就直说,不喜欢就不会去挑逗。”叶勒依说道,“男子看上了哪个女子,就去追着她唱情歌。女子回应了,就说明她对这个男的也有意思。不必在乎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去圣兰山跪拜赤乌天神,发过誓言后,就结为夫妻了。”

    原来,普通项羌的牧民,并不想王族那样,成婚要举办巨大的盛宴。牧民们手里没几个钱,只需要请几个最亲的亲人,简简单单举行婚礼。甚至连彩礼和聘礼,也都省略了。

    脱去繁文缛节的枷锁,秦络第一次觉得,简单,也能如此的美好。

    两个人休息了片刻后,叶勒依和秦络继续共乘一骑,向废马场那边驰去。这一次不用甩人,他们不用骑的那么快了。

    不出一炷香时间,两个人就来到了废旧的牧场。叶勒依警惕的看了看四周,赶着马儿去河边喝水,自己带着秦络去了那个密道的出口。叶勒依好笑的看着秦络,戏谑道:“用不用,我给你找根绳子,放你下去?”

    “算了,时间紧迫,太麻烦了。”秦络坦荡荡的说道。这一次他再没有难为情,反正两个人抱也抱了,再矫情就太虚伪了。

    “好吧,抱住我的腰,我带你下去。”叶勒依说道。

    叶勒依带着秦络,秦络的双脚悬空,紧紧地抱着她的腰,可一点也没有觉得担忧。秦络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早已完全相信了叶勒依的人品。叶勒依是有手段,但都是光明正大的,不会暗地里下死手。所以,秦络信任这个女人,甚至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以及大楚的国运,都托付给了叶勒依。自从遇见了叶勒依,自从和她合作。秦络在异国他乡,再也没有那种刻入骨髓的寂寞和孤独。

    仅仅一瞬间,叶勒依就带着秦络,飘入了洞底。她看了看里头,对秦络说道:“我在这里等你,冯将军估计在密道入口附近,你自己去找他吧。”

    秦络感激的点点头,叶勒依这是避嫌,十分贴心的留出秦络和冯将军单独见面的时间。她摆摆手,席地而坐,靠在墙边,开始闭目养神了。

    秦络也不敢耽误时间,他转身,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去寻找冯将军。

    果然,冯将军就在出口台阶不远处。当冯汝炳听到有人来时,十分警惕的握紧手中长剑,直到看见是秦络,他才松了口气。

    “你怎么来了?”冯汝炳很奇怪,一般都是铁匠孙和柳长风轮流来看望照顾,秦络因身份特殊,并没有什么机会来。

    不过,秦络一旦来此,定会有重要的事情。

    秦络开门见山道:“大楚危矣,我是来找将军,商量对策的。”

    “你是在担心蜀州吗?”冯汝炳也刚得知此事,“今早,柳长风已经和我说过了。”

    “不,不是蜀州。”秦络摇头,“我担心的是阳城!”

    “阳城?”冯汝炳一愣,柳长风明明说,项羌现在兵临蜀州城下,为何秦络会无缘无故的,提及阳城?

    而秦络早已看出其中端倪,他解释道:“都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那里易守难攻,拓跋冽为什么会放弃好打的地方,偏偏选择一个难啃的骨头?”

    “蜀州鱼米之乡,十分富饶。”冯汝炳猜测道,“可能是项羌缺米少粮,需要补充军需粮草?”

    “中原地大物博,哪里不能去补充粮草?蜀州的稻米虽多,但要说地产富饶的,东边的大米,西北的白面,都是项羌人喜爱的东西。他们为什么不向东或向南,反而要去蜀州呢?”

    冯汝炳未能身处前线,得到的一星半点儿的消息,不过是从柳长风口中传来,消息并不十分确切。此刻冯汝炳听了秦络一言,仿若当头一棒,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他恍然大悟道:“你的意思是,项羌是佯攻蜀州?”

    “正是,他们定是声东击西,蜀州不过是个幌子。”秦络断言道。

    “那你为何断言,项羌的真正目标是阳城呢?”冯汝炳问道。

    秦络用石头在地上画了个简易的地图,一边指着图,一边对冯汝炳说道:“冯将军您看,这里是蜀州,而距蜀州不远处,则是阳城。如果拓跋冽想要声东击西,两地的位置不能太远了。离蜀州较近的几个州县,唯有阳城,曾是楚国都城,有着百年历史,不是其他地方能够相提并论的。”

    “阳城虽然已经衰落,但是基础仍在。”冯汝炳说道,“拓跋冽一定是看中了阳城的富饶,这才下定决心进攻中原的。”

    “正是。要是只是攻打武平关、墉州城,拓跋冽不比耗费如此人力物力,带兵远征。而他又没有水军,无法渡河。唯一能捞到好处的地方,只剩下阳城了。”

    “秦络,你果然聪慧机敏。”冯汝炳赞道,“看来铁匠孙的眼光独到,找了个优秀的间者。”

    “冯将军您谬赞了。”秦络谦逊的说道,“我不过是纸上谈兵。即使知道了拓跋冽的攻打目标,但是,又该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传递消息?”

    冯汝炳也在头疼这一点,他问道:“秦络,想必你心中已有想法了?”

    “唯有冯将军您,有机会将消息带回去。”秦络道明此次前来的目的。

    “我?只是,我就算能立刻回去,怕是时间也不够了。”

    秦络说道:“听孙大叔说,朝廷已准备议和了。这样的话,会给我们争取一点时间。我就是来找您商量,要如何逃离项羌?”

    “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形?听柳长风说,丹阳城解除了戒严?”冯将军问道。

    秦络却紧皱眉头,摇头道:“明着是解除了,暗地里却增强了。现下,并不是最佳的逃跑时机。然,时局危急……”

    冯汝炳一下子明白了秦络的犹豫不决,他笑道:“纵使身死,我也会把消息传出去的。”

    “冯将军……”秦络心生不忍,哽咽道,“将军放心,我拼死也要保将军平安。您的安危,对楚国也是至关重要的。”

    没有冯汝炳,或许武平关也不可能坚守这么多年了。没有冯汝炳,项羌的间者组织,也不可能出现。冯汝炳是一位真正爱国爱民的好将领,只可惜时运不济,一直无法进入中枢,只能在一直镇守边关,为国家尽微薄的一点绵力。

    大家都是为了国家,冯汝炳没有再过谦,只是问道:“逃跑的事,你打算如何部署?”

    “分两拨走。一批用于诱敌,一批护送您。”秦络早已想好,“我们会安排几位武功好的间者,送您回边关。孙大叔他说,到了边关,自会有商队首领,前来接应。”

    “我知道。”冯汝炳知道秦络说的人是谁,“不过,诱敌之人,你想让谁来做?”

    “当然是我。”秦络指了指自己,苦笑道,“二王子一直不信任我,拓跋氏的宗族,也在怀疑我。此时此地,还有人能比我,更加吸引敌人的目光吗?”

    的确,秦络是最佳的诱敌人选。冯将军虽然担忧,却不得不同意秦络的计划。

    “你要小心。”冯汝炳忧心忡忡的看着秦络,“他们见自己被耍,肯定会对你不利。你千万不可让那些人抓住你的把柄,尤其是在拓跋冽不在的时候。”

    “将军放心,毕竟我也是项羌官员,不是一般的奴隶。而且,拓跋冽让我主理政务,他们不会对我太过分的。”

    冯汝炳再三叮嘱,“拓跋冽虽然信任你,但你毕竟是楚人,他身边的人说你的坏话多了,他也会渐渐起疑心。人心莫测,你身处龙潭虎穴中,切记万事小心。”

146 出逃(一)

    秦络与冯将军商定好之后,又给柳长风告知了这个计划。当柳长风得知冯将军终于能够回到中原时,简直比自己能回归故土还要开心。他兴奋道:“冯将军回去后,蜀州终于有救了。”

    秦络没有将他猜测阳城有难的事情告诉柳长风,其一是因为这仅仅是一个推论。其二,此事机密,自然越少的人知道,越安全。他只是道:“你尽快将此事告诉给孙大叔,还有,最好是你亲自负责护送冯将军。”

    “那你呢?”柳长风知道,秦络诱敌的这边,也是凶险万分的。没有好的侍卫保护,要是被项羌追杀的人一箭射死,那就悲剧了。虽说冯将军很重要,秦络在项羌,也很重要。

    秦络摇头道:“不能由你保护我。他们一旦抓住我,届时你也会被暴露。我只能让拓跋冽分给我的奴隶或侍卫护送我,到时候他们审问,也查不到你们头上去。”

    “可是那些都是项羌人,他们能行吗?”柳长风十分担忧秦络安危,项羌的那帮狼崽子,怎么可能全心全意的保护一个楚人?

    “平心而论,拓跋冽对我很是照顾,他拨给我的护卫,都是忠心耿耿的勇士。想必拓跋冽让这些人负责我的安全,他们不敢不尽心。”

    话已至此,柳长风不得不同意了。要是只关乎柳长风自己的安全,他愿意为秦络舍生忘死,但是柳长风身后还有大楚间者组织,为了国家,他不得不放手。

    “你要保重。我送完冯将军回来,就去找你。”柳长风说道,“冯将军那边你放心,就交给我和孙大叔吧。”

    秦络点头,他一直很信任这两个人。相信这一次,他们一样能把事情办好。

    自从徐老太傅将礼部尚书骂了一顿后,南楚的使团终于上路,经过十几天的行程,慢悠悠的渡过了澜河,来到了蜀州城外。

    战时求和,而且还是在战区议和,简直是世间最凶险的事。使团里的人,一个个心惊胆战的看着项羌来来往往的军队,不知道会不会一进去,就被项羌可汗抓去祭旗。唯有秦络的好友陆子瑜,仿佛看淡生死,漠然相对。

    选来议和的人员,并非朝廷精英。恰恰相反,要么是礼部郁郁不得志的小官,要么是被徐老太傅钦点的官员。比如礼部尚书,他本来是不想去的,但是胳膊拧不过大腿,他哪敢对抗徐老太傅的权威啊。

    像陆子瑜这样的,作为翻译,一直跟随使团多年。这一次也不例外,又要去见项羌的可汗了。

    距离上一次陆子瑜出使项羌青云,已经三四年时间了。他记得那时候摩藏可敦还在,拓跋冽不过是一个傀儡小可汗,像当今圣上一样,做不了主。没想到短短的几年时间,拓跋冽已经从雏鹰长成了威猛的猛兽,向着中原土地长开血盆大口,仿佛想要一举吞灭南楚。

    陆子瑜望向北边的天空,心中不由的想起了远在青云的好友。秦络啊秦络,你辅佐的君主,是如此的凶悍。这对你到底是福还是祸?如今你在项羌,到底过得怎么样?

    而上一次陆子瑜见秦络时,秦络托付给他的事,他已有了眉目。秦络的弟弟秦绛,陆子瑜已经找到了。

    拓跋冽听到南楚使团前来求和的消息后,并没有直接将人赶出去,而且让他们进入中军大帐,饶有兴致的问道:“你们的皇帝,打算用什么条件求和?”

    使团众人面面相觑,拓跋冽这话,一听就是想要狮子大开口了。他们不过是小小使臣,哪敢夸下什么海口。

    南楚使团的人全都低下了头,礼部尚书磨磨唧唧的开口道:“可汗您……想要什么?”

    陆子瑜照本宣科的翻译了过去。拓跋冽托着下巴,指了指悬挂在军帐中,巨大的地图上的澜河,“我想要澜河以北的土地,我们分江而治,你们以为如何?”

    南楚众人一下子被拓跋冽给问呆了,过了很久,大家才反应过来。有的人同意,以求自保。有的人想据理抗争,不想失去半壁江山。众人嗡嗡嗡的在底下小声争论,礼部尚书被两方说的六神无主,无法做决定。

    拓跋冽被他们吵的脑壳疼,挥挥手无礼的说道:“你们要商量,出去吵去。等你们谈好了,再来和我商议吧。”

    使团诸人第一次谈判失败,灰溜溜的下去了。拓跋冽好笑的看着他们,对二王子道:“你看南楚的官员,不成气候。就这样的朝廷,我们又有何惧怕?将来迟早会被我项羌吞并的。”

    “南楚朝堂上,皇帝无能,官员昏庸。但是民间不乏有爱国人士,这些江湖组织比南楚朝廷更加难缠,他们各个身怀绝技,可汗不可轻敌啊。”拓跋凌说到此,想起了秦络,像秦络这样的人,在南楚恐怕是只多不少。

    拓跋冽摆摆手,“反正我不想再和那帮庸官打交道了,议和的事情,你先去应付他们一下。等到我们拿下阳城,议和不议和的,主动权就全都掌握在我们手中了。”

    拓跋冽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等将来拿下旧都阳城,再做出要攻打平城的姿态。南楚朝廷还不得被项羌大军吓傻了?那时,半壁江山,唾手可得。

    青云这边,秦络的出逃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洒向苍茫草原时,秦络带着两个侍卫,骑着马儿离开了丹阳城。而此时,铁匠孙和柳长风已经带着冯将军,连夜离开密道,沿东岭山脉向南楚边境迂回前进。

    秦络带着侍卫们,头也不回的直向南驰去。他使出平生最好的骑术,飞快的在草原上奔驰。两个侍卫一脸惊奇,不知道秦络要去往何处。但他们负责保护秦络的安全,除了跟着主子,别的什么都不能问,不能管。

    “秦络带着两个,向南楚方向逃跑?”拓跋晟听见盯梢的如此一说后,惊讶的不得了。这个秦络,居然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带着南楚俘虏跑了?

    “我就知道,解除了戒严后,秦络肯定会有动作。看来,被我猜中了。”另一个拓跋氏的老人开口说道,他抚摸着发白的长胡须,脸上皱纹堆起,得意的笑了。

    “秦络不像是这样愚蠢的人。”拓跋晟虽然和秦络接触不多,但他知道,秦络是个小心谨慎,聪明机智的人。

    那个老人摆手:“你太高看他了,现在南楚面临为难,他定心急如焚,才会自乱阵脚,被我们抓到把柄。你还等什么,快让盯梢的抓住他,把他带回来。”

    拓跋晟左思右想,只得吩咐盯梢的人,“你带人直接去抓住秦络,将他带到金宫。”

    “属下领命。”

    秦络不知疲倦的,从天微微亮跑到了正中午,此时太阳高高挂在空中,草原上一望无际,连个遮挡树荫的都没有。万幸现在是初冬,天气不太热,就是阳光刺眼。

    “秦大人,我们走了一上午了,要不要休息?”一个叫奇泰的侍卫终于憋不住了,开口问秦络道。

    秦络喘着粗气说道:“不……不休息,继续……走!”

    “秦大人,眼看着我们就要跑到湛卢大草原了。再往南走,我们天黑之前,就回不去丹阳城了。”另一个侍卫奇鞍说道。

    “没关系,你们跟着我走就是了。”秦络说罢,一甩马鞭,继续向前奔去。

    奇泰和奇鞍兄弟俩无语的对望一眼,只得甩起缰绳,跟上秦络的脚步。

    与此同时,冯将军一行人正沿着山间小道疾驰。这里地处偏远,可以避开项羌放牧或打猎平民。而且就算是遇见了人,铁匠孙也给他们画了妆,扮成打猎的猎人,假装是去山里狩猎的。

    冯将军经过多日的调养,身体已经好多了。手腕脚腕上的伤,也早已结疤。他现在一手拿剑,一手持着缰绳,警惕的走在中间。在他前面,是柳长风在开路。后方,则是铁匠孙护送。

    他们三人也和秦络一样,一直在跑路,中途没有停下来过。此刻,他们刚湛卢大草原,越过这片草地,前面就是南楚边境了。

    “冯将军,我们得沿着山脉,迂回前行,可能还得三天的路程。”柳长风汇报道,“将军,等到了楚国边境,我们如何进入?”

    “楚国边境几个县的士兵,都认识我,这点你不用担心。”冯将军回首遥望远方的青云,“不知道秦络,现在怎么样了。”

    “一路都没有追兵追捕我们,看来秦络已经成功的引开了敌人。”铁匠孙也忧心忡忡的看着远方,“他好歹也是项羌的官员,希望项羌人对他不要太过分。”

    然而项羌的士兵,素来是野蛮粗俗的,他们十几个人,一路追赶着秦络。眼见敌人离秦络等人越来越近,可惜秦络没有叶勒依的马术,无法甩脱。很快,就被那群人给追上了。

    “前面的三个人,给我站住,下马,下马。”为首的大声嚷嚷着,“我们奉了大国师拓跋晟的命令,前来抓捕你们,还不停下,否则我们放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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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者介绍:
用间有五:有因间,有内间,有反间,有死间,有生间。 探花出身的秦络,本该有大好的前途。然而一场战争,国破家亡,不幸被俘。从他踏入草原的那一刻起,他的一生便处于黑暗之中,潜伏敌方,成为间者。 苍茫草原上,古老而神秘的游牧民族中,上演一曲曲忠诚与背叛,信任与猜忌……  以往完结文:《将相》(架空历史) 作者微博:太子姑娘 读者群: 554980467间者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间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间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