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学习宫务
苏幼仪被他这样正经地说教了一番,立刻正经起来,大皇子的面色才好看了些。
她托腮细想,“可是皇上从未在我面前提过这话,或许他根本不想让我做你的养母呢?毕竟你是先皇后嫡出的长子,身份贵重,我本不配养你。”
“别担心,我说你配你就配。”
大皇子反过来安慰她,“而且父皇一定是想让你养我的,否则为什么早早就允许你可以随意出入东四所?父皇那么喜欢你,一定会提的。要是父皇不提……”
他期盼地看着苏幼仪,苏幼仪忙摆手道:“这种事不能我去提,我若去提了皇上一定以为我野心勃勃,想控制嫡长子将来好做太后,皇上最不喜欢这种人了,你应该知道的。”
大皇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我去提吧?父皇迟迟不提,我都等着急了!”
大皇子毕竟是个孩子,说风就是雨的,苏幼仪忙拦住他,“不急不急。皇上要是有这个想法,以他的英明一定会提出来的。咱们只要等着就行了,要是皇上没这个想法,也犯不着去触霉头,你说是不是?”
“父皇一定有这个想法!”
大皇子斩钉截铁地重复了一遍,苏幼仪见他那笃定的小模样十分可爱,便也笑道:“是是是,一定有这个想法,那咱们等着便是了。”
……
即便苏幼仪再如何伪装,不出两个月,她还是很快将后宫庶务上手了。
皇后不得不惊叹于她的才能,吟诗作赋和打理后宫的才能完全是两回事,要说起来,打理后宫有点像管理一个高门大户,对于高门出身的女子更容易些。
她们往往自小就受这样的教育,被作为一个未来的管家夫人培养,可苏幼仪出身乡野小户,对这种东西应该一窍不通才是。
唯一能解释得通的,便是她天赋异禀,才能卓著。
苏幼仪没想到自己刻意隐藏的水平,还能让皇后如此惊讶,要是皇后知道她其实只花了半个月就上手了,是会惊叹还是气恼?
她暗自庆幸,幸好自己没有爱出风头的毛病。
“既然内务府的账册你已经看明了,今后本宫会挪一部分让你来看。本宫身子不适的时候,也要麻烦你。”
苏幼仪心中暗想,此后皇后会不会都不敢生病了?
她面上还是恭恭敬敬地应了下来,“是,臣妾一定会跟着皇后娘娘好生学习,为娘娘分忧。”
皇后见她恭敬的模样心里舒服了许多,加上这些日子芳妃被禁足、江贵人脸上伤没好不出门,她心里这口气也顺畅多了。
“眼下天气渐渐冷了,芳妃那里虽被禁足,到底怀着龙胎,一应吃穿用度不能省俭。本宫没有精力管她,你替本宫多看顾着吧。”
苏幼仪心中一凛,暗道这个差事是烫手山芋,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接。
她忙解释道:“皇后娘娘,芳妃身怀有孕,臣妾却是个没有生养过的人,怎么懂得照顾她呢?少不得还得辛苦皇后娘娘,您看您把三皇子照顾得多好啊,以前他甚至病弱,如今多么健壮,看起来可讨喜了。”
苏幼仪趁机又拍了一波皇后的马屁,皇后颇为满意,想了想道:“罢了,要是皇上知道本宫让你一个没有生养的人负责这件事,只怕也会怪罪。好吧,那你就负责宫人裁制冬衣的事情吧。”
苏幼仪忙忙千恩万谢地接了,唯恐皇后改变主意,再把龙胎塞到她手里。
天气渐渐冷了,苏幼仪一直将永寿宫地面镶嵌的白玉用地毯盖着,这回终于盖不住了。
只因这镶嵌白玉的位置,底下通着地龙,殿中不见炭火,热气便可从地龙中蒸腾而出,将整个寝殿熏得温暖如春。
苏幼仪最喜欢光着脚踩在白玉上,白玉受暖之后自然生暖,坚.硬的触感又让脚底起到了按摩的作用,踩起来十分舒服。
她一边踩一边和淑芽聊天,“小时候在乡村里,即便是深秋时节,父亲也要给孩子们上课。学堂里头不生暖炉子,父亲教育孩子的理念和皇上一样,说什么男孩子嘛,就是要受苦的。来学堂是读书的,可不是来享受暖炉的。可是父亲的学生都是男孩子,我是女儿家自然更加怕冷,因此冻病过许多次。”
淑芽听她聊起这些山野往事,不禁笑道:“谁说不是呢?奴婢小时候家里也穷,买不起炭火,到冬天一家人只能缩在一个炕上取暖。小时候也常常冻病,后来长大了身体反而比旁人强健。”
苏幼仪闻言得意地抬起下巴,“正是如此。反倒是从小金尊玉贵娇养大的人,身子更加不好。听说有些富贵人家的小姐不小心掉进水里,不被淹死也会被吓死,反而得不偿失。”
她在白玉上踩得起劲,又道:“这些上好的白玉,从前在宫外想戴在身上都不得,如今却踩在脚下。暴殄天物,真是暴殄天物!”
嘴里说着暴殄天物,脚下却踩得更起劲了。
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声咳嗽,苏幼仪转头一看,皇上正站在殿外看她踩白玉,她脸色一红将裙角放下。
“皇上站在那里做什么?外头冷,快进来吧。”
皇上这才朝殿中走来,“外头天气寒冷,殿中的热气却似春日,冷热交替过于迅捷反倒对身子不好。你日后也要留心,出门的时候倚着殿门站一站,适应了温差再出去。”
皇上细致起来也细致到十分,说着这些家常贴心的话,苏幼仪反倒觉得心里暖暖的。
皇上看了一眼她脚下的白玉,“不是说暴殄天物么?既如此,朕明日就让人把它们挖起来,制成首饰给你戴好了。”
苏幼仪撇撇嘴,“我都踩过了,再制成首饰给谁戴?我才不戴。”
“那就给后宫其他嫔妃戴。”
苏幼仪忍俊不禁,“其他嫔妃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气死。好了好了,算我失言,皇上要不要一起来踩踩?”
她一副踩得很舒服的样子,皇上原想拒绝,忍不住犹豫了片刻。
第二百一十二章 是该好好想想了
就那么一会儿,苏幼仪已看出他心中的犹豫,忙拉着他过来,皇上只好脱了鞋和她一起踩上去。
别说,带着暖意的玉石按摩在脚底,的确很舒服。
苏幼仪道:“古诗里说,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日光煦照,蕴藏山中的玉气冉冉上腾,但美玉的精气远察如在,近观却无,私以为遗憾。如今脚下踩着暖玉,仿佛看到了诗中可望而不可及的玉气。”
皇上闻言笑道:“巧了,朕今日正是来给你送鲛珠的。”
苏幼仪眉梢一抬,只见皇上拍拍手,高奇寿从殿外进来,手里捧着一方锦盒,打开看时,闪着幽蓝荧光的明珠正静静躺在其中。
“传说南海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绩织,其眼泣则能出珠。这是南夷刚刚进贡的鲛珠,和从前所见的珍珠倒有些不同。朕知道你不喜奢华之物,不过这个倒有意思,朕想着你大约会喜欢。”
苏幼仪在宫中见过的珍珠宝石等物也多了,还是头一次见到鲛珠,眼前幽蓝的光芒神秘莫测,见过的人恐怕很难不喜欢。
当中那一颗足有鸽卵大,还有一排小一些的,和大的光芒色泽相同,只是大小只有泪珠大。
她小心地取出一颗,捏在手中细看,“这倒真成了珠有泪了。”
又问皇上道:“这么珍贵的鲛珠,皇上可还送了皇后娘娘和其他嫔妃处么?”
皇上摇摇头,“皇后那里送的是蚌珠,虽圆润光泽个头硕.大,但年年看着也看腻了。这鲛珠稀少,朕索性都送来给你了。”
苏幼仪心中不免有些甜蜜,又有些担心,这样贵重的物件连皇后都没有,皇上独独送了她一人,这才从前可是没有的事。
从前皇上再赏她珍贵的东西,也会顾及皇后的颜面。正如那年赏蜀锦,皇后得了最好的正红色,李氏也得了一匹,她在其列并不显眼。
现在皇上独独赏她一人,她难免有些担忧,“皇上行事一向稳妥,忽然来这么一出,难道又想让臣妾替你做什么?”
就像从前故意让她惹怒李氏一样,苏幼仪疑心,皇上这是又要用她了。
皇上面色一变,瞬间冷淡了下来。
苏幼仪还未反应过来,便听他冷声道:“难道你觉得朕待你好,就是为了利用你么?”
皇上好像真的生气了。
苏幼仪张了张嘴,待要解释什么,皇上一拂袖转身便走,差点连鞋都顾不上穿。
方才还和睦融洽,现在忽然发生变故,永寿宫的人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皇上却已经大步迈出宫去了。
高奇寿等人忙不迭跟在后头,整个仪仗都匆忙而混乱,苏幼仪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淑芽等人惊恐得不得了,从殿外跑进来,“娘娘,娘娘,这是怎么了?您惹怒皇上了么?”
苏幼仪不知如何解释,“好像是。”
淑芽急得不行,“皇上看起来很生气呢,娘娘要不要这就去乾清宫请罪?奴婢给娘娘脱簪吧!”
苏幼仪忙让开身子,“不必了,让我好好想想,你们都出去吧。”
“娘娘,这还想什么啊,万一皇上一怒下旨追究,这可怎么好?”
众人急得不得了,苏幼仪却摆摆手,只让他们退下,自己独自回了寝殿倚在榻上,思考方才发生的事情。
那盒鲛珠还在她手中,散发着幽蓝的光芒。
她忽然觉得,有些事她是该好好想想了。
皇上怒气冲冲从永寿宫出来的事,不到半日就传遍了后宫。
倒不是众人敢窥视皇上,而是皇上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就算嫔妃犯错他也很少直接露出怒容,更别提对象是苏幼仪了。
这个在宫中一枝独秀的昭嫔,难道终于走到末路了?
事情发生之后,婉常在和纯常在还有燕嫔先后到永寿宫,却被淑芽带着人拦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站在门口做什么?”
燕嫔乘撵轿匆忙而来,便见婉常在二人站在永寿宫宫门外,忙道:“你们也听见皇上动怒的事了?赶紧进去问问昭妹妹,到底是怎么回事!”
婉常在摇摇头,“姐姐不肯见人,让淑芽在这里拦着呢,我们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说着看向淑芽,“你们当时在殿中伺候,可听见皇上和姐姐说了什么?到底姐姐说了什么,会把皇上惹怒成这样?”
纯常在也道:“是啊,皇上平日看起来不苟言笑,可也没真和谁生气过,昭姐姐是最懂规矩的了,我都没有惹恼皇上过,她怎么会犯这种错呢?”
淑芽为难道:“奴婢也不清楚,皇上和我们娘娘在聊诗,什么玉生烟珠有泪的,奴婢听也听不懂。对了,皇上还送了娘娘一盒子鲛珠,光彩熠熠的可好看了。谁知后来娘娘不知道说了句什么,皇上就变了脸色出去了。”
燕嫔是个急性子,听到这里就听不下去了,“皇上生气了,你们娘娘也不拦着么?她一向聪明就不知道和皇上解释解释?算了算了,问你也没用,你赶快让开,本宫亲自去问昭妹妹!”
说着就要往里闯,多福多寿等人都拦在后头不让她进去。
淑芽忙道:“燕嫔娘娘,二位常在,就别难为奴婢们了。娘娘现在连奴婢们都不见,还说谁也不见,她要自己冷静想想。奴婢们不敢不从,还请燕嫔娘娘别为难我们。”
燕嫔道:“有什么好想的?皇上那么宠爱她,去给皇上认个错道个歉不就完了?据你这么说只是一时说错了话,又不是什么大事,何必闹成这样?”
“奴婢也劝娘娘去给皇上认错,可娘娘就是不去,只说自己想想。娘娘一向聪慧,奴婢们想着她或许有自己的主意,便不敢再劝了。”
淑芽一脸为难,她何尝不想让燕嫔她们进去劝劝苏幼仪?
可她们首先是永寿宫的奴才,奴才就要听主子的吩咐,苏幼仪说不见人,那他们就不能放任何人进去。
燕嫔几人无奈,只好离开。
第二百一十三章 不配和她说话
婉常在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淑芽,你记得告诉姐姐,就说我们来过了。如果姐姐想通了想找个人说说话,你就赶快来通知我们,知道了吗?”
“好,常在放心,奴婢记住了。”
三人说罢便朝外走去。
一边走一边议论,“你们说昭妹妹到底是怎么了?她得皇上宠爱可不是一日两日了,怎么会说错话惹怒皇上呢?”
燕嫔怎么想都想不出来,苏幼仪会犯这样的错误,而且犯了错还不肯去认错。
她吃惊道:“该不会是她也学会了恃宠生娇,得罪皇上还端着架子不肯去认错吧?”
婉常在忙道:“不会的,姐姐不是这样的人。燕嫔娘娘,您了解姐姐的,她不会。”
燕嫔听了这话,想了想,苏幼仪的确不是那样的人。
她烦躁道:“那到底是什么事呢?她又不肯见我们,我们只能干着急,真是急死我了。你说一会儿皇上不会下一道旨意,把永寿宫也封禁了吧?”
婉常在听见这话吓了一跳,纯常在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便道:“既然昭姐姐不肯说,不如咱们替她去向皇上求情,起码先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也好啊!”
“不,不妥。”
婉常在还算冷静,她道:“这件事是姐姐引起的,她不去向皇上请罪,咱们谁去求情也没用。何况皇上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咱们去劝,皇上能听吗?”
燕嫔叹了一口气,“是啊,咱们算哪个牌面上的人物?又不是皇上心坎上的人,这个时候凑上去说不定反而越弄越糟,还是不要去添乱了。”
可要说皇上心坎上的人,除了苏幼仪还有谁呢?
这件事除非她自己去认错请罪,否则谁也想不到办法。
三人正为难着,忽见前头宫道上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宫装华服的女子带着面纱朝她们这处走来。
走到近前,她福身行礼,“见过燕嫔娘娘。”
众人这才确认,戴着面纱的女子正是江贵人,婉常在和纯常在也福身向她行礼。
燕嫔见她裹着面纱,便知道她脸上的伤口还没好,不由嘲讽道:“江贵人脸上的伤还没好,怎么就出来走动了?要是见了风落下伤疤,日后可怎么服侍皇上啊?”
江贵人面色一变,勉强笑道:“不妨事,太医说整日在宫中闷着也不好,倒是出来走动走动对伤口更好。”
纯常在闻言朝天空一望,秋日阴霾的日子,眼看就要入冬了,哪个不长眼的太医会在这个时候劝人出来走动?
何况江贵人现在住在燕嫔的钟粹宫,离永寿宫并不近,她怎么就正巧走到永寿宫旁边来了?
不用想也知道,她是听了宫中的消息来打探虚实的。
看到燕嫔她们三人面有担忧之色,江贵人便知传言不假,苏幼仪这回真的把皇上得罪了。
她心中暗爽,连带前些日子被芳妃责打的愤懑也一扫而空。
燕嫔不悦地轻哼一声,“那江贵人慢慢走吧,本宫先回宫休息了。”
说罢朝钟粹宫的方向走去,婉常在和纯常在也福身告辞,却被江贵人拦了下来。
她从前从未正眼瞧她们两人,总觉得是小户出身的女子,在宫中位分也不高,不配她亲自跟她们说话。
今日她倒有心情,笑着问道:“二位妹妹是刚从永寿宫出来的吧?”
江贵人头一次对她们这样客气地说话,婉常在一听就知道她的来意了。
纯常在虽不聪明,也知道江贵人不怀好意,便道:“是又怎么样?”
婉常在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别惹怒江贵人。
江贵人笑道:“听说昭嫔惹恼了皇上,看你们这个样子,好像是真的。啧啧,可真是有情有义的好姐妹啊,她落难失宠了你们竟这么难受。”
纯常在下意识想反驳她,被婉常在拉住。
后者朝江贵人笑笑,口气不卑不亢,“江贵人说笑了,姐姐和皇上一向心有灵犀,彼此默契,偶然有些什么矛盾也是常事,怎见得姐姐就失宠了?更何况那是皇上和姐姐之间的事,我们身为妾妃妄自揣测天意,只怕不合规矩吧?”
江贵人被她绵里藏针的话顶了回来,大为不悦,想到苏幼仪惹恼了皇上,又重新露出笑容,“但愿如你所说。要是昭嫔真的失宠了,你们在宫里还能倚仗谁?到时候我倒要看看,你还能不能这么伶牙俐齿地和我说话。”
说罢袖子一拂,带着宫人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纯常在不服气地朝婉常在道:“婉姐姐,你方才怎么不让我顶她几句?你看她嚣张的样子,好像吃定昭姐姐失宠了似的。”
“她是嚣张,可有一句话她没说错。”
婉常在道:“现在姐姐那边是什么情况我们还不清楚,万一姐姐真的失宠了,我们在宫里还能倚靠谁?所以现在这个时候,能少树一个敌人是一个。”
纯常在却有些不解,“可是昭姐姐要真的失宠了,咱们也应该跟她同甘苦啊,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才是姐妹!”
婉常在耐心劝阻她,“我们自然要跟昭姐姐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可你想想,要是我们连自己都保不住,谁来帮昭姐姐?保全自身,才是真正的帮昭姐姐,你千万不要意气用事,知道了吗?”
纯常在总算听进去了她的话,又道:“那我们就由着江贵人这样嚣张吗?”
婉常在叹了一口气,“不由着她又能怎么样?你要记住,不管是江贵人还是别人,要是说起姐姐惹怒皇上这件事,你都千万别去回嘴,听见了么?”
纯常在不会说话,一不小心就得罪人,倒不如直接让她不开口。
婉常在心里想着,眼下也只能如此了,只盼望苏幼仪早点想明白,早点和皇上把误会解开……
到了晚膳的时候,苏幼仪终于从内室出来了,手里还拿着那一盒鲛珠,“把这些送到内务府去,让他们给我打一支精细的步摇。鲛珠名贵,一定要让内务府最好的匠人做。”
第二百一十四章 她自己想
她把自己闷了一日,一出来竟是要打首饰,淑芽也看不懂了。
苏幼仪见她不接,看她一眼,“出什么神?我的话你没听见么?”
淑芽老老实实把盒子接过来,打开一看,最大的那颗鲛珠不知被苏幼仪收到哪里去了,盒子里只有那一排小的。
数了数,一共有九颗。
淑芽并没有立刻拿去内务府,而是道:“娘娘,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首饰呢!乾清宫那边到现在都没动静,您不赶快去向皇上请罪么?”
苏幼仪想了想,“我好像也没什么罪要请的。”
淑芽差点晕倒,“娘娘!您怎么能这么说呢?不管是不是您说错了什么,皇上生气了就是您的错!趁现在皇上还没有下旨处罚您,您快去认错吧!”
苏幼仪不耐烦地摆摆手,“趁现在天还没黑,你快去内务府吧,别耽误了我的步摇。”
淑芽彻底无语了,“只怕现在宫里都传遍皇上恼了娘娘的事了,这个时候要做首饰,只怕……”
苏幼仪眼睛一抬,“怎么?皇上还没下旨处置我呢,我身上好歹还有协理后宫的名分,内务府的人还敢不给我做首饰?”
淑芽忙道:“他们当然不敢,只是……”
“那就别废话了。”
苏幼仪又是一摆手,径自朝摆着晚膳的桌子走去。
淑芽无奈地朝殿外走去,忽然想到什么,又转头道:“对了娘娘,今日燕嫔娘娘和婉常在、纯常在都来过了,您要见她们么?”
苏幼仪总算有了些反应,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很快又道:“不必了,明日若是还有人来,我照旧不见。”
淑芽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拿着那盒鲛珠朝内务府去。
……
长春.宫中,皇后得知苏幼仪惹恼皇上的事,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平心而论,这些日子苏幼仪协理后宫,她的才能让皇后震惊,也让皇后忌惮。
皇后希望她的势头能小一些,不要变成第二个李氏,可现在苏幼仪出了事,她心里又有些担忧。
毕竟苏幼仪是她的人,且一向对她礼敬有加,出身又卑微对她造成不了威胁。
若苏幼仪失宠换了旁人上位,譬如芳妃或江贵人之流,那还不如是苏幼仪。
“翠摇,你去打听打听,皇上到底为什么恼了昭嫔?”
翠摇闻言为难道:“皇后娘娘,奴婢早就去打听过了,可是什么也打听不出来。永寿宫那边现在闭门谢客,连和昭嫔姐妹相称的婉常在她们都进不去,奴婢的人更加进不去了。皇上那边一向是铁桶一块,更加打听不出东西来。”
皇后眉头一蹙,“看来这次皇上是真的动怒了,这件事非同小可。也不知道昭嫔能不能挽回圣心,还是就此失宠了。”
如果她就此失宠了,后宫的境况只怕还不如现在。
皇后私心里不希望苏幼仪这么早失宠,翠摇看出她的心思,便道:“既然娘娘这么关心,要不亲自去皇上那里求求情吧?皇上一向敬重娘娘,或许会听娘娘的劝告。”
皇后摇摇头,“这个时候,谁敢去触皇上的眉头?本宫自知自己在皇上心中没有这么高的地位,还是别去给自己惹一身臊了。”
翠摇道:“那昭嫔那边……”
皇后对镜,抿了抿唇上的口脂,“顺其自然吧,昭嫔是个聪明人,她要是想,应该不至于就此失宠。”
“那要是……她自己不想呢?”
皇后看了翠摇一眼,以苏幼仪古怪的性情,加上她惹恼皇上之后毫无作为,还真有这种可能。
她便道:“你悄悄地把翠微弄出来打听一下,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问问昭嫔现在到底有何打算。”
苏幼仪在永寿宫闭门谢客几日,宫里已经闹翻天了。
而她身处漩涡中心,反而感受到了难得的宁静,对此颇为怡然。
皇上在兴修永寿宫的时候,在宫墙上开了一道隐秘的小门,直通摘星阁的后院。
苏幼仪索性从那道小门去了摘星阁,躺在塔楼四层的老位置,这上头的布置还和从前一样,一点都没变。
她躺在贵妃榻上吃果子,塔楼里生着炉火,窗扉半开,她透过窗子朝底下看去。
永寿宫外头近日可真热闹。
这里在后宫不算热闹之处,算是热闹和宁静的交界之处,平日宫人往来并不多,来的多半都是特意朝永寿宫来办事的人。
这几日外头却多了许多宫人来来往往,看起来各宫的人都有,想必各宫的嫔妃都知道她闭门谢客,所以派人来打探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皇上那边一直没有动静,只是这些日子都没来后宫,更没来永寿宫。
她这里也没动静,急的是后宫的嫔妃。
苏幼仪在高处看底下宫人往来贼眉鼠眼的样子,不禁好笑,她朝嘴里塞了一块蜜饯,忽然看到永寿宫里出去了一个宫女。
看服饰和身形,竟是翠微无疑。
她坐直了身子,仔细看翠微朝何处去,便见她出了宫门四处张望,见四下无人,很快朝着宫道北面去,接着飞快转入拐角不见了。
这个方向……是长春.宫的方向。
苏幼仪将蜜饯咽下,眸子微眯,心道怎么连皇后都忍不住了。
也好。
趁这个机会看看翠微到底如何选择,她是要继续当皇后的眼线,还是踏踏实实在她身边做宫女?
翠微到了长春.宫外,翠摇亲自将她领到皇后跟前。
皇后正坐在榻上喝茶,见她进来便道:“这些日子永寿宫发生的事,你一五一十告诉本宫,不得隐瞒。”
翠微愣了愣,翠摇不禁看她一眼,她这才反应过来,“是,奴婢绝不敢欺瞒娘娘。”
“事发之日奴婢没在近前伺候,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皇上送了昭嫔一盒鲛珠,然后昭嫔不知说了什么皇上就气得离开了。”
“这几日昭嫔除了闭门谢客什么都没做,就是一如往常地看书练字,哦对了,她还把鲛珠命人送到内务府做了步摇。”
她说的这些,皇后早就有所耳闻,说了跟没说一样。
第二百一十五章 有话禀告
皇后不悦地看她一眼,“你在昭嫔身边伺候了这么久,难道就不知道一些更隐秘的事么?她就没说她现在是如何想的,打算如何挽回皇上的心,一点都没听到么?”
翠微连忙低下头,“娘娘,奴婢实在不知道,还请娘娘恕罪。”
皇后别过脸,懒怠再看她,翠摇会意地朝翠微摆摆手,翠微忙福身行礼出去。
翠摇紧跟着出去,一面送她出长春.宫,一面道:“你刚才在皇后娘娘面前说的都是实话吗?怎么会这样,连昭嫔的一点动向都不知道?”
翠微只做出无奈神情,“真的不知道。我怎么敢欺骗皇后娘娘,我可是皇后娘娘身边出来的人啊!”
翠摇对她也算有所了解,闻言叹了一口气,“罢了,昭嫔这个人聪慧灵透,行事叫人摸不着头脑,你看不懂她也是正常的。你快回去吧,别让昭嫔起了疑心,下次有事你再悄悄来回禀娘娘便是。”
“哎,那我走了。”
翠微匆忙从长春.宫离开,脑中浮现苏幼仪叫淑芽把鲛珠送去内务府时的一句话,她没有把那句话告诉皇后。
苏幼仪当时说
“把那副步摇尽快打好,就是为了向皇上请罪。”
这句话听起来摸不着头脑,可至少表露了两点。
其一,这副步摇对苏幼仪来说很要紧。其二,她是打算向皇上请罪的,只是时机未到罢了。
她担心把这件事告诉皇后,皇后会从中做什么手脚影响苏幼仪向皇上请罪之事,那苏幼仪岂不是彻底惹怒皇上了?
故而她没把这句话告诉皇后,心中仍希望苏幼仪早日复宠。
她悄悄回到永寿宫,正好在院中遇见淑芽,淑芽道:“翠微,你去哪里了?”
翠微吓了一跳,忙道:“哦,我……我去内务府看看娘娘的步摇做好了没有。娘娘那么看重那支步摇,我担心内务府的人怠慢,就想去看着。”
淑芽笑着打开手里的锦盒,里面赫然躺着一支银丝步摇,上头镶嵌着九颗泛着蓝色荧光的鲛珠,看起来美轮美奂。
淑芽道:“你看这是什么?看来内务府的人送来的时候,你已经出门了,倒是白跑了一趟。你去内务府的时候,他们一定告诉你了吧?”
翠微一愣,忙挤出笑脸,“是啊,我去的时候他们说已经派人送来了,我心想可真不巧,就忙忙赶回来了。”
淑芽没再说什么,只是将锦盒重新盖上,朝后院走去。
翠微忙道:“淑芽,你拿着步摇去哪啊?”
淑芽朝一墙之隔的塔楼示意了一下,“自然是送去给娘娘过目。娘娘午后一直在塔楼上待着呢,我送去给她看看,若是不满意就叫内务府的人再改改。”
什么?
苏幼仪午后一直在塔楼上?
翠微连忙抬头朝塔楼上看去,只见四层的窗口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苏幼仪正笑吟吟地站在那里看她们。
翠微浑身一颤,恐惧从心底渗出来。
淑芽没有注意到她的反应,只是捧着锦盒朝后院的小门走去,翠微站在原地满身大汗,忽然想到了什么,忙叫住淑芽。
淑芽回头看她,“你怎么了?”
翠微深吸一口气,一脸视死如归的神情,“我想和你一起上去,我……我有话要禀告娘娘。”
皇上不来永寿宫了,各宫人马蠢蠢欲动。
先是皇后带着亲手做的糕点去了一趟乾清宫,后宫风闻消息之后都在观望,听闻皇后在乾清宫待了好一会儿才出来。
至少一盏茶时间呢!
除了苏幼仪之外,这两年已经很少有人能在乾清宫待这么久了。皇上不重女色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可众人还是不死心,想去一试究竟。
皇后走了之后,连惠妃也去了一次,不过她行事更稳妥些,是带着大公主一起去的,美其名曰是带大公主见见父皇。
皇上虽不喜惠妃,对自己的女儿却狠不下心来,故而惠妃离开乾清宫的时候也是春风满面的。
有这二位起头,底下众人更是跃跃欲试,连被禁在储秀宫的芳妃都恨不得往乾清宫跑一趟。
偏偏她为着江贵人的事被禁足着,哪里也不能去。
皇后和惠妃毕竟年长,像趁虚而入这种事,到底是年轻的妃嫔做起来更加顺手。
不到半日,芳妃便听说江贵人去了乾清宫。
“回娘娘,江贵人打扮得可妖娇了,穿着一身铁锈红的裙子,披的是紫红披风。那张脸不知抹了多少粉,远远看过去白净净的,一点挨打的痕迹都看不出来了。”
芳妃气得砸了杯盏,“她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宫里穿红戴紫的?本宫先前打她还真是手太轻了,要叫她那张脸毁个齐全她才知道害怕!”
她又气又着急,唯恐江贵人真的趁着这个机会得了宠,那将来就不好对付了。
忙朝宫女道:“燕嫔呢?婉常在呢?至不济纯常在也好啊,她们怎么不去乾清宫,让江贵人占这个便宜?”
宫女为难道:“娘娘,这几位都和昭嫔交好呢,怎么好意思趁她失宠去勾.引皇上呢?”
芳妃眉头一蹙,“燕嫔如今也和昭嫔这样好了么?竟然为了这点情谊连恩宠都不顾了,她从前可没这么愚蠢。本宫宁愿让她们得势,也不想让江贵人逞威风!”
毕竟她刚刚和江贵人结仇,有好处也绝不能让给自己的仇家。
她忙朝宫女道:“快偷偷溜出去,替本宫好好劝劝燕嫔姐姐。这么好的机会她要是能夺宠,加上她膝下又有二皇子,从此以后地位可不水涨船高了么?”
宫女小心道:“娘娘从前不是说燕嫔娘娘地位低一些才好,要比娘娘低,省得她总是趾高气昂地和娘娘说话么?”
芳妃轻哼一声,“本宫如今是妃位,腹中还有龙胎,燕嫔就算得了圣心也不可能比本宫更得宠的。何况现在最要紧的是阻止江贵人,赶快去吧!”
宫女应了一声,连忙朝外走去。
燕嫔听到芳妃派人传来的消息,差点没控制住当着人的面翻白眼。
第二百一十六章 趁虚而入
她到底还是忍住了。
现在苏幼仪不但失宠还不肯见人,将来局势未定,她这个时候更要小心谨慎,免得出什么差错。
便朝来人笑道:“芳妃妹妹有什么好事情,一向想着本宫。只是本宫又不像妹妹姿容出众,也不及江贵人那么年轻。去了只怕是自取其辱。”
宫人把她的客气话当真了,竟道:“娘娘何必妄自菲薄,奴婢觉得您和我们娘娘一样美貌动人。”
燕嫔终于没忍住,把那个白眼翻了出来。
她明明比芳妃生得好看好吗!
幸好宫人没有注意,燕嫔故作漫不经心道:“对了,妹妹宫里不是有个白答应么?白答应在宫里闷了那么久了,这么好的机会不让她去实在可惜。”
宫人面上顿时现出轻蔑之意,可见白答应在芳妃身边的地位越来越低,还不如宫女了。
她道:“白答应怎么能比娘娘呢?何况我们娘娘见着好事只想着您,就算白答应也住在储秀宫,情谊自然比不得和娘娘的这么深。”
燕嫔思忖片刻,“本宫知道了,你回去替本宫多谢芳妃妹妹,去吧。”
来人了恭恭敬敬地走了,燕嫔冷哼一声,“她是怕江贵人刚刚吃了她的亏,再去皇上哪里讨了好处会对付她吧?说什么有好事想着本宫,还不是想利用本宫来对付她的敌人,当本宫还和从前一样愚蠢么?”
她身边的宫女闻言道:“娘娘消消气,芳妃娘娘的用意或许不好,可这件事……娘娘到底去还是不去?”
“当然不去。”
燕嫔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昭妹妹出事,我若现在趁着她不在去亲近皇上,那算什么姐妹?”
宫女道:“难不成就眼看着江贵人去讨好吗?江贵人要是真的讨了皇上的好,以她一贯对昭嫔娘娘的嫉妒,一定会对付昭嫔娘娘的。”
燕嫔闻言眉头一蹙。
对啊,她怎么没想到这个?
江贵人不仅是芳妃的敌人,也是苏幼仪的敌人,让她讨了好处对大家都不好。
燕嫔还是有些犹豫,“可本宫现在要是去的话,昭妹妹听见了,会不会误会本宫?她若想不通本宫是去阻扰江贵人的好事,反而觉得本宫趁机争宠,那反倒伤了姐妹情谊。”
她犹犹豫豫的,宫女反倒听不下去了,“奴婢觉得昭嫔娘娘不是这样的人,她一向聪明果断,不会误会娘娘的好意的。上次娘娘不小心提了芳妃出身之事,讽刺了昭嫔娘娘,她不但没有生气还劝娘娘别太小心翼翼的,娘娘都忘了么?”
燕嫔听到此处越发觉得有理,她看向宫女,“她真的不会怪我么?”
“不会的,娘娘事后和昭嫔娘娘解释清楚便是了,当务之急是别让江贵人得意,否则昭嫔娘娘的日子岂不是更难过?”
燕嫔思忖了半日,总算下定决心,“那就去吧,把小厨房新制的点心各样装上一些。对了,千万别忘了玫瑰糕,皇上最喜欢吃玫瑰糕了。”
宫女笑着应道:“是,奴婢这就去拿。”
燕嫔换了一身素净些的衣裳,并没有穿红着绿的。
她想着苏幼仪平日装扮也素净,皇上那么喜欢她,想来是愿意看素净的装扮的。
何况听说江贵人穿着大红大紫的便去了乾清宫,她若也学着这样,反倒让皇上看了不舒服,不如反其道而行。
撵轿在宫道上穿行,一路上,燕嫔靠在轿子上默默无语,思忖着一会儿见到皇上该怎么说话。
且说江贵人进了乾清宫,面上仍覆白纱。
她前些日子脸上伤口没好的时候这样戴着,宫女说反倒有股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韵味。她自己对镜照了照,觉得确实是这样,索性今日便戴着面纱来见皇上。
皇上正在殿中看折子,看到她这个样子果然起了兴致,“怎么还戴着白纱?脸还没好出来做什么。”
江贵人见皇上的注意力果然转到她身上,欢喜地揭下面纱道:“臣妾的脸已经好了,只是担心还有些伤痕吓着皇上,所以戴了面纱。”
高奇寿在旁听着,面上露出不屑之意。
江贵人来的时候并没有戴面纱,是进殿之前才戴上的,她脸上涂了那么厚的粉,哪里还看得出伤痕?
不过是想吸引皇上的目光罢了,真是矫情。
皇上扫了一眼高奇寿的神色,便明白了大概,复又低下头看折子,“你戴白色面纱,穿的却不是红就是紫,看起来不伦不类的。”
江贵人面色一僵,差点没绷住。
原以为皇上会夸她戴着面纱好看,进而看到她今日精心侍弄的妆容,而后对她的容貌起意。
没想到他只是轻飘飘一句不伦不类,就不再看自己一眼。
江贵人低下头,尴尬地解下了外头的紫色披风,仅着红裙,看起来比之前稍好一些。
皇上仍然没有抬头,直到把手里这份折子看完了,这才不悦地抬起头来。
“杵着做什么?还有事么?”
江贵人被他口气中的不耐烦惊到,从前皇上对人态度冷淡威严,但不至于这么不耐烦。
看来苏幼仪的确把皇上得罪狠了,都过了这么多天,皇上还在生气。
想到这里,她反倒不尴尬了,笑着道:“皇上批折子累了吧?臣妾其实是特意来感谢皇上为臣妾做主的。要不是皇上,只怕臣妾的脸早就被芳妃娘娘毁了……”
说到动.情之处,她低下头,泫然欲泣。
皇上果然抬起头来。
倒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他只是感慨连江贵人如今都学聪明了,有些人却在走倒退的路。
苏幼仪是那么聪明的一个人,竟到现在还不明白他的心意,他实在气得要死!
又不能明着表现出来,只能自己闷在乾清宫批折子,等她想通了过来认错请罪。
可她到现在也没来。
后宫的嫔妃都快轮着来了一个遍了,只有苏幼仪这个当事人不慌不忙,后宫都传言她失宠了她也不着急。
念及此处,皇上决定给江贵人的聪明一点回应,“宫中自有法度,就算朕不裁决,皇后也自有处置。”
第二百一十七章 朕觉得好看
江贵人忙道:“臣妾明白。不过臣妾心怀感激之意,不知皇上能不能赏臣妾一个薄面,尝尝臣妾特意为皇上熬的荷叶羹呢?”
荷叶羹。
皇上一瞬间想到,苏幼仪是最喜欢荷花荷叶的,也曾拿来做过汤羹。
他道:“都快入冬了,何来的荷叶?”
江贵人见他似乎有兴趣,忙笑道:“是用夏日采的嫩荷叶晒干了熬的,最能清火气。皇上这几日似乎心情不佳,臣妾特意预备。”
皇上眸子微眯,对这个说辞似乎不太满意。
正当江贵人怀疑自己说错了什么的时候,忽见小义子从殿外赶进来,“皇上,燕嫔娘娘来了。”
江贵人面色一变,妆容精致的面孔顿时难看起来。
她前脚才来,燕嫔后脚也跟来了,这不是故意要针对她么?
她看向上首,只希望皇上不见燕嫔,可皇上却道:“让她进来吧。”
“皇上……”
江贵人想阻止,张了口却说不下去,只好自己暗自咬牙生气。
燕嫔一身素净衣裳从殿外进来,连身上的斗篷都是石青色的,皇上眼角余光瞥见,一下子抬起头。
这一个动作,就足以让江贵人气死。
原来皇上看见燕嫔的打扮,以为是苏幼仪来了,所以一吃惊就抬起了头,没想到来的人是燕嫔。
他有些失望,面上却不动声色,“你们今日赶巧来见朕,有什么事么?”
燕嫔上前,款款福身一礼,而后才看向江贵人,一脸惊讶神情。
“江贵人怎么也在这?臣妾不知道皇上这里有人,早知道就晚些再来了。臣妾昨儿去看过二皇子,有些关于二皇子的事情想告诉皇上。”
她拿二皇子做借口,天衣无缝,江贵人有心想阻挠也无用。
这种时候就体现出有个孩子的好处了,哪怕只是养子,也比没有得强。
江贵人忙道:“皇上,臣妾带来的荷叶羹要凉了,皇上先尝尝吧。”
她试图把燕嫔挤到一旁,燕嫔却打量了她身上一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笑声格外刺耳,江贵人想假装听不见都不成。
燕嫔道:“江贵人,上次中秋宫宴的时候不是和你说了么?你穿这样的颜色显老,还如此浓妆艳抹的,像老妇人拼命往自己脸上刷**,想遮住皱纹似的。”
说着看向她后头的宫人拿的紫色披风,笑得更加厉害了,“铁锈红再配那么浓的紫色披风?江贵人,你好歹也是威远侯府出身的,怎么穿衣打扮光知道富贵不知道合宜呢?”
江贵人被她嘲笑得无地自容,立刻道:“你……总比你这一身寒酸的浅碧配石青要好看一些吧?”
“住口。”
燕嫔还没开口,皇上冷冷喝止了江贵人,“谁说寒酸?朕觉得好看。”
江贵人大吃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皇上几时夸奖过嫔妃的穿着打扮?
也许有,反正她没听过,所以骤然听见嘴张得几乎可以塞鸡蛋了。
吃惊的不止她一个,燕嫔自己也很吃惊。
可她很快便反应过来了,皇上夸她衣裳好看并非是真的在夸她,而是在夸苏幼仪。
这种素净的打扮是苏幼仪平日爱好的,浅碧色也是苏幼仪常穿的颜色,皇上的反应如此强烈,可见他心里还有苏幼仪。
燕嫔顿时露出笑容。
她今日来的目的是为了阻扰江贵人争宠,可眼下她确定皇上心里还有苏幼仪,那无论谁想争宠都没用。
她之前想好的种种说辞也用不上了,心顿时安定下来。
江贵人被皇上如此喝斥,委屈道:“皇上……臣妾不是那个意思,是燕嫔娘娘先嘲笑臣妾的。”
皇上淡淡扫她一眼,“燕嫔没说错,这个颜色的确老气。朕记忆中,母后一直到仙逝之前几年都很少穿这种颜色,嫌老。”
江贵人顿时脸色煞白,嘴唇发抖,不敢想象皇上竟也附和燕嫔来嘲笑她的衣着打扮。
她打扮得有什么不对么?
红色紫色都是尊贵之色,是尊贵之人穿的,像那些素净清淡的颜色都是不起眼的人穿的,有什么错?
何况皇上平时也没见对燕嫔多好,今日忽然为了燕嫔这样羞辱于她,她实在难以忍受。
江贵人张了张嘴,待要说什么,皇上先开了口,“还不快回去把衣裳换了?”
这下江贵人的颜面彻底荡然无存,哭哭啼啼地跑了出去。
江贵人走了之后,燕嫔一边暗爽,一边见好就收,“既然皇上忙着批阅奏折,臣妾就不打扰了,先行告辞。”
皇上道:“你不是有二皇子的事要告诉朕么?”
那只是燕嫔的一个借口罢了,如今江贵人都被皇上气跑了,她还费劲说那些做什么?
她干笑两声,想着怎么把皇上敷衍过去,皇上却忽然话锋急转,“你这些日子,去过永寿宫么?”
燕嫔脑中顿时亮起光芒!
皇上果然还是很在意苏幼仪的。
她笑着道:“回皇上,臣妾去过两次,不过昭妹妹闭门不见,臣妾也没见到她。不仅是臣妾,婉常在和纯常在她们似乎也是如此。”
关于这个,皇上早就打听到消息了,只是还有些不死心想问问。
得到答案之后,他轻轻嗯了一声,低头继续批阅奏折。
燕嫔望向皇上坚毅肃穆的眉眼,没再开口,只是默默行礼退出乾清宫。
小义子亲自送她出去,一副闷闷不乐的神色。
燕嫔见状道:“本宫记得你一向和永寿宫走得近,昭妹妹闭门谢客,你是不是心里也替她着急?”
小义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奴才只是个奴才,帮不上忙,只是心里干着急罢了。昭嫔娘娘连娘娘您都不见,哪能见奴才呢。”
燕嫔笑着朝殿中指了指,神秘道:“放心吧,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太久的。我保证,皇上和昭妹妹很快就会和好的。”
“这是为什么?”
小义子一头雾水地看着她,燕嫔得意道:“别问那么多,问多了就不灵了。你就等着瞧吧!”
说罢坐上撵轿,离开了乾清宫。
第二百一十八章 着急忙慌的撵轿
江贵人被皇上羞辱一顿的消息,又成了后宫新的谈资,众人其乐融融地议论着。
苏幼仪也听见了消息,“听说当时燕嫔姐姐也在场?”
淑芽道:“是啊。娘娘,你说皇后和惠妃她们去找皇上就罢了,燕嫔娘娘怎么也去了呢?难道她也想趁娘娘失宠……”
苏幼仪忙摆手,“打住,我什么时候失宠了?”
淑芽一句话咽在嗓子眼里,咳不出来也咽不下去,只能干瞪着眼睛看苏幼仪。
苏幼仪道:“是我不去找皇上,不是皇上把我打入冷宫,这完全不是一回事好吗?”
淑芽张了张嘴,本想说这还不是一回事么,想了想还真不是。
放在别的嫔妃身上的确是一回事,反正就是皇上不来了,那就是失宠。
可放在苏幼仪身上,完全不同。
她可是个拒绝过皇上晋封的奇女子啊!
一个宁可当宫女也不做答应的奇女子!
有些事放在她身上,自然不同。
淑芽顿了顿,“娘娘,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找皇上?”
苏幼仪走到梳妆台前,从匣子里取出那支熠熠生辉的鲛珠步摇,对着头上发髻的位置准确地插上去,“现在。”
“现在?”
见苏幼仪抬脚就要往外走,淑芽连忙阻拦,“娘娘就这样去吗?您也不换身衣裳就去,胭脂也没打呢!”
既然特特戴上了这支鲛珠的步摇,不穿匹配得上的衣裳、化精致的妆容,怎么合宜呢?
苏幼仪低头打量了身上一眼,她穿着浅紫色的衣裳,下裙是妃色的,一如既往清淡典雅。
她张开手转了一圈,对自己的衣裳很满意,“就是这样清淡的好,走吧。”
撵轿从永寿宫出去,一路朝着乾清宫方向抬去,路上看到的宫人都十分吃惊,顾不得礼仪慌慌张张地四处跑去。
淑芽愤愤道:“这些奴才也太没规矩了,谁许他们跑了?”
苏幼仪倒不在意,“罢了。他们也是急着回去向他们的主子报信,好赚一点赏钱罢了。和赏钱比起来,我一个失宠的嫔位哪里值得他们浪费时间驻足呢?”
淑芽听了这话更加生气了。
忽然,前方斜刺里抬出另一乘撵轿,匆匆忙忙地撞出来,一下子撞到苏幼仪所乘的撵轿上。
苏幼仪身子一晃,差点整个人从撵轿上摔下来,而对方显然也吓得不轻。
她抬头一看,惊讶地发现那着急忙慌的撵轿上坐的正是芳妃。
芳妃不是正在被禁足么,怎么忽然出来了?
与此同时,芳妃也看到了她,顿时眉头倒竖起来。
她使了个眼色,身边的宫女立刻颐指气使地骂道:“你们怎么抬轿的?撞到芳妃娘娘腹中的龙胎你们有几个脑袋赔?”
永寿宫抬轿的宫人立刻放下轿子,跪下请罪。
苏幼仪眉头一蹙,觉得对方态度十分恶劣。
明明是抬芳妃的轿夫横冲直撞,倒来骂永寿宫的人。
她起身出轿,朝芳妃福了福,又道:“芳妃娘娘腹中怀着龙胎,怎么手底下的宫人这么不小心?抬着娘娘还横冲直撞的,伤了龙胎可怎么好?”
芳妃身边抬轿的人躬身低头,不敢回话。
芳妃见她这样说话,冷笑道:“昭嫔这话说得可真好,怎么成了本宫的轿子横冲直撞了?分明是你的轿子忽然冒出来,差点撞了本宫。”
芳妃从前待苏幼仪还是很客气的,如今她自己位分高了,见苏幼仪又失宠,自然不把她放在眼里。
更恨不得借这个机会羞辱她一顿,好奠定自己在宫中的地位。
苏幼仪笑了笑,“这条道通往乾清宫,我走的是直道,娘娘的轿子是从岔道冒出来的。直走得好好的人,哪里能想到岔道突然冒出人来撞到自己?而娘娘的宫人明知这是个岔道,不仔细看看大路上有没有撵轿就直接冲出来,自然是娘娘的宫人做得不对。”
她已经失宠了,还这么伶牙俐齿条条清晰的,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
芳妃见了心里更加不舒服,“昭嫔,你还当自己是从前宠冠后宫的昭嫔么?呵,就算是本宫的宫人不小心又怎么样?这里没有别人,本宫说是你的宫人错了,就是你的宫人错了。来人啊,把这些抬轿的奴才打发去慎刑司,看他们还敢不敢横冲直撞!”
守在宫道上的侍卫听见声音上来,苏幼仪冷冷扫视一眼,“谁敢?”
侍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究还是没敢动。
苏幼仪道:“别说今日不是我永寿宫的宫人犯错,就算他们真的犯了错冒犯娘娘,也得等将我送到要去的地方娘娘才能发落。原本我想,虽然是娘娘的宫人横冲直撞,可上行下效,也不能怪他们,便想算了。不想娘娘竟然贼喊捉贼,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她看向一众侍卫,“好好看清楚,本宫身有协理后宫之权,皇上亲口说了就算是对位分比本宫高的嫔妃,本宫也有权处置。芳妃身边的这些宫人伺候不当,差点摔了芳妃还撞倒了本宫,立刻拉去慎刑司处置!”
芳妃大喝一声,“谁敢?!”
侍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没动。
一个是身怀有孕的妃位娘娘,一个是宠冠六宫但现在有失宠迹象的嫔位,到底该听谁的,他们也左右为难。
苏幼仪笑了笑,“差点忘了,芳妃还在禁足之中,违抗圣旨私自跑出储秀宫,这是何罪名?”
她看向侍卫们,“你们不听本宫的话就罢了,难道连皇上的圣旨都不管不顾么?”
侍卫们听了这话才有动静,“芳妃娘娘,皇上并未解除您的禁足,还请您即刻回宫吧。”
芳妃怒道:“还轮不到你们这些奴才管本宫!好啊,昭嫔,你今日冲撞本宫是不打算给本宫一个交代了是不是?”
“是娘娘的人冲撞了我,而娘娘贼喊捉贼。”
苏幼仪仍是不卑不亢的态度,话说得清清楚楚条理分明,丝毫不肯退让。
芳妃冷笑一声,“你是要去乾清宫吧?你以为你去了乾清宫就一定能求皇上原谅你,就能重新得宠么?本宫劝你掂量掂量后果,你今日得罪了本宫,本宫绝不会让你好过!”
第二百一十九章 一身清雅
这话说得未免有些太赤luoluo了,淑芽担心地望向苏幼仪。
是啊,如果她去乾清宫不能求得皇上原谅,那日后如何应对芳妃的报复呢?
永寿宫抬轿的四个宫人也忍不住抬起头,好奇苏幼仪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唯恐他们会被作为牺牲品。
苏幼仪转身看向他们,“还愣着做什么?这里风大,赶紧走吧。”
说罢直接上了撵轿。
芳妃没想到她竟敢如此大礼,大骂道:“昭嫔!你眼里还有没有尊卑?!”
宫人抬起撵轿,苏幼仪坐在撵轿上回头看了她一眼,不屑地轻哼一声。
芳妃忽然意识到什么,忙喊道:“快!快起轿!决不能让昭嫔先到乾清宫向皇上告状,一定要比她早到!”
芳妃的宫人也是有苦难言。
因为芳妃是偷偷出来的,皇上并未解除她的宫禁,所以一路上她一直催着宫人快点快点,宫人才撞上苏幼仪的撵轿。
这会儿她再怎么催促,宫人们也不敢再快了,万一伤了龙胎他们谁也付不起责任。
于是苏幼仪的撵轿和芳妃的撵轿几乎是同时到乾清宫外的,芳妃一下轿立刻往里冲,看得苏幼仪都担心她的大肚子会出事。
淑芽急道:“娘娘,还看什么啊,咱们也快进去吧!万一皇上听了芳妃恶人先告状恼了娘娘,那可怎么办?”
苏幼仪摇摇头,只看着芳妃的背影,“别,咱们还是慢些走吧。万一芳妃的龙胎出事说是我撵她才导致的,那才叫得不偿失。”
淑芽听了这话也有道理,又担心芳妃向皇上说些什么,扶着苏幼仪进去的脚步不自觉加快。
殿中,高奇寿匆忙进去禀告,“皇上,昭嫔娘娘来了!”
高奇寿知道皇上一直在等她来,故而急着通报,皇上果然放下折子,朝殿外看来。
只见一个挺着大肚子的身影匆匆忙忙进来,芳妃急促的模样十分狼狈,全然失了往日的矜持。
皇上看了高奇寿一眼,越发不悦。
高奇寿心中叫苦,他忘了说是昭嫔和芳妃都来了,让皇上失望了。
正当皇上想发作之时,忽见后头一抹淡紫色的人影徐徐入殿,一身清雅如雪中寒梅。
最叫人挪不开眼睛的是,她头上的鲛珠步摇泛着蓝色荧光,熠熠生辉。
苏幼仪摇摇而来,到殿中才缓缓下拜,“臣妾见过皇上。”
芳妃既然抢先入殿占了先机,就不会给苏幼仪先开口的机会。
她不顾自己一身狼狈,连鬓角发丝都乱了,只朝皇上道:“皇上要为臣妾做主啊!昭嫔冲撞臣妾,差点害了臣妾腹中的龙胎!”
皇上的目光一直落在苏幼仪身上。
她穿着半新不旧的衣裳,面上脂粉不施,一切还和平时一样。
唯独头上的鲛珠步摇是用他前些日子送她的鲛珠镶嵌的,看起来美轮美奂,银丝的簪身十分衬鲛珠的清越。
若是用金丝,反倒显得俗气了。
她面上含笑,只是站在那里什么都不说,默默看着他,一双眼睛里含.着水波和情意。
两人目光对视,这些日子刻意避而不见造成的生疏,瞬间烟消云散。
芳妃顺着皇上的目光看去,看到苏幼仪像个没事人似的站在那里笑,心里越发懊恼。
她抬高了声音,“皇上,您要为臣妾做主啊!昭嫔实在太放肆了!”
皇上的注意力被她尖锐的声音吸引,目露不悦。
就在芳妃以为皇上会问怎么回事的时候,皇上却道:“朕将你禁足在储秀宫,言明龙胎诞育后方可出宫,你怎么出来了?”
芳妃一愣,没想到皇上会问这个。
他不应该先问龙胎是否有恙,问苏幼仪到底如何冒犯了她么?
芳妃蹙起眉头,急道:“皇上恕罪!臣妾听闻皇上最近心情不好,左思右想,还是想来看看皇上。没想到路上遇见昭嫔,她的宫人横冲直撞撞了臣妾的撵轿,臣妾不过想处罚她的宫人,昭嫔便言语无状冒犯臣妾,还拿协理后宫的权力来压臣妾。臣妾怀着龙胎,她这样做是想谋害皇嗣啊!”
皇上眉头微微蹙起。
他最讨厌别人妄自揣测圣意,芳妃一起头这句听闻皇上心情不好,就足以让皇上不悦了。
没错,他这次心情不好表现得确实明显了一点,不像从前喜怒不形于色。
可他是皇帝,他表现得越是明显,就说明越是克制不住,自然更不希望被人揣测到他的心思。
这一点苏幼仪明白,可芳妃打死也想不明白,皇上会因此不悦。
“够了,你还要拿龙胎为非作歹多少次?这段时日.你在宫中嚣张跋扈,不敬皇后,责打嫔妃,朕都看在龙胎的份上没有处置你,只是让你紧闭思过。没想到你竟然敢违抗圣旨擅自出宫,你以为有了龙胎就万事大吉,朕就不敢处置你了是不是?”
芳妃浑身一颤,惊恐地望着皇上。
她方才说的那些话自认并没有问题,皇上为何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就一味责骂她而不顾苏幼仪?
她不明白,苏幼仪不是失宠了么?
这个时候皇上不是更应该下意识地把帐算在苏幼仪头上么?
可他话中一句半句都没提到苏幼仪。
芳妃忙道:“皇上,这次真的不关臣妾的事啊!真的是昭嫔言行无状冒犯臣妾!皇上,昭嫔近来恃宠而骄胆子越来越大了,她连您都敢冒犯,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苏幼仪听她前面贼喊捉贼的内容,一直没有开口,听到这里忽然站了出来。
她诧异地看着芳妃,“芳妃娘娘这是哪里听来的闲话?我几时冒犯皇上了?我哪有这个胆子,皇上,您说是吗?”
她笑意盈盈地看着皇上,朝他眨眨眼,眼波流转间委屈兮兮的。
皇上原不打算接她的话,可想到芳妃这个态度,方才在路上必定给苏幼仪委屈受了,他又于心不忍。
失宠的嫔妃在宫里是何等境遇,他心里明白。
尤其是像苏幼仪这样盛宠一时的,一旦失宠更会被人践踏,否则芳妃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诬陷她
第二百二十章 贬为贵人
皇上不听苏幼仪辩解,也知道一定是芳妃诬陷,苏幼仪从不做恃宠生娇的事。
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配合苏幼仪,“是,昭嫔从未冒犯过朕,何来恃宠生娇一说?”
芳妃这下彻底呆住了。
从未冒犯?
这话哄三岁小孩都没人信!
若不是苏幼仪冒犯了皇上,皇上怎么会气冲冲地从永寿宫出来,还连着好几日都没过去?
而苏幼仪又怎么会闭门谢客多日,连婉常在她们都不见?
结果现在皇上告诉她,苏幼仪从未冒犯过他?!
芳妃喃喃道:“怎么可能,皇上,这怎么可能呢……”
她明白了,她终于明白了。
苏幼仪或许是冒犯了皇上,可皇上只要一看见她便不生气了,这些日子苏幼仪一直没来乾清宫,不是皇上不想见她,而是她自己不来。
她一来,一切就像没发生过似的。
怪不得。
怪不得方才在路上,她还能那么不卑不亢,还能指挥侍卫要将储秀宫抬轿的宫人押入慎刑司,因为她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失宠。
反倒是她们这些宫中嫔妃,被欺瞒得好苦。
芳妃苦笑了一声,心中暗想,苏幼仪到底是和她们不一样的存在。
这是个皇上要封答应她敢拒绝的女子,这是个山野出身却一开始就被封为贵人的女子,这是个让不重女色的皇上独宠了两年的女子……
她到底是不一样的。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她打死也不出储秀宫一步。
上首,皇上冷面无情地看着她,“芳妃违抗圣旨,大逆不道,念其腹中怀有龙胎朕不忍斥责,着降为贵人。禁足储秀宫,由侍卫看守,待诞下皇嗣之后迁居碎梨轩。”
芳妃瞬间身子瘫软,若不是宫女扶着,她差点就倒在了地上。
苏幼仪淡淡地看着她,心中几乎毫无波动。
一个人就算做不到荣辱不惊,至少也要不形于色,像芳妃这样得了一点好就大肆欺压旁人的人,是走不到最后的。
她落的这样的下场,是咎由自取。
好在她腹中龙胎还在,将来若诞下皇子,皇上至少也会看在皇子的份上复她嫔位,她还不算没有指望。
芳妃被宫人扶出殿去,苏幼仪回过头,看到皇上的目光胶着在她身上。
这一夜,窗外北风呼啸。
乾清宫寝殿中,红绡帐里的风比窗外北风还凛冽。
战况激烈,两军交战,交战的双方一开始就是不平等的,自然有人娇.喘微微,苦苦求饶。
他从未料想到,自己在平稳冷静的外表下,竟是这样一团激烈燃烧的火。
可以瞬间燎原,焚烧一切。
而这一切,是因为她。
她的顺从,她的不争。
她的质疑,她的献媚。
一切都是她,这后宫三千美眷,唯独她一人能撩动他心肠,拨动他情.欲,让他欲罢不能。
他下意识用力,那股将人逼迫得疯狂的疼痛,让她不自觉吟出声。
这细微的喘.息声不知不觉碰触了他心中不为人知的一面,开启了他从未对别的女人燃烧的渴望。
身下,她的心在胸膛中跳得愈来愈快,像是失去曲调的琴声,变得一片凌乱。
而他听得见。
她能做的,只是紧紧地抱住他,双腿水蛇一般紧紧缠住他的腰,不让他离去,感觉他在她身体最深处那炙热而细腻的抚慰,每一下都带来激烈的火花。
倾尽所有的交缠,每一次的动作,她自然而然地配合著,从她的呼吸,到他的低语,从她的悸动,到他的抚.触;不仅汗水融在一起,似乎连血肉也融在了一起,格外的亲密,再也分不清彼此,甚至甘心就此明灭消亡。
此生所有的疼痛与欢愉都凝聚而起,最终他狠狠搂紧了她,那感觉就像是被高高抛起,落地之时眼前一黑。
什么感觉包括疼痛,全都飞出九霄云外,所有的触觉像烟火般全然爆发,从心口到发梢,每一个毛孔都迸发出极致的火花,却也在凝集着似是而非的剧痛。
弥漫了全身,化作丝丝璀璨,整个魂魄都飘起来。
似乎是有什么不知名的东西在魂魄的深处猛烈地颤抖抽搐,想要萌发,复苏……最后,他搂紧她,在那余韵之中静待着疼痛缓缓过去。
两人交缠在一处,各自大汗淋漓,她剧烈地呼吸,浑身动也动不得。
好像身体已经不属于她自己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身上的人有了一点动静,苏幼仪忙睁开眼睛,委屈兮兮地看着他。
皇上的眼睛都红了,似乎此生还没有这么用力过。
看到苏幼仪这副神情,他只觉得有一股热.流从他心中涌向血脉喷薄之处,让他重新燃起热烈的火焰。
苏幼仪从他的神情中意识到什么,顿时露出生无可恋的神情。
她觉得自己浑身都不属于自己了,像是化在一滩春水里,骨头和皮肉都化进了水中。
他看到她眼中的惊恐,淡淡一笑,便要翻身从她身上下来。
忽然,苏幼仪颤颤巍巍地抬起腿,试图将他控制在原来的位置,皇上不禁诧异地看向她。
她小心翼翼道:“皇上要是还生气,那就……再来一次吧。”
这话是她鼓足了勇气才说出来的,几乎是做好了死在床上的准备。
而那个男人也没有客气,犹豫了片刻,很快再度欺身而上……
没错,他还有点生气。
次日一早,苏幼仪是在乾清宫醒来的。
醒的时候只觉得外头天光十分明亮,她试图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却发现她浑身酸疼到连手都抬不起来了。
而身旁的男子早已不知踪迹。
苏幼仪不禁佩服皇上的好体力,昨晚那个战况,皇上竟然还有心情一大早就起床。
她挪动了一下.身子,淑芽很快听见动静从殿外进来,“娘娘,您醒啦?”
口气有些暧.昧,苏幼仪听得出来。
可她现在没精力和淑芽计较这个,她浑身都疼得不行,“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淑芽为难地看她一眼,“娘娘,你确定要知道?”
“废话。”
淑芽摸摸鼻子,“快午时了,皇上已经上完早朝回来了,正在前殿批阅奏折。娘娘现在起床刚好赶上用午膳。”
第二百二十一章 侍儿扶起娇无力
“什么?!”
苏幼仪顿时拔高了声音,“快午时?还用午膳?!”
她这辈子还没睡到午时才起过!
似乎是听见了她的声音,殿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皇上从外头进来,苏幼仪光是看见他明黄的衣角就羞得无处可藏。
想到昨晚的事情,实在是羞耻,太令人羞耻了!
皇上却很温柔,“你没起床,朕便没让人叫你。午膳命人备了你最喜欢的凤尾虾,快起来梳洗吧!”
皇上果然是很特别的人。
不,或许男人都是这样,心思难测。
那天他气急败坏从永寿宫出去的时候,苏幼仪还一脸呆愣,完全不明白他为何如此生气。
结果昨夜不过是共赴**了一夜,他的口气便成了前所未有的温柔。
看来即便是外人口中不重女色的皇上,也需要某些方面的慰藉。
苏幼仪觉得自己似乎察觉到了皇上一个大秘密,见皇上还坐在床边看她,她忙起身更衣,才一动便浑身痛得不行。
她颓然倒回床上,一脸无奈地看着皇上。
皇上似乎心情很好,见到她无力的模样心情更好,“知道了,朕命人将午膳端到床边喂你。”
苏幼仪松了一口气。
虽然她因为**什么的就起不来床的样子不太好看,可总比让她拖着疼痛的身子走出去用膳要舒服一些。
她一向随性,没那么看重面子,自然是舒服要紧。
这一舒服的后果就是,不到天黑,她在乾清宫被弄得连床都下不来的消息,就在宫中传开了!
真真是侍儿扶起娇无力,从前还有人怀疑皇上不重女色是不是某方面有问题,如今……
谣言不攻自破。
唯有苏幼仪听见之后叫苦不迭,深感无脸见人,仍然在永寿宫闭门谢客。
宫中阴云笼罩许久,迎来久违的暖阳。
皇上就是后宫众人敬仰的太阳,他高兴了后宫就是晴天,他不高兴后宫便是阴云密布。
苏幼仪以比失宠更快的速度复宠,这侍儿扶起娇无力的传言,真真羡煞世人。
同时芳妃也得到了重惩成了芳贵人,这也是给宫中众人提了一个醒,别看苏幼仪没有家世没有心机的样子,得罪了她的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燕嫔等人听到消息松了一口气,都想去永寿宫看苏幼仪,没想到她因为害羞还是闭门不见。
她和婉常在、纯常在便到了一处,三人坐在御花园的暖亭里说话。
“也罢,既然她害羞咱们就别去让她羞了。反正只要知道她复宠,我这心里就踏实了。”
燕嫔如此感慨,婉常在也道:“是啊,只要昭姐姐和皇上没事就好。只是我恨不得早点见到昭姐姐,问问她到底和皇上之间发生了什么。燕嫔姐姐,你就不想知道吗?”
纯常在也道:“是啊是啊,我也很好奇!”
燕嫔自然也好奇,可她忽然想到一事,有些担忧道:“先前江贵人趁着她失宠去找皇上,我担心皇上一时被江贵人所惑所以去乾清宫给她捣乱。昭妹妹要是听见了,该不会误会我吧?”
她现在不好奇苏幼仪和皇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反倒想着怎么样能早点见到苏幼仪就好了,好把这件事解释清楚。
婉常在和纯常在对视一眼,一时不知如何说。
好一会儿,婉常在才道:“燕嫔姐姐别担心,你好好同姐姐说,她一定会理解你的。”
她们两对燕嫔的了解不够深,再多的就不好说了,还得让苏幼仪自己判断。
燕嫔知道这话不过是安慰她的,便知点点头,转头又派人去永寿宫打听,看看苏幼仪何时愿意见人。
“娘娘,燕嫔娘娘又差人来了,说是想见娘娘一面呢!”
淑芽端上御膳房新制的点心,前些日子.宫里都风传她失宠了,这些点心的踪影也看不见了,如今倒一窝蜂都送来了。
苏幼仪自己吃不完,都拿来打赏宫人们,除了淑芽得的最多之外,便是翠微。
翠微现在已经明确站在她这一边了,她放心之余,自然也要用些手段多笼络。
听见淑芽说燕嫔之事,苏幼仪一开始还不觉得什么,忽然想到之前淑芽的话,“燕嫔姐姐来大约是为她曾去乾清宫的事吧?”
她记得当时淑芽还说,也不知道燕嫔是不是也想趁她失宠去争宠。
淑芽道:“应该是吧,可能是想来找娘娘解释。”
苏幼仪随手拈起一块点心,是蟹粉酥,蟹粉浓郁的香气令人食指大动,这是宫里极好的点心。
她道:“你去请燕嫔姐姐过来吧,有些话我也该和她说清楚。”
……
燕嫔一心想来见苏幼仪,及至淑芽来请她,她又有些担忧。
万一苏幼仪误会她,这姐妹情谊可能就保不住了。
她心中想着如何让苏幼仪相信她确实没有别的意思,没有想趁她失宠而争宠的意思。
到了永寿宫,只见宫人一拨拨进来送东西,或是皇上的赏赐,或是内务府送来的孝敬,满眼眼花缭乱。
燕嫔看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这个时候过来,似乎有些锦上添花之嫌。
进殿之时,只见苏幼仪坐在榻上喝茶,见她进来十分热情地招呼着,“燕嫔姐姐,快来。”
她没有下榻迎接,仍旧坐着。
这在旁人看起来有些失礼的行为,对燕嫔来说反而如释重负,她知道这不是苏幼仪表示傲慢的态度,而是表示亲热。
因为是姐妹亲密无间,所以不必太过拘礼。
她便上前道:“我只当你还是不肯见我,没想到今日.你倒派淑芽亲自来找我,我反倒唬了一跳。”
苏幼仪笑道:“我是担心你们取笑我,只要你们不取笑我,我便不让淑芽他们拦着了。不过请姐姐过来,是有件事要和姐姐说清楚。”
燕嫔心中咯噔一声,看到苏幼仪面容正色起来,不禁有种不祥的预感。
只听苏幼仪道:“姐姐这些日子一直想来见我,只怕是为了那日.你和江贵人前后脚去了乾清宫的事吧?”
她果然提到了这件事。
第二百二十二章 到底怎么回事
燕嫔张了张嘴,立刻便要解释此事,“昭妹妹,你听我说,我不是……”
苏幼仪摆手拦住,“姐姐是不是觉得自己去了乾清宫,有想讨好皇上趁机争宠之嫌,担心我会误会你?”
燕嫔点点头,看她的反应。
苏幼仪笑着摇头,“姐姐什么时候变成这么小心的人了?从前你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态度到哪里去了?慢说我知道姐姐不是去争宠的,就算姐姐去争宠又有什么关系?”
她说得这样豁达,燕嫔反倒愣住了。
苏幼仪道:“皇上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大家都是后宫嫔妃,每个人都有争宠的权力。若我真的失宠了,我倒更希望姐姐去争宠,姐姐得宠得势才能罩着我不是吗?可是姐姐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居然以为我会误会你生你的气,我是这么小心眼的人吗?”
燕嫔听了她这一番话,差点激动落泪。
是啊,这番话才像苏幼仪说出来的话,才符合她的品性和气度。
她心中不禁好笑,笑自己多心,“妹妹,你别介意,原是姐姐小心眼。我早该想到,你这样的胸襟气度怎么会疑心我呢?我当时听见人说江贵人去找皇上了,我担心她要是得宠会祸害你,所以想去阻止她。”
“不瞒你说,当时我有些犹豫,怕你知道了误会,我反而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可我后来还是去了,看来我是去对了。”
苏幼仪轻哼一声,“还说姐妹情深呢,这样没默契,把我想成这么小气的人了。你一点也不相信我,我不乐意了。”
燕嫔连忙讨饶请罪,“是是是,这次都是姐姐不好,改明儿我做东请你给你赔罪,再请婉常在和纯常在她们作陪,你说好不好?”
她又说了许多讨饶的话,苏幼仪这才勉强道:“这还差不多,可不许耍赖啊。”
这件事算是了了,燕嫔便道:“不过说真的,你和皇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幼仪便知她会问到这件事。
她神色微凝,想到那日皇上的反应,这些日子以来她早就想明白了。
皇上待她好,给她奢华的永寿宫,又送她名贵的鲛珠,是出于真心实意。
而她当时说了一句怀疑皇上用心的话,以为皇上这么做是有事让她帮忙,这让皇上彻底伤了心。
爱之深责之切,伤心也更深。
所以皇上这些日子一直闷在乾清宫不肯踏足后宫,只怕心里也是在等她主动去乾清宫和解,所以一见她过去气就消了。
加上那一夜翻.云.覆.雨,两人彻底合解。
苏幼仪叹了一口气,“这件事说到底是我不好,不过其中内情涉及皇上,我不方便多说,还请姐姐见谅。”
燕嫔点点头,若有所思,“也是,能让皇上动气的事情并不多。罢了,只要你们如今好便是,小误会解开了就好。”
苏幼仪点点头,“最开始几日其实我自己也有些想不明白,所以没见你和婉妹妹、纯妹妹她们。不是不想见,只是想自己静静理一理。”
燕嫔笑道:“我明白了,放心吧,大家是担心你,没有怪你的意思。倒是刚好又打击了一下芳妃的气焰,实在是因祸得福。芳妃也太轻狂无度了,哪怕你看起来失宠了她也不该这样放肆,眼皮子太浅。”
“是啊。”
苏幼仪想到芳妃的事情,不禁道:“她这次再被禁足,是由皇上亲自派的侍卫看守的,整个储秀宫密不透风。这次她是彻底出不来了,这样也好,安安心心地待着把孩子生下来最要紧。省得她又到处作妖,把孩子作没了怎么办?”
燕嫔不禁道:“你还关心她的孩子?我虽不想害她的龙胎,可她腹中的孩子要是没了对你我是好事,你何必关心她的孩子?”
苏幼仪顿了顿,明白燕嫔说的好事是什么。
先帝在位时皇子们死难无数,就是因为先帝的子嗣太多,为了争夺皇位大家互相厮杀。
而现在皇上只有三个儿子,如果将来子嗣再少一些,燕嫔有二皇子,她等于有大皇子,自然更加有利。
可苏幼仪不是争权夺利之辈,她不想想得那么远。
她笑了笑,“毕竟是皇上的子嗣,何况芳妃虽然盛气凌人到处惹事,但她毕竟没有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她腹中的孩子平安诞生。”
燕嫔知道她的性情,只是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在后宫里保持这样的性情虽然容易被欺负,可对于她而言,也是更多一重保障。
若和那等奸诈阴险之辈结为同盟,随时要担心背后被人捅一刀,哪有像苏幼仪这么好说话,这么信任她?
她笑了笑,下意识握住苏幼仪的手。
……
芳贵人的事,同样高兴的还有皇后。
这日早晨去皇后的长春.宫请安,皇后特意吩咐人照看芳贵人储秀宫的一应事宜。
至于这照看到底是好好照顾,还是给芳贵人添点堵,众人就说不准了。
皇后不至于想害芳贵人的孩子,可芳贵人从前言行得罪了她,她应该也不会让芳贵人好过。
座中气氛颇有些两极分化。
似燕嫔和婉常在、纯常在等,自然都高兴苏幼仪复宠,何况这复宠还不是一般是复宠,是让人下不了床的复宠。
而惠妃、江贵人等以为自己能博得一些机会的人,希望落空,她们自然失望。
皇后的目光在座中之人身上扫过,倒还算平静。
她对苏幼仪复宠的态度本就有些复杂,加上芳贵人被处置,让她更加说不上高兴还是不高兴。
无功无过,就当还是从前那样吧。
她看向苏幼仪,“你前些天闭门谢客,本宫还有些担心,如今见你好了本宫就放心了。”
苏幼仪笑着回应,“劳皇后娘娘挂心了。”
皇后道:“大皇子见不到你,三皇子也时常跟本宫念叨你,本宫被他们闹得啊……你要是得空了就去看看大皇子吧。”
苏幼仪这才想到这些日子大皇子一定急坏了,便点点头,“多谢皇后娘娘提点。”
第二百二十三章 有什么可说的
皇后看向座中,忽然咦了一声,“白答应怎么没来?芳贵人被禁足了,难道她也被禁足了不成?”
婉常在闻言忙起身回禀,“皇后娘娘,因为芳贵人之前违抗圣旨偷偷跑出来,所以这次皇上派了侍卫守着储秀宫,一应人等都不能出入。白答应也住在储秀宫,自然出不来。”
她和白答应还算有些交情,否则这样的情况,只怕宫中根本没人注意。
皇后听了之后也没说什么,原本她一道旨意就能给白答应方便,可她不想费这个劲给无关紧要的人。
只道:“这是皇上下的旨意,要让白答应单独出行或是迁居别处都不方便,罢了,就让她和芳贵人在一处呆着吧。”
皇后对于一个进宫多年还是答应的人并不在意,听了婉常在的回答也没想替白答应安排,婉常在只得默默坐下。
不多时众人散去,苏幼仪预备着去东四所看大皇子,便先行一步。
皇后有些疲惫,正想进去再躺一会儿,忽听翠摇道:“皇后娘娘,惠妃娘娘求见。”
“惠妃?”
皇后不免有些诧异,惠妃有什么话刚才不能说,非要一转头现在回来跟她说。
她和惠妃一向没有多交集,不免细思忖了一番。
翠摇试探道:“要不奴婢去告诉她,娘娘累了要休息,就不见客了吧?”
皇后摆摆手,“罢了,就让她进来吧。本宫倒要看看她有什么可说的,值得特意跑回来一趟。”
“是。”
翠摇出去请惠妃,惠妃听见皇后传召,脸色有些古怪,似乎在犹豫什么。
翠摇低声提醒道:“惠妃娘娘,皇后娘娘请您进去。”
惠妃这才如梦初醒般抬起头,忙道:“好,好,本宫是要求见皇后娘娘的。”
皇后对惠妃态度本就敷衍,再看她有些神不守舍的样子,越发不悦。
“你求见本宫,到底有什么事?”
皇后开口,惠妃如梦初醒,忙福身道:“臣妾有事想禀告皇后娘娘,请娘娘屏退左右。”
皇后眉头微蹙,“什么事这么要紧,还要本宫屏退左右?”
惠妃低头不语,皇后思忖片刻,终于还是摆手示意众人退下,翠摇带着宫人们出了殿,顺手将殿门合上。
惠妃这才抬起头,“皇后娘娘,昭嫔前些日子为何惹怒了皇上,您知道了吗?”
皇后闻言一惊,“难不成你知道?”
惠妃摇摇头,皇后白高兴一场,忙道:“本宫从来不会去打探皇上不想让人知道的私事,这件事自然也不知道。”
惠妃急切道:“可不管是因为什么,昭嫔惹怒皇上是事实,有许多人都亲眼看见皇上怒气冲冲从永寿宫出来,这件事做不得假。”
皇后眉头微蹙,“你想说什么?”
“皇上一向很少对后宫嫔妃动怒,可这次昭嫔惹怒了皇上,就这么轻轻松松又好了,皇后娘娘不觉得奇怪么?”
皇后自然觉得奇怪。
可她在皇上身边多年,深知有些事不该她打探。
她看向惠妃,“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昭嫔得宠又不是一日两日了,偶然口角误会得罪了皇上,皇上看在素日情分上很快便原谅了她,这不是应该的么?”
惠妃却很坚定地摇摇头,“这不应该。”
皇后蹙眉看她,只见惠妃抬起头来,有些阴森森的,“臣妾指的不是皇上那么快原谅昭嫔,这不可怕。让臣妾害怕的是,皇上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却为了昭嫔一怒合宫皆知。皇后娘娘,您不觉得这一点也不像皇上吗?”
皇后闻言一愣,细细思忖起此事。
顿了顿,惠妃继续道:“从前皇上再如何宠爱昭嫔,臣妾都不觉得不悦,反而还很高兴。起码外间不会再谣传皇上不好女色之类,影响皇上的清誉。”
皇后看她一眼,知道她这话不是实话,却没揭穿。
惠妃道:“可这次臣妾真的为皇上担心。皇上是一国之君,怎么能为了昭嫔如此喜怒无常呢?可见昭嫔在皇上心里的影响力,皇后娘娘,您真的要放任昭嫔将皇上控制在她股掌之中么?”
皇后的声音拔高了些,“何至于此?昭嫔就算再得宠,也不可能控制得了皇上,皇上是个英明的君主,不会被小小女子所惑的。何况昭嫔一向行事有分寸,从不在宫中恃宠生娇,本宫放心得过。”
比起惠妃这个先皇后身边的人,她宁可相信无根无基的苏幼仪。
惠妃知道皇后不能全然相信她,更加耐心劝说,“皇后娘娘可曾听过一句话?月满则盈,水满则亏。臣妾不通文墨,却对这句话记得很清楚。当初的李氏不就是过于自满,才会落得暴毙的下场么?”
李氏暴毙是皇后的手笔,提到这个,她瞬间不自在了些。
惠妃又道:“还有芳贵人,她身居妃位又怀着龙胎,那样尊荣显赫。不就是因为恃宠生娇不敬皇后娘娘,甚至违抗圣旨,才落得现在这个下场么?这些人说到底不足为虑,她们总归会自食恶果,可昭嫔就不一样了。她懂得韬光养晦,将来一旦羽翼丰满可没有芳妃这么好对付。”
皇后蹙着眉头思忖惠妃这话,忽然想到什么,抬头看她,“惠妃,你一向读书少,偏偏记住了这么好的一句话。是不是因为,你也一直在用这句话警示你自己?”
要说韬光养晦,惠妃不正是那个在宫里韬光养晦多年的人么?
惠妃背脊一寒,笑容僵硬道:“皇后娘娘,臣妾只是恰好记得这么一句文绉绉的话,您别多心。臣妾何来的光?臣妾人老珠黄又不受皇上宠爱,膝下也只有一个公主,不必韬光养晦也是不起眼的人啊。”
皇后听了这话有理,面色才稍稍好看了些。
她想到苏幼仪一向聪慧,韬光养晦这种道理她自然懂得,可这未必代表着苏幼仪怀着野心。
她看向惠妃,“难不成你认为,以她那种毫无根基的出身,能在宫里翻出什么浪不成?”
皇后始终觉得,苏幼仪不像这么有野心的人,她的身后也没有支撑她野心的母家。
第二百二十四章 别动歪心思
更何况她到现在连个龙胎都没怀上,谈野心太早了。
惠妃似乎察觉到她的想法,试探道:“可是昭嫔和苏家连了宗,婉常在的父亲苏清,如今可是甚得皇上恩宠,不算没有根基了。”
皇后不屑地笑了笑,“那是婉常在的母家,不是昭嫔的。连了宗又如何?本宫就不信苏清放着自己亲生的女儿在宫里不支持,会转而支持别人的女儿。”
“那大皇子那边,皇后娘娘也不介意么?”
大皇子三个字惊醒了皇后的思绪,苏幼仪和大皇子一向走得近,这在宫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可皇上并没有将大皇子给她抚养的意思,说到底大皇子是原配皇后所出的嫡长子,身份尊贵,后宫没有哪个嫔妃有资格抚养。
皇后从前也担心过一阵,见皇上迟迟没有动静这才放心。
也许皇上并没有这个心思,是她们多心了。
皇后心中有些纠结,再看惠妃的面孔,忽然意识到惠妃今日为何找她来说这些。
真正一直盯着大皇子不放的哪里是苏幼仪?
分明就是惠妃。
只怕惠妃觉得苏幼仪在宫中风头太盛,担心大皇子终有一日会被皇上给了她,所以来找自己说她的坏话吧?
想到这里,皇后心里便清楚了许多。
她淡淡道:“大皇子是何身份,大家心里都清楚。何况他年岁渐长,也不需要养母了。本宫不希望后宫里有人动歪心思,要是伤到了大皇子,别说是你们,就连本宫也赔不起。”
惠妃闻言顿时失望。
皇后这话不仅是在说苏幼仪,也把她说了进去。
她这是在警告自己,别对抚养大皇子之事再动歪心思。
惠妃离开之后,翠摇忙进去伺候。
皇后面色不算好看,似乎在想着什么,翠摇没敢问,只试探道:“娘娘有什么烦心事么?”
皇后的事情一向不瞒这几个身边人,便把惠妃的话说了出来,“本宫告诫了她一顿,便打发她出去了。你瞧她出去的脸色怎么样?”
翠摇想了想,“不太好看,还有些苍白呢。”
皇后笑了笑,“她的脸色当然不好看。她这也是走投无路了,竟然到本宫面前挑拨本宫和昭嫔的关系。本宫对昭嫔不是没有疑心,可对她惠妃……呵。”
后半句没说的话,翠摇心里清楚,便道:“正是。惠妃娘娘看起来是最温和无害的,其实这后宫里哪有真正温和无害的人?别的不说,就说当年惠妃是如何怀上大公主的,宫里谁不知道?”
她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失言,忙低头捂了嘴,皇后却不是很在意。
翠摇她们有轻视惠妃的心思,这是好事。
她可不希望自己像先皇后一样,身边出来的宫女竟然存着异心想方设法爬上皇上的床,这种事想想便令人胆寒。
“无妨,你继续说吧。”
翠摇这才继续道:“是,娘娘。奴婢觉得惠妃分明是见昭嫔得宠,存心来挑拨的。说到底惠妃才是最不希望昭嫔的吧?她心里惦记着大皇子,看大皇子和昭嫔那么亲热,她不气死才怪。奴婢方才在外头听见昭嫔说要去东四所看大皇子,只怕惠妃听了这话,才忍不住急急跑来和皇后娘娘说话的。”
翠摇的话听起来在理,不过仔细想想,她更多的是偏向苏幼仪。
她自然待皇后是忠心不二的,只是对一个奴婢爬上主子床的惠妃,和一个拒绝皇上册封的昭嫔,她下意识对苏幼仪更有好感。
更何况苏幼仪待人一向宽厚,虽然宫里也有传闻说她厉害,否则当年如何敢和李氏为敌?
但她待宫人们是真的好,或许也有她原本是宫女出身的关系。
翠摇想到这里,对惠妃更加不屑。
同样是宫女出身,惠妃不但最忌讳被人提起这个出身,还为了撇清关系待宫女们一向冷漠,唯恐旁人再将她和宫女联系上。
说起来情有可原,可翠摇就是看不上她。
皇后点点头道:“是这样。不过不管惠妃是出于什么心思来和本宫说这些话,她的话不完全是错的。昭嫔在皇上心中的分量似乎越来越重了,皇上竟为了她大肆兴修永寿宫,他平日不是一向倡导宫中要节俭么?”
皇后一一数来,“还有这次为她大为动怒,却一下子就好了,还闹出什么侍儿扶起娇无力的趣闻来。还有,昭嫔那根鲛珠步摇,那是南海进贡的鲛珠,皇上竟然只赏了她一个。”
翠摇道:“可皇上不是把最好最大的珍珠送给皇后娘娘了吗?那鲛珠再好到底小巧,哪及娘娘得到的珍珠好?”
皇后摇了摇头,“你不懂。有些东西不在于好,在于用心。皇上命人将最好的珍珠给本宫,那是因为本宫是中宫皇后,体面和尊荣必须在。可他把最奇异有趣的鲛珠送给了昭嫔,且只有她一人有。据说鲛珠是南海鲛人泣泪落下的泪珠,这含义你还不明白吗?”
翠摇听明白了皇后的意思。
可她同时又不解,“皇后娘娘,您平日从来不会和嫔妃争这些小东西上的恩宠的。从前是李氏,后来是昭嫔,您从来没在意过。如今……”
“此一时彼一时了。”
皇后抬手扶额,“从前本宫不在意,是因为李氏势大本宫奈何不得。本宫知道皇上不会废本宫这个位置给李氏,那别的东西多给李氏一些,又何妨?这一点上,昭嫔不同。”
“昭嫔不似李氏出身那般高贵,她在本宫面前本就该低伏做小,本宫又何必让着?她再得宠,也不能忘了是本宫庇护她到如今的。”
翠摇听皇后这话还是有嫉妒之意。
从前李氏的威胁太大,皇后只要能保住这个位置便好,别的不敢妄想。
现在李氏没了,皇后的念想也大了,她不满足于只保住这个位置了……
苏幼仪全然不知长春.宫发生了什么,她坐在撵轿上朝东四所去,心里希望侍儿扶起娇无力的传言不要传到东四所去。
这种话要是让孩子听见了,孩子们问她是什么意思,她该如何回答?
实在是羞死人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哪个季大人
好在她去了大皇子那处,大皇子并没有问她这个,只是为她高兴她重新复宠。
“你那些日子不肯见人,我都急坏了。打发小纪子去了好几次,小纪子都说你在永寿宫闭门不出,连婉常在她们都进不去。”
苏幼仪打哈哈,“现在不都好了吗?我知道你急坏了,所以特意带着点心来给你赔罪,还请大皇子殿下笑纳!”
大皇子这才露出笑容,像所有在事发后第一次见到她的人一样,问她和皇上发生了什么事。
苏幼仪正色道:“有些事是皇上的私事,大皇子不能随便打听的,我也不能告诉大皇子,明白吗?”
大皇子撇撇嘴,有些不乐意,“我自然因为是昭母妃才敢问的,怎么会向别人随便打听呢?”
“做得好。不过你问我我也不能告诉你,有些事不该你知道。你只要知道现在已经没事了,你父皇已经不生气便足够了。”
大皇子复又笑道:“对了,这些日子你不出门,我和三弟他们有了新玩具,给你看看!”
说着命小纪子端出来一个木匣子,打开一看,里头竟是一个个拇指盖大的珍珠。
苏幼仪惊讶道:“这些是什么玩具?”
“弹珠呀。”
大皇子随手取出一颗,“宫里前些日子送来许多南海进贡的珍珠,这些是送给我们做弹珠玩的。对了,上次我去乾清宫看见那个季大人,他还陪我玩了好一会儿呢!”
“季大人?”
苏幼仪微微一愣,“哪个季大人?”
“还能有哪个季大人?”
大皇子把珍珠放回匣子里,“就是出巡那年陪我玩华容道的季大人呗。他是元韬的亲姨父,父皇喜欢他,他便得了机会来和元韬说了一次话。”
果然是季玉深。
苏幼仪心中一动,面上只做不动声色的样子,“原来是他啊。他和二皇子说了什么,你可知道么?”
大皇子摇摇头,“他们说悄悄话我哪里知道?只是大家一起玩了一次弹珠,这个季大人什么都会玩,上次玩华容道他也可厉害了!”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最喜欢年长于自己又聪明会玩的男子,大皇子喜欢季玉深,苏幼仪看得出来。
这种喜欢是自然而然的,连他是二皇子的亲姨父,大皇子都没计较。
她心中暗想,他当然什么都会玩。
小时候,他们一起玩过的东西可多了,像是华容道,像是九连环,还有各种孩子们喜欢玩的东西。
季玉深总比旁人学得快,玩得好,那些学堂里的小学生们也都喜欢他,把他当成榜样来崇拜。
偏偏苏幼仪的父亲也最欣赏自己这个学生,总是向学堂里的小学生们说,要他们多向季玉深学习。
苏幼仪偏不服气,和季玉深比试各种玩的花样,两个人谁也不让谁,最后算是不打不相识成了好朋友。
回想昔日往事,不禁感慨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她微微出神,大皇子伸出手掌在她眼前晃来晃去,“昭母妃,你怎么了?这个季大人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什么问题。”
苏幼仪想了想道:“不过皇上不喜欢皇子们和外臣接触,你再喜欢他也要把握分寸,明白吗?”
大皇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嘿嘿,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他?”
苏幼仪趁机捏捏他的小脸,“你都写在脸上了,当我看不出来吗?”
大皇子长吁短叹,“可惜了,可惜他是个大人。他要是个普通人就好了,就可以到我身边来当太监,天天陪我玩了!”
站在门外的小纪子听见他的话,一时没听清,目光朝他们这处投来。
大皇子想要别的小太监了?
苏幼仪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
要是季玉深听到大皇子这话,脸色一定很精彩。
……
“大皇兄,你快看看我这张,写得有没有进步?”
天气彻底冷下来,大公主便很少来学堂了,学堂又恢复了从前,只有三个皇子和他们的侍读。
三皇子兴冲冲地拿着自己刚写好的字,跑到大皇子跟前让他看,一脸求表扬的神情。
大皇子笑了笑,把字铺开在桌上,立刻点头赞叹,“嗯,进步不小嘛。你看这个飞字,从前你写的时候总是歪歪扭扭的,真像要飞起来。现在怎么这么平稳了?”
“嘿嘿。”
三皇子很开心,“因为我特意认真地练了这几个写不好的字。你看,还有这个垂髫的髫字,我终于能写好了!”
身后传来一身轻嗤。
三皇子欢喜的面容瞬间低落下来,回头一看,二皇子正站在他身后,透过他的肩膀看他手里的字。
“这也叫好啊?”
他当即拿过自己的笔,在三皇子的髫字旁边又写了一个髫,两个字放在一起,明显是二皇子的更加好看。
三皇子的脸色顿时红了起来。
大皇子见状忙道:“元韬,你怎么能这样说话?三弟年纪小,开蒙又比我们晚,如何能写得和你一样好?只要有进步,迟早能写出好字来,你为何这样打击他?”
说罢看向三皇子,柔声安慰道:“你别搭理他,你再练一二年,迟早比他写得好看。”
三皇子原本都快气哭了,听到大皇子的话这才好了些,抹抹眼眶,“嗯,我知道了,大皇兄。”
而后气呼呼地瞪着二皇子。
二皇子轻嗤一声,“字写得难看还不许人说啊,有本事你就写得好看让我说不话来啊!”
大皇子眉头一蹙,“元韬,你今天是怎么了?会不会说话?”
他平日不至于如此,今日太奇怪了,好端端的为何跟三皇子计较上了?
大皇子看向三皇子,小声道:“三弟,你是不是哪里得罪他了?弄得他跟斗鸡似的。”
“我才没有!”
三皇子立刻否认,“我才没有得罪他,他好端端地就来骂我的字难看!”
他在大皇子面前从来不撒谎,大皇子一听便知他说的是实话,二皇子道:“他是没得罪我,是我看这字太丑了实在看不过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