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盛世娇宠:这个娘娘有点懒TXT下载盛世娇宠:这个娘娘有点懒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盛世娇宠:这个娘娘有点懒全文阅读

作者:凉夜白     盛世娇宠:这个娘娘有点懒txt下载     盛世娇宠:这个娘娘有点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二十六章 只会这几招

    江肃四处看了看,有些背脊发冷。

    “怎么都不说话了?”

    没人回应他,众人只是尴尬地笑,假装没听懂。

    江肃自讨没趣,也不敢再说什么,众臣讨论起了应该如何根治西北干旱问题的策略……

    虽然明面上朝中无人敢应和江肃,可私底下,不少奏折陆续送到了乾清宫。

    元治看时,只见朝臣有许多反对苏幼仪此举的。

    有人认为要遵循先帝的遗志,先帝怎么赈灾就怎么赈灾,这样才算尽孝。

    有人认为寻求根治之法没有错,但赈灾的银子实在削得太多,恐怕无法起到作用。

    还有人认为太后过于专权,她深居后宫对前朝之事并不清楚,不应指手画脚……

    元治索性放下折子,“小纪子你把那些反对太后提议的折子全都挑出来,放到边上。朕有些头疼,去躺一会儿再回来。”

    小纪子实在惊讶。

    元治登基之后十分勤勉,有时小纪子都怕他累坏了劝他休息,他却不管这些,只说勤能补拙。

    难得他今日自己肯主动休息。

    “哎,奴才这就办。”

    元治默默走到了后殿,在榻上仰天躺下,一双眼睛却睁得大大的,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他似乎明白,那日苏幼仪为何问他是否见过贪官了。

    不少朝臣说十万两银子太少,不想着如何根治西北的干旱,只想着讨价还价多要点银子。

    他粗略看了看,那些朝臣都是名单里的人,极有可能被派去赈灾的。

    而以威远侯江肃为首的大臣,说得就更加夸张些,恨不得把什么罪名都扣在苏幼仪头上。

    元治暗暗心惊。

    不过,他更多的是为苏幼仪心惊。

    明明苏幼仪的提议在他看来再英明正确不过,朝中却有大臣为了一己私利反驳她,还有人想借机夺取她手中的权力。

    他把双手枕在脑后,越发觉得不解。

    照他看来,苏幼仪现在管得太少,如果她管得再多一些,他反倒更轻松。

    可江肃一党总觉得她管得太多,恨不得把她赶到慈宁宫去不许她再议论朝政,那他们才满意。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忽然朝外头大喊,“小纪子,挑好了没?”

    “皇上,还没呢!”

    小纪子手忙脚乱,“奴才看得忙,还要一会儿,皇上先歇着吧,一会儿奴才好了就进去禀告皇上!”

    元治这才闭上了眼睛,翻个身朝着榻里,不一会儿呼吸就均匀了起来。

    ……

    小纪子挑好了折子放在桌角,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反对的奏折还真不少啊。

    高奇寿从外头走来,见元治不在御案后头,立刻放轻了脚步,“皇上呢?”

    “皇上在里头歇息呢!”

    小纪子朝里头指了指,瞧他额头上都是汗,高奇寿笑道:“你这是做什么,怎么满头是汗?”

    小纪子叹了一口气,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他。

    “你瞧瞧,这么多呢。皇上似乎看得生气,索性睡去了,倒把这个烂摊子交给奴才。”

    高奇寿不禁感慨,“皇上和太后好得像亲母子一样,自然不许人说太后的不是。”

    小纪子道:“您在这儿吧,我进去回禀皇上都挑好了,看看皇上打算怎么处置。”

    ……

    他刚进殿,元治听见动静就醒了。

    “皇上……”

    “都挑好了?”

    “是。”

    他从榻上坐起来,揉了揉眼睛,“都送到坤宁宫给母后去,告诉母后,不管她怎么处置朕都支持。这些人也太不像话了,偷偷给朕递折子算什么本事?”

    他冷哼一声,“要是这些折子一开始就会被送去坤宁宫,看他们敢不敢?”

    小纪子有些担心,“皇上,这么做能行吗?”

    总感觉要出大事了,不妙,不妙。

    元治想了想,“不管了,母后在好歹能弹压一下这些人。朕年纪小,他们也不服气,想做什么也有心无力,只能靠母后了。”

    在他心中,苏幼仪几乎是无所不能的。

    不管什么事,她都能想到办法。

    小纪子低头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

    平时小纪子也常送奏折去坤宁宫。

    坤宁宫和乾清宫距离近,一天走十几个来回也不嫌多,可多福还是头一次见他送那么多奏折来。

    “我的乖乖,怎么这么多?”

    他上来接手,边上的小太监都来帮忙,小纪子这才抽身,“唉,可别提了,要出大事了。”

    多福吃了一惊,“怎么了?”

    “皇上让我把这些都送来给太后看。”

    小纪子朝周围看了看,压低声音,“里头都没说太后好话,你仔细些,万一太后生气可要安抚着。”

    “这么严重?”

    多福伺候苏幼仪久了,没见她大动干戈过,上一次训斥威远侯江肃也不过是做个江肃看,实际上江肃走了她该吃吃该喝喝,一点也没生气。

    这次折子这么多,不会真的惹她生气吧?

    多福心里也有些拿不定。

    小纪子道:“皇上还说了,太后想怎么处置这些人,皇上都支持。我听皇上的意思,他自己就想处置这些人,只是碍于他年纪小没有威望,想让太后出面。”

    “我懂了。”

    多福忙道:“我这就送进去给太后!”

    “快去快去!”

    小纪子忙摆手,眼看多福他们抱着奏折进去,他才回头往乾清宫走。

    “也不知道太后会如何处置……”

    他在坤宁宫外探头探脑,试图探听到一些消息,又觉得自己身为乾清宫的总管在这里探头探脑的不好看,影响皇上的威严。

    想了一会儿,他还是垂着头走了。

    坤宁宫中,苏幼仪随手翻看了基本奏折,大约知道元治送这些来给她的用意了。

    多福仔细看着她的神情。

    谁知苏幼仪不但没有气恼的神色,反而笑了,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这些人啊,还真是没有新意,只会这么几招。一个个听见风声就急着上折子,把自己的狐狸尾巴都露出来了。”

    狐狸尾巴?

    那是什么?

    春花上来倒茶,闻言看了一眼,连折子上的字她都看不全,只好问道:“太后,出什么事了?”

第五百二十七章 渣滓废物

    苏幼仪把折子往边上一丢,像丢废纸似的。

    她笑了笑,“春花,把这些折子都放到里头的书案上,等用过晚膳以后我慢慢看,只当消遣了。”

    多福在旁抹了一把汗,大着胆子劝道:“太后,还消遣什么啊?您看了生气,不如退回去给皇上吧?”

    怪不得小纪子送来的时候蝎蝎螫螫的,原来是这么些个烫手山芋,皇上看了生气就给太后。

    那太后看了生气怎么办?

    苏幼仪道:“我不生气。去放吧,我要一封封仔细地看过去,看看这些人都有什么话编排。先帝英年早逝,留下的积弊终究要在我手中解决。”

    她还是那样的姿态歪在榻上,多福却从她眼中看到一股坚定。

    这样的眼神,让她神采奕奕,全然不复前几日无所事事的懒散和倦怠。

    多福悄悄看了春花一眼,微微点头。

    他忽然有种奇异的念头。

    自家这位主子并不适合养尊处优、富贵闲人似的太后生活,只有在前朝的波折诡谲之中,她才能绽放明媚的光彩。

    ……

    用过晚膳,坤宁宫的灯火都亮了起来。

    苏幼仪歪在里间榻上看折子,一目十行,看一本丢一本,“记下来,这个是单纯要钱的。”

    多福坐在她旁边的小桌子后头,看见折子飞就忙慌慌地捡起来,看一眼奏折上的名字,然后在纸上写下,“简大人,要钱。”

    苏幼仪看的速度太快,他只能记得这么简略。

    还没停笔,又一本折子飞了过来,“这个是和江肃一波的,想削我的权。”

    多福想了想,在纸上写下,“高大人,谋朝……”

    苏幼仪似乎也意识到这个多福不会写,便探过头来看了一眼,噗嗤一笑,“谋朝篡位?”

    多福脸一红,还嘴硬道:“想夺太后手里的权,可不是谋朝篡位吗?”

    到底觉得不妥,连忙给那个“朝”字叉掉,写了个“权”字。

    这样就清楚多了。

    苏幼仪又打开一本,飞快扫了一眼,“这个骂我,狠狠地给我记下来!”

    哗啦。

    折子在半空中摔下来,成了两半。

    多福就在那个人的名字后面打了一个大大的叉。

    很快所有的都统计完了,苏幼仪把多福写的东西拿来,吹了吹上头的墨迹。

    “很好。”

    春花在旁好奇道:“太后,您记这些做什么?您打算怎么处置这些大人?”

    苏幼仪打了个呵欠。

    “明日.你就知道了。”

    ……

    这一夜苏幼仪睡得自在,倒是元治为此事有些烦忧。

    一来烦忧西北干旱,不知朝臣们是否能想出根治的法子。

    二来烦忧朝臣对苏幼仪的态度,他知道苏幼仪的做法是对的,也有心维护,只是力不从心。

    原来一个人当了皇帝,反而会感觉自己更加弱小。

    元治躺在宽大的龙床上,这才发觉他尚未长成的身躯其实并不高,还不足以支撑起这个暗流涌动的朝堂。

    他忽然想到他的父皇。

    父皇当年又是如何殚精竭虑,才能将李阁老那样的权臣拉下马……

    如今朝中并没有李阁老那样一手遮天的权臣,他却已经觉得自己应付不来了。

    他翻了一个身,隐约觉得天已经很晚了,再不睡明日只怕要顶着两个青眼睛去见大臣们,更有损皇帝的威严。

    这么一想,他更加睡不着了……

    次日一早,小纪子忙忙伺候他起身更衣。

    “哎呦我的小祖宗,皇上,您的眼睛怎么眍成这样?”

    这一看就是昨晚没睡好的,小纪子觉得自己肩上任务重大,忙叫人去用帕子浸了冷水来给元治敷。

    元治也着急,“不行,再晚早朝就迟了,没时间了!”

    幸好小义子从外头拿了一个小瓷盒进来,“这是从宫女那拿来的葵花粉,扑一点在眼睛底下看不出来的,皇上试试?”

    元治将信将疑,让他把粉扑在自己眼底下,小义子的手轻巧,扑得均匀,对着镜子一看确实不显。

    他心里宽松多了,忙大步朝外走。

    到前朝的时候大臣们都已经来了,众人不知道在议论些什么,元治想起昨日那些奏折,心里有些不爽。

    还没坐定,便听得外头高声奏报,“太后驾到”

    元治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大臣们的议论声更响了。

    这是苏幼仪从做皇后起,第一次到前朝来。

    虽说她确实有掌管前朝政事的权力,可严肃威仪的朝堂自从孝庄太皇太后之后就没有女子踏足过,这些大臣一时还不太适应。

    议论声更加响了。

    苏清用手握拳,掩口轻咳了一声。

    声音虽轻,四周却瞬间静默了下来,不少人暗暗看他的眼色。

    苏清面上没有多余的神情,老神在在,看在他早就知道了。

    便有好事者看向苏志明,既然苏清知道了,他肯定也知道,这朝中“老苏小苏”二人本就是抱成一团的外戚党。

    苏幼仪远远地从殿外走进来。

    她着一身正红色广袖镂金云纹宫装,长长的裙摆摇曳在地,看起来不像是来前朝,倒像是去参加一场盛大的春宴。

    她双手拢于身前,广袖风开。不急不缓。

    下颌微抬眉目垂敛,唇边带着微微笑意。那笑意不达眼底,是骄傲的,也是轻蔑的。

    似乎没有人值得她看一眼。

    众臣纷纷躬身行礼,“请太后安。”

    苏幼仪目不斜视,径自走到上首,元治拱手行礼,她很快制止,“皇帝辛苦了。”

    元治不知这句辛苦了是何意,想到自己昨夜一夜难眠,有些感慨。

    苏幼仪朝他眨了眨眼睛,用只有他们两人听得见的声音道:“我是来帮你解决问题的。”

    元治眼前一亮。

    但见苏幼仪很快回过身去,望向下首众臣,“御史台赵国吉何在?”

    众臣的目光很快聚集到一处,一个身着蓝色补服的官员从队伍中间走了出来,有些瑟缩,“微臣赵国吉,请太后安。”

    苏幼仪冷笑一声,“朝中有你这样的渣滓废物,叫哀家如何能安?”

    赵国吉猛然抬起头,众臣皆变了面色。

第五百二十八章 太后饶命

    哗啦

    一封折子劈头盖脸地丢下去,砸了赵国吉满头。

    他忙去拾起来看,不用看也不知道一定是自己昨日送上去的折子,看过之后才发现确实如此,身子都凉了半截。

    他来不及后悔或是什么,第一时间想的是,他可真倒霉。

    明知昨日上书反对的朝臣不少,他才敢跟风,没想到最后被抓出来的是他这个典型。

    赵国吉当然不知道。

    他作为御史口齿犀利惯了,平素弹劾大臣从来没有嘴软的时候,不知不觉间对苏幼仪也用上了那些词句。

    苏幼仪不抓他抓谁?

    “竟敢公然蔑视皇威,在上书的折子中大胆辱骂哀家。来人,将这个大不敬的乱臣贼子拖出去,就在午门外斩首!”

    什么,斩首?

    赵国吉差点没吓晕过去,“太后饶命,太后饶命!”

    他身子已经软了,凭着贪生怕死的本能连连磕头,看起来姿态十分可笑,“微臣该死,求太后饶命,饶了微臣这一遭!”

    不单是赵国吉惶恐,满座之人没有一个不惶恐的。

    元治下意识想阻拦,当众斩杀臣子这种事若传出去,明日必定沸沸扬扬。

    他已然抬起手,想了想还是缩了回去。

    苏幼仪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用意,他不懂,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有昨日同样上书反对的大臣膝盖已经软了,唯恐自己也要被斩首,吓得差点跪下来。

    连拥护苏幼仪的臣子们,也有些人人自危。

    周首辅眉头紧锁,想劝苏幼仪,想了想,还是捡起了地上那封奏折,仔细看了看,字里行间确实带着御史的讽刺口气,对苏幼仪也有侮辱之句。

    他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将折子递给苏清,“你们也瞧瞧。”

    唇亡齿寒,终于有人站出来为赵国吉说了句话,“太后,老祖宗的规矩,言官御史打不得啊!”

    “是啊是啊,这可是规矩……”

    “哀家几时说要打他?”

    苏幼仪毫不留情,“哀家要杀他。还不动手?”

    殿外的侍卫进来将赵国吉拖了下去,赵国吉哭天喊地,身为御史的矜持和骄傲全然不见了,“太后饶命!皇上!皇上救救臣,救救臣啊!”

    “太后!”

    周首辅终于看不下去了,作为百官之首,此时此刻他不得不站出来,“太后,赵御史在奏折中辱骂您是不应该,可当众斩首这件事,还要斟酌。不如就将他关押天牢,等待大理寺审判吧?”

    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的。

    周首辅的话也并非为赵国吉开脱,他以为苏幼仪应该会应允,没想到苏幼仪半点不留情。

    “那可不成。”

    她冷笑一声,目光在下首一转,“户部侍郎简崇文是哪个?”

    一双早就已经软了的膝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简崇文吓得够呛,“微臣简崇文,叩见太后。”

    “原来你眼里还有哀家这个太后。”

    又是一封奏折朝他脑门砸了过去,“简崇文,杭州巡抚去年腊月送给你的五千两银子,你这么快就花完了么,又想从朝廷赈灾的银子里打主意了?”

    简崇文两眼瞪大如死鱼。

    杭州巡抚给他送银子,她是怎么知道的?

    “太后饶命,太后饶命!”

    又一个哭天抹泪的,苏幼仪冷哼一声,“把这个贪官污吏给哀家拉出去,痛打五十大板,就在乾清门外打!”

    这下没有大臣敢做声了。

    苏幼仪分明是来兴师问罪的。

    且她有理有据,看起来早就做了充足的准备,连简崇文过往贪污的数额都一清二楚。

    一时之间,人人自危,唯恐自己也成了苏幼仪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啊!”

    惨叫声从乾清门外传了过来,令人胆寒。

    朝臣们犹可,二皇子和三皇子年岁不足,早就被眼前的场面吓坏了,兄弟两站在一起动都不敢动。

    好在有雍亲王。

    他悄悄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太后这是要立威,不干.你们两个孩子的事。你们只当看戏似的好好看清楚,将来于朝政上自有助益。”

    两人得了安慰,这才轻松了些。

    苏幼仪的目光终于移向了江肃。

    江肃对上她的眼睛,立刻低下头,不敢直视。

    苏幼仪却丝毫没有迟疑,“威远侯,你挑唆朝中数十名大臣联名上书,要皇上削哀家的权。怎么,不让哀家摄政,你威远侯想当摄政大臣不成?”

    江肃吃了一吓,连忙站出来,拱手嘴硬道:“微臣岂敢。微臣只是觉得此番西北干旱之事,太后的决定不妥,皇上应该有别的更好的决定才是。”

    “哦,什么更好的决定?”

    苏幼仪在上首慢慢踱起步子,“先帝在时,太子当朝理政,考核各地方新官的政绩。你威远侯先是拦在头里不许张之洞和苏志明插手,而后见拦不住,又暗中为自己亲信党羽把劣迹改成优迹,是也不是?”

    江肃吓了一跳,心口突突的,唯恐苏幼仪手里握有实证。

    苏幼仪但笑,“你嗦使女儿玳太妃,以和皇上的亲戚关系为名时常出入乾清宫,多番打扰皇上理政。玳太妃自称是威远侯府千金,连哀家都不敢对她处置,是也不是?”

    江肃忙道:“臣并未嗦使玳太妃……”

    “这么说,是玳太妃自己借着威远侯府的势欺行霸道?”

    江肃不敢辩驳。

    这罪名横竖放在玳妃身上或是他身上,都没有区别,都是威远侯府的罪过。

    听苏幼仪这样说,朝臣们想到之前后宫里传出来的流言,对玳妃的行径也有了了解。

    苏幼仪笑了笑,下了最后一剂猛药,“你管理吏部,实则结党营私。吏部中拥护你威远侯者则得升迁,不拥护你者则被贬低,江肃,枉你口口声声自称忠君,你这样做对得起先帝对你的信任么?”

    江肃汗如雨下,急忙跪地为自己申辩,却见下首的吏部侍郎侯布站了出来,一脸严肃。

    “微臣可以证明太后所言非虚。微臣身为吏部侍郎,就因为不肯与威远侯结党,在吏部备受打压。求太后皇上做主,还吏部以清明!”

第五百二十九章 脱簪待罪

    好一个侯布!

    苏幼仪心中感慨,她果然没有看错人。

    这个侯布不仅于吏部的事务上能力突出,且极有眼色,知道今日的场面苏幼仪占了上风,便冒着得罪江肃的风险跳了出来。

    有他这个证人,江肃辩无可辩!

    “江肃,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外头简崇文的惨叫声还在响,板子打在屁股上,声音闷闷地叫人吃痛。

    江肃头上的汗都下来了。

    苏幼仪这才看向周首辅,“江肃以权谋私,结党利己,周首辅身为内阁首辅,以为该如何处置?”

    难题交给了周首辅,他一时有些犹豫。

    元治蹙着眉头,有些不安地看着苏幼仪,苏幼仪悄悄拍拍他的胳膊,示意他安心。

    周首辅这才慢吞吞道:“回太后,威远侯固然有罪,可他到底是世袭的爵位,是国舅……”

    苏幼仪懒怠听这些。

    “既然周首辅也觉得他有罪,那众卿倒是说说,该如何处置?”

    直到此时,她才缓缓在小纪子搬来的座椅上坐了,示意元治也坐下。

    她绯红的裙裾落在金殿反光的地面,皱起一层层波浪似的弧度,甚是好看。

    那一瞬间,江肃知道自己糟糕了。

    周首辅之下,苏清站了出来,“既然威远侯难以胜任吏部之职,首要便是革除他代吏部尚书的职务。好在他原本也只是代管,吏部就算没有这位代理尚书,也能正常运行。”

    有苏清为首,接下来的大臣们就更加踊跃了。

    “回太后,威远侯嗦使玳太妃打扰皇上,对太后不敬,应该重罚!”

    “正是,应当连玳太妃一并重罚……”

    吵了好一会儿,苏幼仪不耐烦地摆摆手,这才转头看向元治,“皇上,众臣的话你都听见了。哀家立主要严惩威远侯江肃,可他到底是皇上的舅舅,如何惩罚便依皇上。哀家相信,皇上是个懂得识人用人的明君。”

    她给了元治一个肯定的眼神。

    元治忽然想起,他还是太子的时候,苏幼仪曾经和他说过的话。

    她说明君要任用贤臣,懂得把什么人放在什么位置,而不是重用自己喜欢的人,亲信的人。

    说到底这朝堂不是儿戏,一举一动莫不关乎天下百姓。

    满朝文武的目光都在元治身上,此时此刻,他知道自己一步也不能踏错。

    他从座中起身,“苏卿所言有理,就将威远侯于吏部的一应职务革除,暂由”

    不知道是出于安抚的心态,还是觉得这个侯布不结党营私必有其才能,元治道:“暂由吏部侍郎侯布代掌尚书一职。”

    “威远侯戴罪回府,由大理寺审查其罪行细则,查清楚之后再禀告朕与太后,另行处置。”

    如此处置,不可谓不重。

    苏幼仪也没想到元治舍得如此重罚江肃,可这是好事,今日就是要给那些居心不良的大臣一个下马威,御史赵国吉和侍郎简崇文,不过是盘开胃菜。

    真正的硬菜就是他威远侯。

    江肃老眼含泪地望着元治,没想到自己的亲外甥会这样对待他,这比苏幼仪如何重罚他都让他更加伤心。

    殿外的侍卫却不疑有他,进殿来并不客气地将他带了出去。

    元治看了苏幼仪一眼,苏幼仪微微点头。

    他这才放心,默默坐了下去。

    苏幼仪道:“自从先帝驾崩之后,皇上登基却因年少未能亲政,本宫身在后宫,空有理政之权,却也很少干涉。”

    “就因为如此,逞得朝中有些大臣仗着自己元老的资历,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当朝。”

    “臣等不敢!”

    朝臣们跪了一地。

    孤儿寡母四个字,何其严重。

    苏幼仪冷哼一声,“不敢?哀家今日若不来杀杀这股风气,只怕来日奏折里就敢让皇上杀了哀家!”

    “从今往后,若再有如此胆大妄为大不敬者,一律重处!大不了再开恩科选拔人才,难道我泱泱大国,还缺几个不忠不敬的贪官不成?”

    下首众臣无一言以复。

    苏幼仪这才站起来,声音柔和道:“皇上继续主持众臣商议西北干旱之事吧,若能得良计,别说区区二十万两银子。就算二百万两又如何?哪怕国库的银子不够,哀家的私库拿出来,也定要解了西北百姓年年干旱之苦!”

    元治起身拱手,“孩儿明白。”

    苏幼仪施施然从上首走下来,广袖分开,来时一派云淡风清,走时依旧如此。

    可朝堂上的格局,却因她今日一举彻底不同了。

    元治站在后头,遥遥而望,心中暗暗想着,若苏幼仪是个男子,只怕满朝文武都要逊色于她。

    想想又笑了,她不是男子又如何呢?

    满朝文武依旧逊色,她或杀或打,或贬或骂,竟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一句话……

    元治缓缓坐下,“方才太后的话众卿也听到了。谁能拿出治理西北干旱的合适计策,朕与太后绝不吝啬,能献计得用者官升二级,朕说到做到!”

    官升二级!

    这无异于一记耳光后的甜枣,众臣瞬间忘了方才的恐慌,满脑子里只有西北干旱之事……

    玳妃听说江肃戴罪离朝的消息之后,脱簪待罪于乾清宫外。

    虽然她并不敢要求进去见元治,可之前被先帝惩罚过的宫女们还是心有余悸,纷纷劝说她回去。

    “娘娘别在这里待着了,威远侯被罚,听闻也有娘娘的原因呢!”

    “是啊娘娘,您再跪下去,少不得我们又要挨一顿打……”

    玳妃慌张无措,她从出生起威远侯府就巍巍赫赫,从来没有受过这么大的打击,此刻她心乱如麻。

    宫女们的劝说她根本听不进去,好一会儿,她才想到什么似的转过头,“你刚才说什么?”

    “奴婢说,这事皇上已经定了,也改变不了了啊……”

    “皇上改不了,太后改得了!”

    玳妃慌慌地从地上站起来,“走,扶我去坤宁宫,我要跪到坤宁宫外向太后求情!”

    宫女蹙起眉头,“太后怎么会帮侯爷?本来处置侯爷就是太后的意思啊。”

    “蠢货!”

    玳妃飞快骂了一句,“我本来就不是为父亲求情,前朝的事我如何插嘴?我是为自己求情,只求父亲的事不要连累到我……”

第五百三十章 世家大族

    此时此刻,坤宁宫正热闹着。

    苏清和苏志明都在,几个小皇子出来见了礼,六皇子和七皇子往苏志明身上扑,苏志明高兴得不得了。

    苏幼仪笑道:“小男孩还是喜欢跟大男孩一起玩,从我还在岭南的时候就知道了。”

    那个时候她父亲教的孩子们,很多就天然喜欢季玉深。

    好在她平常陪着孩子们的时间更长,加上她学问好头脑也聪明,孩子们对她更加崇拜。

    从前元治小的时候也是这样,喜欢跟季玉深一起玩。

    苏志明忍不住道:“要是我家夫人也能生出这么可爱的男孩,那就好了。”

    “舅母会生男孩的。”

    六皇子嘟嘟囔囔,苏志明听得一愣,而后忍不住笑得嘴角咧到耳朵边。

    苏幼仪笑着摇摇头,“听见没有?人小鬼大的。好了,春花,让奶娘把他们抱下去吧,我们还有正事要谈。”

    等孩子和奶娘们都出去了,殿中安静下来,苏幼仪缓缓抿了一口茶水。

    苏志明朝殿外看了看,“太后今日真是吓死我了,昨日虽得到传信知道今日将会发生什么,却不知道如此严重。太后今日雷厉风行,想必朝堂中要安静好一阵子了。”

    “安静了好。”

    苏幼仪笑道:“若他们能安安静静地把心思从贪污**上转到如何解决西北干旱上,那才是好事。”

    苏清道:“太后放心,有今日一举震惊朝堂,太后已然立威。不如从此以后就效仿先前太皇太后垂帘听政,将此变为常例才好。”

    垂帘听政?

    苏幼仪有些惊讶,“你是说让我和皇上一样日日上朝?”

    “是啊。”

    苏清道:“错过了这一次,以后若想提出必然有大臣反对,这次是最好的时机,太后以为如何?”

    苏幼仪摆摆手,“不不,不管他们反不反对,是我自己不愿意。”

    “太后为何不愿意?”

    苏幼仪道:“前朝之事我只是帮衬皇上管一管,并不想越俎代庖,等再过两年皇上大了,可以独当一面了,就可以让他独自理政。再说了,皇上是少年人,又不像太.祖是八岁登基需要太皇太后垂帘听政。”

    “八岁的孩子懂什么?自然一切由太皇太后决断。可当今皇上不同,他是做过监国太子的,又天性聪颖,这一点我放心。”

    苏清微微蹙起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当然知道元治的才干足以让人放心,可苏幼仪难道不想些别的,只在乎朝政安不安顺么?

    他看了苏志明一眼。

    苏志明隐约察觉到了他的意思,目光闪避了一下,没有接他的话。

    苏清想了想,只好自己道:“太后难道不想将朝政大权握在手中,只甘心在后宫盘桓吗?”

    在他看来,苏幼仪是个有大才的人,在后宫委实委屈了。

    苏幼仪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

    正要开口回答时,忽听到春花进来禀告,“太后,玳太妃脱簪待罪跪于宫门外,说是有负圣恩,特来请罪。”

    “请罪?”

    苏幼仪笑了笑,“她请的什么罪?”

    春花道:“想是因为前朝威远侯之事。”

    “威远侯之事轮不到她请罪。”

    苏幼仪淡淡道:“想来她是怕威远侯被治罪连累她,才会到坤宁宫外来。不过为什么不去乾清宫呢?”

    春花看了看两位外臣,“正是从乾清宫来的。据说原是跪在乾清宫外向皇上请罪的,不知怎么的,忽然又到咱们坤宁宫外来了。”

    苏志明见状起了身,“太后,既然你有后宫事务要处置,我和苏大人就先行出宫吧?”

    苏清还不想走。

    苏幼仪却很快道:“好,多福,送二位大人出去。”

    苏清只好起身告辞,二人走到坤宁宫外,看到玳妃一身素服,头上半点簪环都没有,不施脂粉的样子看起来很是憔悴。

    前几日他们才在乾清宫外遇见过玳妃,没想到今日又遇见了。

    同样是他们几个人,不同的是,玳妃比上次更加狼狈了。

    见苏清和苏志明出来,她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并没有说话,低着头跪得委屈。

    苏志明觉得尴尬,玳妃这个模样,料想是不想见人的。

    他想悄悄走掉,不想苏清主动和玳妃打起招呼来了,“玳太妃,真巧,又遇见了。”

    苏志明:“……”

    他只好站住脚步,朝玳妃行礼,“见过玳太妃。”

    玳妃抬起眼睛,看到苏清面带得意之色,有些鄙夷,原来什么忠臣清官,也会露出这种小人的神情。

    不过是因为她前几日在乾清宫外说了他几句不好听的话罢了。

    “苏大人。”

    她随口应了一声,并不打算多话。

    苏清道:“玳太妃每次相见都在宫门外,不是在乾清宫门外,就是在坤宁宫门外。不知你跪在这里做什么呢?”

    “你看不见么?”

    玳妃声音冷冷的,“脱簪待罪,你从未见过么?”

    “本官的确从未见过。”

    苏清笑了笑,“多谢玳太妃今日让我开眼了,既然如此,我倒有句话要劝说玳太妃,不值当讲不当讲。”

    玳妃有些疑心,想着局面再糟糕不过如此了,便道:“什么话?”

    苏志明看向苏清,心中疑惑。

    苏清笑着,微微弯下.身,“玳太妃一直以威远侯千金自居,在宫中霸道多年。可曾想过限制你的正是你引以为傲的身份,小家小户出身的婉嫔和许贵人,都比你这个太妃有颜面,你就没想过是为什么吗?”

    “先帝不喜欢世家大族女子,太后也不是世家大族出身。你以为皇上是江皇后所出,就代表他会喜欢世家大族之人吗?”

    “他可是自小由先帝和太后教养大的,一点一滴都是融入骨髓的思想,根本改不掉。玳太妃,你自矜身份,实则自误,不觉得可笑吗?”

    玳妃抬起头来,恨恨地盯着他。

    而苏清已然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他掸了掸官服的衣角,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

    姿态格外骄傲。

    苏志明皱着眉头,无奈地朝玳妃匆匆一礼,而后尽快跟上了苏清的脚步。

第五百三十一章 开采地下水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不少大臣纷纷上书,提出了一些对西北干旱的解决办法。

    有提议种树的,有提议调水的,还有提议打井的。

    苏幼仪和元治两个坐了一日,一封封的折子看过去,看到有些启发的就给对方看看,边看边讨论。

    “这个不成。现在正是干旱的时候,种树岂不是要废更多水?百姓们喝的水还不够,经不起种树了。”

    元治把一封折子放到一边,苏幼仪看了一眼,“听闻西北有些树种是不需要灌溉水的,比如沙棘沙柳之类的。不但不需要灌溉,还能巩固水源。”

    “真的吗?”

    “我也不太确定。”

    苏幼仪把那封折子放到存疑的那一堆里,“让小纪子去翰林院问一问,要是我没记错,宁可多花些银子采买沙柳树种,皇上觉得呢?”

    “这个可以。”

    苏幼仪挑出了一封折子,“这个有些意思。说是从昆仑引雪而下,哈哈哈。”

    她看了一眼,是个翰林院的老学究写的。

    元治有些尴尬,“这位老大人是该告老还乡了,只怕他连西北是什么样子都没见过,那雪山常年冰封,岂是想引就引的?”

    苏幼仪摇摇头,把那封折子放到了一旁。

    两人原本是面对面坐在榻上看的,不知怎么的,过了一会儿春花进去倒茶,却发现苏幼仪整个人歪在榻上,而元治坐到了地上。

    两人都是一脸崩溃。

    “太后,皇上。”

    春花忙把茶放下,“皇上怎么坐地上了?快起来吧。”

    “元治,你看!”

    苏幼仪忽然看到一封折子,眼前一亮,一时忘情叫了他的名字,“这个写的有意思,你瞧瞧!”

    元治听见有意思三个字,以为又是什么从昆仑引雪之类的搞笑话,仔细一看,才发现这封折子是新科状元张之洞写的。

    上头提到挖掘地下水,还提到了一些地下水的分布规律,元治不禁道:“母后觉得他这话有道理吗?”

    苏幼仪道:“为西北干旱的事,我特意查了一些古书,关于地下水的事倒是略知一二。我觉得他这个法子能行得通,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西北干旱,就算找得到地下水,估计数量也不是很多。皇上想想,如今把地下水都开采了,百年千年之后怎么办?”

    元治一愣,他很快笑道:“不怕。先解决了眼前的麻烦,咱们一面开采地下水,一面种树改善干旱环境,等到百年之后,地下水使用的量,或许还没咱们种树制造的水汽多呢!”

    这样想想也有道理。

    苏幼仪长舒了一口气,抬起头来,才发觉脖子酸得厉害。

    她慢慢扶着春花的手站起来,动了动脖子,“看了一下午,总算看出了些有用的东西。皇上尽快召内阁和众臣商议此事吧,若能行得通,就让这个张之洞带着专业的人手尽快赶赴西北去。”

    元治也站了起来,看他头也不疼脖子也不酸,苏幼仪暗暗羡慕他年轻恢复力好。

    元治道:“只是就算行得通,让张之洞去开采水源是一回事,派人带着十万两银子去赈灾又是一回事。母后对先前那些人选不满意,不知道该派何人去才好?”

    苏幼仪对这个人选早就有了主意。

    “皇上觉得,苏志明如何?”

    ……

    前朝众臣整整讨论了两日,翻阅无数古籍游记,最后才定下了张之洞这一计策。

    因为效果尚不知如何,元治命张之洞为钦差,率领一干相关的官吏赶赴西北,争取找出更多地下水源。

    另一方面,他任命苏志明为赈灾钦差,以十万两银为限,赶赴西北赈济灾民。

    苏志明和张之洞再次同行。

    朝中有人议论苏志明是太后选出的人选,这分明是太后偏心自家的人,利用赈灾的机会提拔苏志明。

    苏幼仪闻得消息,霸气回应,“若任何人能做到像苏志明一样一分不贪,哀家就连你一道提拔。若苏志明做不到哀家所言的一分不贪,那哀家就再也不理朝政,以此谢罪如何?”

    有她这样的回应,朝中没有人再对苏志明的钦差身份有所不满。

    苏志明自然小心翼翼,连苏衡都听见了朝中的动静,对他千叮咛万嘱咐,“咱们不缺那些银子,有太后照拂,京中谁人敢怠慢我们父子?你可千万别被那些银子打乱了心思,做出对不起太后的事,知道了吗?”

    “孩儿当然知道,孩儿不敢。只是手底下的官吏孩儿却不敢保证,还要想个办法约束他们,免得他们坏了孩儿的名声。”

    苏志明忧心忡忡。

    他不是第一次办这样的差事,早就有了经验。

    作为主官的发下命令,底下的人如何执行他却看不见,但凡下面的人稍稍动点心思,朝中之人就可能把贪污这个罪名盖在他的头上。

    他对那些银子没兴趣,却架不住别人对银子的兴趣。

    万一被有心人抓住把柄,他自己倒无妨,苏幼仪为了保他放下的豪言壮语,要是被人拿来做文章就糟糕了……

    这可是大事。

    苏志明不敢马虎,连夜去找了张之洞商议,又找了苏清。

    张之洞和他是好友,两人入朝之后常常一起当差,此次也是如此,自然偏向他。

    可一向能给苏志明出主意的苏清,这次却有些懒怠,不知道为什么。

    苏志明起初还没想明白,直到次日听闻苏清单独去了坤宁宫拜见苏幼仪,才隐约意识到什么。

    或许苏清并不希望他接这次的差事。

    他顾不得这许多,两日后便是出发的日子,他还要召集随行的官吏开个会,正告他们不得肆意妄为。

    苏幼仪在坤宁宫,听见苏清求见,有些惊讶,“是带着志明一起来的吗?”

    “不是,太后。”

    多福道:“是老苏大人自己一个人来的,而且看起来有些忧心的模样,好像出了什么大事。太后要请他进来吗?”

    苏幼仪略迟疑了片刻,“请他进来吧。”

    苏清平素一向是带着苏志明来的,这次特意避开了他,一定有什么问题。

第五百三十二章 水至清则无鱼

    苏清一路不语地走进来,连引路的多福都不敢说话。

    以苏清和苏幼仪的关系,苏幼仪称他一声伯父,从前他来,宫人们自然当他是自家长辈似的,聊聊家常。

    可今日见他面色不好,多福自然不敢。

    想想从前苏清每次来都会客客气气地和多福、多禄他们几个打招呼,大家都夸他亲切随和……

    多福暗暗地想,老苏大人变了不少。

    进得殿中,苏幼仪在上首榻上端坐,见他进来笑道:“苏伯父,快坐。”

    苏清还没来得及行礼,听见她这样说也没见外,直接在侧面的一溜玫瑰椅的第一把坐了。

    苏幼仪目光明灭了一瞬。

    以前苏清是不会这样的,总要把礼行全了才肯坐,说是君臣之礼不可废。

    苏幼仪心里警惕起来,面上却露出笑意,“春花,去把两个小皇子抱来给苏伯父看看,他们俩前几日还念叨着伯父说要给他们带的小玩具呢。”

    苏清原想拒绝,听见最后一句才没有开口,反而有些尴尬,“看我这记性,年纪大了忘性也大。上回是和六皇子、七皇子说要给他们带市井上的木雕小玩具的,已命人买了,却混忘了带进宫。”

    些许小事,苏幼仪本不该在意,她却道:“那伯父和他们两个小的说吧,免得伯父走了,他们又在我耳边叽叽咕咕,我可受不了。”

    苏清只好点头。

    不一会儿奶娘带着两个小皇子进来,两人见苏清在,给他请安后过去扑在他怀里。

    苏清一手搂着一个,先前严肃的脸也忍不住露出了笑意,“好孩子,又长高了些。”

    两个小皇子果然问起了玩具的事,“您上回说给我们带的玩具在哪儿呢?”

    苏清忙道:“我今日进宫匆忙,混忘了,还在府里。下次进宫一定记得给你们带来,好不好?”

    两个小皇子有些不乐意,在苏清的安慰之下,很快就不在意了,“那您下次记得了!”

    苏幼仪冷眼瞧着,忽然感慨了一句,“要是婉妹妹还在,如今她的孩子定比他们两个还要大,也能在伯父膝下陈欢了。”

    提到婉嫔,苏清一愣,面上浮现出哀伤来。

    苏幼仪默然不语,只摆了摆手,示意奶娘把两个小皇子抱回去。

    两个小皇子觉得气氛一下子沉寂下来,正不解,就被奶娘往回抱,不禁东看西看,想看出发生了什么事。

    可惜还没等他们看出来,人已经被抱出殿了。

    苏幼仪叹了一口气,“苏伯父也别伤感了,原是我多言,好端端的提起婉妹妹做什么?”

    “不碍事。”

    苏清沉声道:“她虽是我的女儿,可在宫里的时候和太后最要好,你们二人亲如姐妹。如今还有谁能和我谈谈她?只有太后了。”

    苏幼仪道:“是啊。若非婉妹妹,咱们两家当初也不会顺利连宗。在我心里始终把苏伯父当成自家叔伯敬重,就算婉妹妹去了,这份情谊也不会改变。”

    苏清点点头,隐约从苏幼仪的话中听到了某种暗示。

    苏幼仪目光定定地看着他。

    不论今日苏清来有什么话要说,她都希望表明自己的态度让他知道,两家情谊不变。

    不管她是太后还是什么,苏清始终是她敬重的长辈。

    沉默了一会儿,苏幼仪原以为苏清不会再开口,没想到他忽然抬起头,“其实老臣今日来,是有件事要和太后商量。”

    苏幼仪顿了顿。

    他还是开口了。

    “你说罢。”

    苏清道:“老臣以为,此番西北干旱太后派苏志明为钦差前去赈灾,是否有些不妥?”

    这话和苏幼仪猜想的一样。

    她心中叹了一口气。

    如果苏清带着苏志明来说这番话,她必定不会胡思乱想,可苏清背着苏志明独自前来,这份心肠让苏幼仪心里不好受。

    这意味着,隔膜已经产生了。

    她尽力让自己不往坏处想,“有何不妥?”

    苏清思考了片刻,“志明到底年轻,从前先帝在时派他下江南,那时他是新科探花,先帝派了他和张之洞,有些考量的意思。可此番西北赈灾事关重大,太后派他前去,朝中之人难免猜疑太后偏私。”

    “太后为了平定朝中的议论,又言明志明绝不会贪污。若太后事先和老臣商量过,老臣绝不同意您如此说法。”

    苏幼仪蹙起眉头,“为何?”

    苏清叹气,“太后,水至清则无鱼,这个说法您难道不知道吗?虽然朝中贪腐不是好事,可不能一下子杀个干净。先前您定下十万两赈灾银子为何那么多大臣反对?无非是人人身上都有点贪腐的污点,或多或少,约定俗成在朝廷每一项支出中分一杯羹。”

    “太后直接宣称志明一分不贪,这个帽子扣在他头上,反而是个负担。别的大臣会嫌他不合群,他手底下的人也会嫌在他手下分不到好处,所以老臣以为,派他前去不妥。”

    苏清在朝中多年,苏幼仪相信他所言不虚。

    这一点她也早就清楚。

    她可以接受任何人对她提出这个质疑,唯独苏清她没想到,最后在她面前提出这个质疑的人会是苏清。

    她不禁反问,“苏伯父说人人身上都有点贪腐的污点。或多或少?那您呢?您有没有?”

    苏清被她问住了,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苏幼仪从他的表情已经明白了一切。

    水至清则无鱼,能说出这样的话的人,怎么可能清?

    苏清从一个小小的地方县令走到如今的朝廷重臣,他早已不是当年的清流了,只是还保留着清官之名而已。

    苏幼仪忽然发现,她也是个丈八的灯台,照得见别人照不见自己,只看得到朝中大臣,却看不到和自己最为亲近的大臣。

    “我……”

    “您别说了。”

    苏幼仪不想继续谈这个问题。

    哪怕是自家长辈,谈这个话题都太过闵感,何况两人原本没有血脉关系呢?

    她抬起头来,看向苏清,“那依您的意思,您觉得不派志明去,派谁去为好?”

第五百三十三章 不欢而散

    苏清接下来的话让她更加惊讶。

    他沉吟片刻,“老臣毛遂自荐,不知太后觉得如何?”

    “您?”

    苏幼仪一愣,这才明白苏清为何极力反对苏志明前去,原来他存的是这份心思。

    看来是她和元治对西北干旱之事太过看重,以至于各方对这个钦差之位都蠢蠢欲动,意图借此立功授勋。

    连苏清也不例外。

    她思忖了片刻,“西北干旱,眼看就到夏季了,炎热非常。您一把年纪,身子骨也不是很强硬,何必要淌这趟浑水?”

    苏清从座中起身,“老臣年纪虽大,还没到不能走动的地步。西北赈灾这样大的事,交给志明这样的年轻人,才叫人不放心。”

    苏幼仪摇了摇头。

    “志明虽年轻,行事却稳妥,我信得过他。”

    “老臣前面和太后说的话,太后就丝毫不考虑,丝毫不担心影响他将来在朝中的仕途么?”

    苏清有些急切的模样。

    苏幼仪笑了笑,“是啊。他年纪轻轻,得了这么重的差事,万一干好了就是大功,自然树大招风,引人嫉恨。”

    苏清沉默不语。

    苏幼仪却信心十足,“就算引人嫉恨又如何?有哀家在朝中坐镇,谁敢对他有构陷之心?哀家绝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

    一场谈话不欢而散。

    苏清离开坤宁宫的时候,脸色比进来时还要难看。

    出了宫门,苏府华丽的马车停在宫门外,下人见他出来,忙把马车赶上去。

    “老爷,今日去了好久啊。”

    苏清面色阴郁,“是啊,做了半日无用功。”

    见他神色不好,下人不敢多言,扶他上了马车,“老爷,直接回府吗?”

    “直接回府。”

    苏清坐在马车里,用手撑着额头沉思。

    马车缓缓动了起来,朝着苏府的方向而去,没走多远,苏清忽然揭开了车帘,“不,先不回府。”

    “老爷,那您要去哪?”

    苏清叹了口气,“去市集上买些木雕玩具,一会儿你让人送到宫里给六皇子和七皇子。”

    虽然他今日和苏幼仪谈得并不愉快,可苏幼仪是苏幼仪,孩子是孩子。

    他看到那两个孩子,就忍不住想到如果自己的女儿还在世,外孙也有这么大了。

    马车调转方向朝市集而去。

    ……

    苏清离开之后,苏幼仪命人将苏志明请进宫。

    苏志明正想递帖子进宫拜见,便听说宫里派来了人,出去一看才发现是苏幼仪身边的多福。

    “多福公公,您怎么亲自来了?”

    “小苏大人。”

    多福行了个礼,“太后请您立刻进宫,有要事商议,马车就在门外候着呢!”

    “我正想进宫拜见太后!”

    说罢匆匆跟着多福出了门。

    坤宁宫中,苏幼仪盘腿坐在榻上,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春花见她和苏清谈话之后就这样,还立刻命多福去请了苏志明,料定发生了什么事。

    可她不说,春花也不敢问,只站在坤宁宫门外看苏志明什么时候来。

    苏志明很快到了。

    “小苏大人,您总算来了。”

    见他到来,春花忙迎他进去,“太后等您多时了。”

    苏志明边走边问,“太后今日怎么了?”

    春花叹了一口气,“有些不好,大约是老苏大人进宫见过太后的原因。也不知他们说了什么,老苏大人走了之后,太后就有些闷闷的。”

    “连你也不知道吗?”

    春花摇头,“他们谈话的时候奴婢不在近旁,殿中只有他们两个人。”

    苏志明点头,忙朝殿中快步走去。

    见他进来,苏幼仪抬起头来,目光一对,苏志明仿佛就猜到了些什么。

    “微臣请太后安。”

    苏幼仪懒洋洋地把手一摆,“坐吧。”

    春花端上茶水,侍立一旁。

    苏幼仪道:“你来得倒快,如何?远赴西北,行装都收拾好没有?”

    “父亲在家命人替我打点,我如今哪还有心思管行装?”

    苏志明有些着急的样子,“我原本就打算进宫来见太后,出门前正好多福公公来了,碰到了一起。太后可是要与我说苏伯父的事?”

    “你知道了?”

    “知道了。苏伯父不带我一起来坤宁宫,一定是有什么不能让我听的事。”

    如今他们在朝中关系紧密,不管是朝政之事还是家事,都没有瞒着他的道理。加上苏清对他去西北赈灾一事避而不谈,苏志明自然猜到是和此事有关。

    苏幼仪便把苏清的话同他说了一遍。

    苏志明一听便叹气,“如果苏伯父当着我的面说这些话,我反而要感激他一片好意。可他背着我说这些,竟叫我不得不怀疑……”

    “怀疑他有私心,不过是想独占这份差事,是不是?”

    苏志明不敢说话,他是晚辈,直言长辈的错处对他而言是无礼之举。

    这话苏幼仪说得,他说不得。

    可他心里确实是这样想的。

    苏幼仪道:“这几年他连连高升,深受先帝信赖,如今新君登基借着我这个掌政太后的风,更加直上青云。再不是从前清流贫官苏清了……”

    苏志明犹豫了片刻,将自己心中的话说了出来。

    “其实有些话,之前我就想说,却说不出口。今日既然说到此处,我也顾不得了,只好同太后说出来。”

    “什么?”

    苏志明道:“太后可还记得,先前玳太妃在乾清宫被皇上赶出来么?那次我和苏伯父正好要去见皇上,玳太妃因为不忿嘲讽了我们几句。我原以为苏伯父会忍让,毕竟她是太妃,没想到苏伯父词色锋利地反嘲讽了玳太妃,让她气得跳脚。”

    “还有这样的事?”

    苏志明咬了咬唇,“那时我以为只是苏伯父真性情,可第二次在坤宁宫外,玳太妃脱簪待罪,苏伯父说的话就更加过分了。”

    苏幼仪道:“他说了什么?”

    苏志明模仿着苏清当时的口气,“玳太妃一直以威远侯千金自居,在宫中霸道多年。可曾想过限制你的正是你引以为傲的身份,小家小户出身的婉嫔和许贵人,都比你这个太妃有颜面,你就没想过是为什么吗?”

第五百三十四章 降爵三级

    苏幼仪大惊,“这些事为何从没有人禀告我?”

    春花站在一旁听着,听到此处才站出来,低头请罪,“太后莫生气,想来多福他们觉得不是大事,所以才没有禀告吧?”

    苏志明也替宫人们说话,“太后,这事怪不得他们。两家连宗,太后待苏伯父一向礼重,坤宁宫之人自然也当他是自己人,不会一言一行事无巨细禀告太后。”

    “若非我亲自在场,我也想象不到,原来苏伯父心中对于世家大族之人一直有所怨恨。想来他当初清贫起家,如今终于在朝中谋得权重之位,忍不住想出一口气吧。”

    苏志明这样说着,自己的眉头却是紧紧蹙起的。

    他总觉得这样的苏清和他当初刚刚来到京城时认识的苏清已经不一样了,那个时候苏清何其谦和有礼,面对苏衡的挑衅也从来没有红过脸。

    想想他面上谦和心底却鄙夷着苏衡依靠苏幼仪的关系作威作福,苏志明便觉得一阵胆寒。

    苏幼仪叹了一口气,朝春花道:“不杆你们的事,你去告诉多福他们,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必须报于我知道。”

    “是。”

    春花领命退出了大殿,苏幼仪道:“我已然拒绝了他的提议,想来也无事了。今后我会多关注他在朝中的一举一动,希望他不要走歪了路。当初婉妹妹几乎可以说是因为我而死的,我要替她保护好她的父亲。”

    苏志明艰难地点点头,“若太后能劝劝他放弃这些念头,自然是好事。说到底他如今在朝中举足轻重,又何必要贪这些小利呢?”

    念及此处,苏幼仪正色道:“这桩差事可不是小利。我信任你,所以把此事交给你来办,你一定会办好的,是不是?”

    苏志明从座中起身,端端正正地拱手行礼,“太后将自己的声名都压在微臣身上,微臣如何敢不尽心?虽然苏伯父未曾给我提议,可这一路和张兄同行,互相探讨切磋,小心一些应该无事。”

    苏幼仪点点头,张之洞这个人选是她亲自给苏志明挑的助力,她相信自己的眼光。

    她也相信苏志明。

    “此去天高路远,一定要小心些。朝中之事你就不必担心了,有我在,不会出乱子。”

    有苏幼仪这句话,苏志明自然没什么不放心的。

    ……

    两日后,苏志明和张之洞一行离京,西北干旱之事暂时告一段落。

    “皇上。”

    乾清宫中,小纪子从殿外进来,“大理寺卿来了,说是威远侯江肃一案有结果了。”

    元治从奏折中抬起头来,面色有些讶异。

    他不自觉想到前两日玳妃处传来的消息,说是玳妃因为忧心威远侯的处境,竟至于食欲不振饿晕了。

    他当然不信玳妃这样的人会真的把自己饿出个好歹,只是江肃这件事最后如何处置,还是个棘手的问题。

    他摆摆手,“让他直接去坤宁宫吧,朕也去,听听母后的意思。”

    小纪子忙道:“是,奴才这就去告诉他。”

    元治到坤宁宫的时候,大理寺卿已经到了,苏幼仪也已然知道了他的来意。

    见到元治进来,大理寺卿起身请安,“臣请皇上安。”

    “免礼,直接说吧。”

    元治风风火火地在苏幼仪身旁坐下。

    大理寺卿道:“据微臣所查,威远侯江肃确有在吏部结党营私的迹象,关于他收受贿赂之事也得到了实证。这是威远侯的口供,铁证如山,他已然供认不讳。如今请太后和皇上裁决,该如何处置?”

    苏幼仪看元治,元治看苏幼仪。

    按照苏幼仪的意思,江肃毕竟是元治的亲舅舅,让他自己处置比较好,以免因此伤了他们母子的情分。

    可按照元治的意思,正因为江肃是他的舅舅,他反而怕自己处置不好坏了事。

    若是处置轻了,朝臣们难免议论,他这个皇上的威严就不复存在了。

    若是处置重了,又伤了亲戚的情分……

    还是让苏幼仪处置更为妥当。

    “此事还是听母后的,母后以为该如何处置?”

    好吧,烂摊子还是交给苏幼仪了。

    她心中轻叹一声,心道这个坏人非得她来做不可了。

    她反问大理寺卿,“按照律法和旧例,江肃此举该如何处置,你且说来听听。”

    大理寺卿吓坏了,这不会是打算把烂摊子交给他吧?

    他才不背这个锅。

    他支支吾吾地敷衍道:“太后,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像威远侯江肃这样身份贵重之人,此案如何处置,自然凭太后和皇上圣心独断,微臣如何敢说?”

    “胡说。”

    苏幼仪冷冷瞥他一眼,“哀家让你依照律法和旧例来说如何处置,你就这样搪塞哀家和皇上么?难道你在大理寺卿这个位置上这么多年,连律法都说不清楚,连旧例都记不得几个?那你这个大理寺卿还是别当了,换个人吧!”

    那大理寺卿被吓坏了,连忙拱手行礼,“微臣该死,是微臣没听清楚太后的话,还请太后恕罪!”

    元治赞许又崇敬地看了苏幼仪一眼。

    她真厉害。

    要是今日没有她在,只有他一个人的话,恐怕就被这个大理寺卿蒙混过去了。

    被苏幼仪一吓,大理寺卿不敢再使心眼,老老实实地提出了律法和旧例的处置,“……先帝朝时的慎郡王,也曾因为贪污被先帝治罪,当时被贬为贝勒,还罚了一年的俸禄,此后多年不得重用。”

    “钛祖时的敖大人亦是结党营私,他在最后被钛祖诛杀之前,曾被连降三级。还有年大人,直接被罚了做看守城门的守军……”

    苏幼仪听过后心中暗暗有数,便朝元治道:“既然如此,就按照先例取其中庸吧,降爵三级为虎威将军,罚俸一年,皇上看如何?”

    这个决断既不算轻,也不算太重。

    元治点头,“母后的决定很好,既如此就下发旨意。让威……让他在府中思过三个月,这三个月不必上朝了。”

    大理寺卿连忙应是。

第五百三十五章 晋封太妃

    江肃被发落之后,朝中无一大臣为其求情。

    只有玳妃更加“食欲不振”了,燕妃每次到坤宁宫都要把这个当笑话说一通。

    “我听她身边的宫女说啊,她每日照吃照睡,一旦有人来了就假装吃不下。还故意把脸涂得煞白假装饿得苍白,她如今也学聪明了,这是装可怜博同情呢!”

    燕妃哈哈大笑,苏幼仪道:“这倒奇了,她身边的宫女怎么会告诉你这些?”

    “我知道我知道!”

    纯嫔正在吃点心,听到这里连忙举手,“先帝曾经罚过她身边的宫人,说她们不能劝阻主子。再到新君登基,眼看玳妃没有体面,她身边的宫人心思也活泛了。如今她身边哪还有忠心她的人?只盼着不被她连累就是了。”

    “是啊是啊。”

    燕妃笑道:“人人都说成了太妃之后就等着享清福了,谁知道她反而越活越回去了。想想真可笑,只怕到死身边也没个忠心的人能说话。”

    死?

    苏幼仪摇头,“她还那么年轻,真要这样熬到死,可还有几十年的煎熬。对了,你们见绿嫔最近怎么样?”

    “瞧着不好。”

    燕妃摇摇头,“前几日感染风寒病倒了,这几日都不出门了。我昨儿派人去问了问,似乎颇为严重。”

    苏幼仪叹了一口气,“我也派人去问过,林太医亲自给绿嫔诊的脉,说是心病还要心药医。”

    “心病?”

    纯嫔不解,“什么心病啊,我怎么不知道?”

    苏幼仪和燕妃对视一眼,彼此了然。

    绿嫔的心病还能是什么?

    先帝驾崩了,她的心和魂也跟着先帝去了,留下来的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

    苏幼仪和燕妃都有些感慨。

    先帝生前在后宫之事素来不留心,更谈不上恩宠,唯独对一个苏幼仪例外,所以后宫对于先帝的感情自然也淡薄。

    唯独绿嫔不同。

    她从未得到先帝什么恩宠,却一直初心不改。

    这怎能不令人唏嘘?

    纯嫔傻傻地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又拈了一块点心慢慢吃着。

    ……

    春咣将尽,御花园里花瓣落了一地。

    原本这些落下的花瓣都要被清扫掉的,如今因为苏幼仪说要“化作春泥更护花”,不许人把花瓣扫掉,故而满地落红。

    看起来有些伤感,又别具美感。

    春花、春景陪着苏幼仪在御花园里走,心里暗暗纳闷,之前春咣正盛的时候苏幼仪少来,如今花都谢了,她反而想来走走。

    这份心肠她们捉摸不透。

    谁知忽见前方一道耀眼的明黄晃过,原来是元治来了。

    “太后,好像是皇上来了。”

    苏幼仪停住脚步,朝春花指的方向看去,元治原本低头垂首,在小纪子的提醒下才发现了苏幼仪。

    他过来请安,“母后怎么在这里?”

    “春咣将尽,过来看看。”

    苏幼仪道:“你也来赏残红吗?”

    元治没有这样的心肠,小纪子忙道:“回太后,皇上是路过。方才才去寿康宫看了绿太嫔,绿太嫔不太好。”

    元治叹了一口气,“雍王叔今日进宫请安,说是绿太嫔病了想去探望。朕想着绿太嫔毕竟是长辈,就和他一道去了。没想到绿太嫔病得颇为严重,母后知道吗?”

    苏幼仪点头,“知道。绿太嫔是心病,她一心思念你父皇,这才积郁成疾。我也遣人送了好药材去,却怎么都不见效。”

    两人边说,边走到一旁的凉亭里坐下说话。

    元治道:“雍王叔今日进宫看过之后,忧心忡忡。我想着不如给绿太嫔一些恩赏,宽宽她的心,或许对她的病情有益。说到底这是后宫的事,还得母后拿主意。”

    “恩赏?皇上的意思是晋封吗?”

    苏幼仪心里想着,这恐怕不是绿嫔真正想要的,也宽慰不了她的心。

    可绿嫔想要的回不来了,能够晋封终归是好事,便没有阻止,“皇上的主意很好,绿太嫔一向行事稳重又温柔敦厚,想必为她晋封不会有人有异议。”

    元治思忖了片刻,“我想着,既然晋封,不如连同一应太妃太嫔们都晋封了,也算是个恩典。母后觉得呢?”

    苏幼仪想了想,没说话。

    元治忙道:“只是玳太妃不必再晋封了。一来她行事不当,二来她的位分也足够高了。”

    苏幼仪这才点头,忽又念及已故的婉嫔,又道:“皇上晋封后宫太妃们,也别忘了已故之人。尤其是婉妹妹,她到底是苏清苏大人的女儿。追封已故之人,也是给现实之人脸面。”

    “这个自然不会忘记。”

    苏幼仪想想又道:“大公主也到了快指婚的年纪了,虽然惠妃被打入冷宫不宜晋封,不过也该把供应提一提,也让大公主心安。”

    元治道:“这些母后看着办就是,后宫本来就应该由您做主。既然母后同意,那我就召内阁众臣商议晋封一众太妃太嫔之事了。”

    苏幼仪笑道:“你有这份善待庶母的孝心,朝臣们听了也必定高兴,觉得江山后继有明君。”

    元治有些不好意思,“孩儿还担不起明君这个称号,只不过摸索着,尽自己所能罢了。若没有母后在身后支撑,孩儿必定做不到现在这般。”

    二人感慨了几句,元治忽然道:“对了,前几日听说老苏大人和母后有些龃龉,从坤宁宫出来脸色不好看,是真的吗?”

    苏幼仪倒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件事元治也知道了。

    她念及婉嫔的情谊,下意识为苏清遮掩,“没什么,不过是在政见上有些冲突,一时不愉快罢了。”

    元治信了她的话,以为确实不妨,这才放心下来。

    他好奇道:“原来母后和老苏大人也会有意见不合的时候,还以为聪明人和聪明人总是有共同想法的呢,哈哈。”

    苏幼仪笑不出来,为了不让元治看出破绽,只好勉强笑道:“快去召内阁下旨吧,迟了也不知道绿太嫔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元治不疑有他,起身告辞。

    只剩苏幼仪看着御花园满地落红,微微忡愣出神。

第五百三十六章 穷地养富官

    苏志明和张之洞一行,浩浩荡荡朝西北出发。

    路程已经走了大半。

    到了祁城境内已然能看出干旱的踪迹,百姓面容枯槁,田地禾苗枯黄。

    苏志明心生忧虑。

    时近黄昏,前头探路的人回来禀道:“二位大人,前方就是祁城驿馆,天色将晚,二位大人先到前头歇息吧。”

    苏志明和张之洞商量,“张兄先去吧,我想去路上转一转,打听打听百姓们的处境。”

    苏志明要赈灾,了解百姓民生是有必要的。

    按说张之洞的任务不过是找寻地下水,这里还没到位置,他可以清闲着。可既然一道来了,他还是决定陪苏志明一同前去,“让大队伍到驿馆安顿吧,我陪苏兄一道去。”

    两人骑了马,各自只带了两个随扈就到了村庄中。

    村民见他们骑在高头大马上,又衣着华丽光鲜,便知不是本地人,皆好奇地对他们指指点点。

    苏志明早有准备,从马上翻身而下,让随扈把从京城带来的糕点拿出来,“老人家,您好啊。我们是从京城来的,在这里歇歇脚。您尝尝我们从京城带来的点心吧!”

    随扈把包袱里的油纸一打开,漂亮的点心很快吸引了百姓的目光。

    那几个在村头聊天的村民都拈了点心来吃。

    这么光鲜的人,这么好看的点心,总不可能有毒吧?

    不吃白不吃。

    苏志明把袍子一掀,学着他们的样子蹲在土坡上,把张之洞看得吓了一跳。

    而后他会意过来,也学着苏志明的样子蹲在村民身边,和他们攀谈。

    苏志明自己也拈了一块点心吃,“老人家,咱们这个村叫什么村?”

    “叫刘家村,我们这些人都是姓刘的。”

    老人家一边吃点心一边说话,声音含糊,苏志明听了好几遍才听出来,他说的是“牛家村”。

    那老人看他一眼,“您是京城来的官人吧?”

    苏志明道:“不是什么官人,不过是和兄弟出来做点小本买卖的。老人家,听说这里干旱严重,是真的吗?”

    提到干旱,周围的村民都看了过来。

    那老人指了指村后的大片土地,“喏,你自己看。禾苗都没水喝要干死了,眼看今年就要绝收了。如今是春天还有去年的余粮吃,要是到秋天,那就难说了……”

    另一个年轻些的汉子道:“几位官人要做生意,就别再往西走了。我们这里的城镇上还能做做生意,听说再往西走,那叫一个干旱啊,都旱死了人。那边哪有人还肯花钱买你们的东西?”

    说着朝苏志明他们的马上看了看,“几位官人是做什么生意的?”

    苏志明一愣,张之洞立刻道:“哦,我们不是来卖东西的,只是来瞧一瞧。若是光景好就立刻让家里送货来,若是光景不好我们就打道回府,去别处卖去。”

    “原来是这样。”

    那些村民吃了他们的糕点,都热情地为他们着想,“几位官人还是回去吧,今年的旱灾只怕更加严重,卖什么都不好使。除非你们卖水卖粮食,卖水是不可能了,卖粮食,山高路远的也难运送。你们说呢?”

    这话听得苏志明唏嘘不已。

    民间商贾自然不会千里迢迢运粮食到这里来卖,江南的粮食调到西北,一向是朝廷的大工程。

    也只有朝廷有这个人力物力,若是普通商贾,便是有此心,半路也可能被山匪劫去。

    张之洞道:“听说西北是连年干旱,那往年干旱是如何处置的?”

    “还能如何处置?不过官府发些许银子和粮食呗。”

    提到这个,村民们都很不满,“只是发得太少了,那些殷实点的人家熬一熬还能撑过去,穷苦的人家孩子若多,少不得饿死几个。最穷苦的也有全家全村饿死的。”

    “是啊,就我们牛家村,十年前那场大旱颗粒无收,村里可饿死了不少人呢。”

    苏志明暗暗叹了一口气,“朝廷赈灾,不管怎么说要具体落实到每一户百姓。总不能叫人活活饿死,穷的该多发些粮食,富的少发些。”

    “哎呦,您这一听就是京城来的公子。”

    那些村民忽然笑起来,“皇帝老爷哪知道我们谁穷些谁富些?倒是本地的乡绅地堡保知道,可他们这些扒皮的哪管我们死活?”

    “是啊,少不得若实在干旱严重,就勒紧裤腰带看天命了,能活下来就是大幸……”

    一直到月明星稀,苏志明几人才离开牛家村回到驿馆,两人又秉烛夜谈了许久。

    “张兄可发觉了?原以为西北这样年年干旱的地方,应该官民同苦,可现在看来完全相反了。越是因为干旱,朝廷越是拨赈灾银子,那些官员越有利可图。”

    “是啊。”

    张之洞也很感慨,“这正是穷地养富官了,据那些村民所说,别提地方小官,连村子里的乡绅地保之类,都在从中贪污。这股风气必须杀一杀,否则百姓的救命银子都到他们手里去了。”

    苏志明抬头看向他,眼里映着烛光。

    两人同时沉默起来。

    要杀一股形成已久的风气,谈何容易?

    两人从前都生活在较为富庶的地方,对西北这样干旱的地界并没有过多了解,苏志明感到压力倍增。

    他思索了片刻,“自古以来,不见血是改革不动的。今夜我要立刻修书一封命人送回京中,请太后和皇上允准。”

    “允准什么?”

    “允准我若到万不得已之时先斩后奏!”

    张之洞大吃一惊,没想到一向温文尔雅的苏志明竟然起了杀心,令他又惊又怕。

    可旋即想想,他这份杀机正是出于对百姓的爱护,因此愈加佩服,“我想太后和皇上若清楚苏兄的想法,一定也会赞同的。写吧,苏兄。我亲自在此与你磨墨,还可以帮你斟酌词句,你觉得如何?”

    苏志明闻言,知道张之洞这是要和他共同承担此责了,便起身郑重地行了一礼,“多谢张兄相助,此番赈灾若是顺利,我必定不忘张兄此情!”

第五百三十七章 都怪绿嫔

    大举晋封后宫太妃们的举动,自然让燕妃等人欢喜不已。

    连大公主都特意来坤宁宫谢恩,谢她将惠妃在冷宫的待遇提高了许多,让惠妃不用吃苦。

    苏幼仪原本就疼爱大公主,闻言只道:“不必客气,这原是应该的。”

    没想到大公主是非分明,倒教育了她一次,“哪里是应该的?不过是母后好心。当初母妃她构陷您,原本罪无可赦。可您还一次次恩宽让我们母女相见,如今又给她答应的衣食供奉,换做旁人只怕想都不敢想。”

    “何况她原是父皇在世的时候发落的人,按理不该恩宽的,我知道母后是为了我的颜面才如此,我不知该如何感激母后。”

    见她眼中隐隐有泪意,苏幼仪将她揉到怀中,柔声安慰,“好了,都是大姑娘了,别哭了。一家人自然如此,你若要报答,等你以后嫁出去了常回来看看我,就是报答了。”

    大公主忙道:“自然如此。且我要晚些出嫁,宫里只有我一个公主,皇子们到底是男儿,不够体贴。女儿自然要陪着母后,做您的贴心小棉袄!”

    ……

    后宫与前朝,息息相关。

    此番大举晋封后宫的太妃们,于前朝的外戚而言自然也是喜事。

    婉嫔被追封为太妃,苏清心知这是苏幼仪和婉嫔要好,只怕也有向他示好的意思,担心上次的争执影响他们之间的情分。

    苏清领了这个情,隔日便上了谢恩的折子。

    苏幼仪见了折子便放心了,那点小小的争执,看来并没有影响他们的情谊。

    满宫里只有玳妃没有晋封,她气得不得了,也知道是因为江肃犯事的关系连累了她,便命人送信回府好一通抱怨。

    江肃在府中无所事事又不能上朝,正值烦闷,看了玳妃的书信后直接气得吐了血,卧病在床。

    玳妃听说这件事又后悔自己的举动。

    “我也不是成心的,谁知道父亲会气成这样?说到底太后和皇上不待见我,我又不能去他们面前抱怨,可不就只能把气出在自家人身上了么?”

    她的宫女们只是默默听着,不发一言。

    玳妃就作好了,迟早把她自己作死,那她们这些宫女也好出去分给新的主子,比在玳妃身边更体面。

    玳妃心情不畅快,想着找个地方派遣闷气,忽然想到了病中的绿嫔。

    “对了,那个绿嫔病得怎么样了?”

    宫女纠正她,“如今是绿太妃了,和您平级。听说病得很不好呢,据说此番晋封太妃太嫔们就是为了她,结果也没有让她的病情好转。”

    玳妃听到这里就不乐意了,“什么?原来是为了她?我说呢,皇上怎么忽然想到了晋封太妃们,都是这个该死的绿嫔,害我把我父亲气病了。”

    宫女:“……”

    绿太妃真是躺着也中枪。

    玳妃气得一拍桌子站起来,“走,去看看她去。”

    宫女们见她气势汹汹,担心发生什么事,一个上前扶住她,连忙给另一个使眼色。

    另一个宫女会意,忙偷偷溜出去,朝坤宁宫报信去了。

    这边玳妃缓缓去了绿嫔处,绿嫔的宫人都很诧异。

    这二位主子素来没什么交集,玳妃怎么会来?

    玳妃道:“本宫来看绿太妃,她病得怎么样了?”

    说着就要往里闯,宫人忙把她拦住,“太妃且慢,容奴才进去通禀一声您再进去。”

    玳妃没好气,“她如今还听得到么?”

    这话便让宫人们不高兴了,“太妃说什么呢,我们绿太妃只是病了,又不是……怎么会听不到?”

    说着一面命人拦着玳妃,一面进去通报绿嫔。

    绿嫔病恹恹地躺在床上,听说玳妃来看望她,微微一笑,“她怎么会好心来看我?我如今都病成这样了,难道还有什么值得她看的?”

    “正是呢,方才奴才要是不拦着,她还想闯进来,只怕来者不善。如今娘娘也是太妃,和她平起平坐,不怕得罪她,不如就推了别让她进来吧?”

    绿嫔正想点头,想了想又笑了,“罢了,我在病中无聊,让她进来说话就当取乐了。左不过我现在都这样了,还怕她什么来者不善?”

    宫人们再三劝说,架不住绿嫔自己愿意,便把玳妃请了进来。

    玳妃还老大不乐意,“进来通禀费了这么多时间,怎么,绿太妃果然病得不省人事了么?”

    “我还没死,有劳玳妃关心了。”

    绿嫔在宫女的搀扶下从床上坐起来,身后垫着厚厚的鹅羽软垫,身上还盖着羊毛毯子。

    她面色苍白,一看便知道病得不轻。

    玳妃兀自在旁边的玫瑰椅上坐了下来,笑道:“我是特意来恭贺妹妹的,妹妹病重,太后和皇上怜惜给你晋封了太妃之位,这可是意外之喜啊!”

    她在讽刺自己因病才得以晋封。

    绿嫔听得出她的意思,只是笑笑,“那玳妃姐姐也该病一病,最好病得重一些,说不定皇上就直接晋封你为太贵妃了呢。”

    “你!”

    玳妃大惊,没想到一向端庄温柔的绿嫔也有如此牙尖嘴利的时候。

    这句讽刺可真恶毒。

    玳妃气得哼了一声,“你是在嘲笑我没有晋封吗?就算我没有晋封,可我封妃在先高你一等,你可别忘了。”

    “忘不了。”

    绿嫔掩口轻咳了几声,笑道:“先帝在时你就是妃位,我自然忘不了。”

    玳妃脸上的得意还没尽显,只听绿嫔又道:“我记得,当时先帝和太后有些龃龉,先帝是为了气太后才给姐姐你封妃的。说到底还是姐姐你福气好,可惜现在先帝不在了,旁人想效仿也效仿不了。”

    提起先帝,绿嫔面上又是笑容,又是苦涩。

    玳妃却浑然没有注意,而是腾地一下从座中起身,“你胡说,谁说先帝是为了气太后才晋封我为妃的?你凭什么这么说?”

    绿嫔瞧她气急的样子可笑,笑得咳嗽起来。

    宫人们都担心她身子撑不住,唯恐玳妃再度发难,玳妃用手指着绿嫔,正要开口,忽听见宫人通报之声。

第五百三十八章 尚方宝剑

    “太妃,太后派春花姑姑来了。”

    玳妃闻言吓了一跳,几乎下意识就要福身行礼,好一会儿才想到不是太后亲自来了,只是派了春花来。

    她现在算是被苏幼仪整怕了,怎么也不敢再对苏幼仪挑事。

    绿嫔歪在床上,“快请进来吧。”

    春花从殿外走进来,看到玳妃站在地上,脸色古怪。而绿嫔躺在床上,并没有什么着恼之色,反而面色微红。

    她好像还挺高兴的。

    春花一时不解。

    是玳妃身边的宫女跑去坤宁宫禀告苏幼仪,说玳妃想去找绿嫔的事,所以苏幼仪派了春花过来制止玳妃,别让她气着绿嫔。

    毕竟绿嫔如今病重,不过是熬日子,万一被气得提前薨了就糟了。

    原本春花以为过来会面对一场闹剧,没想到眼前情况完全不是如此,她也有些懵了。

    毕竟在苏幼仪身边见过世面,她很快反应过来,满面堆笑,“绿太妃,太后命奴婢来看看您的身子怎么样了,还说您想什么吃的尽管说,御膳房做不出来的就让坤宁宫小厨房做。”

    绿嫔笑着颔首,“有劳姑姑。请替我回禀太后,就说我身子无妨,也不想什么吃的,多谢太后。”

    春花点点头,这才看向玳妃,“玳太妃也来瞧绿太妃吗?”

    玳妃忙道:“啊?是,是啊。听说绿太妃病了,我来瞧瞧她怎么样了,到底是宫中姐妹一场。”

    春花想了想,笑道:“恕奴婢多嘴,玳太妃和绿太妃一向没有什么往来,怎么忽然想起来看绿太妃了?”

    绿嫔听到这里就明白了。

    春花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看来不是巧合,而是苏幼仪知道玳妃过来兴师问罪,特意派春花来护着她的。

    玳妃也猜到了这一点,战战兢兢,“我,我这不是闲着无事么?我可没有做什么对绿太妃不利的事啊,还请太后千万别误会。”

    春花只是笑着看向绿嫔。

    有没有不利,玳妃说了不算,绿嫔说了才算。

    绿嫔笑了笑,朝春花道:“玳太妃说的不错,她只是来看我,并没有什么不利的。姑姑就放心回去复命吧!”

    春花还是有些担心,眼中露出犹豫之色。

    绿嫔见状笑道:“我在病中无趣,正好玳太妃是个有趣之人,她来看望我,我求之不得呢。”

    有趣之人?

    玳妃听着觉得这不像好话。

    绿嫔莫不是在骂她蠢,还是骂她可笑?

    嗯,一定是骂她可笑。

    春花也听出绿嫔的意思了,忍不住偷笑,“既然如此,奴婢就放心了。那二位太妃慢慢聊,奴婢先回去向太后复命了。”

    春花走了之后,玳妃也不敢再动肝火,唯恐被苏幼仪知道,只好灰溜溜地离开了。

    倒让绿嫔觉得无趣。

    ……

    十日之后,苏幼仪接到了苏志明传来的书信。

    原以为不过是一封普通的报平安书信,谁知打开看后,苏幼仪竟反复看了两遍,一动不动。

    春花等人好奇,平日苏幼仪看书信总是一目十行,这还是头一次见她看这么久的。

    “太后?出什么事了?”

    苏幼仪尚未从震惊中平复过来。

    倒不是这封书信说的内容让她震惊,苏志明提出西北吏治的问题,想要在非常时刻先斩后奏,她完全可以理解。

    她震惊的是这封书信的遣词用句,可谓字字珠玑,句句血泪。

    这简直可以和千古美文《滕王阁序》媲美了。

    她连忙摆手,“快,去乾清宫请皇上来,这样的文章一定要让他瞧瞧!”

    春花等人不疑有他,连忙让人去乾清宫请元治,元治很快就到了,看过书信后只觉口角余香。

    他不禁感慨,“好文章!值得千古流传了!这是舅舅写的?”

    苏幼仪接过来,仔细看了一遍,“字倒是志明的字,可我觉得不是他一个人写的,他一个人也写不出这样的文章。我猜是张之洞和他一起斟酌的,他两个一个是新科状元,一个是探花,唯有他们双剑合璧才有这样的千古美文!”

    元治不禁感慨,“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写出这样的文章来……”

    苏幼仪宽慰他,“你是皇上,用心不在文章上,能处置好政事才是你的本事。当皇上未必要会写文章。”

    这话倒是。

    苏幼仪又道:“不过依我看,这篇文章之所以写得如此动人,也和志明他们在西北的境遇有关系。想来他们实在是感慨极深,才会写出这样真情实意的文章来。”

    这句话点醒了元治。

    元治道:“对了,那他请求先斩后奏,母后是否同意?”

    苏幼仪笑着反问他,“皇上是否同意?”

    母子二人对视,一下子就明白了对方的情绪,不禁齐齐笑出声来。

    就冲着这篇好文章,不想同意也得同意。

    元治忽然道:“对了,先帝留下的有一把尚方宝剑。上能刺昏君,下能斩佞臣,不如命人快马加鞭将此剑送去给他,如何?”

    “尚方宝剑?”

    苏幼仪这才想起此物的功用,不禁道:“皇上舍得?先帝朝时,此剑可从来没有给过任何一个大臣。先帝那样信任雍亲王,也没有给过他。原因无他,只因为这尚方宝剑‘上能刺昏君’,哪个帝王不忌惮?”

    元治不以为然,“我不忌惮。我可唤他一声舅舅。再说了,只要我自己持心公正,何必怕这一把剑?此剑斩的是昏君,不是明君。”

    这番话说得极好,苏幼仪想不同意也不成,“既然皇上有此心,那就这么办吧。只是朝中难免有人非议,说我偏心自家人了。”

    “是我的意思,与母后不相干。”

    元治暗暗做了决定,“我会告诉大臣们是我自己的意思。虽然母后雷厉风行在朝中甚有威望,可难免有一二肖小,为了避嫌,母后不要管这件事了。”

    苏幼仪听罢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道:“你长大了,果然是做帝王的人,懂得承担责任了,母后很是欣慰。看着你成长得这么快,母后就放心了。”

第五百三十九章 绿太妃薨

    御赐尚方宝剑,八百里加急自京城而出。

    一路西行,烟尘茫茫。

    这把在先帝朝时一次也未曾出动的宝剑,在新君登基后第一次出现,成了朝野内外臣民的美谈。

    “此剑乃天子御用。剑身花纹细凿,图纹清晰,剑身一面刻着腾飞的蛟龙,一面刻着展翅的凤凰。而且剑身上还纹饰着北斗七星,以剑应天象之形,正是见之如见天子。”

    周首辅谈起此剑,面带欣慰的笑意,缓缓捋着胡须道:“我年轻时见过一次,那是钛祖的时候了。钛祖将此剑从尚方中启出,赐与武威大将军,斩奸臣敖氏……”

    众臣听他提起旧事,面带神往。

    “也只有周首辅年高望重,才有幸见过一面。我等都是今日朝上才初次见到啊!”

    “是啊,此生在朝中还能见到尚方宝剑出鞘,也算是一桩逸事,待日后告老还乡可以与儿孙做谈资了。”

    雍亲王从殿中走出来,听到众臣的谈话不禁笑道:“此剑古称‘尚方斩马剑’,至前代称尚方剑。持有尚方宝剑的大臣,具有先斩后奏的大权,象征着君臣之间的托付与信赖。如今皇上将此剑赐予苏志明,西北官吏岂有不闻风丧胆者?”

    “是啊是啊。小苏大人年少有为,赤胆忠心,皇上信赖是应该的。何况谁人见他写的这篇文章能不动容?”

    说话的大人把一张折好的纸拿出来,那是苏志明那封信的手抄本,“此文我要拿回去细细揣摩,好生品味。”

    “我也抄了一份,不如咱们出宫找个茶楼 ,边喝茶边细品……”

    众臣谈笑风声,边说边朝宫门外走。

    待他们走出一段距离,殿中缓缓走出一个垂头之人来,一身朱红的官服象征着尊贵的身份。

    正是苏清。

    听见众臣将尚方宝剑之事传为美谈,唯独他高兴不起来。

    这个旨意下达之前,他竟然一点风声也没听见,虽然皇上口口声声说是他的意思,可明眼人谁看不出来,皇上事事听太后的?

    这件事苏幼仪不可能事先不知情。

    可她竟然从头到尾瞒得一丝不漏,更没有和自己商量的意思。

    这让苏清越想越不舒服。

    如果当初苏幼仪允许他去西北赈灾,那今日被传为美谈之人就是他苏清,而不是苏志明。

    他在朝中多年,从先帝朝到当朝,一路青云直上,怎么能叫这么一个年轻小子比下去……

    他忽然想起什么,举起袖子一看,里头同样是一份手抄的苏志明的书信。

    据说太后、皇帝二人都大为赞赏这篇文章,翰林院的几个执笔便连夜手抄了许多份,送与朝中大臣传看。

    那些够不上得到这份手抄本的官员,甚至还亲自抄写了一份,都赞叹不已。

    苏清面露鄙夷之色,连看都没看一眼,随意丢在了地上。

    要论写文章,他也是进士出身,难道还写不出来么?

    他用力拂袖,大步朝宫外走去。

    待他走后,一个小太监从殿中走出来,看到地上丢着一张纸,好奇地打开来看。

    “这不是小苏大人的文章吗?是哪位大人落下了?”

    他连忙小心收好,预备拿回去交给殿前总管,等明日早朝好还给丢了物件的大人……

    不过十日,寿康宫绿太妃薨了。

    苏幼仪最早接到奏报,“立刻出宫去请雍亲王和绿太妃母家之人,再派人通知皇上,内务府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没有?”

    春花一边打发人去各处通知,一边回道:“都是全的,太后放心。绿太妃病了那么久,该准备的早就准备好了。如今不过是按照仪制准备身后事,天气热起来了,太妃的尸身可不好在宫里停太久。”

    苏幼仪瞧了一眼门外的天色,日头越发毒起来了。

    这种季节办丧事是最麻烦的,她有心想去寿康宫看一眼,春景忙拦在头里,“太后去哪?死了人的地方不干净,太后还是别去了。您该安排的都安排了,也算尽心了。”

    “是啊太后。”

    春花也道:“奴婢知道您对绿太妃素来青眼有加,可您不是常说么?人死灯灭没有鬼魂,去就去了,您去看望她也没感觉。若是吓着了您,几位小皇子可怎么办?”

    苏幼仪只好作罢,“你们替我去看看,别让雍亲王和绿太妃母家的亲人哭得太伤心,要多劝着点。”

    “是。”

    见她们出去,苏幼仪这才又坐回榻上,随手拿了一把湘妃玉竹团扇扇了起来。

    连绿嫔都死了,这后宫中,从此真正记挂先帝的人又少了一个。

    她静下来,慢慢听到宫墙之外一片梧桐树上,有知了的声音隐隐地响起来,预示着盛夏的炎热。

    思绪飞得很远。

    不知道绿嫔的那只蝴蝶风筝还在不在,她给的那只红凤凰风筝,她又是否留在身边?

    人死灯灭,是与否,似乎也不重要了……

    绿嫔去了,燕妃等人倒是齐齐到坤宁宫来,陪着苏幼仪说了好一会儿话。

    众人都有些感慨。

    “年纪轻轻的就这么去了,好不容易当了太妃该享清福了,谁知道她这样福薄,唉。”

    “是啊,绿太妃和咱们年纪差不多,看她这样,我们都有些心有戚戚然了……”

    苏幼仪原本有些伤身,听见许贵人这样说,反而打起了精神,“何必做司马牛之叹?绿太妃皆因心里想不开,才会缠棉病榻至死。你们都是享清福的人,只要自己不作践自己的身子,必能长命百岁。”

    这话说得也有道理。

    纯嫔笑道:“就是,咱们姐妹在宫里一辈子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岂不快活?何必想那些没用的。”

    苏幼仪瞧着她,又是好笑又是无奈,“纯妹妹说的对,日子怎么过都是过,何不欢喜一些?你们若有想见家中之人的,尽管把帖子递来,我都允了便是。”

    “真的啊?”

    一时间气氛又从沉闷恢复了正常,众人忙不迭谢恩,各自告退准备回去给家人传信。

    尤其是燕妃这样亲族多的人,巴不得自家的母亲、嫂子和姊妹都能时常入宫和她说说笑笑。

第五百四十章 同葬皇陵

    “太后,绿太妃按例该葬入妃陵,和圣母皇太后为伴。这是绿太妃的陪葬物清单,请太后过目。”

    内务府已办好了丧仪的一切事物,如今只待下葬了。

    春花将单子送上来,苏幼仪看了一眼,都是按照妃位的规格办的,并无不妥。

    她略想了想,“先帝的皇陵建得如何了?”

    “已经建好了。奴婢今日还听内务府的人说,是不是该择吉日把先帝棺椁下葬了?总不能一直停在太庙。”

    苏幼仪忽然有了些别的想法。

    她从座中起身,“你陪我去乾清宫看看元治吧,元治喜欢坤宁宫小厨房做的芙蓉糕,你包一些带过去。”

    春花朝外一望,“这么晚了,太后要现在过去吗?”

    苏幼仪笑道:“去早了反而不好,听小纪子说,元治每日除了用膳就是看折子,现在去正好不打搅他。”

    春花想想也是,命人去把芙蓉糕装到食盒里,带着去了乾清宫。

    乾清宫一派灯火通明。

    小义子坐在殿外的廊下打瞌睡,见苏幼仪来连忙上前,慌乱中抹着口角留下的口试。

    苏幼仪并未斥责,只是好笑,“怎么这么早就在这里打盹了?”

    小义子有些不好意思,“奴才该死。这不是今夜奴才当值么,所以趁着皇上在专心批折子的时候打个盹,后半夜皇上要歇了,奴才好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这算是一种投机取巧的法子,不过以小义子在乾清宫的地位,大家见了也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计较。

    更何况,这确实是后半夜打起精神的好法子。

    苏幼仪朝殿中望了一眼,“皇上还在看折子,用过宵夜了么?”

    “没有。”

    小义子摇摇头,“奴才一直在殿外守着,没有见人进去。”

    说着看向苏幼仪身后的春花,见她拎着食盒便笑了起来,“太后是特意来给皇上送宵夜的吗?”

    “有些事要和皇上商量,想到了便过来了。”

    说着便朝殿中走,小义子侧立一旁,这回不再坐下打盹了。

    元治正在殿中看折子,见苏幼仪来了有些惊讶,忙从上首走下来,“母后怎么过来了?”

    苏幼仪道:“皇上在看折子,我打扰你了吗?”

    “没有。”

    元治笑道:“正看得烦闷,也有好些地方不解,能和母后谈谈最好。只是看天色这么晚了,没敢去打扰母后,想着明日再去问母后。”

    苏幼仪让春花把食盒打开,“皇上这时候还在用功,一定饿了吧?吃点点心再说吧,不着急。”

    见是芙蓉糕,元治抿嘴一笑,两人便坐了下来。

    小纪子从殿外进来上茶,一边喝着茶吃着点心,苏幼仪一边道:“你可知道,先帝的皇陵已经修建好了?”

    元治愣了愣,“这么快吗?”

    他当初看过皇陵的图纸,十分浩大,以为要十几年才能建好。

    苏幼仪道:“历代新君登基皇陵就开始投入建筑,所以先帝想着皇陵这件事的时候,其实皇陵早已半成了。就好比现在”

    元治惊讶地张着嘴,“我的皇陵也在修建了?”

    这种事因为忌讳,事先不曾告诉君王也是寻常。

    苏幼仪瞧他诧异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笑,“是不是听了害怕,觉得自己才十几岁,怎么就考虑到皇陵了?”

    元治有些不好意思,揭过了这个话题,“那母后的意思是,先帝的皇陵建好了,择日将先帝棺椁入陵吗?这样正巧了,绿太妃的丧仪已毕,也是时候该入陵了。”

    说到这个,苏幼仪笑了笑,“我今日来找你,为的就是这件事。”

    她端起茶盏,入口微微有些烫,便又放了下去,“元治,先帝在位时你年纪尚小,有些事,我不知道你明白不明白。”

    “什么?”

    苏幼仪想了想,“绿太妃对先帝一片深情,你明白吗?”

    元治一愣,没想到她要说的是这个,“这个我知道一些。父皇病重的时候,绿太妃在乾清宫侍疾是最用心的一个。有些时候连高奇寿都不敢反驳的事,她却敢驳回,她和后宫众嫔妃不一样。”

    元治能理解到这一点,苏幼仪已然觉得欣慰。

    她点点头,“所以我想,能不能成全绿太妃的一片痴情,让她和先帝同葬帝陵?”

    “同葬?”

    元治大惊失色。

    他回想了一番当初皇陵的建造,“我记得先帝的陵寝除了他自己的灵位,只留了一个位置,是将来给母后的。帝后合葬,这是父皇的心愿。”

    “我知道。”

    苏幼仪道:“可我更想成全绿太妃的一番情谊。左不过等到我百年还有很长的时间,到时候再开凿一个位置便是,何必拘泥于此?再不济我就像江皇后一样另葬后陵,有何不可?”

    她这样说也没错。

    可元治总觉得有些不妥,“若在帝后合葬陵寝中加一个绿太妃,少不得将来母后的位置不正。若说将母后百年后另葬后陵,那父皇的心愿又……”

    “车到山前必有路。”

    苏幼仪轻描淡写,“你知道的,我不信鬼神,也不觉得死后葬在一处就能再续生前之缘。但绿太妃不一样,她的家人她的亲族都会因此得到安慰,这不是天大的好事么?”

    她再三坚持,元治也没有拒绝的道理,只好点了头,“那好吧。就多开凿一个位置给绿太妃,命工匠将日后母后的位置留好就是。”

    苏幼仪只是笑了笑,不再多言。

    ……

    闻得绿太妃的棺椁能与先帝同葬,雍亲王特意进宫谢恩。

    “旨意初下的时候,她的家人就进宫谢过恩了,雍王叔何必亲自走一趟?”

    苏幼仪命人看座上茶,雍亲王坐了,大方地笑道:“我知道他们进宫谢过恩了,可如此恩典,我不亲自来一趟,难以表达我对太后和皇上的感激。”

    苏幼仪笑着摇头,“雍王叔,先帝在世时最信任倚重的是你,如今新君未能亲征,更加要倚仗你。你是皇叔,大家都是一家人,委实不必如此客气。”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2475/ 第一时间欣赏盛世娇宠:这个娘娘有点懒最新章节! 作者:凉夜白所写的《盛世娇宠:这个娘娘有点懒》为转载作品,盛世娇宠:这个娘娘有点懒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盛世娇宠:这个娘娘有点懒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盛世娇宠:这个娘娘有点懒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盛世娇宠:这个娘娘有点懒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盛世娇宠:这个娘娘有点懒介绍:
【她拒绝皇上的册封,从此走红后宫!】 不靠谱的爹死得早,青梅竹马的男人是个陈世美,惨被抛弃的苏幼仪入宫当个小宫女,不想被严肃脸皇上一眼看中。 “听说你很漂亮?” 苏幼仪白眼一翻,好好的大皇子不务正业,天天跟人吹嘘她漂亮,这下可怎么办……盛世娇宠:这个娘娘有点懒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盛世娇宠:这个娘娘有点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盛世娇宠:这个娘娘有点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