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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娇宠:这个娘娘有点懒全文阅读

作者:凉夜白     盛世娇宠:这个娘娘有点懒txt下载     盛世娇宠:这个娘娘有点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一十六章 雪地里的背影

    “老臣,老臣死后,还请太后费心匡扶朝政……雍王叔和小苏大人,亦是皇上的长辈。”

    “内阁之中,赵、薛二人皆是中正之臣,余者,则一言难尽乎。另外,御史台……”

    周首辅挣扎着,将朝中他认为可用的人选一一报出名字来,一旁的老夫人哭得差点断了肝肠。

    她知道,这是周首辅最后的回光返照。

    “老臣万死,有句话,若再不说与太后,将来就没有机会了……”

    苏幼仪忙道:“周首辅有话只管说,哀家和皇上绝不会怪罪你。”

    周首辅看了一眼,屋子里他的子侄后辈围了一圈,他眼中泛出泪意,“江肃此人,结党营私,才德平庸,不堪重用。而苏清此人……多谋善变,望太后不可宠信过甚,以成……成第二个李阁老啊!”

    这话清晰地落在众人的耳朵里,周家有些子侄已吓得不敢哭了。

    周首辅人之将死,他说什么自然没有人怪罪,苏幼仪和皇上都不会说什么。

    可今日这话传出来,苏清能让他们周家好过么?

    周首辅一身清廉,从未利用自己的官位让自己的子侄在朝中晋升,故而周家子侄里在朝的几个,官位都不高。

    和苏清这个位高权重大臣对上,只能任人宰割……

    说完这话,不知是心里的一口气松了,还是时辰到了,周首辅的气息渐渐微弱起来。

    “周首辅!”

    苏幼仪加重了语气,几乎咬着牙道:“十殿阎罗牛头马面,不论谁在拉扯你,都得将哀家此话听完再走,你听见没有?!”

    她气势惊人,众人看向躺在床上的周首辅,他的精神似乎又回来了些,勉强睁着眼睛。

    苏幼仪忙道:“待皇上十八,哀家会立刻册封你的嫡孙女周氏为皇后,入主后宫。你周府一众在朝为官的子侄,无论是哀家还是皇上,将来都必定照应。这是哀家承诺你的,也是你一生为朝廷鞠躬尽瘁应得的,你可听见了?”

    此言一出,周府众人早已泣不成声,纷纷跪倒在地。

    周首辅苍老的面容,露出一丝笑意,“老臣……谢太后隆恩。”

    说完这句话,他喉头发出“咯”的一声 ,那一脉久久不肯断绝的气息,终于是断了……

    苏幼仪抬手,缓缓朝他鼻息靠近。

    那手尚未触到周首辅的面容,被斜刺里一只手拉住,无名用手在周首辅的脖颈探了探,“太后,皇上,周首辅已经去了。”

    跪了满地的周府子侄和女眷,小声地啜泣起来。

    苏幼仪眼眶微红。

    元治握了握她的手,以为她是头一次见这样的场面,所以心中悲伤又恐惧,试图安慰她。

    苏幼仪心里想的却不止是这些。

    所有人都在等她发话,苏幼仪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跪倒在地的周府众人,亲手将老夫人扶了起来。

    “老夫人,您是周首辅的遗孀,这一大家子还要仰仗您的扶持,未来的皇后也要仰仗您的教养,您可千万不能倒下。”

    周老夫人缓缓起身,抹净了面上的泪水,露出一张苍老而坚毅的脸,“是,臣妇谨遵太后之命。”

    苏幼仪的用意她明白。

    为了让周首辅去得安心,她临了特意告诉周首辅,一来定下周小姐为未来的皇后,二来承诺将来匡扶周家的后代。

    也是让周府众人安心,让朝臣们知道,忠心耿耿最后会获得应得的报答。

    苏幼仪又看向周小姐,周小姐被人缓缓地推了一下,慢慢朝苏幼仪走来,苏幼仪拉住她的手。

    “等三年后,皇上十八了,周首辅的孝期也过了,哀家等着你进宫做哀家的儿媳妇。待周首辅的丧期过了,自有宫中的教引嬷嬷到府上住着,教导你宫中规矩礼仪。好孩子,别难过,你祖父年过七十,这是喜丧。”

    周小姐虽泣不成声,亦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失态,便下了死劲克制着自己,恭恭敬敬地福身,“臣女谢太后,谢皇上。”

    苏幼仪沉默地回头看向元治,元治愣了愣,很快会意地走上前,朝周首辅的长子道:“周首辅是朝中肱骨,他就这么去了,朕心中甚伤。他的丧仪一定要好生置办,朕亦会派宫中内监时时来相看。若有什么为难之处,尽管命人禀告朕。”

    周首辅的长子连忙躬身行礼,“微臣遵旨,多谢皇上。”

    元治点点头,转回来的时候,看到周小姐红着眼睛站在那里,楚楚可怜。

    自从上次中秋宫宴之后,苏幼仪就和他商量好了,将来的皇后人选就是周小姐。

    只是不想太早暴露,所以将那国子监祭酒家的李小姐一并混入,让人猜测不到将来的皇后人选到底是谁,以免横生枝节。

    如今苏幼仪提早公布,不过是因为周首辅骤然离世,需要给周府一个恩典。

    毕竟是自己未来的皇后,元治瞧着她那么流泪,总不好视而不见,便从自己袖中取出帕子递给她,“周小姐,节哀。”

    周小姐惊讶地抬起头,受宠若惊,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接了那方帕子过来。

    苏幼仪从她眼中看到了自然流露的爱慕。

    其实那次在宫外的珍宝斋,她便看出周小姐对元治有些意思了,及至中秋宫宴,越发肯定。

    这也难怪,像元治这样的人才品貌,哪个同龄的女子不喜欢?

    再过两年大了,会越发招人喜欢。

    她欣慰地露出一点笑意,“皇上,此刻周府还要置办老首辅的丧仪,我们在此多有不便。再者,也该请内阁和翰林院诸位大人到乾清宫商议,如何追封周首辅,方能尽显哀荣才是。”

    元治点点头,周府众人跪地拜别,苏幼仪和元治并肩朝府外走去。

    雪还在下,华盖遮头,也难保些许细碎的雪花落在身上。

    太后和皇上在雪中徒步而行,两人互相扶持,那个背影刻在周小姐心中,一辈子也挥之不去……

    走出周府,苏幼仪回头朝多福道:“朝臣们很快就会到周府来吊唁,周首辅临终时说了什么话,我要朝中大臣都知道。”

第六百一十七章 杀气顿生

    多福会意地领命退下去。

    雍亲王和苏志明跟在后头,苏幼仪忽然回过身,看向他二人。

    “周首辅的事出在年关之时,吏部的错乱又尚未查清,此刻正是朝中动荡人心不安之时。二位一个是皇室宗族长辈,一个是朝中肱骨大臣,一定要助哀家和皇上稳定朝局。”

    雍亲王和苏志明对视一眼,很快道:“臣遵旨。”

    回宫的马车上,苏幼仪脑中反复回响周首辅的话,“……苏清此人……多谋善变,望太后不可宠信过甚,以成……成第二个李阁老啊!”

    周首辅是嗅到了吏部错乱的内情,还是临终之前忽然顿悟了呢?

    苏幼仪不得而知。

    她只知道

    朝堂中,决不能再有第二个李阁老!

    ……

    内阁商议之中,为周首辅追封一等承恩公爵位,死后配享太庙,能享受万世香火供奉。

    这是先帝朝没有一个大臣能享受到的供奉。

    然而周首辅得此殊荣,朝中无人敢不忿,只是羡艳,也有感伤周首辅一生未能享清福,一心全系在了朝政上的。

    加之苏幼仪亲口定下了周小姐为未来的皇后,一时之间,朝臣亲贵大臣都顾不得年下要趋吉避凶,纷纷赶往周府吊唁。

    周首辅临终之前的遗言,也慢慢地传递了出去。

    雍亲王,苏志明,内阁赵、薛二位阁老……这些人在朝中自然是没话说的,唯一让人心惊的,是他关于苏清的评语。

    “苏清此人多谋善变,望太后不可宠信过甚,以成第二个李阁老……”

    张灯结彩的苏府,苏清坐在高堂之上,听着下人回禀的这句话,登时大怒,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声音传到堂外,正在悬挂红灯笼的下人吓了一跳,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苏清嘴唇发抖,反复咀嚼着这句话,“苏清此人多谋善变,望太后不可宠信过甚,以成第二个李阁老……当年李阁老能顺利被先帝拉下马,这其中也有我的作用,如今怎的将我视作第二个李阁老了?”

    他气愤也惊恐,在堂上走来走去,想不出自己何处得罪了周首辅,“除了将宋家兄弟送给太后,让那周首辅稍稍不满意了之外,我还有何处得罪他?他身为首辅,是百官之首,也是朝中年纪最长的大臣,我素来对他敬重有加,他岂可如此待我?!”

    他越说越气,恨不得去周府当面找周首辅问个清楚。

    可周首辅此刻已经躺进了棺材,即便他去了,周首辅也不能回应他一句半句。

    更糟糕的是,太后、皇上对周首辅的死后哀荣格外尽心,周小姐又定下了是皇后人选,他现在根本动不得周府的人。

    苏清烦躁地看向庭中,只觉得满眼的新年红色格外刺眼,恨不得一甩手叫人全摘下来。

    只好别过眼睛,“快,立刻派人向宫中的宋家兄弟两传信,让他们在太后面前多多美言,决不能让太后被死人蛊惑了!”

    “是,我这就去!”

    管家连忙朝府中书房跑去,边跑边朝院中的人挥手瞪眼睛,示意他们别发出动静,以免惹恼了老爷。

    ……

    “母后。”

    元治踏进坤宁宫,见苏幼仪面色不佳地歪在榻上,便放轻了声音。

    苏幼仪并没有睡着,她缓缓抬起眼来,看见元治露出一个微笑,“正要派人去寻你,你就过来了。”

    “母后找我什么事?”

    元治过来在榻边坐了,“是为着新任首辅人选之事么?”

    周首辅去了,新的首辅人选便是朝中第一要务,即便现在朝中已经挂印封朝了,这件事也不得不商议起来。

    苏幼仪点点头,“趁着如今挂印封朝,正好给了我们时间仔细思量。一件是新任首辅的继承之事,还有一件是吏部的错乱。你知道我为何要命人将周首辅临死前的话传出去么?”

    元治想了想,“一来,皇叔和舅舅以及薛、赵二位阁老等人,能够更加名正言顺地在周首辅去后匡扶朝政,安稳人心。二来,也是给老苏大人一个警告,以免周首辅去了,他便趁机坐大。”

    苏幼仪抿了抿唇,从桌子底下抽出苏志明给她的那份名单,“这个,皇上看看,我也是今日才得到的。”

    元治接过名单一看,不由睁大了眼睛。

    上面是这次被吏部弄错了政绩档案的地方官员,奇怪的是,绝大部分都是从“中”变“优”,只有极少部分是从“优”变“中”。

    “这些官员中,皇上对谁有印象么?”

    元治细看了过去,指着其中两个,“这两个姓苏的就不必说了,老苏大人的远亲。还有这位,是姻亲。”

    他指的是从“中”变“优”的那一部分。

    看了看没什么自己熟悉的了,便看向底下从“优”变“中”的,指着其中一个道:“这个人我也有些印象,曾经在朝中和老苏大人有些政见不合,后来被贬到……”

    他说到这里,忽然又回头重看了一遍名单,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些人里,多数都和苏清有关系。

    政绩被暗中抬高了的是和苏清关系好的,不是他的亲旧就是门生,政绩被暗中压低了的,就是和苏清有过过节的人。

    这下通了。

    他不可思议地看向苏幼仪。

    苏幼仪反倒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我曾以为,他不至如此,没想到还是我低估了他。我也太高估了自己,以为自己真的可以六亲不认,没想到面对有亲有恩的,我还是选择了姑息。只怕周首辅生前,心里未必没有腹诽过我任人唯亲吧?”

    “母后,这和你没有关系!”

    元治不知道如何安慰她,“母后待老苏大人,那是,那是合情合理的。更何况,老苏大人在先帝在时,的确兢兢业业清正廉明,他变成现在这样,母后如何能预料?”

    苏幼仪微微眯起眸子,眼中刹时间充满了杀气,“如今周首辅去了,若我再不打压他,恐怕真的会如周首辅所说,让朝中再多一个李阁老!”

第六百一十八章 除夕宫宴

    吏部一众郎中被审得七荤八素,至今没有结果。

    而除夕之夜已至。

    今年的除夕宫宴,因吏部错乱加上周首辅病逝,苏幼仪显得没什么心情,元治也下命从简办理。

    等到天色微暗,大红的灯笼高高亮着,汇成一道红火而蜿蜒的长龙,这才有了些过年的喜气。

    苏幼仪在坤宁宫的寝殿,抬起双手,让春花等人替她穿上繁重而华丽的礼服,她自己的目光,却投向了殿外的光影朦胧。

    穿好了内衫还有外衫,春花蹲下身来,将她长长的金色裙摆抚平,上头绣的精致的凤穿牡丹,花费了几十个绣娘三个月的时间。

    苏幼仪却满不在意,一脸出神。

    春花站起来,朝镜子里看了看,“太后瞧瞧,这身可真美。”

    苏幼仪随意朝镜中看了一眼,“去年除夕,先帝悄无声息,一个人在摘星塔上驾崩了。那时宫宴未竟,所有人都慌了神,满目红红绿绿的人影慌张地晃动着。”

    忽然提起这个话,春花春景等人都不敢随便应。

    好一会儿,春花才道:“过年是喜气的事,太后就别想这些了。咱们该出门了,朝中大臣们怕是都到了。”

    苏幼仪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头一蹙,很快又平扶开来,“走吧。”

    ……

    夜色微暗,四个宫女走在前头提着灯,前呼后拥地朝乾清宫去。

    苏幼仪和元治一道进殿,已嗅见殿中温热的酒香。

    众臣起身行礼,“请太后安,请皇上安。”

    在座的除了大臣们,还有不少世家贵女,太妃们也早早到了,坐在靠近上首的位置。

    苏幼仪和元治在上首并排坐了,看向底下的人,“平身。”

    众人复又落座。

    “今年宫宴,人似乎少了些。”

    苏幼仪才坐下,便朝底下笑了笑,“吏部尚书,你说是不是啊?”

    一句话让宴席的气氛立刻紧张起来。

    吏部尚书连忙站起来,不知如何回话。

    吏部受到牵扯的不过是几个郎中,撑死了涉及到侍郎那一层,这些人大部分原本就没有机会来到宫宴上,怎么会少了人呢?

    他心里清楚,这是苏幼仪在借题发挥。

    他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忙道:“是,太后说的是。吏部此番错乱,都是臣这个代理尚书没有尽好职责。臣忝居其位,更没有脸今日进宫赴宴享受太后和皇上赐的美酒佳肴,臣有罪!”

    他认罪的态度,倒是不错。

    苏幼仪笑了笑,看向元治,“皇上听听,他倒是揽罪揽得快。你说,那么多地方官的政绩被暗中提升了,莫不是他动的手脚?”

    元治还没回答,那吏部尚书已经噗通跪下,“太后,皇上,臣冤枉啊!臣确实有监管不严之罪,可绝不是臣动的手脚!”

    “母后,他说不是他动的手脚。”

    元治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

    这让下首的大臣们心中一颤。

    自来每年除夕宫宴,皇帝的第一杯酒都要敬百官众人,哪有自顾自便喝了的?

    可见今日这宫宴,端的是个鸿门宴……

    元治放下酒杯,笑道:“不是他动的手脚,那是谁动的手脚?”

    玄机都在这句话里了。

    众大臣面面相觑。

    有人心中有数,有人心中没数。

    坐在大臣们之中靠近上首的苏清,额上覆盖了一层细密的汗。

    周首辅刚死,朝中正是不安稳的时候,这个时候急需老臣坐镇朝堂,他料定苏幼仪这个时候不会对他发难。

    更何况,她也未必查得出来。

    苏清抱着这层侥幸,悄悄看向上首的苏幼仪,正好对上苏幼仪的目光。

    他吓了一跳,好在很快反应了过来,装作若无其事地和旁人的大人说话,“我这个位置炭火烧得太旺了,有些热,你那里呢?”

    “啊?我还好,我还好。”

    苏清笑着点点头,而后又把头转了回来,只看着自己案上的酒杯。

    苏幼仪微微咬唇。

    老狐狸装得若无其事,是吃定她从那些郎中嘴里翘不出东西,还是吃定她有了证据也不敢对他发难?

    这种亲情的辖制,让苏幼仪前所未有地愤怒。

    她不得不压抑着。

    底下静默了许久,所有人都明里暗里觑着她的神情。

    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苏幼仪端起酒杯,朝底下举了举,“罢了,今日乃是除夕,朝中都已经挂印封朝了,还谈这个做什么?一切等开朝再谈吧,我敬诸位一杯酒,愿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朝廷安顺!”

    烟花蹿上天,发出嗖嗖的响声,气氛顿时破冰。

    众臣都站起来,齐刷刷地举起酒杯,“谢太后,谢皇上!”

    ……

    一场宫宴各怀心事,索然无味。

    好在还有那些懵懂不知朝堂之事的小姐们在,苏幼仪只把她们叫到跟前说话,这些小姐们中多半都是上次已经定下来的嫔妃。

    她着重把周小姐叫到了跟前,赏了她一支攒金垂珠步摇,“你虽在孝期,戴不得这个,不过这是哀家的一点心意,你应当明白。”

    周小姐双手捧着那支贵重的步摇,自从周首辅病逝那日,太后和皇上一同到了周府,她便明白太后的心意了。

    “臣女明白,多谢太后。”

    原本就听说了太后在周府放言,周小姐是未来皇后的人,这下子更加肯定了。

    苏幼仪这不仅是在安抚未来的皇后,更是做给朝臣们看的,让大家知道她对周小姐何等看重。

    一时之间,周首辅临终的那番话,又不自觉浮上了众人的脑海。

    苏清正在吃菜,忽然觉得周围不少目光聚集到了自己的身上,他心里明白,周小姐在这里,朝臣们便会时时想到周首辅临终的话。

    万一这周小姐真的成了皇后,日日出现在朝中宫中,那他苏清的风评岂不是彻底无救了?

    他没有抬头,假装看不见众人的目光,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可脸上那股郁郁之色,到底隐藏不住,只能靠酒杯来稍稍遮掩。

    苏幼仪的目光透过周小姐的肩头朝下首看去,将苏清的神情,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

第六百一十九章 这是什么

    宫宴之后,一切还没有结束。

    按照祖制,皇帝要在宫宴之后带着皇后去祭拜先祖,而后守岁一夜。

    因元治年少尚未有皇后,只好苏幼仪代劳,和元治一道去宝华殿烧香祭拜。

    母子两像是说好了一般的默契,谁也没提方才宫宴上的事。

    跪在蒲团上诵经的时候,苏幼仪没忍住打了个呵欠。

    元治听见动静,睁开眼,“母后从前除夕是不守岁的,打从做了皇后,又做了太后,便不得不一年年地守着了。”

    苏幼仪有些不好意思,笑道:“可不是么?你母后最会躲懒的。可身在这个位置,很多事便身不由己了。以前我总觉得自己天性不羁,别人要守的,我未必要守。可我自己到了这个位置,我发现我愿意守。”

    “愿意守?”

    “是啊。”

    苏幼仪看了看四周,鼎中香灰烧得也快尽了,她这才慢慢起身。

    元治起来扶着她,两人朝殿外走去,春花正要扶她上撵轿,苏幼仪道:“不必了,今夜还要守岁一夜。我和皇上走走,也好醒醒神,皇上觉得如何?”

    “好啊。”

    元治也觉得守岁无趣,“咱们就从这里走回乾清宫,走慢些,能消磨小半个时辰的光阴。”

    苏幼仪笑着点头,两人便走在前头,后面一大堆仪仗跟着。

    苏幼仪缓缓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元治好奇地睁大眼睛看她。

    苏幼仪讲的故事一向动听,又警戒世人,他当然乐意听。

    “从前有位地方太守,微服出门去体察民情的时候,被一个晾衣服的百姓不小心用竹竿打到了。”

    “那百姓去赔不是,才知道此人是太守。太守性情不羁,想给这百姓一个教训,便让人把他带回官署去。那百姓大喊冤枉,太守也不理。”

    “后来这百姓便被关在府衙三日,三日中太守并未理会他。直到最后一日,他才想起此人,命人将他放出来,又给了他十两银子,告诉他日后晾衣服要小心,若砸到了老人孩子说不定要出大事。”

    苏幼仪说着,看了一眼元治的神情,“那百姓自然欢喜。不过不痛不痒地被关了三日,就能拿到十两银子,于是兴冲冲地带着银子回家去找他妻子。”

    “这算什么故事?”

    元治觉得有些无趣,被晾衣服的竹竿打到这样的小事,这太守勉强算是亲民大度吧,不过也算不得什么。

    苏幼仪道:“急什么,我还没说完。”

    “百姓拿着银子回家,才发现家里停着棺材。原来他的妻子以为他被太守处死了,便想悬梁自尽。又念及家里还有一个一岁的孩子无人照应,索性连孩子一并勒死了。这百姓看到自己妻儿的尸首,放声大哭。”

    “然后呢?”

    元治一听咋舌,倒希望这故事还没结束。

    不料苏幼仪摊了摊手,“没有然后了,故事结束。”

    元治一听就不乐意了,大过年的,苏幼仪怎么还讲了个这么惨的故事给他听?

    “怎么能没有了呢?”

    元治缠着她,哪怕她编个结局也好,“这也太惨了。不过是一不小心用竹竿碰着了个太守,就弄得家破人亡,这还有没有天理?”

    苏幼仪故作镇定,“是谁弄得他家破人亡?太守吗?太守并没有恶意,只是想小小惩戒他一下,还给了他十两银子呢。”

    元治蹙起眉头,“可要不是他拘了那百姓三日,他的妻子也不会绝望到上吊自杀。”

    “那你说这太守该如何处置?”

    元治一时语塞。

    站在他的角度,这百姓的妻儿是太守害死的,可这太守也不是有意的……

    怪只怪在两边没有沟通好,若百姓的妻子知道自己的丈夫无事,也不至于去寻死。

    苏幼仪瞧他面色复杂,便知自己的用意达到了,“元治,区区一个太守,小小举动都有可能害百姓家破人亡。而你我处在这天下最高的位置,怎么敢不谨慎一些?”

    元治道:“这就是母后说的,你愿意守?”

    再洒脱不羁的人,到了这个位置,也不得不顾忌自己对百姓的影响,不能随意胡来。

    元治明白了,又叹了一口气,“没有恶意的小小举动,都可能让百姓家破人亡,那若是心存恶意……就像先前西北赈灾的时候那样。”

    他说的是谁,两人心照不宣。

    苏幼仪陪着他继续朝前走去,慢慢道:“元治,现在就是我们被竹竿打到头的时候,务必十分小心。一个举措不对,朝堂不稳,就可能连累民间众多百姓。我们只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元治张了张嘴,有些想问她接下来该如何处置,吏部的错乱该拿苏清怎么办,内阁的首辅之位又由谁来继承?

    想了想,今夜到底是除夕,还是不谈这些为好。

    苏幼仪也没有主动开口谈。

    母子两人静静地朝前走去,一时到了乾清宫,元治道:“还是去母后的坤宁宫守岁吧,若是母后累了,还可歇一歇。”

    苏幼仪只是朝他笑了笑,前头的太监们又重新打道,朝着坤宁宫而去。

    夜色已经深了。

    宫中却处处灯火通明,所有人都在屋子里点灯熬油地守岁,盼望来年事事顺利,盼望全家和睦。

    坤宁宫里支起了棋盘,苏幼仪和元治对着棋盘坐下,两人以此解闷。

    无名坐在大殿顶上,任凭大风呼啸而过,他怀抱一壶暖酒,时不时侧耳细听,能够听到苏幼仪和元治落棋子的声音。

    满宫里都是红得耀眼的灯笼,被风一吹,光影就晃来晃去。

    坤宁宫的后殿,齐整宽敞的屋子里,有人打了个呵欠。

    “哥,我想睡了,太后今夜大约是不会传召了。”

    “别睡。”

    宋如白坐在灯下,轻轻展开袖中一张小小的纸条,这是方才宫宴之时,苏清的侍从偷偷命人传到后宫中来的。

    他看过纸条上的内容,便在烛火上焚去。

    宋如墨看见的时候,纸条已经烧了大半了,他的呵欠立刻停止,“哥,这是什么?”

第六百二十章 守岁

    宋如白笑得讳莫如深。

    宋如墨更加好奇起来,“哥,这到底是什么?父亲的家书前几日就送来了,这个东西,难道是老苏大人交给你的?”

    宋如白颇有些自鸣得意,“周首辅临死之前,在太后和皇上面前说了些对老苏大人不好的话。老苏大人叫你我二人在太后面前为他美言美言,不要让太后把周首辅的话放在心上。”

    宋如墨点头,“明白了。不过太后今夜要和皇上一起守岁,未必叫咱们,咱们要等一夜么?”

    宋如白想了想,“你若困了就去休息休息,我在这里等着。若太后不传便罢,若是传了,这样寂静难熬的夜,咱们陪在太后身边,太后不是对咱们更加信赖么?”

    他说的有道理。

    宋如墨想着自己原本就不如他得宠,若再错过今夜这个好机会,越发得不到宠爱了,便死命掌住了困意。

    “哥,你一个人不好熬,万一睡着了怎么办?还是我和你一起吧,我们一起说说话就不困了。”

    ……

    后半夜最是人困马乏,连春花等人在旁伺候着,也忍不住打瞌睡。

    只好趁轮换的时候,急急忙忙到廊下喝一大口浓茶,勉强撑着精神,再回去主子勉强伺候。

    无名在坤宁宫的宫殿顶上,听见落棋子的声音越来越稀疏了,不像起初那么密集。

    苏幼仪一手托腮,又打了一个呵欠。

    元治也有些困得撑不住了,看棋盘上的局势还胶着着,便道:“母后,我去御花园走两圈,解了乏再回来。”

    “去吧。”

    苏幼仪也想趁机打个盹,只轻轻摆了摆手。

    四周静静的,苏幼仪就倚在榻上睡着了,迷迷糊糊的时候,觉得有人给她披了件披风,还细心地把她掉到面上的碎发撩到耳后。

    她太困了,没有睁开眼睛,恍惚中觉得人还没走,一团热乎的人气儿就在身边。

    她下意识伸手摸了摸,果然摸到一双热乎乎的手。

    苏幼仪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见是无名守在榻边看着她,不禁低声嘟囔,“我没睡着,不过略歇歇。”

    “自然,太后守岁当然没睡着。”

    无名轻声回应,心里有些想笑,只觉得苏幼仪年纪轻轻顶着太后的名头,撑得也颇为辛苦。

    苏幼仪倒宁可他提醒自己睡着了,这样一来,她反而更加不好意思,只好撑着睁开了眼睛。

    “茶……要”

    “要极浓的。”

    无名替她把话说完了,从桌上端起茶盏给她,“早就预备好了,太后喝一盏吧。”

    苏幼仪喝了茶才算好些,见桌上还有年糖年糕,便随手拈了一块杏仁糖慢慢吃着,好回回神。

    又叫无名,“你也吃。”

    无名以为她只是客气一下,便道:“罢了,我素来不爱吃糖啊果啊的。”

    苏幼仪拈起一块递给他,“你吃,我瞧着你吃,好恢复恢复精神。”

    看爱吃糖的人吃糖不算什么,看不爱吃糖的人吃糖这个勉强的样子,那才能让她回神呢!

    无名知道了她的意思,无奈地摇头,只好接过糖来送到口中,整个嚼碎了预备吞下去。

    好甜!

    他不自觉蹙起眉头。

    苏幼仪握着糖咬了半天,也才咬了米粒大的一点点,见他这样狼吞虎咽应付差事,不禁大笑,“谁叫你一口气想全吞下去,也不怕腻得牙疼!”

    无名艰难地咽下糖块,“还不是太后逼得?”

    “哈哈哈……”

    正说笑着,多福从殿外进来,“太后,宋家两位公子说要进来给太后请安,陪太后解闷呢。”

    苏幼仪有些惊讶,“这个时辰,他们不去歇着,怎么过来了?”

    多福低着头,“他们两在外头等了许久了,因太后有些瞌睡,奴才没进来通传。这会儿他们听见太后的笑声,便让奴才进来通传。”

    苏幼仪埋怨地看了无名一眼,意思是都怪你,要不是你逗我笑,他们也不会来烦我。

    无名一脸无辜。

    他可从头到尾都没笑,是苏幼仪自己乐呵呵的。

    事已至此,苏幼仪只好道:“让他们进来吧,人多说说话就不困了,也是好事。”

    宋家兄弟二人从外头进来,笑吟吟地给苏幼仪请安,“请太后安。”

    再看到无名站在一旁,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

    宋如白道:“我二人在殿外等候了许久,也没见有人进来。无名大人是何时进来的,怎么我们没见着?”

    “就是,怎么没见着大人进来?”

    无名看了苏幼仪一眼,直指头顶上,“我一直在那里。”

    “那里?”

    宋家兄弟抬头朝上看,只看到高高的殿梁和殿柱,“莫非你躲在梁上?”

    为了争宠这么拼命,大过年的躲在梁上,不至于吧?

    无名笑了笑,“我在屋顶上,下来的时候你们自然没瞧见。你们没习过武的人,眼力怎么可能跟得上我的身形?”

    那兄弟二人讪讪的,自讨没趣。

    宋如墨有些不服气,说话阴阳怪气起来,“那大人真是好功夫啊,来无影去无踪的,在坤宁宫如入无人之境。若是大人想趁着暗夜做点什么……”

    宋如白给了他一个眼神,立刻打断了他。

    无名半点也不介意的样子,只道:“我本就是御前侍卫,保护太后和皇上的安全是我的职责,来去无踪才能让有心人防不胜防,这有什么稀奇?”

    苏幼仪打了个呵欠,听他们斗嘴倒是神志慢慢清醒起来,只道:“好了,该发压岁钱了。春花”

    春花在隔间做针线解乏,听见苏幼仪叫她的名字,忙将装着荷包和各色金银锞子的金笸萝端了出去。

    “太后,这会子就发吗?”

    “发吧,听听声响,好解解乏。”

    春花便端了金笸箩出去,朝里头一抓起金银锞子来就朝外头撒,小宫女小太监们都上来抢,脚步和笑声挤在一处。

    也有你抢了我的抱怨,也有我抢了你的笑话,听见外头阵阵笑声,苏幼仪这才完全清醒过来,慵懒地伸了一个懒腰。

    “大吉大利,新年如意!”

    “太后千岁千千岁!”

第六百二十一章 抢钱

    元治从御花园里散了一会儿回来,才勉强打起精神。

    回来就看到坤宁宫的小宫女小太监们在抢金银锞子,他顿时眼前一亮,朝小纪子等人道:“你们也去抢吧,谁抢得最多,朕额外有赏!”

    跟着元治的人原本就有些按捺不住,听见他这话巴不得,众人都围上去抢起来。

    其实哪里用得着抢?

    满院子满地上都是骨碌碌滚着的金银锞子,捡都捡不完,抢也不过是抢个趣儿罢了。

    金笸箩太沉,春花瞧着众人抢了一会儿,她便抱不住了,让春景过来替她抱,春景随手一撒,又是一大片亮晶晶的金银锞子撒出去了。

    春花将那几个荷包单独拿了出来,走进殿去,“太后,外头压岁钱赏着呢,这些是亲近人的。”

    身边亲近伺候的人,压岁钱是苏幼仪亲自赏的,她拿了一个紫色云纹的给无名,又随手拿了两个给宋家兄弟。

    多福等人听见风声都赶进来了,在底下排着队候着,苏幼仪便把剩下的荷包给了春花一个,然后是多福和多禄,最后一个等春景进来给了她。

    多福和多禄把荷包拆开看,里头是一大块金元宝,两人笑得合不拢嘴,“谢太后赏赐,谢太后赏赐!”

    春花和春景也拆了,是一样的金元宝。

    宋如墨便也跟着拆了荷包,见里头也是一块金灿灿的元宝,宋如白便没有拆,只是捏了捏自己的荷包。

    形状和硬度差不多,应该也是一样的。

    他兄弟二人也忙行礼谢恩,“多谢太后!”

    不愧是当朝掌权的太后,压岁钱赏得这样大方,亲近的人都是金元宝,连那些小宫女小太监们都有金银锞子。

    无名打开自己的荷包,一时露出惊讶之色。

    他的和旁人的不同,里头是一块不知什么材质的玉佩,看起来极其温润通透,一看便知价值连城。

    苏幼仪淡淡看他一眼,又端起茶盏来。

    无名很快系上了荷包。

    宋如白见他神情古怪,便道:“无名大人,你收到的是什么,和我们一样么?”

    “自然是一样的。”

    苏幼仪放下茶盏。

    无名也随着她的话点头,“嗯。”

    他明白苏幼仪这番心意。

    在她看来,宋家兄弟和奴才们没什么两样,甚至还不如春花她们这些忠心耿耿的奴婢,所以她给的赏赐不过是银钱。

    而他终究是不一样的。

    苏幼仪在用这种法子告诉他,他不是她的奴才……

    “母后,人人都有压岁钱,那我的呢?”

    元治从殿外进来,看起来精神确实好了许多。

    苏幼仪笑着摇头,“你在殿外看他们抢钱看得热闹吧?放心,自然少不得你们的。早就命人备好了,你和大公主还有几个皇子,多福会一个一个地送过去。”

    ……

    熬到天快亮的时候,元治先回乾清宫梳洗。

    他比苏幼仪更加辛苦,还要再去祭天祭祖,得忙到午饭的时辰才能遄息片刻。

    苏幼仪让无名陪着元治去,心道自己终于能偷个懒了。

    趁着天还没亮,宋如白看准了时机,朝苏幼仪道:“太后这个年过得辛苦了,明明是喜庆的日子,也没好生享福,反而要为朝中殚精竭虑。”

    “可不是么?”

    宋如墨给她按着腿,苏幼仪闭着眼睛假寐,口中缓缓道:“吏部的事一团乱,周首辅偏在这个时候去了,叫我拿哪一个人来顶上?朝中除了周首辅,哪里找这样德高望重又有才能的人镇着……”

    宋如白试图打量她的神色,却发现她闭着眼,自己根本看不清她的神情。

    于是想了想,附和着苏幼仪,“是啊,周首辅才是朝中的顶梁柱,太后和皇上对他一向亲信有加。不过他老人家寿数也算极高了,太后不必太过难受。”

    “唉。”

    苏幼仪叹了一口气,“周首辅是喜丧不假,只是朝中的乱子没人接替,这才是令人不悦的事。”

    宋如白看了宋如墨一眼。

    宋如墨知道自己总是说错话,干脆不开口,只是卖力地替苏幼仪按着腿。

    宋如白顿了顿,缓缓开口,“那周首辅临终之前就没有给太后举荐个人选管理朝政么?这不应该呀……”

    “他倒是想举荐,只是朝中人才正在青黄不接之际,想举荐也举荐不出合适的人。”

    “不但没有合适的人举荐,他还踩了苏老大人一脚,这事一直悬在我心头。”

    宋如白脑中警铃大作,心道苏幼仪竟主动提起了这件事,对他而言实在是好事。

    他要小心应答,才能起到帮助苏清的作用。

    他便故作不知情的样子,“啊?周首辅和苏老大人都是朝中老臣,一向清正,他为何要踩苏老大人一脚?”

    苏幼仪缓缓睁开眼睛,抬了抬脚,示意宋如墨不必再锤了。

    宋如墨停了手。

    她看向宋如白,“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句话你不会没听过吧?周首辅临终的遗言不会是随便说说,他既如此说,我自然听在心上。”

    “可是,苏老大人是太后的伯父呀……”

    宋如白小心翼翼道:“周首辅再好再清廉,到底是外人。太后难道要信任外人的话,而不信任自己的伯父吗?”

    “你的意思是,哀家应该信重老苏大人?”

    宋如白脑中电光一闪,警惕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朝政上的事我不懂,怎么敢胡言?只是觉得亲人到底是亲人,不会害自己。太后想想,您对自己母家的人一向爱护,不也是如此么?”

    苏幼仪复又闭上了眼睛,“亲人虽是亲人,可若老苏大人真的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哀家也没法子坐视不理。比如,这次吏部的错乱,有人跟哀家告状,说是老苏大人在背后指使的。”

    宋如白心中一惊。

    他只知道吏部这件事事关重大,至于到底是不是苏清做的,他心里也没数。

    如今想想,苏清若单为周首辅临终的几句话,大可不必如此,多半这吏部的事情真是他做的,他才要他们兄弟在苏幼仪面前美言。

    一定是这样。

第六百二十二章 伺候床榻

    他脑子一转,很快道:“是谁在背后同太后这样告状的,可有证据么?”

    “没有。”

    苏幼仪这两个字,让宋如白安心了不少。

    只要没有证据,想控告苏清这样的朝中大员,委实不是容易的事。

    那他便不必在意吏部这件事了,只要驳了周首辅临终的这话,便可让苏清安心了。

    他主意已定,便朝苏幼仪道:“太后,我们兄弟虽然不懂朝政,到底是官宦人家出身的,也略知一二。这没有证据的定罪,不就叫……哦对,叫莫须有之罪。”

    苏幼仪心中暗笑,面上却不露声色。

    “哦?还拿大英雄岳飞比起来了。”

    宋如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老苏大人一片赤诚忠心,为太后和朝廷效过犬马之力。太后若是因为莫须有的罪名疑心了他,那他岂不是比岳飞岳将军还要冤枉么?”

    苏幼仪摇了摇头,用一种温和带笑的口气道:“你们是老苏大人送来的,自然替他说话啦。”

    宋如白忙朝宋如墨使眼色,宋如墨及时开口,“太后,我们不管是谁送来的,如今都是太后的奴才,自然心里只想着太后。我们是在为太后留忠臣啊!”

    苏幼仪听了这话也没生气,只是一副困得不行的样子,睁开眼朝窗外看了看。

    见窗外有些亮光了,她松了一口气,“好了,哀家要去补补觉歇息歇息,你们都退下吧。”

    宋如白趁势握住她的手,扶着她下榻,“太后,不如让我在边上伺候着吧,太后若是想要茶要水的,还能有个人。”

    宋如墨也不甘示弱,待要开口,被宋如白瞪了回去。

    苏幼仪一向不许他们伺候床榻,他今日不过开口试试,若是两个人都着急要求,多半是被拒绝。

    宋如墨心里不服,想了想也明白自己兄长的主意,到底没有开口。

    苏幼仪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这宋家两兄弟送到她的身边之后,觊觎她的床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宠着他们不过是做个戏给人看,又怎么会有机会让他们挨到自己的床榻?

    别说床榻,寝殿都不许他们进的。

    两人扶着苏幼仪到寝殿外头,就被春花春景她们严密地接了过去,没让他们踏进去一步。

    两人不知苏幼仪的心思,还以为是春花等人防得太严实。

    出了殿之后,宋如墨破口大骂,“太后身边那几个奴婢都像妖精变的,一个个鬼精鬼精的,一天天防着咱们。太后再喜欢咱们,也架不住她们这么防!”

    宋如白捂了他的嘴,唯恐他的话叫人听见。

    见四周无人,他才压低声音道:“这是正常的,咱们到底才到太后身边,已经能和他们这些伺候太后久了的人平起平坐了,他们岂有不吃味的?只不过咱们的伺候和她们的伺候不是一回事,她们不懂得。”

    “就是。”

    宋如墨皱着眉头,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又问宋如白,“哥,你觉得太后是真的喜欢咱们么?”

    “怎么这么问?”

    “若是喜欢咱们,为什么从不要咱们伺候枕席?咱们本来就是进宫来伺候……”

    宋如白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说下去。

    他们是什么身份,他们自己清楚。

    男宠,面首,小白脸……古往今来,对于他们这种人的称呼并不少。

    宋如白摇了摇头,“这不一样。当年女帝武则天纳宠的时候,都已经一把年纪了。女子到了那个年纪,未免如狼似虎,也顾不得脸面。可你看咱们太后,她那么年轻那么美貌,咱们给她伺候枕席,到底是她乐意,还是咱们乐意?”

    想到苏幼仪那张倾城容貌,宋如墨露出了暧昧的笑容。

    宋如白自然会意他这个笑容,便道:“你明白就好。太后年轻,矜持些也是应该的。虽然咱们如此没伺候上床榻,可太后待咱们还是好的。”

    宋如墨点点头,心头的疑虑都消了,便有些吃味起来,“不过太后待哥哥好,待我一般,我到底哪里不如哥哥?”

    宋如白笑着摇头,拍拍他的肩膀,“你以后只要学会谨言慎行,不愁太后不一样宠爱你。”

    ……

    “我歇息的时候,不许任何人进来,你们盯紧了。”

    苏幼仪换了寝衣,还有些不放心,唯恐那宋家兄弟为了争宠无所不用其极,跑来惊扰她的好睡。

    “太后放心吧。”

    春花悄悄笑道:“坤宁宫有外男,咱们哪个不是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小心着?外人不知道,以为太后养他们取乐,咱们自己知道,他们休想沾上太后的边!”

    这宋家兄弟也算不要脸了,以为仗着自己生的一张好面孔,进宫伺候太后就可以换稿官厚禄。

    殊不知在春花看来,这不是他们吃亏,而是苏幼仪吃亏。

    她自然谨慎小心,若非苏幼仪自己愿意,绝不叫宋家兄弟占了便宜。

    苏幼仪听了这话,满意地点点头,她躺下去后,春花给她掖了被角,“太后好生睡罢,待午膳之时奴婢再叫你。”

    见苏幼仪闭上了眼睛,她便带着人悄悄退出寝殿,小心地放下帘子,自己在帘外守着,又让小宫女出去的时候带上门。

    她的目光朝殿门外一看,便看到了无名站在那里。

    春花不禁好奇,走过去小声道:“大人,你在这里做什么?”

    无名昨夜也守了一夜,这会子好不容易主子睡了,连宫女太监们都急着轮换去打个盹儿,他怎么反倒主动站在这里?

    无名怀中抱着剑,倚着门廊坐下,“昨夜守岁人困马乏的,我怕你们一时犯困或者偷懒,没能守好太后,还是我亲自过来守着才放心。”

    春花哭笑不得。

    想着苏幼仪正在殿中熟睡,她忙压低声音,笑着同无名道:“好大人,您饶了我们吧!有您在这里,我们还要分神看着您,以免您趁我们不注意进去冒犯了太后!”

    无名疑惑地看她一眼,春花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您对太后的心思,难道当我们都是傻子不知道吗?”

第六百二十三章 更大的福气

    年下不开朝,苏幼仪清闲,朝中官员们也都清闲。

    苏幼仪命人去苏府请了郡主,郡主如今怀着身子,刚四个月已稳了,偏偏在家坐不住好个出去玩闹。

    天气又冷,苏志明不放心,苏幼仪听见了,索性把她请到宫里来说话。

    郡主也喜欢进宫见苏幼仪,尤其是坤宁宫那几个活泼聪明的小王爷们,一个个讨人喜欢得紧。

    她只要一过去,几个孩子团团围着她的肚子问东问西,她就觉得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也活泼了许多。

    多沾沾他们的仙气儿,将来孩子也比常人强些!

    “你怀相还好么,身子难受不难受?”

    “多谢太后关心,也不怎么难受。就是躺着坐着久了浑身就发酸,所以喜欢出去走走。”

    郡主说着,一眼瞧见春花端了两碟子点心里,看着碟子里头的酸梅,她眼睛便挪不开了。

    苏幼仪瞧见她的目光,忍不住微微翘起嘴角,“不知道你怀胎是爱吃酸的还是爱吃辣的,这一样是辣的姜丝梅子,一样是酸的雪花梅子,你自己尝尝爱吃哪样吧。”

    郡主两样都尝了,说道:“我更爱吃酸的,不过太后这里的姜丝梅子做得也太绝了,这一点辣味儿混着酸甜,吃下去觉得身子都热起来了似的。我也爱吃,外头吃不着这样的。”

    苏幼仪便道:“都说酸儿辣女,你两样都爱吃,兴许也和我似的一胎生两个。你既喜欢,一会儿让人包起来,等你走的时候一并带去。”

    “哎呦呦,我哪敢和太后比?”

    郡主忍不住朝榻上的六皇子和七皇子看去,两个孩子正在玩解连环,她一脸羡艳,“太后保佑我的孩儿能有小王爷们半分聪明,我就谢天谢地了,哪敢奢望一口气生两个?也就是太后这样好福气,旁人想都不敢想的。”

    苏幼仪端起茶盏,但笑不语,她轻轻抿了一口,“你的福气还不够多?志明年轻,福气还在后头。不是我替自己娘家人说话,你这孩子出生之后,只怕他爹会给他带来更大的福气。”

    郡主是个聪明人,闻言愣了愣,忽然明白了苏幼仪请自己进宫的用意。

    她挥手屏退了自己带来的人,悄声问苏幼仪,“太后的意思是,又要加赏夫君恩典么?”

    苏幼仪微微一笑,赞赏地点了点头。

    不愧是皇室宗族的女子,眼界还是高的,这话一点就透。

    她放下茶盏,“年节下朝中休沐,我不好直接把志明叫进宫来,叫外人看到了难免猜疑。把你叫来跟你说这些,也是希望你给他传个话,叫他心里有个准备。”

    说罢抬起眼,扫了郡主一眼,“你替我问问他,周首辅没了,剩下的这个摊子他敢不敢接?”

    饶是郡主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这会儿还是吓得不轻。

    周首辅剩下的摊子?

    苏志明连入内阁的资历还没熬到,苏幼仪的意思,难道是让他直接做内阁首辅?!

    这也太骇人听闻了吧?

    她一着急,便要起身推辞,苏幼仪摆摆手,示意她先坐下,“别害怕。叫你来就是为了细细跟你说清楚的,哀家不会害他,更不会把他架在万人之巅受尽旁人的妒恨。内阁还有信得过的老臣,宗室里还有雍亲王,哀家会替他安排好,绝不叫他孤立无援。”

    ……

    年后朝中宗室也陆续进宫请安,元治把众人聚在乾清宫,抬眼一看全是些叔伯甚至爷爷辈的人物。

    而和他同辈的,除了元韬、元嵩几个亲兄弟外,剩下的在自家里头的辈分还是孩子,进宫这等场面事甚至轮不到他们。

    “让叔伯和祖辈们进宫来向朕请安,朕心里实在有愧。大家都坐吧,今日是一家子聚在一处说话,不必太过拘礼。”

    元治年轻,和皇室宗族长辈交往并不多,此番众人进宫请安,他却十分重视,雍亲王也替他里里外外地操持。

    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元治便提起了朝中之事,“论理,如今年节下不该说这些。可周首辅的孙女儿是将来的皇后,这事便是咱们的家事,朕想和长辈们谈谈家事,想来并无不妥吧?”

    众人自然说没有不妥,元治便提及了首辅之位无人继承之事,“诸位长辈教教朕,这事该怎么办才好?”

    他站起来,朝下首做了个揖。

    众人连忙站起来回礼,“不敢不敢,此事乃是皇上圣心独之事,便有什么不懂也该问皇太后,哪里轮得到我们置喙?”

    当朝首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这个位置权力最大,出的事也最惨,想想当年李阁老,季玉深……

    周首辅倒是个好榜样,自己寿终正寝不说,孙女儿也要成为皇后,从此满门富贵不衰。

    元治摆手,“皇太后那里,等到年后开朝了,朕自然去问。如今朕问诸位,不过是和族中长辈闲话几句,不算朝政上的事,诸位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论国法他们不敢说,若论家礼,他们还是能说些话的。

    便有人慢慢开始提议起来,“要说能接替周首辅的人选,内阁薛、赵二位阁老都是好的,只是资质稍显平庸了些,平日素不爱得罪人的。”

    元治微微点头。

    有些人是适合做首辅的,杀伐决断,气势汹涌。

    有些人却只能做帮衬的阁老,平庸反倒是好事。

    要说起适合做首辅,连周首辅也比不上当年的李阁老,那才是个的确适合做首辅的人才。

    只可惜以权谋私功高震主,那季玉深也是个好的,只是……

    算一算,如今朝中这样的人才不多了。

    有人道:“老苏大人倒是在朝中德高望重,声名鼎盛,只是……只是听闻,周首辅临终之前对他评价不好。”

    若在从前,只怕这件事一提出来,所有人都会想到苏清。

    那是名正言顺、众望所归的人选。

    可有了周首辅临终前那番话,这事就变得尴尬起来,这些皇室宗亲也不太敢提苏清的名字了。

    余下的人选要么魄力不够,要么太过年轻,更加挑不出人来。

第六百二十四章 拜年

    年下这段时日,苏幼仪和元治都没闲着。

    元治见了许多来拜年的皇室宗亲,谈了不少话,苏幼仪则见了不少皇室宗妇女眷,还有朝中大臣的命妇。

    要说起来,宗妇女眷进宫给太后拜年,这是应该的,旁人也没想到太后。

    只是在坤宁宫的宋家兄弟两个有些疑心。

    怎么那些女眷命妇进坤宁宫,和太后有说有笑地谈个半天,就是不让他兄弟两个过去伺候呢?

    往常太妃们过来说笑,她总是让他们兄弟出来陪客的。

    宋如白还瞧瞧在墙角看过一眼,苏幼仪领着命妇们在院中赏梅花,说笑得好不热闹,却半点没提请他兄弟二人过去的话。

    宋如墨说他是白操心,“大哥糊涂了?那些宫里的太妃们过来,太后自然不在意,还肯让我们出去陪客说说笑笑。可那些命妇都是外头的,叫她们看着太后宫里有两个男宠,传出去多不好听?”

    宋如白知道这个道理,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宋如墨瞧他神情,凑过去问,“大哥,是不是因为太后没让你在命妇们跟前露脸,你不高兴了?”

    “我是这么小气的人么。”

    宋如白嘴上这样说,心里有些虚。

    他承认自己确实有这个想法,不过还有些别的,“我是觉得,太后不让咱们在外人跟前露脸,说明还不够喜欢我们。也说明,她还不够看重我们,所以没给我们堂堂正正的身份。”

    宋如墨听到他这样说,低头想了想,好一会儿才道:“那个无名倒是可以在太后跟前见客,可那是以侍卫的身份,不是男宠。眼下周首辅不是去了么?朝中反对咱们存在的老臣势力大减,那咱们堂堂正正露面的机会不是很快就要到了么?”

    这话说的不错。

    宋如白点了点头,“这些日子太后不理朝政的,咱们要多在她耳边吹吹风,让她提拔老苏大人来替代周首辅的存在。老苏大人要是上去了,还愁朝中没人支持咱们么?”

    兄弟二人相视一笑,前殿,苏幼仪正在请内阁薛、赵二位阁老的夫人说话。

    这两位夫人年纪都很大了,苏幼仪也要尊称一声“老夫人”,按说太后年轻,喜欢跟年轻人聊天,这些年老的命妇一般很少凑到她跟前。

    不过这次不一样,这次是拜年。

    两位老夫人原本打算来拜见过就走,没想到苏幼仪倒是很热情,请她们吃坤宁宫小厨房新做的点心,又关心两人的口味。

    “这个枣泥芋头糕是极软乎的,入口极化。二位老夫人年纪大了,约莫喜欢这个,这是哀家昨日特意叫人预备下的。”

    两位老夫人都尝了尝,宫里的点心做得确实比外头精致许多,这糕点夹的时候倒不容易碎,没想到入了口就像雪化在地里似的。

    薛老夫人挑了挑眉,露出些许惊艳之色,“太后好意,老身实在感激。不瞒太后说,老身平日在家中也好这口,可家里的厨子做的要么太软易碎,夹不起来。要么太硬,老身子克化不动。”

    苏幼仪忍不住笑道:“老夫人若喜欢,一会儿哀家让厨子跟着您回府,教教您府里的厨子怎么做这道枣泥芋头糕。”

    薛老夫人连忙推辞,苏幼仪却不是说客套话,再三坚持,“自从先前周首辅没了,仿佛给哀家和皇上敲了个警钟。虽然皇上登基以后一直对老臣们礼敬有加,可人啊,总是到了失去才会珍惜。”

    薛老夫人闻言一愣,下意识看了一眼赵老夫人。

    太后这话是啥意思啊?

    苏幼仪笑了笑,“如今周首辅已经去了,内阁就属薛、赵二位阁老最有才干。两位阁老是朝中栋梁,哀家满心敬重,皇上也是如此。”

    那二位老夫人忙起身行礼,“太后言重了。”

    苏幼仪也站了起来,亲手扶她二位落座,两人皆是受宠若惊。

    她道:“二位老夫人快请坐,对了,听闻赵阁老家中有一子,进翰林院的年头也不短了。既是赵阁老亲手教养大的,自然是信得过的人。赶明儿哀家就告诉皇上,让他常去御前走动。”

    赵老夫人忙起身谢恩,苏幼仪摆摆手,“哀家年轻,皇上更年轻。我们孤儿寡母虽处在这至高之位,到底还有不足之处。这就要多仰仗朝中老臣了,尤其是二位阁老,哀家实在寄予众望啊……”

    自家的老头自己知道,这二位阁老在内阁混了多少年,实在不是出头的材料。

    这辈子能混个次辅算顶天了。

    更何况,就算真的寄予众望也该和老头子说去,怎么和她们两个妇人说起来了?

    都说人老成精,两个老夫人对上眼,不消几个回合就想明白了,忙朝苏幼仪表忠心,“太后说的哪里的话?为人臣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那是应该的。太后如此恩德宠信,我们回去一定告诉家里的老爷。”

    苏幼仪听到这里就放心了,又命春花捧出赏赐来,“年节下的,听闻你们两家都子孙众多,人丁兴旺。哀家也没什么可赏的,便赏他们些压岁钱吧,喏。”

    只见春花一人给了一大袋子的金银锞子,宫里内务府打造的金银锞子就是不一样,看起来格外精致。

    也有葫芦型的,也有蝙蝠型的,还有花生型的。

    宫里赏赐的金锞子,拿回去用红绳穿了给孩子系在手上脚上,都是难得的福气。

    这样的赏赐可谓赏到两个老夫人心坎上去了,人到了这个年纪,孙子和重孙子都有了,可不就盼望着子孙福大命大么?

    两个老夫人欢喜谢恩,临走的时候,春花果然带着小厨房做点心的厨子一并出去,叫多福领去薛府。

    那厨子朝薛老夫人行礼,“太后有命,要教会了您府上的厨子才许奴才回来呢,奴才怕一时教不会,太后还命奴才带了些做好的来,叫薛老夫人还能吃上。”

    他手里提着食盒,还没打开就闻见喷香的气味了,薛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

第六百二十五章 戏班进宫

    正月初五的时候,京城里热闹起来,两个出了名的戏班子进京了。

    京城的梨园热闹成一片。

    一个是越派的青新班,一个是陕派的安塞班。

    这些外地的班子向来在京城是讨不着好的,因为京城有京派戏,京城人自己也爱听,外头来的再好到底比不过京派的。

    不过逢年过节就不一样了,尤其是过年的时候,朝廷挂印,官员们都休沐,京城的百姓也都闲着开展各色活动。

    这个时候外地的班子进京,不但不会被排挤,反而很受欢迎。

    虽然受欢迎也顶多是一个月内的事,可这一个月就足够了,够那些著名的班子挣个盆满钵盈的。

    宫里也排着戏瞧。

    苏幼仪从前做嫔妃的时候没觉得,做了太后才发现,属于太后和太妃们的娱乐活动是极多的。

    看戏就是其中一项。

    大约嫔妃们忙着勾心斗角,没有闲心看什么戏听什么曲儿,而太后太妃们不用勾心斗角地争宠,所以这类活动便极多。

    苏幼仪头里听了一场燕妃请的戏,而后又听了一场许贵人家乡的戏,那戏倒是有点趣儿,和平常看的不同。

    许贵人说,那叫评弹,只两个角儿站在台上说话似的,并不弄那些花里胡哨的腔调。

    苏幼仪觉得颇为有趣,多福就趁势道:“太后听腻了京戏,想听听外地的戏么?近来京城可是来了两个外地的班子,奴才听说是极叫座的,不如请进宫来给太后唱?”

    “是什么班子?”

    “一个是越派的青新班,一个是陕派的安塞班。奴才听京城的老票友说,那唱的确实好。”

    “好啊。”

    苏幼仪想也没想,“你赶明儿就把他们请进宫,到时候让皇上也一起听听。皇上可怜见的,一年到头忙朝政大事,还不让他过年的时候歇歇?”

    “是。”

    多福下去布置,京城的梨园很快贴了红榜告假,那两个班子的班主一面赔笑脸请罪,一面又十分得意。

    “我等受了宫里的请要去给皇太后和皇上唱,这两日实在不得工夫演出,还请诸位老爷原谅!”

    呵,进宫给太后唱戏?

    这理由拿出来,那些爱听戏的人也没了指责的话,反而恭喜那两位班主,“你们交了好运了,这一趟若是表现得好,将来被留在宫里唱了也未必!”

    哪有那么好的事?

    他两个只盼望这一趟什么错都不出就好,连赏钱都不惦记。

    毕竟只要这趟不出错,将来他们出去便可挺直腰板,说太后都听过他们的戏,那他们不照样有面子么?

    ……

    因京城的梨园少了这两个班子,原先的热闹劲就少了一半。

    一时京城多半爱看戏的票友都听说了,苏府的管家也听见了消息,回头告诉苏清知道。

    苏清坐在大堂上,一条腿翘在另一条腿上,得意洋洋地揭开茶盏,“太后这个年不过是和命妇女眷们说话,这会儿又看戏取乐,看来她是没把朝中的事放在心上了。”

    管家奉承道:“如此老爷就不必担心了。想来太后到底是年轻妇人,哪有不爱热闹不爱玩的?朝廷上的事她是能管,也不能管得太狠。像吏部这事没证没据的,她就算疑心老爷也不能如何。”

    苏清摇摇头,“你别小看太后。”

    从苏幼仪还是昭贵人的时候,苏清就时常从自家女儿的信中听见她的名号,知道这是个何等聪慧的女子。

    心比比干多一窍,大约也不过如此。

    他放下茶盏,缓缓道:“这也是我命好,正好赶在过年这个时候。如今朝中挂印,不能办政事,太后心里一时惦记,也架不住这段年关下的时日一混。等这段时间过了,初八复印开朝之后,这件事的热头就会小许多。”

    管家趁势道:“到时候老爷什么事都没有,而朝中没了首辅大人,自然朝臣们要提议补上这个缺的,论起来,朝中还有几个人的威望胜过您?”

    苏清微微一笑,自然也懂得这个道理。

    不过他没有管家想的这么乐观,“没那么容易。现放着内阁一众阁老不用,太后和皇上未必想到我。不过就算想不到我也无妨,内阁也就那个周首辅还有些威望,余下都是一群庸才,就算当了首辅又能如何?”

    到那个时候,没了周首辅的辖制,他在朝中只会更加风光。

    苏清心里想着,先前二皇子的婚事被那么几出大事一冲也没人再提起了,到时候他一定要设法让苏幼仪把苏小姐嫁给二皇子,这样他才朝中的权势才能更加巩固。

    想到这里,他抬头看向管家,“让你在外头寻觅好人家的女儿入府为妾,你都寻得如何了?”

    管家忙道:“已寻到了两户人家,都是皇城根底下的普通百姓,虽然不愁吃穿,可能嫁给朝中大员为妾,那也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

    “两户不够。”

    苏清自从小姨娘的事后,看后院那些姨娘没一个顺眼的,要不是怕招人耳目,他恨不得把每个都打发走。

    反正都是一群不会生蛋的母鸡。

    他道:“后院那些姨娘如今不过是养着应景,真正要想让苏府有后,还得靠新人。你得再去寻觅几个合适的人选,找时间秘密地抬进府来,别叫外头的人知道。”

    管家苦着脸,“这……”

    能找到两户合适的人家已经很不容易了,苏清的条件苛刻,既要女子出身清白、模样周正、性格温良,还要家中人丁少不多嘴多舌的。

    他又不能像娶妻一样公开地敲锣打鼓地找,只能悄悄的,完事还得想办法悄悄抬进府来不被旁人知道。

    这可不是容易的事。

    苏清见他苦着脸,严肃起来,“嗯?有什么为难么?”

    “没有,没有。”

    管家勉强笑着应了,默默退下去,心里想的却是外头都穿苏清自己生育有问题,那些女子难免听到风言风语。

    也不知道苏清是不是真的有问题,若是真的,那他找一百个清白的女子来也没用啊……

第六百二十六章 两道旨意

    “原来姹紫嫣虹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戏台上情真意切地唱着,苏幼仪高坐席上,面上带着惬意的笑。

    她时不时微微闭上眼睛,品砸戏文,看起来是真的开心。

    元治的反应倒是寻常,不过看戏这种事,他这样年轻的男子本来就是陪客,没有人关注他的反应。

    真正的热闹在台下。

    不仅有后宫的太妃们都来看戏,苏幼仪还请了不少外头的命妇一道入宫来看,说是因为请了这两个班子进宫,担心误了外头想看戏的人看不着,所以干脆把人都请进宫来。

    瞧太后看得这样欢喜,那些命妇们也十分高兴,台上的优伶唱得越发起劲,竟一点错处也挑不出来,比平常每一次排练都更好。

    苏幼仪的高兴不是装出来的。

    她是真高兴。

    高兴的是过年这几日,她借着受各家命妇请安的由头,把该说的话都说了,该施的恩也施了,那些命妇自然会把她的话带到该带的人耳朵里。

    她不用亲自把外头那些大臣叫进宫,该办的事照样办了,还能掩人耳目。

    想到这里她心里就高兴。

    再想到今日这场戏更加好,外头人都当她像一个平常的太后一样,想着取乐,想着说说笑笑,她也乐意旁人这样想。

    旁人若是这样想,便会失去警惕之心,那她的事儿就更好办了。

    元治那头也是一样。

    外人只看到他和入宫拜年的皇室宗亲们一道说家常话,哪里知道那些家常话里包含了多少机锋……

    一切都在隐秘而不慌不忙地进行着。

    苏幼仪微微翘了嘴角,“好戏,真是一出好戏。”

    多福一听见这话,立刻高唱一声,“赏!”

    霎时间端着笸箩的小太监们,十几个一拥而上,将笸箩里的铜钱疯狂地朝台上撒去,哗啦啦的声响像放鞭炮似的。

    台上亮闪闪的,挥起又落下,那些扮着花脸的优伶们忙跪下谢恩,“谢太后赏赐,谢皇上赏赐!”

    ……

    不出几日,初八复印开朝。

    开朝第一日,按例是不直接处置大事的,不想早朝还没结束,后宫直接出了一道懿旨来。

    元治并不吃惊,从龙座上起身,而地下的朝臣们都十分惊讶,面面相觑地跪了下来。

    “皇太后有旨,首辅之位空缺,恐朝中无遗老长辈可匡扶皇上,故加封雍亲王为摄政王,以示皇叔之尊,与先帝众皇子区别。封雍亲王世子元敬为贝子,钦此。”

    众朝臣:摄政王?!

    摄政王这个名号,还是在钛祖时期出来的。

    钛祖年幼登基,当时除了一位太皇太后辅佐之外,朝中还有一位摄政王爷,钛祖都要尊称一声“皇父摄政王”。

    那是何等功高盖主的存在,又是多么招钛祖忌惮?

    如今好端端的,太后和皇上把朝局管的好好的,怎么忽然想起封一个摄政王出来?

    虽说封了摄政王,也没给他具体的大权,这就叫朝臣们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是只给了个名儿,还是如今只给名儿,将来该给的权力都会给呢?

    更要命的是连他唯一的儿子都得了封赏,可见荣宠之盛。

    众臣嘴里道接旨,眼睛只朝着元治看,元治没什么反应,反而道:“母后待皇室宗族长辈,比朕还要亲厚。”

    这句话里一点不满的意思都没有。

    底下的人都听出来了。

    过年的时候皇室宗亲进宫给皇上拜年,皇上就拿太后来施恩来着,说太后待这些宗亲也是一样的心思,这天下姓元,太后也是全力维护的。

    那些宗亲大臣还有些疑惑,如今见雍亲王得了这样的恩典,心里更加放心了。

    雍亲王乃是宗亲们之中最说得上话的人,是他们的首脑,从此以后他们更加甘心支持皇上和太后的决断了。

    这一道惊人的旨意,雍亲王站出来,施施然便接了,“太后恩典,臣愧不敢当。臣于皇上算是长辈,于太后算是哪门子长辈呢?论起宗室家法,太后是臣的嫂子,长嫂如母。臣自然要遵从太后旨意,匡扶皇上,直到皇上亲政之日。”

    苏清暗暗看了一眼雍亲王的神情,心中骂了一句老狐狸。

    雍亲王显然是早就知道今日这道旨意了,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据他所知,过年的时候苏幼仪根本没请雍亲王进过宫,两人根本没机会说上话。

    雍亲王唯一一次进宫,还是以宗亲的身份去乾清宫给皇上拜年……

    正想到这里,元治已重新落座,“朕也有一道旨意要通知诸位爱卿,小纪子,念”

    什么,还有一道旨意?

    今日可是开朝第一日啊!

    众臣还没搞明白,便听小纪子宣了旨意,“皇上有旨,翰林院二品翰林苏志明,即日起入内阁理事。内阁首辅之位,由次辅薛阁老暂代。”

    什么?!

    苏志明进内阁倒不奇怪,以他的功劳和他的国舅身份,提前破格被纳入内阁是可以想象的。

    可内阁首辅之位就这么随意定下了,居然没和任何大臣商议?

    苏清不可思议地看向内阁几个老头,几个老头脸上多半是了然之色,这怎么可能,过年期间他们也没进过宫啊!

    苏清彻底糊涂了,也惊恐万分。

    那被念到名字的次辅薛阁老站了出来,颤颤巍巍的,“老臣领旨。”

    苏清差点笑出声。

    就这么一个庸庸碌碌的老头,皇上随便就把内阁首辅的位置给他了?

    如何能服众?!

    别说苏清,朝中一众大臣多半也是这样想的,这薛阁老做次辅还行,倒是个勤勤恳恳的人。

    要他做首辅?

    未免能力欠缺。

    御史台有人站了出来,“皇上,首辅之位干系重大,皇上这道旨意……恕臣直言,不知事先是否和朝中重臣商量过呢?”

    元治慢悠悠地看他一眼,“朕知道干系重大,所以并没有让薛阁老做首辅,而是代掌首辅之位。太后已经同意了,刘御史有何高见?”

    太后已经同意了?

    刘御史小心地咽了口唾沫。

第六百二十七章 没有意见

    “没有,臣没有别的意见……”

    比说首辅病故,次辅顶上去是最合规矩不过的,就说不合规矩,太后同意了他还能说什么?

    言官御史素来是最清高的,可这个刘御史清高不起来,他本来就是苏清的人。

    要是这个时候提出让苏清空降内阁,只怕引人侧目的就不是皇上这道旨意,而是他本人了。

    他不敢说话。

    苏清比薛阁老有能力,但这个人选更加不合规矩。

    何况皇上也说了,不过是代掌……

    说白了,内阁的事不能无人主持,必须有人出头管一管。管不好也没关系,代掌嘛,合适的人选可以再慢慢挑。

    这不失为一个折中的法子。

    这样一想,不少人心里犯起了疑惑。

    偏偏在这个时候,皇上要把苏志明放进内阁,这意思,该不会是……

    苏清暗暗给那刘御史使了个眼色。

    刘御史立刻反应了过来,“臣只是想,历来科举中第的举子,都要先在翰林院熬上三年庶吉士,再熬上三年翰林。一般年过四十的能进内阁,便算是极其年轻了。而小苏大人年纪不到而立,皇上这会不会……太过破格提拔人才了?”

    元治早料到会有人这样说,便笑了笑,“先帝在时,他和张之洞巡视江南立下功劳,先帝赞许不已,破格提拔。朕在位时,又是他主持西北赈灾,无一分银两所用是来路不明的,朕也破格提拔了。”

    “怎么,如今你是不服气他的功劳,还是不服气朕破格提拔?再者,你其实是不服气先帝破格提拔?”

    那刘御史把眼睛睁得大大的,扑通一下就跪下来了,“臣不敢!打死臣也不敢对先帝有异议!”

    当皇帝就是这一点好,尤其是年轻的皇帝。

    他们年轻时会被拿来和年老的皇帝比较,朝中大臣比他们老的多的是,动不动就要说他们轻率,年轻气盛。

    可一旦驾崩了就不一样了。

    即便先帝年纪轻轻就驾崩了,可在宗法礼制上看,后代的皇帝是决不能推翻千代皇帝的政策的,这属于不孝。

    自然,任何对先帝有意见的人,元治也可以拿出“不孝”这个大帽子来压人。

    他哼了一声,“不是就好,朕年纪轻轻登基,对朝中的老臣一向礼重,只因为你们是先帝留下来的人。若有人仗着先帝的势,还要诋毁先帝的作为,就别怪朕不客气了!”

    他难得在朝中说一句重话,偏偏理由如此光明正义,叫人挑不出毛病。

    朝臣们也只好缩缩脖子,没人敢再直言。

    苏清渐渐也回过味儿来了。

    今日刚刚开朝,一道皇太后懿旨,一道皇上的旨意,两道旨意句句事关重大,将人吓得回不过神来。

    偏偏旨意上的内容,似乎除了当事人以外,这母子二人没有和任何人商量。

    当事人几个是肯定知道的。

    苏清暗暗忖度着,雍亲王若事先不知情,听见摄政王这个名号,只怕要吓得哆嗦,唯恐被误以为有不臣之心。

    薛阁老庸懦,若事先不知情也不敢领首辅之职,苏志明倒是个年轻气盛胆子大的,可若不知情,这么年纪轻轻就叫他当阁老,他也未必敢接。

    想着想着,苏清心里发起毛来。

    太后到底是什么时候和这些人通的气?

    ……

    虽然在朝上,众臣被这连发的两道旨意吓傻了,可散朝之后大家都渐渐回过神来了。

    事情不会这么凑巧,皇上和太后事先也一定商量过。

    奇怪,过年这几日除了一道听了戏之外,没听说皇上和太后凑在一起啊?

    就连除夕守岁,宫人们那里传出来的消息,苏幼仪和元治也没谈论过和朝政有关的事,宝华殿守着的人只说,太后给皇上讲了个故事。

    这分明是阴谋,一个赤倮倮的阴谋。

    太后和皇上谁也不商量,直接做了决定,这里头一定有问题。

    别的大臣顶多是腹诽几句,苏清不一样,他带着亲信的官员去乾清宫见元治了,意图再行劝说。

    首要说的就是雍亲王。

    “皇上,自开朝以来就没有摄政王,唯一的先例便是钛祖时期。钛祖八岁登基,太皇太后到底是女眷,所以不得不设摄政王来替钛祖管理朝政。可皇上过了年已经十六了,何须此事设摄政王?”

    元治倒也谦虚,“原本是不必的,这不是朕的兄弟几个都封了亲王么?雍王叔乃是长辈,不能叫他和晚辈们平起平坐。自然,这位分上要加尊荣。”

    “皇上,他早就是亲王了,这尊荣再加,会不会太过了?毕竟他是先帝的手足兄弟,若是起了心欺负皇上年少,夺了朝权……”

    可不。

    先帝的手足兄弟,当初元治刚登基的时候,雍亲王不就是因为这个才不敢说话的么?

    要不是这次,苏幼仪和元治都百般承诺一定会全心全意信任他袒护他,他还真不敢接摄政王这个活儿。

    毕竟钛祖时的摄政王没有好下场,功高震主,落得了权臣们最常见的下场。

    苏幼仪一方面把雍亲王竖起来震慑朝臣,一方面为了保护他,并没有明面上给他多少权力。

    这样就足够吓唬住朝臣们了。

    元治只看苏清此刻的表现,便知道苏幼仪的计划成功了。

    他笑道:“朕不是还有你们这些肱骨大臣么?雍王叔若不好了,你们就告诉朕,朕自然会请母后训斥他,必要的时候革了他。”

    苏清还想再说什么,元治道:“这可是太后的旨意,诸位爱卿有意见还是去找太后说吧,难道让朕驳了太后的旨意?”

    他们母子两哪次不是有商有量的,还用分你的旨意我的旨意?

    苏清心里明境似的。

    这根本就是糊弄人。

    既然苏幼仪的旨意他不能驳回,那他自己的旨意总可以吧?

    苏清使了个眼色,便有大臣道:“皇上,微臣觉得雍亲王之事暂且可以不议,只是内阁之事……是不是还要再斟酌斟酌?”

    元治漫不经心地抬头看他,“哦?你说要如何斟酌?”

第六百二十八章 有备而来

    不等那大人开口回答,元治已抢了话。

    “是苏志明这个先帝钦点的探花、朕的舅舅、立下赫赫功劳的翰林学士不配进内阁,还是薛阁老这个内阁次辅不配代掌首辅之职?”

    先前开口的人被他问得语塞。

    苏志明升得快不假,可他每次升迁都是合情合理的,这从探花到翰林再到内阁的进程,也符合祖宗家法。

    再说薛阁老就更符合章程了,若直接让他做首辅还有话说,现在只是代掌,首辅没了,次辅代掌首辅之位那是再合理不过了!

    苏清怎么想怎么觉得,苏幼仪和元治这回是有备而来。

    他们想好了每一个细节堵住大臣们的嘴,让人无话可说!

    一干大臣在乾清宫磨了许久,没磨出个花来,反而自取其辱。

    元治如今也不是从前的黄口小儿了,他不耐烦起来,拿出做君王的威严,“今日开朝头一日,朕乏得很。你们若没个正经话就不必在朕面前嗦了,朕登基以来还没办过朝臣,若一时气大了抓人立个威,诸位爱卿可别怪朕不敬老臣。”

    这话一出口,众人齐刷刷朝后退了一步。

    过了个年是不一样了,皇上满十六了,个子也比从前蹿高了不少,看起来越发有大人样了。

    他冷着脸威胁人的时候,还真有些天子威严凛然不可侵犯的模样。

    连苏清心里都有些打怵,不怪那些大臣们不敢说话。

    万一真的惹恼了他,把人拖出去打一顿,就算不伤筋动骨脸面也不好看。

    最让他伤心的是,元治不再将他视作长辈来敬爱了,说话的时候一点情面也没给他留。

    他只好带着大臣们退了出去。

    ……

    “老苏大人,这事,难道就这么算了?”

    算了?

    苏清比谁都不想算了。

    可元治那边条条道理分明,他们怎么说都没用,这小皇帝偏是油盐不进了。

    他一个少年人不会有这样的胆识,必定是苏幼仪在背后挑唆的。

    苏清这个时候只想到苏幼仪想抬举自己的堂弟苏志明,没想到这是有意在打压他,顶多觉得吏部的事苏幼仪怀疑了他,所以没刻意抬举他罢了。

    他气得哼了一声,“皇上这里说不通,只怕太后那里你们也不敢去。不过这事自然不能算了,我有个法子。”

    那些大臣们连忙围上来,“老苏大人有何妙计?”

    苏清一笑,“太后和皇上心志坚定,我不信那些被提拔的人人自己心里不打怵。苏志明年纪轻轻,入内阁这么大的事他未必受得起。”

    有人道:“要说年轻也不算年轻了,前头那季首辅不也一样年轻,他还是首辅呢,小苏大人不过新入内阁,实在不打眼。”

    苏清瞧他一眼,“当年的季首辅是什么下场,还用我说么?”

    众人缩缩脖子,有人道:“依老苏大人的意思,咱们去敲打敲打小苏大人,叫他自己知难而退,把内阁这个位置空出来?”

    若这个位置空出来,苏清凑上去就是名正言顺了。

    他虽然不是正经地从翰林院熬上来的,可当初也是进士出身,不过因为朝中无人家底不厚,才会外派到小县去做县令。

    若说让他进内阁,也不算逾矩。

    苏清点头,“不仅是他,还有雍亲王。雍亲王不是个不怕事的,当初先帝还在的时候,他就避嫌得很。想当年若不是他最知情识趣,先帝那么多兄弟,哪里就看得上他?”

    有人发笑,“雍亲王这边恐怕更简单了,别的大臣就算专权,顶多在朝中算个祸害。他一个亲王若是专权,造反的帽子都能扣在他头上,我就不信他不怕。”

    又有人道:“薛阁老那里就更简单了,他本来年岁就大了,又是个怕事的老头子。咱们想办法去吓唬一通,他还能不自己去太后皇上面前请辞?”

    若这些受恩的人自己害怕了,看皇上还有什么说辞来堵他们的嘴。

    苏清满意地点点头,又低声同众人耳语了一番……

    “恭喜苏阁老,贺喜苏阁老!”

    苏志明才下朝回到家,家里已经听见这个喜讯了,郡主挺着肚子,竟在二门外亲自迎她。

    知道她这胎稳健,自己又坐不住爱到处走,可苏志明到底不放心,连忙迎上去扶她,“春节刚过,天气还不算很暖和,怎么又出来迎我?”

    “旨意到府里,府里上下都高兴坏了。我正好愿意出来透透气,顺便告诉你,回府就先去爹那一趟。”

    说罢反客为主,竟成了她挽着苏志明往正房那里去,边走还边说,“爹也想出去迎你,还是我和管家劝了回去,说哪有当爹的站在门口迎儿子的?哪怕儿子做了再大的官,也打不过他这个当爹的。”

    苏志明听了还有些不好意思,怕皇室出身的妻子笑话自家,“我们是乡下来的,从前家中也不富贵,爹自然不懂这些规矩。你若笑话就在我面前笑话罢了,在爹面前多担待,我怕他老脸上过不去。”

    “哎呦呦,谁笑话爹了?”

    郡主笑道:“爹这是疼儿子,他疼儿子就是疼我夫君,我高兴还来不及,如何笑话他?从前我没嫁过来的时候,也有宗室里的婶婶姑姑劝说,说你们家出了个太后的确富贵,可家里规矩必定没有咱们皇室宗族的好,少不得受委屈。”

    “我当时心想,大不了我还有自己的郡主府。我若实在受了委屈,带着我自己的丫鬟婆子和护卫回郡主府去,你敢拦我不成?”

    苏志明笑着给她拱手,“不敢不敢,我哪敢拦郡主娘娘。”

    郡主挽着他,说了句实实在在贴心窝子的话,“可我嫁给你这么久了,你看我几时回过郡主府?我如今连我郡主府在哪里都快忘了。”

    苏志明噗嗤一声笑出来,“赶明儿我带你回去认认,虽然咱们不住,可你成了阁老夫人,那老府邸的下人也是要赏的。”

    郡主一脸得意,“我觉得我做这个阁老夫人,比做郡主还得意,别说郡主了,便是嫡系的公主出嫁,几个有这样威风的夫君?”

第六百二十九章 眼红

    夫妻两个携手去了正房,给苏衡报喜。

    苏衡喜得合不拢嘴,听见苏志明回来就急着想见他,听他说说朝中发生的事。

    又听管家说苏志明先去见了郡主,安慰自己他先和媳妇说说体己话也是应该的,心里只盼着他说完早些到正房来了。

    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还是带着媳妇儿一块过来的。

    苏志明便当着他们两的面,把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说了,“……按说照往年的例子,开朝第一日都是不处置正事的,除非过年的时候积压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可你们也知道,吏部那件事虽大,却没审出个结果,无从处置起。”

    苏衡点点头,“既然不处置大事,那你成了阁老,这算不算大事?”

    苏志明微微低下头,还有些不好意思说,郡主见状接过话来,“爹,这可是天大的大事。打从开国以来就没几个夫君这么年轻的阁老。您听,阁老阁老,不老的能叫阁老么?如今夫君也是阁老了,您想,等他老了会是什么?”

    苏衡愣了一下,觉得自家这郡主儿媳妇说话响快,不像别人家说的京城大户人家女眷扭扭捏捏,便顺着她的话道:“那阁老之上……首辅?”

    郡主一拍大腿,“对嘛!”

    苏衡抿了抿唇,随即笑起来。

    苏志明忙谦虚道:“这也未必,我是年轻入内阁不假,将来的际遇还要看造化。也说不准出了什么差错就被赶出来了,也未可知。”

    “不可能!!”

    苏衡和郡主异口同声。

    两人说完都愣了愣,不禁看向对方,还是苏志明噗嗤一笑打破了尴尬。

    “爹,夫人,你们俩倒像是父女,说出来的话都一模一样。”

    郡主不好意思了一瞬,很快就自然起来了,“其实不瞒爹和夫君说,我虽是从小在深闺教养大的宗室女子,可也是个野性子,不喜欢那些扭扭捏捏斯斯文文的。爹和夫君都是痛快人,也没有个婆婆姑子的辖制我,我反而开心。”

    苏衡只是没好意思说。

    其实他对这个儿媳也十分满意,不仅是尊贵的郡主娘娘,为人也好相处,更是嫁进来一年就怀了身子。

    只看她怀了身子就坐不住到处走,就知道她肚子里的孙儿一定健壮,将来也是个有福的。

    苏志明瞧着他两人的神情,正欣慰自家家宅和睦,仅有的一个爹和一个媳妇都是明理好相处的人,他在朝中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想到这里,越发感激苏幼仪给他赐的这门亲事。

    ……

    还没高兴一会儿,忽见门房的进来传话,“少爷,外头有帖子递来,两顶官轿停在门外,您瞧瞧!”

    苏衡是太后的亲叔叔,这身份自然尊贵,可他身上没有官职,当官的来府上一般不是找他的,所以下人只把帖子递给了苏志明。

    苏志明一见有些惊讶,苏衡还问,“是不是同僚来贺喜你升迁的?府里的酒宴已经备好了,没想到人来得这么快,我去瞧瞧后厨……”

    “爹别忙了,后头的酒席我都备好了,人来了都是现成的。”

    苏志明摇摇头,“这二位恐怕不是来吃酒的,我去前厅见客。”

    瞧他蹙着眉头,看起来不像好事,苏衡一时摸不着头脑。

    进了内阁这样大的喜事,怎么客人来了他还不高兴?

    他出去之后,郡主给苏衡解释,“爹,这个时候来的官员不是来贺喜的,那就是眼红的。恐怕是后者,所以夫君没好脸色。”

    “眼红的?”

    苏衡有些担心,苏志明这样年轻,旁人眼红他,他会不会应对?

    郡主也有些担心,瞧他这个样子,便道 :“可惜爹不是官身,否则也好出去帮帮夫君。唉,就怕夫君吃了那些老狐狸的亏。”

    “唉,都怪我无用!”

    苏衡听她这么说更加着急了,忽然想起来了,“儿媳,你是自小在京城长大的,又是堂堂郡主。自然懂得这官场的门道,不如你出去瞧瞧?”

    就等苏衡这句话了!

    郡主本来就想出去帮帮苏志明,奈何她一个做儿媳妇的,公爹和夫君都在,这府里轮不着她上蹿下跳。

    她要是自己拿主意了,少不得叫人说她。

    这下苏衡发话了,别人说她她也大可以说是听了爹的吩咐,便没什么好顾忌了,“哎,那我出去看看哈!”

    说着捧着肚子,一溜烟出去了,后头两个丫鬟一个婆子都差点没跟上她脚步。

    苏衡先是一愣,而后满意地点点头。

    他是个不懂官场的乡巴佬,苏志明要想有个助力,还是得靠这个郡主媳妇儿。

    ……

    郡主出去也没乱来,只隔着窗子,悄悄听前厅的动静。

    便听见一个老者的声音缓缓的,有些装腔作势的傲气,听着人不舒服。

    郡主虽然身份高贵,对朝中大臣却不熟悉,不过听这口气,便知道是个有分量的老臣,他道:“小苏大人在朝中平步青云未免太顺,想当初你领了西北赈灾的差事都有人看不过,要暗中动手脚害你,如今这个内阁阁老,你就不怕再招人的眼?”

    西北赈灾钦差算什么?

    和内阁阁老相比,那就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官。

    又有一个老头拖着一样的傲慢腔调,“正是。小苏大人也不想想,本朝一共出了两个青年阁老。前一个是什么下场,小苏大人还用想么?”

    前一个?

    郡主不用细想就想起来了,不就是季玉深么?

    曾经名动天下的寒门探花,青年首辅,风光无限好,到底还是跌落了神坛。

    此人拿苏志明和季玉深相比,几乎是赤倮倮的威胁了。

    厅中一时没有动静,只能听见轻轻的茶盖声响。

    而后郡主听见自家夫君道:“二位老大人的意思,晚辈都明白了。我忝居内阁之位,实属高攀。只是皇上抬举,才能有今日……”

    他话还没说完,那傲慢的老者声音又响了起来,还带着一声不屑的轻哼,“小苏大人,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还是不知道怕。别怪老夫多一句嘴,再这样下去,你的下场未必能比当年的季玉深好。”

第六百三十章 骂人

    那季玉深是什么下场?!

    先死了岳父,后死了妻子,最后自己被罢官丢出牢狱,没过两日就暴毙而亡!

    统共首辅的位置坐了不到一年,就从京城人人羡慕的青年才俊成了一缕冤魂,最可怜的还是他那个未满三岁的儿子,如今是死是活是否有人照管都不知道!

    郡主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现在怀着身孕,满脑子里都是替自己的孩子着想,怎么能容旁人这样诅咒自己的孩儿?!

    苏衡见郡主去了前头,到底有些不放心,自己干坐在正房的堂上,等着苏志明见完客人来回话,以免他担心。

    没想到苏志明没回来,倒是郡主回来了。

    他正想问出了什么事,便听郡主风风火火道:“爹,乡下女人都是怎么骂人的?”

    苏衡:“……”

    临时抱佛脚的郡主一阵风似的回到前厅,进去的时候见到苏志明满面通红,被逼得汗都出来了。

    而那两个老臣都是春风满面,见着她一个大肚子的女眷进来倒是吓了一跳。

    想想苏志明的夫人乃是堂堂郡主,又站了起来,还没说见礼的话,郡主一手捧着肚子,一手指着他们的脑袋骂了起来。

    “我夫君刚进了内阁,你们就来百般威胁他,是何居心?他如今是堂堂一品阁老,便是再年轻,这官位高低也是摆在那里的。你二人又是什么官位品阶,竟然大胆到如此威胁于他?!”

    郡主不知道他们的官位品阶。

    可朝中一品大臣掰着手指也能数得过来,就那么几个,其中并没有这两个老头,这点她倒是有信心。

    那两个老头还没来得及回话,郡主再度破口大骂,“旨意是皇上下的,你们有什么不忿去跟皇上告状啊,来我家吵吵什么?大过年的你们就给人添堵添晦气,你们亏不亏心?”

    他们是先去跟皇上告状了,可是不顶用啊……

    “好,你们竟然有脸做出这种倚老卖老的事,那我也顾不得脸面了!我就挺着这个肚子进宫去问问皇上,请皇上评评理,他的臣子前脚刚晋封后脚就有人上门要逼死他,这事他管不管?皇上要是不管,我就告到太后跟前去,我看太后管不管她自家的侄儿!”

    说着还拍了拍自己的大肚子,吓得那两个老头浑身发白毛汗。

    苏志明唯恐她气坏了伤着肚子里的孩子,忙上来搀扶她,那两个老臣已经傻了,有一肚子的话也不敢对着郡主说。

    万一她的肚子真有个好歹,那他们两上门逼迫的罪名不是坐实了?

    郡主自己知道自己的身子,见那两个老头胆怯了,她乘胜追击,把手一扬,“来人,备撵轿,我这就进宫去见太后!”

    “别!快别!郡主误会了,我二人是上门贺喜小苏大人的,哪有逼迫之理?”

    “是啊是啊,郡主误会了,确实误会了!”

    两个老头被骂得狗血喷头,偏偏对着大肚婆不能发作,只能灰溜溜地出了苏府。

    他二人走了之后,郡主立刻安静了下来。

    苏志明知道她是虚张声势,平日她从来不这样,今日一定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特意进来给他解围的。

    他松了一口气,又摸摸郡主的肚子,“夫人千万别这样了,那两个老臣不算什么,咱们的孩子要是伤着了岂不是亏大了?”

    “我不是见你被他们逼迫得无言以对,才来替你解围么?”

    郡主自己也松了一口气,“怎么样?我从爹那里现学现卖来的,爹说乡下婆娘就是这样吵架的。秀才遇见兵也有理说不清,你看,那两个老头果然吓跑了吧?”

    苏志明忙扶着她坐下,又问她身子有没有不舒服,若不舒服了及早请太医来看。

    见郡主确实无妨,他这才说了实话,“夫人太小看你夫君了,我是那么容易叫他们逼迫的么?不过是因为我如今刚进内阁,装个傻示个弱反而能让他们放松警惕,不会急着要铲除我。否则就他们那陈腔滥调的三言两语,我会说不过他们么?”

    郡主想想也是,自家夫君是探花出身。

    这些书生别的不会,说话是最会的,一张嘴就能来一篇文章。

    郡主不禁好奇,“你何必示弱?我先前不是告诉你了,太后的意思明明白白,是要你站出来安心扛住的。有太后撑腰,你怕什么?再说了,我背后靠的是宗室,就算出了什么事,大不了我回家哭一哭,让长辈领着进宫求求情,皇上也不会不保你。”

    苏志明摇摇头,“太后和皇上自然能保全我,所以这个内阁阁老的位置,我再年轻资历浅,也必须站住了,不能叫太后失望。不过我只要死咬着不让位就可以了,嘴上让他们占了便宜又有什么关系?”

    “这样也能给太后和皇上减少一些压力,别看他们决断英明,打了朝中老臣一个措手不及。可到底还是顶着极大压力的,这个时候我要给他们分忧,不能反过来多为他们树敌。”

    郡主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想了想,“这些官场的事我不懂,不过夫君说的有道理,我方才只是见不得夫君受委屈。这下怎么办,我是不是给你添乱了?”

    苏志明摇摇头,“没有。虽然你让他们很难堪,可出头的是你,又不是我,他们不会想到我身上。你是堂堂郡主,他们也不能去你母家找你的麻烦,何况郡主嘛,天生骄横一些是正常的。让那两个老头吃个亏也好,看得我心里也爽快。”

    郡主一听这才放心了,又朝苏志明道:“对了,赶快回去到正房和爹说说吧,他着急得很呢。”

    苏志明心中腹诽,看得出来苏衡是很着急,否则也不会把大着肚子的儿媳派出来,还教她乡下婆娘吵架的法子。

    这话他也就是心里想想,不敢说出来,否则别说自己爹,郡主头一个跟他没完。

    想到这里,他不禁缓了缓脚步。

    “夫君,怎么了?”

    苏志明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此番旨意里晋封的人不止我一个,恐怕其他人也会受到同样的对待。”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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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娇宠:这个娘娘有点懒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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