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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娇宠:这个娘娘有点懒全文阅读

作者:凉夜白     盛世娇宠:这个娘娘有点懒txt下载     盛世娇宠:这个娘娘有点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七十六章 不祥的预感

    撞见自家哥哥那猜疑的目光,宋如墨心里一跳。

    老天爷,怎么又来了?

    他先前好不容易才说服宋如白,他确实不是故意要引起军中比武之事的,宋如白也信了他的,替他安抚苏清去了。

    如今苏幼仪一句话,又勾起了宋如白的猜疑。

    宋如墨从他的眼神里便能看出,他现在不仅重新怀疑自己了,而且还在忌惮自己,认为自己受了太后更多宠爱。

    要是从前,宋如墨一定很得意,自己比哥哥更受宠。

    可他现在得意不起来。

    万一哥哥一气之下真恼了他,去老苏大人面前说点什么,那他岂不是不想得罪老苏大人,也成了不得不得罪了?

    不不不,这笔买卖不划算。

    宋如墨尴尬地笑道:“太后说笑了,我只是说了个笑话,都是太后的英明决断,这功劳怎么能归我呢?是太后睿智。”

    苏幼仪露出惊讶的神情,而后看了宋如白一眼,又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嗯,对。”

    而后继续低头喝汤,不再说什么。

    宋如墨头皮都要炸了。

    太后方才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啊!

    好像有宋如白在就有什么不方便说的话一样!!

    他赶紧看向宋如白,果然,宋如白眼中的猜疑之色更重了。

    难道他真的被弟弟骗了?

    难道自家这个单纯的弟弟进了宫之后就变了,敢背着自己这个哥哥行事,还敢蒙骗自己了?

    瞧太后方才那个神情,分明如此。

    想到宋如墨近来意料之外的得宠,宋如白心里更加确定了,一定是宋如墨背叛了自己和老苏大人,才能得到意外的宠信!

    宋如墨此刻是浑身涨满嘴也说不清。

    他不明白苏幼仪方才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也许她有别的考量,可自家哥哥这是实打实误会了!

    偏偏苏幼仪又没说什么,宋如墨想解释都不知道从何解释起,只能干着急。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苏幼仪已道:“不管怎么样,如墨,你还是去演武场替哀家看着吧。至于午膳 ,哀家会让人送过去给你吃的,记得要把出色的人才记下名字来。”

    苏幼仪都发话了,宋如墨自然不能拒绝,只好道:“是,那我这就去……”

    只能等晚上回去再和哥哥解释了。

    宋如白却等不了那么久,他现在迫切想要宋如墨给他一个答案。

    原以为苏幼仪用过午膳就会让他离开,没想到苏幼仪放了筷子,朝他道:“哀家想小憩一会儿,你在哀家身边读那宋词三百首吧,读得轻声些。”

    ……

    苏幼仪歪在榻上睡得香,春花站在地上给她打扇。

    宋如白坐在榻边的矮凳上,想靠近苏幼仪一步也不能,除了春花之外,殿中还有两个宫女看着呢!

    他只能强行按捺焦躁不安的心,还要控制自己的语调和语气,细心平和地念着宋词,为苏幼仪助眠。

    偶尔他声音大了一些,春花就会警觉地看他一眼,让他不敢再胡思乱想。

    然而不想是不可能的。

    他脑中里早就神游了,一直在想宋如墨到底有没有骗他,有没有出卖他,恨不得立刻找宋如墨问个清楚。

    再想到他此刻在比武的地方代表太后观察比武的选手,那是多大的威风啊,心里又羡慕又酸楚。

    这让他心里的猜疑越发发酵,就像一个被吹鼓了的猪肚,越来越大,越来越薄,很快就要爆炸。

    一旦爆炸,就是满室的腥气……

    苏幼仪合着眼在榻上小憩。

    她其实并没有睡着,反而因为闭着眼睛听觉更加灵敏了,她甚至能听到宋如白心里打鼓的声音。

    她可以想象,此时此刻的宋如白该是多少嫉恨宋如墨,又有多少怀疑被发酵放大。

    这就是她想要的场面。

    她故意支开宋如墨,再把宋如白拘在这里让他走不了,就是为了隔开这兄弟二人,让他们各自心里猜疑着,偏偏又解释不了。

    可能原本只要几句话就能解释开的问题,经过半日的发酵,等到晚间两人再见面,那就解释不清了……

    人性如此,连亲兄弟也未能免俗。

    宋如白神游着,没有注意到苏幼仪微微翘了唇角。

    ……

    与此同时,宋如墨的心里也不好受。

    一方面他担心宋如白误会他,担心刚刚安抚好的苏清再度怀疑他,心里忐忑不安。

    他也很想和宋如白赶紧解释开,偏偏宋如白没有来,他又走不了,必须替苏幼仪在这里看着。

    苏幼仪命人送来的午膳十分精致,宫人都是见风使舵的,见太后如此恩典,对他又格外尊重起来。

    也有些武将看到了细细一打听,知道这就是让太后起了兴致开展军中比武的人,纷纷上来和他结交。

    宋如墨到底年轻,没见过什么世面,这样一来心神就飘了,觉得自己能被这些官居二品三品的武将捧着,好像自己也成了个不凡的人物。

    他又有了另一种想法。

    太后现在这么宠爱他,就算哥哥还是不肯信他,连老苏大人也不肯信他,那又怎么样?

    他在坤宁宫待着,不信苏清敢对他怎么样。

    再要如何,大不了他把苏清利用他们兄弟二人在苏幼仪身边打探消息的事说出去,大家鱼死网破,苏清能怎么样?

    想到这里,他心中越发有了主意,和那些武将说话也利落大方起来,“哪里哪里,我不过是小小提了个主意,谁知太后看得起便采纳了。今日诸位将军收获颇丰吧,不知斩获了三甲里的几个啊?”

    ……

    宋如墨如鱼得水之际,却没料到一行文官正要退出去休息,见状停下了脚步。

    其中一人目光紧紧盯着宋如墨的背影。

    “老苏大人,咱们去吃饭吧,你还在看什么?”

    有人提醒了苏清一下,苏清才回过神,“哦,没什么,走,去吃饭吧。”

    他跟着大家一起朝宫门外走去,还回头看了宋如墨一眼,只觉得他坐在高台上谈笑风生的那个样子,可厌得很。

    苏幼仪凭什么那么宠信他?

    明明在这之前,更加得宠的是宋如白……

    苏清心里涌出一个不祥的预感。

第六百七十七章 母猪

    比武一共进行了整整三日,苏幼仪除了头一日看了半日之外,后面便没有一直看着了,只是一日出现一二个时辰。

    每当她出现的时候,比武的场面总是格外激烈。

    苏幼仪自己没发觉,反而是被一直安排在赛场观看的多福提醒了,“太后,每次您一来,场上的儿郎们就像打了鸡血似的,个个踊跃着呢!”

    “哦?是么。”

    苏幼仪没有在意,缓缓落座,确实看到场下的人都往她这边看来。

    因为离得远,众人只能瞧见一抹天青色的倩影,今日太后穿得简素许多,不如头一日比武时打扮得那么华丽庄重。

    因打扮得简素了,反而瞧着更加年少稚嫩,和寻常富贵人家出游的小姐似的。

    京城的富家公子若在郊外的马场赛马,见着这样美貌的小姐在旁看着,也会忍不住拼尽全力赛个好名次,以求佳人一笑……

    春花看出了点门道,见苏幼仪似乎没听出多福的意思,便忍笑道:“太后,多福的意思是,这些儿郎争着要在美人跟前展现英姿呢!”

    苏幼仪正在喝茶,差点没忍住。

    她第一反应是,“难道连军中的武将都知道我身边有男宠,所以想在我面前表现?”

    春花嗔她,“太后想到哪里去了?男儿喜欢在美人面前展现英雄气概,这是人之本性,太后千万别误会。”

    多福也忙点头,“是啊太后,这些粗人消息闭塞的,哪里知道那许多?”

    苏幼仪身边所谓的男宠本来就是假的,这点他们几个亲近侍候的人都知道。

    苏幼仪听罢反倒笑起来,“明白了。都说军中无女子,所以那些将士平日憋闷着,见着母猪也是眉眼清俊的。好不容易进宫一次见个美人,这就掌不住了。”

    母猪这个比喻,弄得春花等人都笑成了一片。

    春景忙道:“太后怎么这样说自己?太后要是母猪,那我们这些人都成什么了?合该没地儿给我们站着了。”

    也就只有苏幼仪,旁人瞧她美貌,她反说自己是母猪。

    她要是母猪,那她们这些人连狗屎都不配做了。

    苏幼仪一句话就逗笑了众人,自己也笑了起来,“好了,看比武吧。你们倒是提醒哀家了,等这次比武结束之后,那些未婚的军中才俊,应该给他们赏赐婚配才是。只怕这个比什么恩典都更让他们欢喜。”

    春花春景对视一眼,暗暗偷笑。

    苏幼仪忽然想起什么,回头瞧她们,“你们可有看中意的?若是有,哀家把你们许了出去,想必他们一定感恩戴德。”

    “太后!”

    被揶揄的两人很快反应过来,脸色都红了。

    那些小宫女也难得看春花和春景的热闹。

    她们是坤宁宫的大宫女,要说许配给军中才俊,也只有她们有这个资格,小宫女们还得熬着呢。

    苏幼仪一边轻摇团扇,一边道:“我可不是说笑的,你们看中了谁自己尽管说。淑芽前阵儿传消息进宫,她都怀上身子了,如今当家主母做得顺风顺水。你们的年纪也不小了,别想赖在哀家身边,让哀家背上个苛待忠仆的罪名。”

    谁敢说太后苛待忠仆?

    春花和春景心里有数,太后这是为她们着想,又知道她们女儿家面皮薄,故意这样说,让她们敢提自己的想法。

    可她们唯一的想法,就是替走了的淑芽好好伺候苏幼仪。

    ……

    春花和春景这两个得了苏幼仪的话,可以挑选在场青年才俊的人,都默默得没有动静。

    反而是那些小宫女们,悄悄议论谈笑着场中儿郎。

    坤宁宫的倒好,主要是太妃们带来的宫女,还有皇子公主们身边跟的,尤其是大公主。

    春花定睛一看,大公主身后的宫女好像不是在替自己议论,而是替大公主挑人呢!

    春花小声凑到苏幼仪耳边,“太后,您瞧大公主那里。”

    苏幼仪转眼看去,便见大公主坐在座中面色微红,而她身后的两个宫女正积极地指着场中,和她说些什么。

    苏幼仪顺着她们的目光看去,指的正是那个有神箭手之称的白参将。

    她倒想看看大公主的反应。

    大公主默默地听了一会儿,而后忽然端正了脸色,轻轻喝止了身后的两个宫女,苏幼仪看她的口型,知道她说的是“好了,不许再提这话了。我的终身母后和皇兄自然安排,你们两个小蹄子多嘴做什么?”

    苏幼仪想着自从她宫里多了宋家兄弟这两个外男,大公主便不方便时常去坤宁宫了,她们母女俩好些日子没好好说话了。

    便朝春景道:“你去,让大公主来我身边坐着。”

    原本坐在苏幼仪身边的五皇子腾了个位置,“儿臣到场下去看,顺便跟那位白参将讨教一番!”

    那个白参将今日是复赛,眼看三发箭已出快要下场了,五皇子急着想去和他说话。

    苏幼仪抿唇微笑,点了点头,“小心点,别冲到赛场里头去,那些箭可不长眼睛。”

    “知道了母后。”

    五皇子欢欢喜喜地下去,苏幼仪使了个眼色,多禄便带着两个小太监跟在他后头,以防不测。

    大公主被请了过来,面上的羞红还未尽褪,显得少女神态十分娇俏。

    她恭恭敬敬地福身,“请母后安。”

    “起来,到母后身边坐。”

    大公主乖乖地过去坐下,低着头道:“母后恕罪。方才我身边两个小宫女不懂事,失态了,还请母后开恩。”

    赛场上那么多人瞧着,台上的皇子公主们一言一行代表的都是天家风范,尤其她还是先帝留下的唯一一个公主,更加引人注目。

    大公主猜想方才她身边两个小宫女的举动一定被看见了,所以苏幼仪才叫她来。

    故而她先行请罪,为自己的两个宫女求情。

    苏幼仪抬眼,扫了一眼她身后的两个宫女。

    两个宫女自知失仪,立刻心虚地低了头,弯着腰老老实实地站着,连抬眼偷觑都不敢。

    苏幼仪瞧着她们脸熟,是在大公主身边伺候多年的老人儿了。

第六百七十八章 人外有人

    “你们方才在说什么?”

    美人如画,问话的口气也是慵懒的,软糯的,那两个小宫女却丝毫不敢怠慢。

    后宫里稍有些脸面的人都知道,太后外表瞧着是温温柔柔的,心里却聪明刚强得不输男儿,在她面前可绝不能疏忽。

    两个小宫女便老实交代了,“回太后,方才我们瞧着场上射箭的比赛,那位白参将十分厉害,箭箭正中红心。我们就引着公主多看了两眼,还说……说……”

    另一个宫女瞧她支支吾吾的,话不说清楚只怕太后更要生气,便大着胆子道:“太后恕罪,奴婢们说那白参将生得样貌也好,问公主喜欢不喜欢。都是奴婢们口无遮拦,求太后责罚!”

    说罢两个都跪了下去。

    苏幼仪闻言一笑,“什么大不了的?你们是公主的贴身宫女,宫里只有大公主一个,她又没个姐姐妹妹的好谈这种闺中私语,你们同她谈谈又有什么要紧?起来吧。”

    两个宫女听见她笑,又听见这一番话,这才松了一口气。

    “多谢太后!”

    她们从地上站起来,后一个说话的宫女还给前一个使了个眼色,眼神里分明写着“太后就是这样宽容御下的人”。

    前一个宫女心中敬服。

    苏幼仪道:“这话平日哀家也和大公主说,叫她有中意的自己留神着,告诉哀家。不过说归说,这到底是女子间的闺房话,若在外人面前你们要注意体统,别失态了坏了大公主的闺誉,明白了吗?”

    两个小宫女齐齐应声,“奴婢明白了,下次再不敢了。”

    ……

    这话说完了,苏幼仪才问大公主,“那你呢,你瞧着那个白参将怎么样?”

    大公主面色微红,“母后……”

    苏幼仪瞧着她是有几分意思。

    也难怪,这个白参将不仅箭术了得,还年轻英俊,难怪大公主看得上。

    她想起自己头一日来看比武就注意到了此人,回头也看过这个人的身世背景,“参将的位置虽然低,可他年轻有为,日后的前途是不愁的。你只瞧他比武这三日的表现,等比武结束之后,皇上必定会给他晋升。”

    “且此人出身军武世家,乃是江城侯家的嫡子。江城侯是个实打实的军侯,老侯爷早年立过赫赫战功,要论家世,倒也配得上。”

    正巧苏幼仪刚才还和春花她们说,此番比武比完了,只怕赏赐这些有为将领婚配,比赏赐什么金银财宝都更好。

    只是她当时没有想到要许大公主出去,想的不过是那些世家贵女罢了。

    去年中秋入宫备选为皇妃的世家贵女她见得多了,其中不乏一些品貌优秀但并没有被选上皇妃的,若是今年还没有婚配,正好她可以做主亲自赐婚。

    也算全了那些贵女和她们背后的家族体面。

    自然,若大公主喜欢,那这些都顾不上了。

    大公主红着脸,轻声道:“母后,我虽瞧着他在赛场上英姿飒爽,心里有些仰慕,可到底不能这样轻率。母后不是说了,瞧一个男子不能只瞧外貌,还得了解他的性情么?我什么都还不了解,不敢妄断。”

    明白了。

    大公主这番话的意思,就是有些喜欢这个白参将,但还不至于非他不嫁不可。

    苏幼仪笑了,“这有何难?”

    说罢,指着场下某处,“你瞧,你五弟正在和那个白参将说话。这样,我让人把他们都请过来,你亲自听听他的谈吐说话,可好?”

    大公主面色微红,轻轻点头。

    苏幼仪一面使眼色让多福去通传,一面朝大公主凑近低声道:“叫宫女给你扇扇风,你脸红了,叫人看出来不好。”

    大公主忙沉了沉心思,深吸一口气,再抬起头来已恢复了素来端庄稳重的模样。

    苏幼仪满意地笑了。

    没一会儿,只见多福带着五皇子和那个白参将过来了,白参将朝苏幼仪行礼,“臣请太后安。”

    抬起头来,却见太后身边还有一妙龄女子,想到家中母亲曾经说过,先帝膝下唯有一女,是大公主。

    果然,春花提醒道:“这位是大公主。”

    白参将复又行礼,“臣请公主安。”

    大公主微微颔首,“免礼。”

    苏幼仪道:“哀家瞧见你和白参将聊得如此兴起,一时好奇。你们在聊些什么?也说给哀家听听。”

    一面说,一面多福已命人抬了矮凳来,让他二人坐下说话。

    白参将看了五皇子一眼,五皇子笑着示意他说,他才道:“回太后,承蒙五王爷不弃,夸奖臣的箭术。他问臣平日如何训练之事,又问了臣家里人事,待臣十分亲厚。”

    说话倒是谦虚,又不卑不亢,并没有军中粗人的模样。

    苏幼仪替大公主问他,“哀家听你说话,倒和军中那些将领不同。想来你也是读过书的?”

    白参将有些不好意思,“太后谬赞了,臣不敢当。臣并非家中嫡长,未能袭爵,故而父亲希望臣走科举仕途出身。可惜臣中举之后未能进士及第,便按照祖父的意思去了军中历练。”

    还是个中过举的,怪道言谈举止有儒将之风。

    苏幼仪笑着看了大公主一眼,大公主微微羞怯地低下头,很快又抬了起来。

    看她的神情是满意的。

    苏幼仪道:“原来还是个文举人,已经不容易了。哀家听闻你在军中不仅擅长箭术,兵法韬略也学得很好。你祖父江城侯倒是个果敢的,舍得将你这个嫡亲的孙子丢进军营磨练。短短三年你就已经是参将了,可见你自己本事不小。”

    白参将的面上依然带着谦逊笑意,“臣这点小小本事,全靠祖父和父亲手把手教养。其实臣算不得有本事,此番比武臣才发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心中十分惭愧。”

    “这话怎么说?”

    白参将抬起头来,“有些人自小出身贫寒,并没有机会接触弓马之物。他们后来才开始学习,箭术却不下于臣。臣比他们的起点高,自然要比他们做得更好,才能对得起太后和皇上恩泽庇佑。”

第六百七十九章 恩泽庇佑

    身有长技却不自矜,能看到旁人的长处,这点已属于难得。

    又能认清自己优异于旁人是因为出身侯爵之家,享受天恩,心怀感恩之心,更加难得。

    此时此刻,别说大公主,连苏幼仪心里都对这个年轻人极有好感。

    苏幼仪含笑,用团扇半遮面前,悄悄转头看了大公主一眼,大公主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些。

    她心里有数了。

    她和大公主打眼神官司的时候,白参将也在悄悄看着苏幼仪。

    这几日频繁进宫,见到不少宫中的女眷,这让军中这些大老粗们都十分兴奋。

    哪怕得不到什么比武的三甲,能进宫开开眼也是好事啊!

    没想到宫中那么多女眷,最美貌的竟是太后,一个已经生育好几个孩子,并且过了女子花龄的妇人。

    太后瞧着有二十多岁么?

    他倒觉得像二八年华的少女。

    白参将离苏幼仪此刻只有不到五步远,这么近的距离,他能瞧见苏幼仪的每一根发丝,每一寸指甲。

    她的发丝乌压压的,绾成简单的发髻,瞧着像云,又像花,戴着雪白的南珠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越发衬得乌发雪肤。

    那手也像柔弱无骨似的,轻轻握着团扇,手指似一根根剥了皮儿的水葱,指甲晶莹泛白。

    他见后宫的太妃们总是蓄着长长的指甲,上头再戴华丽的指套,太后倒没有如此,十根手指只戴了两根指套而已。

    多了少女的清纯,少了迫人的尖锐和高高在上……

    苏幼仪朝大公主使过眼神,又转了回来。

    对上那双明眸善睐的美目,白参将迅速收回目光,还是没忍住心中一颤。

    一种奇异的感觉在心中弥漫。

    他年纪轻轻便被送进军营,今年不过十九,还从未和女子亲密接触过,更不懂情爱之事。

    可从此时此刻开始,他忽然有种开窍了的感觉……

    他心中又惊又喜,更有许多后怕。

    苏幼仪未知他心中之想,笑道:“如今便感恩戴德了,日后的恩泽庇佑还有呢。底下的成绩已经出来了,射箭这一目你是头名。过几日自然有封赏,你也不再是区区参将了。”

    她樱淘红唇一张一合,白参将差点无暇去听她在说些什么,好不容易才压抑住心里的渴望,只听到她说日后的恩泽庇佑云云。

    这是什么意思?

    白参将忽然脑中灵光一闪。

    他是侯府出身,对朝中大事比寻常军旅之人清楚,早听闻太后身边有一个江湖剑客,还有老苏大人送的两个俊美公子,该不会……

    这一瞬间,他完全清醒过来了。

    若太后要他留在宫中伺候在旁,他答应还是不答应?!

    若答应,侯府必定会因他蒙羞,他这多年学文习武的努力也全白费了,日后注定不能光明正大凭自己的本事获得仕途进阶。

    若不答应……

    他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太后这般仙人之姿,多少男子可望而不可求,他自认为自己是个正常男子,心中也有同样的渴望。

    好半天白参将也没回应,五皇子推了推他,“白参将,母后和你说话呢!”

    白参将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低头恭顺道:“是,臣……臣多谢太后。”

    苏幼仪隐约觉得他有些心不在焉,并没有多想,只以为他是比赛太累了,便道:“好了,你们孩子们玩去吧。大公主,你也别在哀家身边拘着了,和你五弟还有白参将他们去聊聊天。你虽是女儿不必学习骑射,可你不是对军中之事十分好奇吗?正好可以和白参将讨教讨教。”

    大公主可没说过对军中之事好奇,她知道,这是苏幼仪给她找了个由头让她和白参将说话。

    五皇子适时补了一句,“是啊,正好我也想问军中的一些事呢,还没问就被母后传来了。大姐姐,走,咱们和白参将到那边说话去,别搅扰母后了。”

    大公主起身告辞,临走时美目一抬,眼里写着感激。

    苏幼仪朝她眨眨眼。

    这一眨眼,白参将心里又漏了一拍,心跳加速。

    ……

    三人走到不远处的亭子里,除了他们之外,四皇子也凑了过去。

    这样更好,有两个兄弟给自己打掩护,大公主作为女子和白参将说话的可疑程度又降低了不少。

    四皇子和五皇子问白参将军中的事,白参将不卑不亢,把自己知道的都如实回答。

    大公主很少插话,一方面是不了解,另一方面也是自矜,好不容易才插了一句,“照白参将这么说,军中将士在和平时训练怠惰,你们江城军也是如此吗?”

    她开口说话,白参将这才正眼看了她一眼。

    起初刚进宫中,四王爷和五王爷表演了一出骑射,他便觉得天潢贵胄,果然容貌卓绝。

    待看清太后,才发觉他二位定是继承了太后的美貌,不过五王爷比四王爷更加俊俏些,也更加像太后些。

    此时此刻再看大公主,更比她两个兄弟美貌。

    只是这种美貌和太后的美貌不同,太后美得脱俗,似谪仙误落凡尘,举手投足慵懒,颇有一种不经约束的自在。

    而大公主美得端庄大气,眉眼精致,说话时含羞带怯。

    若是没见过太后的容貌,只怕他此刻也会对大公主的容貌惊为天人,可惜珠玉在前,白参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只不过心中有个概念大公主美貌罢了。

    他想了想大公主的问题,这个问题回答不好对他有莫大影响,甚至会影响到江城军的名声,他既不想欺骗,也不想让江城军的招牌蒙羞。

    四皇子看出他的顾虑,只道:“我们虽是皇子公主,到底年纪未到,今日只不过和你家常闲聊。你不必顾忌太多,说错了也没甚影响。”

    白参将闻言,这才道:“若说没有,那是假的。毕竟多年不起战事,军中将士得不到重用,他们自然会想,殷勤地训练又有什么用?英雄无用武之地。”

    四皇子几个闻言都点头。

    白参将复又道:“不过相比之下,江城军因为祖父治下严明,情况还算好。只是不能和战时相比罢了,而且也有很多人为了谋求自身的进阶,依然努力刻苦。”

第六百八十章 晴天霹雳

    就比如你。

    大公主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

    短暂的接触,她心里已经认可了白参将这个人,想他年纪轻轻如此有为,正是堪配自己的儿郎。

    四人坐在一处又聊了许久,远处,苏幼仪瞧见这一幕,露出会心一笑。

    “太后,您瞧他们聊得多好啊,奴婢看大公主是有意的。”

    “只大公主有意还不够。”

    苏幼仪一面瞧着白参将的神情,一面问春花,“你觉得白参将对大公主可有意?”

    这话春花等人就听不明白了。

    春景插了一句,“太后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太后要将大公主许给白参将,他一个侯府公子还敢不从,还觉得配不上他不成?大公主虽不是太后所出,且生母还在冷宫,可谁不知道?那是先帝留下唯一的公主。”

    都说物以稀为贵,大公主的存在就是这样。

    不管她的生母际遇如何,她作为先帝唯一的公主,都会享受万众瞩目。

    何况只要有心人稍稍打听一下就知道,苏幼仪待这位非自己所出的公主是多么疼爱,疼得和亲生的也没什么区别了。

    苏幼仪笑着看她一眼,“你懂什么?我亲自赐婚,莫说赐先帝唯一的公主给他,就算只赏赐个普通官宦人家的女儿,他也不敢反抗。只是在我看来,婚嫁之事到底郎有情妾有意才好。大公主必然也希望有个人是真心疼爱她,而非因为她公主的身份敬畏她,你们说是不是?”

    春花她们听了这话都十分佩服,苏幼仪的想法向来与众不同,可都极有道理。

    与此同时,亭中正在和大家说话的白参将,鬼使神差地转头看了苏幼仪所在的方向一眼。

    这么一看,他就瞧见了太后正看着他笑。

    白参将心中的某种猜测越发明显了。

    他心里小鹿乱撞似的,连刚才正在说什么都忘了,口中结巴起来……

    当夜回府,他心里藏着事儿,看起来精神不展。

    府中众人都看出来了,用晚膳的时候,从祖父、祖母到父亲、母亲,个个都在问他。

    “怎么回事?怎么进了一趟宫魂儿都丢没了?”

    “不是说你今日比赛赢得了头名么,怎么还不乐意?”

    白参将心不在焉地扒着碗里的饭,“没有……”

    父亲江城侯世子把筷子一放,吹胡子瞪眼,“怎么?自以为自己得了射箭的头名就敢在长辈面前摆谱了?问你什么你回答就是,做这副扭扭捏捏的样子给谁看?”

    白参将立刻放了筷子低下头,不敢言语。

    他身边,白母心疼地抚着他的胳膊,却不敢反驳自己夫君的话。

    白家家传的严父慈母,在江城侯世子夫妇身上体现地淋漓尽致。

    “我还在这里,轮的着你吹胡子瞪眼的?”

    祖父江城侯一把年纪了,威严犹在,他瞪了世子一眼,“言儿素来听话,今日如此必定事出有因,你何必如此疾言厉色?”

    被江城侯一训,世子也立刻安静了起来。

    模样和白参将几乎一模一样。

    这祖孙三个啊!

    老祖母忍不住笑,柔声安慰白参将,“言儿,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同外人不好说,难道同自家人也不好说么?你父亲的话难听,但也是关心你。你到底出什么事了?快说出来,别叫祖母替你操心。”

    白参将抬起头来,“让祖父祖母替孙儿操心了,都是孙儿不孝。非是孙儿不肯说,只是今日之事……孙儿有些难以启齿。”

    “到底出什么事了?”

    白参将抬起头,面对四双关切的目光,他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今日比赛之后,五王爷来同我说话,十分亲厚。没一会儿太后便把我叫去了,问了些问题。”

    “你去太后跟前回话了?”

    白父正色起来,这可是件大事,“太后都问了你什么,你是如何作答的?”

    “太后也没问什么。”

    白参将道:“孩儿都应答得妥帖,没有给家门蒙羞。太后还夸奖了孩儿,说他日还有封赏,说孩儿很快就不止是区区参将了。”

    一番说完,四个长辈都十分欢喜。

    自家儿郎年纪轻轻能得到太后的赏识,还金口玉言说了要封赏,这可是大喜之事啊!

    还是江城侯年老沉得住气,很快反应过来,“太后赏识你,连小王爷也和你亲厚,这是好事,你又何必闷闷不乐?”

    此言一出,座上立刻噤声了。

    大家也都意识到了,若真是这等好事,白参将何以如此闷闷不乐?

    白参将瞧了众人的脸色,默默低下头,“孩儿……孩儿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总觉得太后对孩儿亲厚得太过了。又想到祖母曾说太后身边有几个公子……所以孩儿心乱如麻。”

    如同一道惊雷落下,原本喜气洋洋的众人立刻笑不出来了。

    他的意思是……太后看上了他,想收他在身旁做男宠?!

    这事要轮到小门小户家中,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可对江城侯这样实打实靠军功获得爵位的勋爵之家,就不是好事了。

    非但不是好事,简直是侮辱。

    白言是侯府的嫡子,是侯府三代人的指望,送他去军中历练就是为了让他光耀门楣,若他此后进宫成了一个以色侍人的男宠……这算什么?

    能得太后喜欢,或许白言将来会仕途顺畅,可江城侯府这块牌匾就算臭了,将来京城勋贵人家也再不可能真心看得起他们……

    这宛如一个晴天霹雳,老侯爷顿时捂住了胸口,大声咳嗽起来。

    “父亲!”

    “祖父!”

    众人乱成一团。

    好在江城侯年纪虽老,却素来强健,一时气急攻心也没有大碍,很快恢复了过来。

    他摆了摆手,“别管我,我没事。言儿,你说的这话到底有几分把握?今日太后和你都说了什么,每句话每个眼神每个动作,你都细细说与我听……”

    众人的目光复又落在白言身上。

    白言觉得自己压力巨大,他不得不勉强自己回忆今日在宫中的见闻,把还记得的事情统统都说出来……

第六百八十一章 噗嗤一笑

    当时白言离苏幼仪太近了。

    他那颗少年躁动的心,使得他几乎听不清苏幼仪在说什么,哪里能一字一句地复述出来呢?

    江城侯听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心中更加着急。

    可白言素来是个稳重的孩子,他既然有这种感觉,想必不是空穴来风,太后可能真的暗示了他什么,他才会这样想。

    一家人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江城侯道:“不管言儿到底有没有会错意,他是我江城侯府的嫡孙,绝不能做个以色侍人的男宠。好在太后到底没有明发旨意让言儿进宫,咱们还有机会筹谋。”

    “还有什么机会啊!”

    一向贤惠端庄的世子夫人掩面哭泣,“太后权势滔天,连皇上都要逊色于她。若是太后真心想要言儿进宫伺候,明不明旨又有什么区别?不过早晚的事罢了!”

    老夫人叫她哭得乱了心神,也哭了起来,“可怜我的言儿,还以为这是一个试图进阶的好机会,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惨祸。谁叫你生了这副好皮囊……太后那不知羞的老婆娘,皇室宗族难道就没有人能管得了她了么!”

    白言不知怎么的,下意识为苏幼仪辩白,“祖母,太后不是个不知羞的老婆娘。她不仅生得十分年轻美貌,且气度昭华,瞧着比二八年华的京城贵女都要美。而且她谈吐举止也十分得体,并没有……并没有逾矩违礼。”

    两个正在哭的妇人叫他这么一说,愣是哭不出来了。

    照他这么说,太后比那些京城贵女都要美貌,敢情他是喜欢上太后了不成?

    世子把眼睛一瞪,“畜生!难道因为太后年轻美貌,你就真的要自毁前程,甘心做一个以色侍人的男宠不成?!”

    “孩儿绝没有这个意思!”

    白言立刻跪下,郑重地磕了一个头。

    今日在宫里的时候他魂不守舍,也曾想过他父亲说的话,可冷静下来,他知道自己身上背的是家族的责任,绝不允许他做一个男宠。

    他已然下定了决心,“孩儿宁死也要继承祖父和父亲的风范,做一个战场上的将军,而非金屋里的男宠!”

    一家人听见他这话就放心了,可他不愿意,太后强要怎么办?

    江城侯道:“都别哭了,别慌。立刻想办法,上门求见也好,送礼也好,就算腆着我这张老脸上门求人,也要弄清楚太后对言儿到底什么心思,求人替咱们转圜此事!”

    世子忙道:“父亲,咱们家虽是侯爵,可这些年都不起战事,父亲赋闲许久,未有军功。在京城那些侯门公府面前,只怕咱们求了人家也未必肯帮忙啊……”

    朝中重文轻武的风气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他们江城侯府,若不是此次军中比武出了风头,只怕都要被京城勋贵忘记了。

    江城侯正色道:“不肯帮也要求!难道你就眼看着你唯一的嫡子走上那条路么?!”

    “父亲息怒!”

    世子忙道:“要去求人去磕头,都让儿子去,断断没有让父亲这一把年纪去求人的道理!儿子明日就去!不,儿子现在就去!”

    世子说罢,饭都顾不上吃完,立刻大步朝外走去。

    ……

    江城侯府四处求人打听消息的同时,宫里也在派人打听江城侯府。

    这打听的内容就多了。

    既要打听江城侯府的吃穿用度情况,也要打听他们府里一干人等的品性,尤其是老夫人和世子夫人。

    虽然公主下嫁料想她们不敢得罪,可毕竟是婆母和祖母,大公主若嫁过去,少不得要孝敬她们这两个内宅长辈。

    若她们性情不好,那大公主就难办了。

    当然,更多的还是打听白参将这个人的品行和经历,白参将名叫白言,这个名字听着不像武将倒像书生,大公主很喜欢他的名字。

    白言。

    她对着铜镜自言自语,低头抿唇而笑,“真好听。”

    两拨打听的人,终于还是碰上了。

    这日,江城侯府的世子携夫人上了恭郡王府里。

    原本恭郡王这样的门第江城侯府是高攀不上的,也往来不起,可一来如今朝中先帝的兄弟只有一个雍亲王得势,小一辈的又都是亲王,他这个郡王就不起眼了。

    二来江城军在此次军中比武大出风头,江城侯府的名望自然也水涨船高,故而听见江城侯世子亲自带着夫人来拜访,恭郡王也乐意接待。

    江城侯世子已打听了两日,却无头绪,心里急得冒火,唯恐什么时候太后一道旨意下来那就再无回天之力了。

    若旨意下了,那不让白言入宫就是抗旨不尊,抗旨是要诛九族的!

    因此,江城侯也顾不得礼貌不礼貌,很快将自己此来的目的说了出来。

    “慢着慢着,你说什么?”

    恭郡王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你是说,太后想要你家嫡子做男宠,就是那个号称神箭手的?”

    江城侯世子起身,一副要给他跪下了的表情,“恭郡王,求求你救救我家言儿,替我打探打探太后的心意吧!”

    恭郡王再不起眼,到底是正经的皇室宗亲,若想打听一定有门路。

    江城侯世子见他犹豫,立刻跪了下来。

    这下恭郡王坐不住了,忙起身搀扶他,“世子,这是说哪儿的话,你怎么能跪我?快起来快起来!”

    堂中正撕扯着,忽听见下人来报郡王妃从宫里回来了,恭郡王一拍脑门,“对了,我家王妃刚从宫里回来,她今日是见过太后的,不如我让她来和你们说说,或许她知道什么?”

    一听这话江城侯世子夫妇都激动了起来,恭郡王趁机把他扶了起来。

    郡王妃刚刚回府,正想回房休息休息,不想恭郡王竟然派人请她去前厅会客,说是要紧的贵客。

    她无奈之下只好去了前厅,见到两个眼生的面孔,一时不知如何称呼,恭郡王便把他二人来府上做什么统统都说了出来。

    “王妃,你今日才见过太后的,可知道太后是否确有这番心思?”

    恭郡王妃听明白了他夫妇二人的来意,面色顿时古怪起来,盯着世子夫人,忽然噗嗤一笑。

第六百八十二章 道喜

    她一笑,江城侯世子夫妇想死的心都有了。

    “王妃,你这是什么意思?”

    恭郡王也知道此事事关重大,何况世子都跪下求他了,他再怎么样不能糊弄人家,便忙着问王妃。

    王妃从宫里出来身上酸乏,这会儿却精神奕奕起来,她深吸了一口气,“世子,世子夫人,你们先坐,这话我和你们慢慢说。”

    说罢自顾自到上首恭郡王身边坐下,那世子夫妇也只好坐回去。

    恭郡王妃以帕掩面,噗嗤一笑,“说起来应该是我们府上派人去贵府道喜的,没想到倒是世子和夫人先亲自到我们府上来了。”

    道喜?

    江城侯世子夫妇笑得比哭还难看。

    “这喜谁爱要谁要,我们江城侯府只有这么一个嫡子,哪里承受得起?”

    瞧着江城侯世子的脸色,恭郡王妃道:“怎么,先帝唯一的公主尚你们家公子,你还嫌辱没了你家公子不成?”

    什么?!

    世子夫妇同时抬起头来,“公主?是……公主尚我们家言儿?!”

    “是啊。”

    恭郡王妃强忍笑意,“大公主今年十三,正是许人的年纪,又生得美貌出众,端庄大方。京城里多少显赫人家想求也求不得,你们倒是托大,竟然还多嫌着。”

    恭郡王听见这话也坐不住了,怎么回事?

    世子夫妇一副死了儿子的表情上门来求他,说是太后想要白言做男宠,怎么王妃又说是大公主要尚白言?

    这到底谁说的是真的,谁说的是假的?

    “王妃,你这消息是哪里听来的?可当得真么?”

    “如何不真?”

    恭郡王妃抿了一口茶,“王爷以为我今日进宫做什么来?是太后请了我们这些宗室女眷进宫,为的就是商议大公主的婚事。太后派了不少人四处打听你们江城侯府,打听令公子白言,是想让他做驸马呢,你们说要不要恭喜?”

    世子夫妇对视一眼,惊疑不定,“王妃,此言当真吗?太后真的是想让我儿尚公主,而非……”

    恭郡王妃笑道:“虽还未定下来,也有七八分准了。据说是你家公子在比武的赛场上大出风头,拿了射箭的头名。太后看准了这个女婿,便请了来到跟前说话,还让大公主也在旁听着。”

    “你家公子对答谈吐都好,既儒雅又不失武将气度。太后满意,连大公主也满意。可贵府在京城声名不算太显,故而太后让我们打听着为大公主参谋,我方才进宫,听见那些打听消息的命妇们多夸着你家公子,想必这桩姻缘是能成的!”

    世子夫妇彻底听傻了。

    听恭郡王妃的口气,不像是糊弄他们的。

    看来白言尚公主这件事十有八究是准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可白言他怎么回家说……

    亏昨日老夫人还骂了太后几句,世子夫妇虽不敢骂,心里也恨太后恨得要死。

    没想到都是他们误会了,人家太后是一片好意,看中他家儿郎做驸马……

    驸马啊!

    娶了先帝留下的唯一一个公主,这是何等大喜之事,是他们江城侯府这样的门第想也不敢想的!

    危机解除,坏事变喜事,世子夫妇才意识到眼前尴尬的境地。

    偏那恭郡王还起来拱手,连连道喜,“恭喜恭喜,恭喜二位。令公子若是尚了公主,从此可就是京城的一等勋贵,富贵荣耀不可与从前同日而语了啊!”

    世子夫妇尴尬得不得了,这才意识到自己今日上门何等欠缺礼数,便一再给恭郡王夫妇赔罪,“是我夫妇二人莽撞了,还请二位莫怪,莫怪!”

    恭郡王夫妇哪里敢怪,一方面觉得好笑,另一方面又不敢得罪他们,毕竟他们家是要有公主下降的。

    他夫妇二人便也不断恭喜世子夫妇,世子夫妇越发不好意思,还是世子腆着脸,道:“只求王爷、王妃体谅,今日我夫妇二人上门所请之事……”

    “放心!”

    恭郡王是个上道的,一口答应,“我绝不会把此事说出去的,咱们两家将来就是亲戚,这种事我怎么会往外说?”

    恭郡王妃也道:“是啊,世子世子夫人,你们就放心吧。日后令公子尚了公主,咱们两家还要多多走动,这才是亲戚的情分!”

    还没有明发旨意让白言尚公主,恭郡王夫妇已拿亲戚关系和他们说话了,如此亲厚,世子夫妇却依然脸上发烫。

    ……

    回到江城侯府,世子想杀了白言的心都有了。

    府中老侯爷、老夫人和白言都知道他们今日去恭郡王府求人去了,都在府里等着消息。

    这会儿见他们回来,白言迎出门外,一脸希冀。

    却见他父亲古怪地瞪了他一眼。

    就连母亲的神情也十分古怪,明明昨夜母亲还搂着他哭了半宿,怎么今儿母亲的眼神里没有半点心疼,反而多了一些,一些……

    白言形容不出来。

    那种感觉,好像他做错了什么似的。

    白言不明所以,只好跟在爹娘身后往里走,进得正堂,老祖父和老祖母都在等着。

    “怎么样,恭郡王怎么说?”

    老侯爷迫不及待地发问,世子皱了皱眉头,“父亲、母亲放心,这事不怕了。如今儿子只有一件事要问言儿白言,你给我滚进来!”

    世子大喝一声,白言正不知所以,一脸懵逼地走了进去。

    父亲为什么忽然凶他?

    “跪下!”

    又是一声大喝,白言老老实实地跪了下去,老侯爷和老夫人都十分不解。

    老夫人待要发问,世子夫人在旁挽住了她的手,她抬头一看,世子夫人朝她轻轻摇头,示意她先别管。

    老夫人只好按捺住。

    世子怒气冲冲道:“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仗着自己有些本事,生得又比旁人俊俏些,你就乱来!竟然说太后看中你要你留在身边伺候,你无故辱了太后的声名,还要叫你爹娘跟着你丢脸,你这个混账东西!”

    白言低头受训不敢辩驳,倒是老侯爷听出了些门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打听清楚了,太后并不是那个意思?”

第六百八十三章 愿不愿意

    “太后何止不是那个意思啊!”

    世子想到自己不但在恭郡王府闹了一场乌龙,还去了许多素来有来往的高门贵府求人,脸上又发起热来。

    越是窘迫,他越气白言,“太后是一番好意,看中了他想让他做驸马,他倒好!不知道自己哪根花花肠子动歪了,居然妄想太后!我看他就是色迷心窍,见太后美貌就走不动道了,才会有此误会!”

    “什么?”

    这下轮到老侯爷和老夫人大惊失色了,白言也惊讶地抬起头。

    老夫人终于忍不住道:“你说的是真的?太后真的是想让言儿做驸马,而不是……”

    “千真万确。”

    世子夫人此时也道:“我们在恭郡王府的时候,正巧恭郡王妃受邀入宫刚回来,恭郡王便让她来和我们说。原来是太后看准了言儿,所以请这些皇室宗妇进宫为大公主的婚事参谋。还说不少命妇在太后面前回话,都说我们家言儿很好……”

    敢情他们一家人提心吊胆了几日,居然不是坏事,而是天大的好事?!

    老夫人这才明白,世子为什么气得脸通红。

    气氛瞬间沉默下来。

    好一会儿,老侯爷终于憋不出了,哈哈大笑,“好事,这是天大的好事啊!言儿,快起来快起来。你能得太后青眼选为驸马,足以证明你是个好孩子,别听你父亲的。”

    老侯爷对世子也是个严父,或许是因为隔辈亲的关系,他对这个嫡孙白言并没有十分严厉,反而在世子训他的时候会护着他。

    果然,白言刚刚起身,世子就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什么好孩子?太后这样尊贵圣明的人品,叫你这个无知小儿败坏了,我都替太后气得慌!”

    他哪里是替太后气得慌。

    老夫人抿抿唇,和自家儿媳相视一笑,彼此心里有数。

    原先以为白言真的要被太后带走在身边做男宠,世子慌了,为了江城侯府的门楣他不得不各处上门去求人,别说求人,只怕叫他死了也愿意。

    可如今知道事实并非如此,反而是白言要尚公主了,坏事变喜事,世子便觉得先前到处求人丢脸了。

    偏偏他不好去那些府上发作,只能朝自家这个“谎报军情”的儿子撒气。

    管他尚不尚公主呢,趁他现在还是自己的儿子自己可以随便管教,自然要好好出这口气!

    白言忙又跪下,磕了一个头。

    他自己的脸也羞红得不行了,“都是孩儿的错,孩儿未能弄清太后的意图,便贸贸然回家告诉祖父祖母、父亲母亲。连累四位为孩儿担惊受怕多日,都是孩儿不好。父亲,你罚我吧,孩儿绝无怨言!”

    哪怕世子不罚他,他也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光。

    怪不得那日五王爷同他说话,太后偏要让大公主一个女儿家也和他们到一处说话,原来是打了让他尚公主的心思。

    怪不得那日他们在一边说话,太后还时不时看过来,只怕是想看看他和大公主相处得如何……

    想到这里,他面色越发烧红。

    太后一派对待晚辈的亲厚之意,被他误解为银糜旖妮之心,父亲说得没错,他实在该打!

    世子也就是发泄发泄自己这些天到处求人的怨气,这会儿发泄完了,他再瞧自己规规矩矩跪在地上的儿子,心里又生了许多爱怜。

    多好,多成才的儿子,年纪轻轻就得了赛场上的射箭第一名。

    这可不是寻常的第一名,那是举国的军队中各自挑选最厉害的勇士,聚在一起在太后和皇上跟前比一场比出的第一!

    要不是如此,太后怎么会看中他做驸马?

    想到这里,他有再多严父心肠也顾不得了,“好了,起来吧。太后大恩,你日后记在心里便是。”

    声音已柔和了许多。

    老侯爷和老夫人对视一眼,心道他这口气算是出了,接下来侯府就该迎来喜气洋洋的生活了……

    果然,没两日,那定国公府的夫人就亲自上了门。

    老定国公仙去了,如今这位定国公府夫人是媳妇辈的,来了府上本该由世子夫人接待,她两个原本就是闺中亲厚的手帕交。

    可这次不知怎么的,定国公夫人又拿出国公夫人的款来了,说是来了江城侯府怎么就世子夫人一个陪她?

    按品级,是该老夫人陪她说话的。

    她说的没错,可到底是几十年的手帕交,世子夫人哪里看不出她的异样,只瞧瞧拉了她,“你为何非要见我家老夫人?敢是来说言儿的事的?”

    国公夫人瞧着她,忽然噗嗤一笑,“还以为你们侯府是军门,必定消息闭塞,没想到你已经知道了。那我就不卖关子了,恭喜恭喜了妹妹,将来你们言儿尚了公主,你可别嫌我们国公府门第低!”

    “说哪儿的话?”

    世子夫人道:“那你又为何非要见我们家老夫人?”

    国公夫人闻言,顿了顿,“旁的先不说,我只问你,让你家言儿尚公主,你是乐意不乐意?”

    世子夫人一脸看傻子的表情,“我不乐意?我除非疯了我才不乐意!这是天大的喜事,谁告诉你我不乐意的?”

    国公夫人不好意思道:“哎呀,我也是这样想的。能尚公主谁家会不乐意?可太后她非说……说……”

    “说什么?”

    “说这男女姻缘之事得彼此心甘情愿,强扭的瓜不甜。万一你家言儿已有喜欢的姑娘了,她岂能棒打鸳鸯?因知我与你相厚,太后吩咐我来问问,最好是当面问了你家言儿。他是见过大公主也说过话的,他到底喜不喜欢大公主,愿不愿意尚大公主?”

    世子夫人当真愣住了。

    素来只听人说太后是个有手段的,又聪明机慧,先帝在的时候便特许她同太傅们一样教导皇子,连男子的智谋都不如她。

    今日听了定国公夫人这番话,她才恍然明白,原来太后还有这样细致宽和的一面。

    她担心白言有了喜欢的女子,所以即便心里看中白言为女婿,也要特特命人来问一句到底愿不愿意。

    这是何等样的奇女子啊……

第六百八十四章 亲家母

    定国公夫人见她出神,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好了,别发呆了。我今日是带着太后交的差事来的,你快带我去见老夫人。然后借老夫人的名义把你家言儿请出来,让我当面问一问他。”

    老夫人请自己孙儿出来见女客,这看起来就名正言顺了,怪不得她有此要求。

    世子夫人知道白言一向在军中,根本没有机会认识什么喜欢的女子,这几日她也问过白言,白言除了说十分羞愧自己误会了太后之外,并没有提半个字不愿意尚公主的话。

    她心里拿定了主意,不过这话和定国公夫人说也没用,还是得让她亲自问了白言她才好和太后交代。

    “好,我这就带你去见老夫人。”

    ……

    老夫人是听说定国公夫人来府上的事的,并没有在意。

    虽说她是国公夫人,到底是自己儿媳辈的,何况一向和自家儿媳亲厚,来府上也多半是找昔日小姐妹说话。

    她这个老夫人很不必讨这个嫌。

    没想到却听见丫鬟来禀告,说是世子夫人带着国公夫人来见她了,她有些猜到了是为什么,便换了身衣裳出来见客。

    定国公夫人是个爽快人,加上两家关系好,她便直说了,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这有何难?翠儿,你快去把言儿请来,就说定国公夫人来了,要见他说话呢!”

    白言知道定国公夫人和自己母亲关系要好,故而也没疑惑就跟着丫鬟来了,进得厅堂定国公夫人直接问了他尚公主之事。

    “言儿,你只同我说,你心里可喜欢大公主,可愿意尚公主?”

    白言到底是少年郎,一下子面色红了起来。

    他含羞低头,嘴角带着笑意,定国公夫人一直观察他,心里已经有数了。

    果然,白言好一会儿才羞怯道:“大公主……生得十分美貌,又端庄温柔,观之可亲。”

    得!

    这事妥了!

    送走了定国公夫人,老夫人还笑话白言,“你呀,平日看你在军中也是雷厉风行的,说到儿女之事就如此羞怯,到底是年轻。”

    ……

    到这步田地,朝中勋贵不少都知道了太后有意让白言尚大公主的事。

    于是旨意也顺水推舟地下到江城侯府了,是多福亲自去宣的旨,江城侯府满门荣耀,蓬荜生辉。

    白言本就因军中比武晋了一级,如今是从四品副将,因尚公主又晋,成了正四品的级别。

    江城侯府因为治军有方,在此番比武中得了嘉奖,江城侯本人受封受赏,连带全军上下都得了恩赏。

    又添上尚公主这件喜事,府中宾客往来络绎不绝,纷纷道贺。

    世子夫妇出面招待客人,面上洋溢着喜气,还要记着不能乱了分寸,别人道贺军功和道贺尚公主,那回答的说辞可不一样。

    “恭喜恭喜,白公子此番一跃龙门,前途无量啊!”

    这话贺的不清楚,大约是两者都有,世子只好谦逊道:“哪里哪里,他小小人儿不过运气好,才能受到晋封。至于公主……那是天家恩德,我只感激太后和皇上。”

    “哈哈哈,世子谦逊了!”

    “哪里哪里……”

    世子打着哈哈,这半日下来送礼的踏破了门槛,世子的嘴皮子也快说秃噜了。

    内宅那边世子夫人也是如此,高门女眷往来不断,内宅里的话更加偏向姻缘这一方面,“怪道太后瞧得上你家孩子,你家这位原也有才有貌,谁都不差。想京城贵公子早就有人为大公主瞧遍了,最后还是选了你家这位,真是才俊翘楚前途不可限量啊!”

    “哪里,我们家言儿不过是寻常,京城里这样的拔尖孩子好儿郎,还多着呢!”

    世子夫人格外谦逊,她越是谦逊,那些命妇们越是夸奖,“……大公主的身份尊贵且不论,只说她是何等容貌何等人品?不是我说,她如今才十三岁已出落得那样,等过一二年过门了,只怕模样不输太后!”

    提到太后,世子夫人格外心虚。

    她虽有品级,却够不上进宫见太后的份,且因是军门很少进宫,如今听见这些亲贵命妇提起太后,不由道:“太后她果真是美貌非凡吗?”

    “那还能有假?”

    定国公夫人是头一个开口的,“你没进宫见过不知道,太后生得貌若天仙,且一点儿也不像二十出头的年纪,倒像是二八佳人。你若不凑近了看,还以为是哪家高门贵府的小姐进宫了。”

    “若是凑近看呢,你就会发现太后和那些高门小姐完全不同。”

    世子夫人起了兴致,“如何不同?莫非是近看便原形毕露了?我就说了,生了好几个孩子的妇人,保养再好能和二八少女一样么?”

    定国公夫人瞥了她一眼,“你若近看太后一眼,便要羞愧死。她的容貌只如二八佳人,可通身的气度却不会让人错认。她就像高高站在云巅上的仙女儿似的,那一身气度……”

    定国公夫人瞧了瞧,在座都是亲厚的女眷,便也顾忌不得许多,“不是我说,同先帝原先两位皇后相比,太后实在气度出众得多。原先两位皇后一位出自侯门,一位也是官宦人家,可却被太后这个出身蒲草的完全比下去了。”

    世子夫人听了满心向往。

    到底是何等人物何等风姿,才能担得起这样的夸赞?

    她知道自己这位手帕交,定国公夫人年轻的时候就自负美貌,向来很少夸赞旁人,尤其是美貌女子。

    能让定国公夫人如此心服口服,可见太后是何等样貌。

    再想自家那个不开窍的儿子,素来不近女色,见了太后却鬼迷心窍一般神魂颠倒了,还误会太后要留他在身边……

    此时此刻,她简直迫不及待想见见太后。

    定国公夫人似乎看出她的心情,瞧瞧推她一把,“你忙什么?如今你和太后结了亲家,明儿就该入宫谢恩的,还愁见不到太后这位亲家母吗?”

    世子夫人一想确实如此,登时心中充满了期待……

第六百八十五章 进宫谢恩

    次日,江城侯夫人和世子夫人大妆更衣,进宫谢恩。

    老侯爷和世子作为外臣,自然在朝上向元治谢恩,两位女眷则被引入后宫,面见太后。

    苏幼仪听见说老夫人和世子夫人来,心里十分高兴。

    虽然之前打听了不少,知道老夫人是个端庄稳重的,世子夫人也是出身名门,颇有大家风范,可到底要亲自看一眼才放心。

    大公主是她的掌上明珠,谁也不能欺负了去。

    “春景,你让人把大公主请来。就说哀家今日要见外命妇,请她来作陪。”

    苏幼仪平日接见宗妇或是命妇,很少让大公主作陪,除非是皇室的长辈女眷,要让大公主来见一见。

    今日不过是见外命妇,何须她一个公主作陪?

    大公主一听这话,心里就有了谱。

    若是普通外命妇自然找不了她,只怕是江城侯府的命妇来了,苏幼仪才特特让她去作陪。

    说是作陪,不如说是让她提前见见未来的婆母长辈。

    想到这里,大公主微微面红,忙起身坐到精致的金丝缠花鸡翅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左右照,“快,再给我整理整理鬓发。”

    ……

    大公主还没到,江城侯夫人和世子夫人先见到了苏幼仪。

    武将世家的女眷,哪怕在闺中读了多少书,在夫家也都丢得差不多了,可一见到苏幼仪,世子夫人还是没忍住想起了一首诗。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便向瑶台月下逢……

    这是何等仙人之姿。

    怪不得她的手帕交定国公夫人,把太后说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原来这世间真有如此姿容的女子。

    苏幼仪随意地倚在上首榻上,慢慢吹着杯中漂浮的茶叶碎末。

    头一次进宫见她的外命妇,多半都要傻眼许久,想看又不敢看她,不敢看又忍不住看她,她都习惯了。

    非但她习惯了,春花、春景等伺候在旁的人也习惯了,只是暗暗觉得好笑,面上却不表现出来。

    不但不能表现出来,还要故意别开眼睛创造机会让那些没见过的命妇仔细看看太后什么模样,若此刻不仔细看了,一会儿对答怕是都要魂不守舍。

    苏幼仪慢慢抿了一口茶。

    平心而论,她从前并不觉得自己多么美貌,后宫从来不缺美貌女子,她未必就是最美的那个。

    可后宫缺个心态平和的女子。

    再美的容颜,也会在一次次的嫉妒中变得面目可憎,再好的皮囊,也经不起灵魂的煎熬,慢慢变得不相匹配。

    苏幼仪就不同了。

    旁人在后宫熬得越渐老了,她却依然貌美如初入宫的时刻,又因为尊为太后后渐渐历练出的那股子沉稳气势,叫人不敢直视。

    太后之美,美在皮囊,更美在气质。

    江城侯夫人婆媳二人总算看完了,都有些心虚。

    明明是亲家,世子夫人却觉得自己足足比对方大了一辈似的,老态毕露。

    偏偏太后身份尊贵,气势上是压她一辈的,这让她怎么都感觉不舒服。年纪这样轻的太后,到哪朝哪代都有违和感。

    “二位今日进宫,路上车马劳顿了么?”

    上首的美人淡淡开口,声音不疾不徐,婆媳二人立刻恭肃起来,老夫人道:“多谢太后关心,并不劳顿。”

    苏幼仪笑吟吟地瞧着她,老夫人看起来有六七十了,身子骨倒硬朗,不愧是武将军侯之家的人。

    “老夫人今年高寿了?”

    “回太后,臣妇七十了。”

    苏幼仪笑道:“老夫人高寿,真是好福气。哀家瞧老夫人和世子夫人和睦如母女,真是贵府好家风。”

    太后身份尊贵,言语间却丝毫不拿大,十分体恤。

    婆媳二人都受宠若惊,又想到苏幼仪提起她们二人之间的婆媳关系,世子夫人忙恭敬道:“太后见笑了,我们军武之家不如京城豪门贵户规矩大,但一家人少了规矩,反而情真意切。自臣妇嫁进门以来,公婆从未摆过脸色,世子也极敬重我这个夫人。”

    苏幼仪听及此处,笑得越发明媚。

    世子夫人是个聪明人,知道她想听的就是这个。

    既是公主下降,苏幼仪自然在意她过得好不好,如今一听江城侯府婆媳和睦早有先例,自然欢喜。

    正寒暄着,忽听见多福禀告大公主来了,苏幼仪会心一笑,停止了交谈。

    大公主从殿外缓步而来。

    打小苏幼仪见大公主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个孩子格外漂亮,或许是先帝唯一的女儿的缘故,大公主生得比每个皇子都要好看。

    她如今长大了,出落得越发标致,身条纤长,一袭粉色的宫装广袖裙垂垂落地,娇俏又不失庄重。

    细心打扮过的妆容和鬓发,瞧起来越发光彩照人,美貌夺目。

    老夫人和世子夫人从座中起身,行礼时抬头一看,差点又看傻了。

    大公主的美貌虽不及太后,可这是将要嫁给自家言儿的女子啊,生得这样美貌已经足够让她们婆媳俩惊讶了。

    哪里敢奢望太后那样的姿容?

    那是天上仙子,不敢高攀。

    见老夫人和世子夫人给自己行礼,大公主忙又还了礼,“二位年高,也算是我的长辈,快别拜了罢。”

    好生知礼!

    老夫人婆媳俩更加欢喜,看来大公主身份尊贵,却并不自矜。

    这样的女子入了江城侯府,将来一定能使家宅和睦,光耀满门。

    苏幼仪笑道:“都坐吧。大公主,你坐到我身边来。我同你介绍介绍,这二位就是江城侯夫人,这是世子夫人。”

    大公主来的路上已听多福说过了,确认了自己的想法,心里早已有了准备。

    这会儿听苏幼仪介绍,她含羞带笑地点点头,“久睦江城侯治军风采,更听闻老夫人和世子夫人都是极亲和的人,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瞧大公主这小嘴,还挺甜的!

    一看便知太后教导有方,才能让大公主如此得体知礼。

    老夫人和世子夫人瞧着她,心中越发喜欢,恨不得早些就将婚事办了,让大公主入自己家的门。

第六百八十六章 家书

    大公主下降江城侯府,这是实打实的下嫁。

    也难怪江城侯府的人知道消息那么震惊。

    要不是有个白言误会苏幼仪的事儿闹得,只怕江城侯府的人会更加狂喜。

    其实按道理来说,公主之尊,嫁谁都是下嫁,可其中还是有些不同的。

    要么是嫁权臣之子,以示拉拢,要么是嫁皇帝亲信之臣,以示恩宽。再者是勋贵之家里挑拔尖的,家族盛大的……

    无论怎么挑,江城侯府这样的门第也都排在几十名开外,所以大公主下降之事,一时间成了朝野一桩美谈。

    江城侯府那样的门第,凭什么尚公主?

    还不是人家的儿郎出息么?

    比武的时候那箭术何其了得,太后和大公主都在旁边看着,能不注意到这样优秀的儿郎么?

    故而,大公主下降越发推动了重武的风气,那些京城贵公子也开始放下书卷往演武场上走了,盼望自己练习骑射的英武身姿能映入哪家小姐的眼中。

    这一点倒是出乎苏幼仪的意料。

    各方都满意欢喜的结局,却还是让有些人心里敲起了鼓。

    不说是苏幼仪和大公主看中了白言的品貌,倒以为是苏幼仪有意借这桩联姻拉拢军中势力。

    这也难怪,向来公主下降之事,不是为了拉拢就是为了施恩,旁人哪里想得到,苏幼仪是因为大公主自己的喜好。

    她这种成婚要男女互相看对眼的想法,即便那些老臣们听见了,也只会觉得惊世骇俗。

    尤其是苏清,他从这桩联姻中嗅到了对自己的不利。

    他在朝中的地位和声望本就不如从前了,如今这个上不得牌名的江城侯府倒炙手可热起来,成了朝中人人趋奉的对象。

    那他呢?

    苏清在府里走来走去,颇为烦躁,还是管家提醒他,“老爷既然有此怀疑,为何不送书信进宫问问宋家二位公子呢?他们在太后身边,定然知道太后的想法。”

    提到宋家兄弟两个,苏清心里更加不舒服。

    他气哼哼地一甩袖,“别提那兄弟两人。老夫千辛万苦把他们搜罗好,又好一番教送他们进宫,就是为了让他们做我的耳目。没想到这两个人如此不知好歹,稍得太后恩宠,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宋家兄弟的事,管家也是知道的。

    如今他兄弟二人在宫中的情形完全变了,之前受宠的宋大公子已经不受看重了,只能努力讨好着两位小王爷,而受看重的是之前不得宠的宋二公子。

    说来也怪,就是从宋如墨提了军中比武的议之后,他就开始青云直上十分得宠了。

    宋如白也曾送过书信到苏府,他怀疑宋如墨有了异心,不再效忠苏清了,还说宋如墨现在连自己这个大哥都不敬重了……

    兄弟二人从亲密无间,变成了对面不相识。

    苏清道:“先前我还以为只是那个宋如墨不懂事,端看他在比武赛场上那几日的神情,趾高气昂的,我才明白是自己小看他了。这个人……不可小觑。”

    “不会吧?”

    管家怀疑道:“可我觉得那个宋二公子呆傻天真,不如宋大公子有决断,他真的这么有心机么?”

    苏清冷笑一声,“扮猪吃老虎,你听说过么?”

    他现在笃定,宋如墨就是这样一只扮成猪的老虎,自己从前都叫他骗了。

    ……

    坤宁宫中。

    收到苏清的信之后,宋如白叹气连连。

    苏清信中让他打探苏幼仪的心思,看苏幼仪到底为什么要把大公主嫁给白言,其中是否有染指军权的意图。

    偏偏这件事,宋如墨更加清楚。

    要知道,比武那几日苏幼仪但凡不在,都是宋如墨在前头替苏幼仪看着的,苏幼仪何时看中白言、又是如何选中他为驸马,宋如墨应该是最清楚的。

    可是……

    他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小太监在旁给他出主意,“大公子今日看了家书,怎么一直叹气?是不是因为和二公子的事?”

    其实那封所谓“家书”,就是苏清的信。

    小太监是多福派来的,他心里门儿清,面上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关切着宋如白。

    宋如白顺势道:“是啊。父亲听说我和二弟有隔阂,十分伤心。我心里想着,怎么能和二弟修复关系就好了。”

    哪里是想修复关系,分明是想打探消息吧?

    小太监悄悄一笑,朝宋如白道:“这有何难?大公子是做兄长的,二公子到底是弟弟。难道兄长纡尊降贵去求和,弟弟还敢不给面子么?不过,先前大公子到底为什么和二公子疏远了?”

    其中理由,宋如白自然不好说,只糊弄道:“没什么,不过是拌了几句嘴。”

    信你才有鬼。

    小太监心里想着,面上却笑着朝宋如白道:“那不过是小事,大公子若想兄弟和好如初,便主动一点吧,不怕二公子不给你赔不是。”

    宋如白有些心动,“真的?”

    “真的,奴才保证!”

    ……

    受到了鼓舞,宋如白仔细思量了一番一会儿见到宋如墨该说什么,便出去朝宋如墨的住处走。

    两人的住处不过隔了两间屋子,就在走廊拐角过去而已。

    宋如白过去,还没走到屋门前,先见到了伺候宋如墨的小太监和小宫女。

    和他身边一样,宋如墨身边也是一个小太监一个小宫女伺候,都是往常见惯了的熟脸,今日不知为何,宋如白有些心里发怵。

    伺候宋如墨的小太监和小宫女正在廊下站着说话,见宋如白过来,面上露出古怪的笑意。

    宋如白心里咯噔了一声。

    “如墨呢?”

    他朝屋内看了一眼,屋门是开的,宋如墨好像不在屋里。

    小太监和小宫女对视一笑,朝宋如白道:“二公子在前殿陪太后呢,大公子怎么不知道?”

    他们笑嘻嘻的,看着宋如白的神情十分不庄重。

    宋如白不自觉蹙起眉头。

    他再不济也是县令家的公子,太后身边的人,这两个不过是最末等的奴才,怎么敢在他面前如此不敬?

    他素日性格宽厚,这会儿也忍不住板起脸,“你们笑什么?我知道与不知道,与你们什么相干?问你们如墨在不在,只答在不在便是!”

第六百八十七章 演戏

    没想到这一句话,又捅了马蜂窝。

    “,大公子好大的气性啊!”

    那小宫女阴阳怪气地撇着嘴,和平常恭顺的神情完全不同,她冷哼一声,“同样是进宫伺候太后的,谁比谁高贵些?大公子从前倒装出一副贤德的样子,这会儿竟然骂起我们来了,果然是假贤德!”

    那小太监不但不说和,反而跟那宫女一唱一和,“你岂能怪他?他如今失宠了,嫉妒咱们二公子。不能拿二公子撒气,自然只能拿咱们撒气了!”

    “你们!”

    宋如白不论是从前在家中还是如今到了宫中,好歹都是有些体面的人,说话来往的人也都懂得礼数分寸,从未被这样市井的粗话排揎过。

    饶是他平素再温和,这会儿也气得涨红了脸。

    他回头看去,只有两个负责洒扫的小太监和几个过路的小宫女在看热闹,窃窃私语,并没有人打算来帮他。

    没人帮他,他只好自己来了!

    “大胆!”

    宋如白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要说些有分量的话吓唬吓唬这两个不知好歹的狗奴才,“你们岂可目无尊卑?我再不好,到底比你们高贵些。再有,谁说我失宠了?你们这些平素到不了太后跟前的奴才也敢揣测太后的心思,难道是不想活了?”

    两人好像确实被他吓住了似的,暂时不敢开口。

    却听一个看热闹的小宫女道:“我在前殿负责洒扫,最是知道不过了,大公子不也许久到不了太后跟前了吗?我想想,好像是自从比武过后太后就没召过你!”

    这话一出,周围顿时响起哄堂笑声。

    宋如白被那些宫人围着嘲笑着,觉得自己就像被扒光了放在那里给人看似的,脸上都快烧出火来了。

    到底是官家公子,哪里受得住这种闲气?

    宋如白再也忍不了了,抬脚往自己屋子的方向去。

    ……

    宋如白躲起来了,看好戏的人还意犹未尽。

    有瞧热闹的朝宋如墨跟前的小宫女道:“小柳,你怎么胆子这样大起来?这位到底是你服侍的主子的亲哥哥,你就不怕……”

    “我怕什么?”

    小柳瞧着宋如白屋子的方向,大声道:“实话告诉你罢,没有二公子的指使,我哪里敢作威作福?如今二公子得宠,他一个失宠的人还能拿我怎么样?左右我有二公子护着!”

    这话透过窗子,一字不落地落入了宋如白的耳朵。

    他搁在桌上的手,慢慢捏紧成拳。

    好啊,好个宋如墨。

    他竟然为了眼前的富贵,不顾兄弟两人的骨肉亲情和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让那等卑贱的奴才来羞辱自己。

    好,很好。

    宋如白几乎咬碎了牙,“你既然如此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了,咱们走着瞧!”

    ……

    没过多会儿,宋如墨从前殿回来,伸了个懒腰。

    方才苏幼仪找他过去说话,然后她就困了,宋如墨在旁给她锤了好一会儿的腿,等她睡熟了他才出来。

    这会儿腰酸背痛的。

    正想回屋休息一会儿,忽见伺候自己的小宫女柳儿哭哭啼啼地跑了过来,把宋如墨吓了一跳。

    柳儿虽是拨来伺候他的,可到底是坤宁宫的奴才,宋如墨对她一向以拉拢为主,也不敢使唤太狠。

    这会儿见她哭成这样,不禁讶异,“柳儿,出什么事了?大姐姐们骂你了?”

    柳儿在坤宁宫是末等的小宫女,只比负责洒扫庭院的体面一点,经常要被大宫女们教导的,偶尔还会责骂。

    小宫女们被骂的时候都要哭的,宋如墨好歹也在坤宁宫这么久了,知道一些。

    柳儿抬头见到是他,连忙抹抹眼泪,“没有,二公子。柳儿没有做错事,大姐姐们怎么会骂我呢?”

    不是挨骂了,那她哭什么?

    宋如墨起了好奇,“那敢是和小姐妹拌嘴了?”

    一个小宫女路过瞧见,宋如墨一瞧正是和柳儿亲厚的人,便拉她过来,“是谁和柳儿拌嘴把她气哭了,是你吗?”

    “不是我不是我!”

    那小宫女忙道:“二公子,可不是我,我刚才还安慰了柳儿好一番呢。是……是你兄长宋大公子骂了柳儿。”

    宋如墨惊讶地张了张嘴,“柳儿,你说是不是真的?”

    话音刚落,柳儿刚刚止住些的眼泪忽然又冒了出来,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

    “嘤嘤嘤……二公子,你就别问了。柳儿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奴婢,若因为奴婢坏了二公子和大公子兄弟的情分,那可怎么好呢?”

    果然是宋如白。

    宋如墨蹙起眉头。

    他们兄弟二人已经好几日不说话了,他现在得宠,被人捧着,自然应该宋如白主动来找他求和,故而他并不着急。

    没想到宋如白竟然趁自己不在屋里欺负自己的宫女,这算什么事?

    宋如墨忙道:“柳儿,你别害怕,发生了什么事你都说出来。不管他是不是我兄长,随便欺负人都是不行的。你不仅是伺候我的人,也是坤宁宫的宫女,是太后的人。他怎么可以随便欺负太后的人?”

    听到这里,柳儿才大着胆子抬起头。

    她想了想道:“二公子,今曰你不在,我就在廊下擦栏杆。没想到大公子来了,问了你不在,我说你去见太后了,他就不乐意了,骂奴婢是贱婢。奴婢平日挨大姐姐们骂也没有这么难听,便哭着解释了几句。”

    “没想到大公子更加不依不饶,说奴婢不想活了,说他要去太后跟前告状杀了奴婢。因为路过的宫女说了句太后近来不见他了,他越发恼羞成怒骂奴婢,还骂了二公子。奴婢实在替二公子委屈,就忍不住哭了……”

    什么?

    连他也骂了?

    宋如墨气得不轻。

    “他哪里是想骂你,分明是嫉恨我得宠想骂我,见我不在就牵连到你身上。好个宋如白,枉我一向敬重他当他是哥哥,他居然这样见不得我得宠,我白叫了他这么多年的哥哥!”

    他说着,忽然拉着柳儿,“走,你和我一起找他去!我非要给你讨个公道不可!”

    柳儿愣了愣,连忙装出为难的样子,“二公子,这不行啊,我哪里敢当着大公子的面说实话?二公子,你也别去了,别为了奴婢得罪大公子。”

    “我这不是为了你,是为了自己的颜面!”

    宋如墨丢开她的手,“罢了,你既然不敢去就回去等着,我自己去,我今日非要找他讨个说法不可!”

    说罢气势汹汹地朝宋如白的屋子那处走去。

    等他走远了,柳儿抹去眼泪,偷笑地抿着唇,和她要好的那个小宫女上来拉住她的手,两人对视一笑。

    “看不出来嘛柳儿,你还真会演戏。”

    “那当然,多福公公交代的差事,必须办好了……”

第六百八十八章 碎玉为证

    宋如墨直接闯进了宋如白的屋子。

    此时,宋如白正在自己屋里生闷气,见宋如墨来了气更加不打一处来。

    他还有脸来见自己?!

    没想到宋如墨和他的心情是一样的,一来就指着他开骂了,“宋如白,你是什么意思?你若嫉妒我就直说,为什么要趁我不在欺负我的宫女?”

    “我欺负你的宫女?”

    宋如白一下子从座中站了起来,满脸不可思议,“明明是你的宫女受了你的教唆骂我,你还好意思颠倒是非黑白?”

    宋如墨冷笑,“我的教唆?我几时教唆柳儿骂你了?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柳儿被你骂得痛哭不已,你还在这里说是她骂你,你一个大男人,这样欺负女儿家好意思么?”

    宋如白简直气笑了。

    “我欺负女儿家?”

    那柳儿是个女儿家不假,可分明是她欺负了自己,哪里是自己欺负她?

    宋如白瞧着宋如墨这副兴师问罪的样子,那口气反而慢慢沉了下来,不气了,就彻底变成绝望了。

    他对宋如墨绝望了。

    “我本以为咱们兄弟两一起进宫,互相能成为对方的依靠。没想到你如今稍稍得宠就对我如此态度,我真是……真是白照顾你了。”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宋如墨心里也充满了怨气。

    他冷笑道:“你照顾我?当初咱们刚刚进宫的时候,太后嫌我话多不庄重,还得罪了无名,将我冷落。你那时倒是得宠,可你有照顾过我么?”

    宋如白惊讶地愣住了。

    他没想到,宋如墨居然还记着这么久以前的事,并且把自己不得宠怪在他头上。

    他大声道:“我就算没有照顾你,也没有趁你失宠踩你一脚吧?!你呢?你现在做的是什么?你正在逼问你的大哥!”

    他的声音太大,反而让宋如墨觉得他是做贼心虚。

    宋如墨不屑一顾,“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这话就是大哥教我的。大哥若不先欺负我屋里的宫女,我怎么会来逼问你?踩你?不是我踩了你,是你自己踩了你自己。”

    好啊!这个弟弟,看来他是真的管不住了!

    宋如白气得在屋里到处看了看,随手从妆台上拿了一截束发的玉簪子,用力在地上敲成两段。

    “好,既然今曰你执意如此,我们就如这玉簪,一刀两断!”

    宋如墨也气红了眼睛,“一刀两断就一刀两断,大哥,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大哥的,你可千万别后悔!”

    说罢一拂袖,大步走出了屋子。

    宋如白傻眼地看着他离开,他没想到宋如墨会真的离开,他以为自己说得决绝,宋如墨便会服软。

    没想到他如今大了翅膀硬了,仗着太后的恩宠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了,居然真的要和自己一刀两断!

    宋如白傻傻地看着地上被自己敲碎的簪子。

    他有些后悔,不该把话说得这么决绝,更多的是心寒,宋如墨果然变成了他不认识的样子。

    事已成定局,现在是宋如墨在太后面前更加得宠,而他不过是寻常小宫女都敢嘲笑的人罢了,该怎么维护自己的尊严呢?

    他傻傻地拾起那两截玉簪子,而后呆呆地坐在床边,半日没有言语。

    ……

    苏幼仪午睡起来,便听见了这个消息。

    “哦?真的闹翻了?”

    “是真的,都碎玉为证了呢!”

    多福绘声绘色地描绘着,“奴才让人在屋子外面听得真真的,这宋二公子也实在太好骗了,被柳儿那么一哭一闹就信以为真了。还有那个大公子,他平日看着挺聪明的,今日不知怎么也傻气起来了。”

    苏幼仪淡淡一笑,“再聪明的人,面对这样的场景也难免失了分寸。更何况他兄弟二人的龃龉不是现在才有的,很早以前就有了。”

    苏幼仪一手安排的局面,按着她的想法发展得一步不差。

    春花在旁思考着,怪不得从前太后从未同时宠着这兄弟二人,往往每次都只让其中一个陪着。

    原来她早就想好了要挑拨离间。

    她不禁佩服苏幼仪,“太后英明。他两个总是一个得宠些,一个受冷落些,彼此早就有猜疑了。更何况,老苏大人那边也更加信赖宋如白,宋如墨心里也早就不平衡了。什么事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太后说是不是?”

    苏幼仪赞许地看了她一眼,“不错,你如今连这话都懂得了。那接下来该怎么做,不必我说了吧?”

    春花愣了愣。

    她同多福对视一眼,试探道:“接下来盯着他们两,不让他们有和好的机会,继续捧着宋如墨,踩着宋如白?”

    苏幼仪点点头,“今日老苏大人送信给宋如白,要他打听我让白言做驸马的心思。你们看看,从前的清流文官苏伯父,如今变得如此多疑,看什么都是阴谋。”

    春花恍然大悟,“太后的意思是,宋如白到不了太后跟前说话,想必会从两位小王爷那边下手,是不是这样?”

    春花真是越发聪明了。

    苏幼仪忍不住揶揄她,“你这样聪慧,将来要把你嫁出去,我怎么舍得?我还没说,你就全猜着了。”

    这要是伺候别的主子,揣测上意可不是什么好事,是要被忌惮的。

    也就是苏幼仪说这话,春花并不害怕,反而卖乖道:“都是太后教得好,太后没瞧,如今咱们多福公公办事也更加老练了。要不是他安排得很,那兄弟两个哪有那么容易上钩?”

    多福忽然叫她这一夸,不好意思地笑起来,“不敢当不敢当,太后安排的好,奴才只是照样吩咐下去罢了。”

    “好了好了。”

    苏幼仪可听不下去他们这么互夸互捧的,“你们想要什么赏赐就说话,别在我面前这么互吹,我听得起鸡皮疙瘩!”

    噗!

    被拆穿了,众人笑成一团,还是春景把话说了出来,“太后果然贤明,确实有人有事想求您呢!”

    苏幼仪一听,先是看向春花,而后看向多福,“你有什么事求哀家?”

    多福一脸见鬼的表情,“太后怎么知道是奴才?说不定是春花呢!”

    苏幼仪胸有成竹,“春花虽然聪明,可城府不深,在我面前是藏不住事儿的。她若真的有什么难以启齿想求的事,一定会露出风声来,可我并没有见着,那想必就是你了。”

    春花一定也知道多福想求什么,所以故意捧着多福让他好开口求赏。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多福便直接开口了,“太后,奴才有事求太后。奴才跟着太后多年,也有了些体面。从前老娘和兄弟姊妹都住在乡下,如今也有银钱了,住得起京城的大宅子。今年是我老娘的六十寿辰,奴才大胆求太后一个寿字,求太后恩准!”

    苏幼仪平日闲着没事也练字,一个寿字而已,简单。

    她点点头,“好,这事我放在心上。你去罢,好好盯着那兄弟二人,好儿多着呢!”

    多福大喜过望,连忙磕头谢恩,“奴才多谢太后,多谢太后!”

第六百八十九章 寿辰

    多福老娘的寿辰,苏幼仪还真放在了心上。

    她并没有随便写了一个寿字就给多福,而是命人裁了精致的洒金红纸,用了一管平日从来不用的大笔,写了一个朔大的寿字。

    那个字有多大呢?

    像苏幼仪这样身材纤细的人,完全可以躺上去,和那个字的比划一样粗。

    当然,苏幼仪没有躺上去,而是让春景躺上去试了试,然后笑着问大家,“怎么样?”

    苏幼仪很少写大字。

    这大字和小字不同,更加考验笔力,可苏幼仪写得十分端正有气力,有时候春花都很奇怪,太后瞧着柔柔弱弱一美貌女子,如何写出的字这么有气力呢?

    好像字要从纸上飞出来了似的。

    大家都夸好,苏幼仪翘了嘴角,“这是我特意了解过多福他们家的厅堂大小,才命人裁的纸。这幅字装裱好了之后正好挂在厅堂上,这样到寿辰之日来喝寿酒的人都能瞧见,岂不好?”

    她还特意了解了多福家的厅堂大小。

    这幅字倒罢了,这番心意,才是最让人感动的。

    春花小心地把字拾好,叫人拿去内务府装裱,苏幼仪道:“再去库房里挑一件玉器送去。多福的母亲不是朝廷诰命,用的玉器不能逾矩。但你挑选的时候用些心思,最好是如意或者寿桃之类的,老人家会喜欢的。”

    “哎!”

    春花应了,下去库房挑选。

    苏幼仪忙完了,叫人把笔墨都收了,歪在榻上的时候忽然道:“我恍惚记得今年还是谁的寿辰,有些记不清了……”

    春景在旁边,想了想道:“太后,今年是老苏大人五十五的寿辰,也算是个半整数。”

    幸好春景记性好,她这么一提,苏幼仪想起来了。

    苏清的寿辰也快到了。

    论理她该替已故的婉妹妹孝敬着,可是近来苏清指使宋如白做的事叫她心里膈应,她暂时不想去想这件事。

    “罢了,我现在没空想这个,到时候你提醒我便是。”

    “是。”

    ……

    和宋如墨闹翻了的宋如白,在坤宁宫里更加难熬。

    那些宫人都看得出来现在更得宠的是宋如墨,他们闹翻了,自然他们对宋如白更加没好脸色。

    偏偏苏幼仪那边假装不知道,并没有出手为他们兄弟两调合。

    两人的矛盾更加严重了。

    不能这么坐以待毙下去。

    宋如白起了狠心,既然宋如墨暂时比自己得宠,那他之前的准备就派上用场了,虽然小六、小七让他每日在演武场练箭四个时辰十分疲惫,可这也是绝佳的亲近他们的机会。

    这日练箭的时候,宋如白便和他们聊了起来,“六王爷,七王爷。大公主就要成婚了,你们高不高兴啊?”

    “自然替大姐姐高兴的。”

    “那你们喜不喜欢新姐夫啊?”

    小六和小七正在搭弦引弓,听他这话一时不明白,只道:“我们喜不喜欢有什么用?母后喜欢,大姐姐也喜欢就成了。”

    “是啊,再说了,五哥说这位大姐夫是个了不起的英雄。说他的箭术很好呢,将来我们也要向他学习。”

    看来他们对白言没什么接触,都是道听途说。

    宋如白心里有数之后,想了想道:“可我听见一些消息,说这位准驸马……”

    “什么?”

    两个孩子齐齐扭头看他,宋如白便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听说他能成为准驸马,主要是因为他祖父江城侯手里的兵权。还说他被称为什么神射手,其实也是仰仗祖父的声名。”

    两个孩子一听这话,不自觉替大公主着急起来。

    真要是这样,那大姐姐嫁给他不是亏了?

    可转念一想,这不太可能。

    母后那么聪明,五哥也那么聪明,他们都说这个白言很好,那还能有假么?

    宋如白看出他们的怀疑,便道:“小王爷们不信吗?其实我也不信的。可是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是真的呢?那大公主一生的幸福不是全毁了?”

    这话说得有道理。

    小六和小七犹豫起来。

    不管宋如白说的是不是真的,为了大姐姐的幸福,他们都得把这事打探清楚。

    不过向谁去打探呢?

    小六道:“要不咱们去问问皇兄,皇兄肯定知道情况!”

    宋如白忙道:“六王爷说的哪位皇兄?”

    “大皇兄啊!”

    去找元治?

    宋如白心里一跳,连忙阻拦,“这可不行啊。皇上他虽是皇上,可到底年轻,他还没那个白言年纪大呢。白言要是成心想装,皇上未必看得出来,倒是去问太后好一些。”

    这话说得也有道理。

    小六和小七也没心思练箭了,便要回去问苏幼仪。

    宋如白心里松了一口气。

    不想两个孩子没走多远,小七回头看着他,“你要每日练足四个时辰才行,别停下,否则你就赶不上我们了!”

    宋如白哭笑不得,“是是是,我这就练……”

    只要能完成老苏大人交代的任务,就能得到更多的倚仗,练箭这点辛苦算什么?

    虽然对他而言,这每日四个时辰的练习不是一般的辛苦……

    小六和小七回了坤宁宫,直奔正殿。

    苏幼仪正在喝茶,见他二人提早回来颇为吃惊,“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母后!”

    两个小娃娃献宝似的,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恨不得做个挽救大公主姻缘的大功臣。

    苏幼仪笑得不行,只好道:“一个一个说。”

    小六便急着要开口,小七一看不行也急了,苏幼仪又补了一句,“一人只许说一句,说完就轮到另一个人。”

    这倒是个好主意。

    两人便把方才在演武场宋如白的话都说了出来,“母后,他说的是真的吗?那个白言真的如此不堪?”

    “如果是真的,母后千万别叫他娶大姐姐!”

    果然出手了。

    苏幼仪闻言一笑,心道宋如白现在是黔驴技穷,只能用这种笨办法让小六和小七来打探消息。

    她行的正坐得端,自然也不怕这消息传出去,“不是的,那个白言是个好孩子。他在赛场上的表现人人都看见了,不是假的。下次母后叫他进宫教你们射箭,你们见了便知道。”

    小六道:“这么说,他真的是个英雄,母后不是为了什么军权才要他娶大姐姐的,是不是?”

    苏幼仪冷笑一声,“这军权就是朝廷给的,我想要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何必牺牲我唯一的女儿?这种蠢人的想法,你们千万别跟着信,知道了吗?”

    小六和小七眼睛亮晶晶的。

    当然,他们当然信自己的母亲,只要苏幼仪这么说了,那他们就放心了。

    两个孩子顿时高兴起来,催着苏幼仪早点让那个白言进宫教他们学射箭,再想到宋如白背后挑唆,两人又气得鼓起小脸。

    “母后,这个宋如白真不是好人,老是这样使小人手段,说怪话,母后不把他赶出宫么?”

    苏幼仪欣慰地看着他们,一手一个抚摸他们的头,“母后也知道,不过还不是时候。答应母后,你们也不能把这话当着外人的面说出来,明白了吗?”

    两个孩子有些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不过听话总是没错的。

    他们用力点了点头,心里想着回头还要想办法好好折腾宋如白……

第六百九十章 寿辰

    宋如白原样把消息传给了苏清。

    虽说苏清想听到的消息未必是这个,听到了也未必信,这这话到底是小六和小七从苏幼仪那边打听来的,也算可以交差了。

    苏清确实不信。

    什么看中白言的品貌,这和苏幼仪宣传出去的那些理由有什么区别?

    他也知道如今宋如白在坤宁宫的情况不好,或许打探不到更确切的消息,要是宋如墨在就好了,他时常出入苏幼仪身边肯定知道的更清楚。

    偏偏这兄弟二人反目了。

    苏清心头不快,屋漏偏逢连夜雨,他好巧不巧听说了多福的母亲过寿的消息。

    “多福公公的母亲过寿,听说太后特意写了一个寿字送去挂在厅堂呢,还亲自赏了一座白玉寿星翁,如今他家已经供起来了,每日三盏清香!”

    若是从前苏清听见这样的话,一定觉得可笑。

    多福不是什么在宫里经营已久的老太监,他不过是运气好,早年拨给了苏幼仪伺候,谁能想到当年小小的贵人如今成了太后?

    多福也因此年纪轻轻,就成了宫里最体面的太监总管,连皇上身边的大总管小纪子也比不上。

    这样的家世,他那从前穷得吃不起饭的老娘能得到太后的赏赐,自然感恩戴德,闹出这样供奉着赐物的笑话。

    可现在苏清笑不出来。

    多福的母亲是个六十整寿,可眼看他的五十五寿辰也快到了,宫里至今还没有任何表示。

    五十五也算个半整寿,若是到时候他的赏赐还不如一个太监的母亲,那他脸上怎么过得去?

    朝臣们更加要奚落他,暗地里看他笑话了……

    苏清琢磨着,还得想个办法让宋如白提醒提醒苏幼仪,自己的寿辰可千万别忘记了。

    ……

    因大公主许了江城侯府,朝堂上的目光这会儿都聚集在江城侯府身上。

    终于有人想起了苏清的寿辰,便早早开始准备礼物,虽说这位老大人近来不太受太后看重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到底在朝中举足轻重。

    尤其是那些想借机巴结上太后的,都纷纷预备贵重寿礼想走苏清这条门路。

    苏清也知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这其中人情关系他也弄得妥帖,都是做惯了的,就像那次吏部的事情闹出来,到底找不到证据拿他怎么样。

    何况现在这些小事?

    苏清自己不觉得,却不知有人早在暗中盯了他许久。

    这个人便是司马浒。

    司马浒自从任职督察御史之后,整个御史台的风气都叫他带“坏”了,原本御史就是令百官敬畏的,司马浒这么一闹,朝中大臣更是闻御史台色变。

    司马浒虽没读过多少书,天然有股强大的影响力,对于苏清的观察也有人帮衬着,耳目灵便。

    他找了个机会谎称进宫看望自己女儿纯太妃,实则往坤宁宫去了。

    苏幼仪知道他入宫不去见纯太妃而是来见自己,一定有什么事,便趁便把元治也请来了,只当是母子两闲话家常。

    元治听见司马浒要来,还颇为惊讶。

    “母后把司马大人从地方弄回来,着实是高明。我也没想到,原来他这样的人还可以到御史台去,竟然还做得那么好。”

    苏幼仪打趣他,“他那样的人?什么样?”

    元治一听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司马浒是什么样,朝中都有数。

    元治虽是君王,到底司马浒是纯太妃的父亲,论起辈分来比他高出许多,他自然不好意思说那些不好听的话。

    苏幼仪也知道他的想法,便只是笑道:“人尽其才,物尽其用。我倒不觉得御史们非要读书读得多,写得一手好文章才成。像司马浒这样性格粗豪的,反而胆子大不怕得罪人,更适合做御史。”

    一语成谶,苏幼仪说他不怕得罪人,司马浒果然说了得罪人的话。

    他进来之后便也直接开门见山,“既然皇上和太后都在这里,臣是个粗人,就不绕弯子了。臣要弹劾一个要紧的人,因为太要紧了所以不敢直接上折子,想了想还是先来同太后和皇上商议一番才是。”

    司马浒是苏幼仪安排去御史台的,苏幼仪给他的特权,就是在重要的人事上可以私下和她商议。

    这会儿,苏幼仪心里大概有数了。

    果然,司马浒道:“苏清借寿辰之际敛财收贿,并有麦官麦官之举。就臣查实的证据便有十数个,皆有礼单和公文,请太后和皇上过目。”

    十数个?

    苏清的寿辰还没到呢,这么快就有十数个罪证,那真到了寿辰之日会有多少?

    元治伸出手,一时没接他递出的东西。

    他看了苏幼仪一眼。

    苏幼仪似乎也没打算接,反而去端桌上的茶盏,元治便从司马浒手上接了那些东西,仔细地看起来。

    越看下去,他的脸色越加难看。

    苏幼仪不动声色地抿着茶,她不是不想看,而是不忍心去看,明知道上头是什么,亲眼看见却是不一样的感受。

    元治却不知道她这份情肠,看罢之后将那些东西用力放到了桌上,“一份礼单竟值十万余两,送礼的还只是个小小的工部员外郎,他哪来这么多银子?送这么多银子又想做什么?!”

    苏幼仪知道这其中必定价值不菲,却没想到有十万余两这么多。

    一份就是十万余两,怪不得苏清的宅子扩建了一次又一次,养着十几个妾室也丝毫不费力,连宫里见不到的昂贵锦鲤对苏清而言也不过是随便可以送人的东西……

    她缓缓放下茶盏,这才道:“我记得,工部有四五个员外郎,都在侯着缺。而工部正好有位侍郎其母亡故,他告了丁忧。想必这位送得起巨额礼物的员外郎,就是等着这个缺儿吧?”

    元治闻言,倒吸了一口冷气。

    “工部侍郎乃是堂堂朝廷三品命官,这样的级别,苏清也可以一手遮天暗中调度么?”

    他万万不能信。

    如果连这种级别的官员苏清都能左右,不如把这朝堂都给了他去罢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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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娇宠:这个娘娘有点懒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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