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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娇宠:这个娘娘有点懒全文阅读

作者:凉夜白     盛世娇宠:这个娘娘有点懒txt下载     盛世娇宠:这个娘娘有点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九十一章 该做什么

    见元治着急,司马浒连忙出言劝慰。

    “皇上也不必太担心,其实事情没有您想的那么严重。”

    说罢看了苏幼仪一眼,苏幼仪微微颔首,司马浒便向元治解释起来,“工部侍郎的位置空出来,总要有个人顶上的。按理说,除非太后或皇上直接指一个人过去,否则这个位置便是由工部内部决定,将哪位员外郎顶上去。一般来说,是看年资谁最久。”

    元治点头,“我想起来了,谁先候着这个位置,便先给谁,如今六部的人选接替多半如此。”

    司马浒点点头,“皇上说的是。”

    元治忽然蹙起眉头,“那这个送礼的员外郎,是年资最久的么?”

    司马浒道:“臣已经查过了,非但不是年资最久的,还是最员外郎中最年轻的一个。太后,皇上,你们道他如何出得起十万余两银子来贿赂?皆因他是个商户子弟,父兄是挂名在户部的皇商,家中旁的没有便是财帛多,是而愿意花钱买官。”

    皇商?

    苏幼仪素来知道这么回事,可皇商不是朝廷的正经官员,从前还进不了她的眼。

    如今听司马浒提起,她倒有些兴趣。

    “皇商如此富贵么?他们捞的都是哪里的油水?”

    元治也对此一无所知,好奇地看向了司马浒。

    一向耿直敢言的司马浒也露出了些许尴尬神情。

    他顿了顿,“实不相瞒,为了弄清楚这件事,臣也去了解了一番此人家中父兄在户部挂名皇商的情况。他家原本就富贵,被户部招揽了来做些买办之事,至于其中油水……臣说不好。但是听闻,他家做了皇商之后更加富贵了。”

    司马浒难得说出这么委婉的话。

    可苏幼仪和元治都不傻,早就听出来了,“既是做了皇商之后更加富贵,想必也没有少捞朝廷的油水。至于平头百姓的油水,他们有了皇商这层身份,自然捞得更加毫无忌惮了。”

    司马浒没有顺着这话说下去。

    毕竟他不了解,不能随意猜测,他了解的只是买官的这位员外郎而已,就事论事才是他身为御史的操守。

    元治又把话头转回来,“照司马大人这样说,这十万两银子到了苏清手里,苏清便可包票将工部侍郎的位置给他?”

    “是,这份文书已经证明了,工部拟定的新任侍郎确实是此人无疑。”

    元治冷哼一声道:“这么说,工部上从尚书下至诸位侍郎、员外郎和文书主簿,全都听苏清的话,不敢反抗?”

    “那倒不至于。”

    苏幼仪这才开口道:“这位工部尚书原本就和苏清交好,他收了这十万两银子,分上二三万给这位尚书大人,这位尚书大人有银子收也能送他个人情,何乐而不为?至多尚书大人再分另一位在职的侍郎几千银子,那位侍郎自然不敢多嘴。”

    “至于底下的员外郎和文书主簿们,要么敢怒不敢言,人微言轻。要么还想在工部谋差事,怎么好得罪顶头上司?”

    司马浒拱手道:“太后英明,确实如此。所以这桩贪污受贿麦官麦官的案子,一是苏清,二是那个工部尚书,都难逃其罪。同样的还有好几桩,臣就不一一说了,皇上方才看过罪证,应该心里有数。”

    元治的脸色已经不好看起来了。

    苏幼仪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她不知道此刻元治心里是怎么想的,是像以往的每一次那样愿意放苏清一马,还是再也忍不住了?

    她没有问。

    总该让他有些时间思考才是。

    她转头问司马浒,“司马大人,有件事哀家倒想问问你。苏清和你是多年的好友,今曰你来告发他……心里可舍得?”

    司马浒苦笑一声。

    “这个问题,臣也一遍遍地问自己。自从太后一道密函让臣从地方回京之后,臣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太后是要臣回来盯着他苏清的,可臣真的能做到吗?”

    “原本臣也以为自己做不到,可随着罪证一点一点收集清楚,臣才明白,做不到也要做了。”

    苏幼仪微微眯起眸子。

    司马浒长舒了一口气,“他如今行事如此乖张,以权谋私,早已不是我认识的苏兄。若任由他在朝堂上这样下去,会有多少清廉的臣子受害,多少无辜的百姓受害?当年我和苏兄年轻时同在乡野,便深恨李阁老一党的党同伐异,让我们这等贫寒出身没有出头之日。”

    “后来先帝拔擢我二人入朝对付李阁老,我二人心中更恨这等以权谋私的权臣。如今他自己却成为了这样的人,叫臣……叫臣如何还把他当至交好友?!”

    这番话说得透彻,苏幼仪心里也没有顾虑了。

    她这才看向元治。

    元治却也在看她,有些期待,又有些欲言又止。

    苏幼仪笑了笑,鼓励他,“皇上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司马大人也不是外人,他是纯妹妹的父亲。”

    元治原想等只有他两个在的时候私下和苏幼仪说,既然苏幼仪如此说,他便也顾不得了。

    “母后这次打算如何处置苏清?从前是没有证据,去年吏部那件事如此恶劣,也因没有证据就轻轻放过了。如今罪证确凿……母后,你打算如何处置?”

    苏幼仪料到他会这样问。

    元治这样问她,显然是对苏清的耐心已经达到了底线,不能再容忍下去了。

    她又何尝不是?

    苏幼仪道:“这件事该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不过不能急在一时,司马大人”

    司马浒从座中站了起来。

    苏幼仪道:“我要你继续搜集罪证,严密监视这段时间往来苏府送礼的人。哀家也会让多福派人看着,助你一臂之力。既然要彻底处置好此事,就要有充足的证据,决不可再姑息。”

    司马浒躬身拱手,“是,臣一定不会辜负太后的期望。”

    眼见司马浒出去之后,元治热血沸腾,迫不及待问苏幼仪,“母后,那我能做些什么?或者,现在我该做什么?”

第六百九十二章 鸿门宴

    “不着急。”

    苏幼仪气定神闲,微微翘了嘴角,却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寒意。

    “顺其自然,藏不住的,终归要露出来的。”

    ……

    元治安心地回去了,既然苏幼仪下定了决心要处置苏清,别的他就没什么好顾虑的。

    而苏幼仪并没有把所有的任务都交给司马浒。

    她这边还有一出好戏要演……

    这日晚膳,因四皇子和五皇子从东四所回来用膳,苏幼仪命人添了他们喜欢的菜肴,从四到七四个孩子都陪着苏幼仪一道用膳。

    苏幼仪还开恩把宋如墨叫了来赐膳,听见消息的时候宋如墨简直不敢相信。

    他和宋如白的屋子离得近,宋如白也听见了宫人的声音,知道苏幼仪要让宋如墨去一道用膳

    还是陪着四位小王爷。

    宋如白几乎咬碎了银牙。

    他在苏幼仪身边那么卖力那么仔细地邀宠,事事小心翼翼,反比不上他那个憨玩蠢笨的弟弟,这叫他如何服气?

    宋如墨欢喜异常,忙忙换了件鲜艳衣裳跟着多禄出去,走到院中还看了一眼宋如白的屋子。

    他得体地挑起下巴,“太后如此宠爱,我实在愧不敢当,一会儿我定要给太后磕几个头去。四王爷和五王爷近来少来坤宁宫,我也要好好给他们请安才是!”

    多禄嘴角噙着得体的笑,知道这是宋如墨在示威。

    反观宋如白那边,原本半开着的窗子忽然咯噔一声被合上了。

    宋如墨得意地哼了一声,“眼看天气热了,关着窗子仔细闷出毛病。就算闷出了毛病,太后也不会有一丝垂怜的!”

    噗。

    多禄心里偷笑,这个宋如墨还真是嘴毒,对自己的亲哥哥也这么狠心。

    他的笑在宋如墨转头看他的时候一瞬而逝,宋如墨对着他客客气气的,“多禄公公,太后今儿怎么心情这样好,还赏我用膳呢?”

    “是啊。”

    多禄在前头领着他走,笑道:“可能是今天四位小王爷来得齐,所以太后心里高兴,一时爱热闹就让你一道过去了吧。”

    只要不是什么鸿门宴就好。

    宋如墨欢欢喜喜地跟着多禄朝前殿去,正经用膳坐的是一台大方桌,苏幼仪坐在上首,底下两边四位小王爷按着顺序坐下来。

    宋如墨便坐在最后,小七的下首。

    跟着太后用膳是不能自己夹菜的,只要一个眼神,站在自己身后的布膳宫女或太监就会动手。

    宋如墨到底是年轻人,面对满桌子的珍馐心里十分欢喜,到底是御膳,很多都是他没吃过的菜色。

    一顿饭吃了小半个时辰,吃完以后菜撤下去,又端上了茶。

    先是一遍漱口的茶,而后上的茶香气更加浓烈些,这才是喝的茶。

    安静的餐桌这才开始了聊天。

    起初是苏幼仪和几个孩子问学业和骑射的事情,几个小王爷都是人尖尖,答得都很好,看得出苏幼仪满心欢喜。

    宋如墨识趣,知道这种场合没有自己说话的份,便老老实实地喝茶,时不时陪个笑脸。

    不想苏幼仪问完了众人之后,忽然把目光落在他身上,“如墨,哀家听闻你和如白兄弟两个闹了矛盾,到底是怎么回事?哀家膝下皇子多,想听听是什么事能让兄弟反目,日后好教导孩子的。”

    几个小王爷可不觉得他们会闹翻脸,他们感情好得不得了呢。

    可苏幼仪这么说了,他们也有些好奇,便都看向了宋如墨。

    幸好宋如墨早有准备,“回太后,说起来这话不太体面。因为近来太后眷顾得多,兄长他便嫉妒我得太后宠爱,故而辱骂太后拨给我的宫女柳儿出气。我为柳儿不忿,便和兄长闹翻了。”

    他这话说得好,既给宋如白泼了盆欺负坤宁宫宫女的脏水,又把自己说得清白无辜,还懂得维护苏幼仪的恩赐。

    苏幼仪闻言,忽然冷笑一声,“可哀家怎么听说,是因为你背着哀家做些传递消息的勾当,如白不齿你的行径才会和你闹翻?”

    宋如墨顿时吓出一身冷汗,从座中滚了下去,跪在地上身体抖如筛糠,“太后明鉴,太后明鉴,我不曾做过这等事!”

    苏幼仪忽然变脸,上一秒还温柔和煦,这会儿便威严吓问,宋如墨就吓得什么假话都不敢说了。

    苏幼仪冷笑一声,“还敢撒谎?如白已经将事实都告诉哀家了,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哀家养你何用?来人!”

    宋如墨吓得伏地而行,连忙上前抱住苏幼仪的脚,“太后!他说的不是真的,吃里扒外的人是他,是他啊!”

    “他一直背着太后和老苏大人沟通坤宁宫的消息,多次探问太后的心思,这全都是靠所谓的家书来传递的!我没有说谎,太后明鉴啊!”

    苏幼仪确切地感受到他的战栗。

    宋如墨就这点好处,虽然他是被送进宫打探消息的,可他本人是个直肠子,根本没有多少心机。

    这对兄弟里真正有心机的是宋如白。

    她稍稍缓和了口气,“你说宋如白利用家书和老苏大人传递消息,有什么证据?”

    宋如墨此时已经顾不得什么兄弟情了,既然宋如白要置他于死地,他还怎么保宋如白?

    自然先撇清自己为重。

    他忙道:“有证据,我有证据!每次老苏大人送进宫的信函他都小心保管着,别人虽然不知道在哪,可是我知道!太后只要看了信函就知道我没说假话,吃里扒外的是他,是他啊!”

    座上的四个小王爷一直默默看着热闹。

    见宋如墨为了保命不惜牺牲自己的哥哥,皆各有所思。

    他确实是个蠢人。

    苏幼仪随口诈了他一句,他就相信宋如白真的卖了他这个弟弟,可见兄弟两并没有什么真情,否则绝不至于如此。

    他们忽然明白今日苏幼仪为何让他们在场旁观了。

    这也是给他们提了一个醒。

    手足兄弟之间没有解不开的隔阂,定要彼此相亲相爱互相信任,才不会被外人随意一挑拨就分崩离析。

    苏幼仪看着宋如白,微微眯起眼睛,“那些书信是唯一能证明你清白的东西,拿出来,哀家便信你。”

第六百九十三章 陪葬

    宋如白正在屋里咬碎银牙,暗骂宋如墨小人得志。

    也不看看他从小是怎么屁颠屁颠跟在自己身后的,但凡闯祸了被父母责罚,都是自己这个哥哥挡在前面。

    或是亲戚朋友家带来的大孩子欺负了他,也是自己这个哥哥出面调合。

    结果他现在大了,竟然一点旧情都不念,对自己这个哥哥冷嘲热讽。

    宋如白恨得晚饭都吃不下,这会儿肚子早就饿得空空如也了,正想叫人送晚膳来给自己吃,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屋子的门霍然被踢开。

    宋如白吓得从座中弹了起来,张口结舌地看着从门外冲进来的一众侍卫,他们的服制上都带着明黄标记。

    这些侍卫可都是带着品级的,是宫里最精干的人手,宋如白吃罪不起,硬生生把骂人的话咽了下去,“你们,你们干什么?”

    侍卫们冷冷地看着他,并没有回答,只是让开了一条道。

    宋如白紧张地看着,便见自己的弟弟宋如墨从侍卫们让开的通道里走了过来。

    他面色显得惊惶,又有些愧疚模样。

    宋如白却因为惊讶无暇顾及他的神情,只下意识道:“你,你竟如此狼心狗肺,得了太后的宠就让人来作践我吗?”

    他以为是宋如墨把这些侍卫弄来欺负他。

    宋如墨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他不再看宋如白的反应,径直朝宋如白的床榻方向走去。

    宋如白得罪不起那些有品级的侍卫,还得罪不起自己的弟弟不成?

    他见状,立刻朝宋如墨扑了过去,可还没沾到宋如墨的衣角,便被两个侍卫轻松地按住了。

    他只好破口大骂,“宋如墨,你……你这个混账!”

    宋如墨没有理会他,走到他的床榻旁边后蹲了下来,把手伸到床板底下摸索着。

    宋如白这才明白他想做什么。

    他顿时头皮炸起,“二弟,你,你做什么?你可千万别冲动,有什么怒气你冲着我来,千万别做让咱们一家人抄家灭门的傻事!”

    他的口气明显放软了,唯恐那些侍卫听出什么来。

    他怕宋如墨一时冲动,为了斗把那些信拿出来攻击他,可那些信要是拿出来,死的是他们全家啊!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宋如墨没有理会他,终于在床底下摸到了一个隐秘的夹层,而后将一摞被压得薄如纸片的信拿了出来。

    看到那些信被他当众拿出来,宋如白几乎要昏死过去。

    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道:“二弟,二弟,你冷静一点,听哥哥说。就算你不在意我的性命,难道也不在意你自己和咱们爹的性命了吗?”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若宋如墨还是不肯回头,那他就只能等死了。

    宋如墨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面上的愧疚忽然变为了狠厉,“我倒是想护着你的命,没想到你竟然为了让我死,如此陷害于我。既然如此,你就别怪我心狠了。只有你死,我和爹的命才能护得住!”

    宋如白顿时傻眼。

    “什么陷害你?我几时陷害你了,你在说什么?”

    宋如墨眯起眼睛,“还想骗我?你真以为我还和小时候一样好骗么?你去太后面前告发说我出卖太后,和老苏大人沆瀣一气,难道不是么?”

    宋如白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我几时做过这样的事?宋如墨啊宋如墨,你好糊涂,你被谁蒙骗了?!”

    事已至此,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即便知道他是被谁蒙骗的又如何?

    宋如白苦笑一声,身子软软地倒在地上,一边流着眼泪,一边疯魔似的喃喃自语。

    到这个时候,宋如墨也清醒起来了。

    如果哥哥没有出卖他,那也就是说……那是太后的试探?

    他捏着那一叠信的手,忽然颤抖起来。

    正不知该如何是好之时,只见一个侍卫眼疾手快地将信夺了过来,对着他皮笑肉不笑,“二公子已经找到罪证了,辛苦了,接下来这东西就由我来保管吧。”

    宋如墨傻傻地望着那叠信。

    那不仅仅是一叠信,更是能够将苏清从朝廷高位拉下马的罪证,也是能让他宋家一家满门抄斩的诅咒!

    他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将这些信撕碎也好,吃掉也好,不能留它们在世上!

    可他知道,自己做不到,他根本抵挡不过这些训练有素的侍卫。

    他的目光忽然落在瘫软在地上的宋如白身上。

    满脸不可思议。

    宋如白看了他一眼,目光中不是仇恨,反而是怜悯。

    他知道此刻宋如墨意识到真相心里会有多后悔,可一切都来不及了,后悔也来不及了。

    他此刻才明白,自己和宋如墨不过是一双棋子,是那些大人物手里把玩的玩物,不过是用来彼此攻汗的工具而已。

    苏清从来没打算让他们飞黄腾达,只想让他们做自己的耳目。

    而那位美貌聪慧的太后,连叫他们沾一沾都不曾,她甚至连这点戏都不愿意演,可笑自己和自己的傻弟弟,还以为这是美人的矜持。

    可笑,太可笑了。

    从头到尾,他们的经营都是可笑的。

    宋如白忽然笑出了声音。

    侍卫们退出了屋子,他们是来拿罪证的,这罪证藏在哪里,除了宋如白之外只有宋如墨知道。

    至于拿到罪证之后宋家兄弟两当如何,他们根本不在意。

    就像不在意一只小猫小狗一样。

    人都走了,屋子里陷入了寂静。

    宋如墨怔怔地看着发笑的宋如白,觉得自己的哥哥像变了一个人,他疯了,他笑得那么人。

    不,现在最要紧的不是宋如白。

    宋如白每回和苏清通信都是他亲手写下的,苏清若被治罪,他的罪也逃不过去,可他不能叫整个宋家为他们兄弟两个陪葬!

    宋如墨飞快朝门外奔去。

    “你去哪里?”

    宋如白忽然喊出声,宋如墨怔住了,背脊僵硬,“我去求太后,我拼死也要求太后,你我二人注定要死,可父亲母亲和咱们宋氏全族,不能都跟着一起陪葬!”

    这是宋如墨有生以来,说得最为深明大义的一句话。

第六百九十四章 大雨

    天空忽然暗了下来,乌云里闷雷滚滚。

    春花让小宫女们把窗格子都放下,又准备起灯烛,这天一会儿就要下雨了,到时候更暗,可不能叫这光线伤了太后的眼睛。

    春景则款款走到了廊下,瞧着殿前的那些花花草草,干脆利落地指挥着小宫女们把娇嫩的花搬到廊下或者花房去,剩下的也用油布蒙上,以免被大雨打伤了花包和叶子。

    多福从外头匆匆地跑进来,到廊下掸了掸身上的水汽,“瞧这天,一下子就暗了,我还以为要吃晚饭了!”

    “你饿啦?”

    春景笑道:“离晚饭的时辰还早呢,只是这天黑得像快到夜里了。你若是饿了,茶房里我备了些点心,你去吃了再来听差吧。”

    “哎,多谢春景姑姑。”

    多福像模像样地行了一个礼,逗得春景哈哈大笑,他才悄悄朝茶房溜去。

    雷公一声闷吼,大雨劈头盖脸地下来了。

    春景回头一看,殿中点起了灯烛,她走进去一看,苏幼仪正坐在灯下看那些从宋如白房里抄出的信。

    每次苏清和宋如白书信往来,那些信苏幼仪都是过了目的,春景不由好奇,“这些太后不是都看过了么?今儿天色不好,太后仔细伤眼睛。”

    苏幼仪微微一笑,“天色再不好,殿中还不是被你们点得灯火通明?我只想再看一遍,看仔细些,才好下定决心。”

    她每每想起早逝的婉妹妹,便对苏清下不了手。

    这些信她要看,反复看,直到看到自己硬下心肠为止。

    春景便不再说话了,只默默地立到一旁等着苏幼仪吩咐,外头的大雨哗啦啦地下,雨声传道苏幼仪的耳朵里。

    她忽然朝殿外看了一眼,雨水溅到廊下,很快走廊都湿透了。

    春景正要上前去光门,苏幼仪拦住了她,“别关,就开着门吧。这雨气湿闰清新,倒是能让脑子清醒起来。”

    春景便退了回来,春花从隔间过来,手里端着热茶和点心,“太后喝盏热茶,这点心也是新蒸出来的,香软可口,太后驱驱寒气也好。”

    苏幼仪放下那些信,春景便识趣地把水盆端过来,伺候苏幼仪净了手,而后她才用银筷夹了一块糕点。

    的确是香软可口。

    “你们也尝尝,趁热吃才可口。”

    春花和春景对视一眼,都上来用筷子各自夹了一块,小口小口地吃着。苏幼仪又把茶水推给她们,免得她们噎着,主仆三人边吃边看殿门外的雨景。

    好好的,忽然听见雨声中传来哀哭的声音。

    苏幼仪皱了眉头,“什么动静?”

    春花三下五除二吃了糕点,“奴婢出去瞧瞧。”

    说罢朝外走去,从廊下拿了一把伞,正要出去瞧,见小太监从外头进来,“春花姑姑。”

    “外头什么动静?”

    “是那宋家公子!”

    小太监身上都被淋湿了,雨水顺着他帽檐滴下来,“他在外头雨里跪着,说要见太后,求太后放过他宋家一门,他愿意以死谢罪!”

    春花抿唇,“是大公子还是二公子?”

    小太监道:“是二公子。他哭得凄厉,奴才不敢放他进来,又恐出事,所以来禀告姑姑。”

    “知道了,你快下去换了湿衣裳吧,在太后跟前当差可别着了风寒过了病气给大家!”

    “哎!”

    小太监匆匆回去更衣,春花脚下一转回到殿中,把小太监的话告诉了苏幼仪。

    苏幼仪顿了顿,“他真的说要以死谢罪,没为他自己求情?”

    春花点头,“小宇子是这么说的。奴婢想,先前他以为宋如白出卖了他,所以他也出卖宋如白保全自己。如今多半是明白过来太后什么都知道了,便不敢为自己求情了,只求太后饶了他家人。”

    平日看这个宋如墨没有脑子,这次也表现得对自己兄长十分无情无义,没想到到了这地步,他还能想着为自己家族求情。

    还算他没有泯灭人性。

    苏幼仪道:“他们的父亲也不是什么好人。虽然县令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官,可到底是官宦人家,若兢兢业业于治理地方,将来何愁不能晋升?”

    “他却为了攀高枝讨好苏清,连脸都不要了,不惜将自家两个嫡子都送到京城来做人取乐的面首。这样的人,比宋家兄弟两个更加可恶,我如何饶得过他?”

    春花听罢,试探道:“那……奴婢命人把他打发走,先拘起来?免得在太后面前吵嚷。”

    现在还不能直接处置宋家兄弟,免得消息传出去让苏清有所防备,这一点春花是懂得。

    苏幼仪摇摇头,“他爱跪就让他跪着吧,我素来瞧他兄弟两个是软骨头,这回倒要看看,他能为自己的家族跪上多久。”

    她淡淡说罢,又端起茶盏,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春花心里咯噔了一声。

    从前自家主子也是杀伐决断的性子,可她总是善良温柔的,哪怕是对那些伤害她的人,她也不曾赶尽杀绝。

    比如当年的王皇后和惠妃,现在还安安稳稳地住在冷宫,不仅有奴婢伺候,还有自己膝下的儿女时不时去探望他们。

    可现在……

    她觉得苏幼仪变了。

    听见宋如墨跪在大雨之中,她的面上没有一丝怜惜,一丝动容。

    这教春花有一瞬间的害怕。

    虽然苏幼仪待她们这些亲近的奴婢一向好,可她到底是手掌天下生杀大权的太后,终究和从前爱说爱笑的昭贵人不同了……

    因着大雨,偏殿里小六和小七也出不了门,只好学着什么古代名士作风,敞着窗子对坐赏雨。

    到底是好动的孩子,没赏一会儿就觉得无趣了。

    两人的表情都闷成了葫芦。

    恰在此时,贴身伺候的小太监从外头回来,带了个有趣的消息,“六王爷七王爷,有新鲜事你们听不听?”

    小六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好大胆子,明知道爷们正无聊得紧,还这样逗我们的胃口。下次再这样,仔细我罚你大日头底下站着学箭!”

    小太监一下子缩成了鹌鹑。

第六百九十五章 人小鬼大

    六王爷和七王爷最坏了,是宫里出了名的人小鬼大。

    而让人在日头底下学射箭就是他们独创的惩罚人的方式,那个什么宋大公子,不就是这样么?

    提到那个宋大公子,差点把新鲜事忘了。

    小太监缩着脖子,“奴才不敢,奴才这就说。就是咱们坤宁宫外头都被侍卫围起来了,方才奴才想出去都不让出去呢,现在是一点消息也传不出去。”

    小六和小七一听这话来了精神。

    这大雨天的,人都出不去,是什么大事需要把坤宁宫封锁起来?

    这还真是有趣的新鲜事。

    小七道:“那母后呢?母后现在在做什么你可知道?”

    小太监摇摇头。

    他是负责伺候小王爷的,在坤宁宫算是哪个牌面上的人?也只有伺候太后的多福、多禄二位公公才能知道这么具体。

    不过他还是打探了点消息。

    他小声道:“奴才听说啊,是那宋家两位公子出事了。刚才回来的时候,奴才看见有只落汤鸡跪在太后的殿前,哭号得那叫一个吓人。问了人才知道,原来那只落汤鸡是……”

    “是谁,宋如白还是宋如墨?”

    “是宋家二公子。”

    居然不是宋如白。

    小六和小七还惦记之前宋如白骗了他们的事,更希望是宋如白在受罚,没想到居然是宋如墨,“那宋如墨做错什么了被母后罚跪?”

    “好像不是罚跪。”

    小太监笑道:“奴才听见他哭喊着,什么愿意以死谢罪,只求太后放了他宋氏全族。六王爷、七王爷,你们听这话可怕不可怕?”

    小六和小七对视一眼。

    看来宋家兄弟两待在坤宁宫的日子是要到头了。

    这会儿外头的雨太大了,他们若是冒雨出去,奶娘一定要劝阻他们,倒没得惹闲气。

    若非如此,他们一定要亲自去前殿给苏幼仪请安,问问到底是什么事。

    既然扯到什么全族不全族,谢罪不谢罪的,那肯定是大事,所以苏幼仪才会让侍卫封禁坤宁宫不许消息传出去。

    两人心里再好奇也没办法,议论了几句便朝那小太监道:“你快再去打听打听消息,若再听到什么来回我们,快去快去!”

    小太监一脸难色,“两位爷,外头雨大着呢……”

    瞧他的样子便知道他肚里什么花花肠子了。

    小六道:“你去罢,回来我们赏你银子,好好打听!”

    小太监立刻眉开眼笑,行了个礼就出去了,两个孩子只透过开着的窗子,看到他撑着伞顶着风朝外跑去。

    ……

    一直到用晚膳的时辰,雨还是没停。

    苏幼仪正在用膳,忽然问道:“宋如墨还跪着么?”

    春花道:“方才小宇子又来禀告了一回,说他还跪着。声音都哭哑了,跪在雨里好像有些糊涂了。”

    这还没完全进入夏天,跪在雨里又是湿又是冷,宋如墨那样单薄的身子,不淋得病了才怪。

    苏幼仪想了想,“他若要回去就让他回去,若不肯回去还是跪着,也不必劝他。不过几个时辰的雨罢了,无妨。”

    别说宋如墨一个男子,当年她年纪轻轻身体单薄,也曾淋过这样的大雨……

    想到当年情形,苏幼仪忽然下不了筷子了,春景布菜夹在她碟子里的鸡丝她都吃不下去了。

    她忽然站起来,走到了门边。

    那年也是这样一场大雨,她撑着旧伞,欢欢喜喜地抱着刚做好的青色棉袍,一心想要去找季玉深,让他早点穿上挡挡寒气。

    却见他坐着四人抬的轿子,穿着华丽光鲜的衣袍,气派的官靴,同她说自己要娶李阁老的女儿。

    那时她以为自己遇到了话本子里的陈世美,决绝地丢了伞,将那吸饱了雨水的厚重棉袍努力穿在自己身上。

    可笑得像个傻瓜。

    那时有多恨,这会儿就有多痛,痛的不是季玉深抛下她,而是为他将自己保护在身后,独自去面对腥风血雨而悲伤。

    她一手扶着太阳,轻轻甩了甩头。

    可能她确实是老了,这段时日她总是想起季玉深,想起当年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或是笑或是泪。

    苏清精心挑选了宋家兄弟,然而他们两再如何俊美,再如何刻意穿青色衣裳,也没有半点像季玉深。

    就连无名,其实他也不像。

    季玉深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可他心中有丘壑,一颦一笑皆是无影的刀剑,轻轻松松就能算计人心,杀人于无形……

    春花上前给她披了薄薄的披风,“太后,小心雨气。”

    苏幼仪摇摇头,并没有披上披风,反而回头朝殿中走去,“今日天气不好,这雨声听得人怪困的,我去歇一歇。若是皇上来呢你就叫醒我,没别的事就罢了。”

    春花点头,“这么大雨天的,皇上应该也不会来。太后尽管好生歇息,奴婢在外头守着。”

    ……

    大雨之中,满地滂沱。

    宋如墨的身影小小的,佝偻的,跪在一地的水花中。

    他的头都抬不起来了,又冷又难受,只是凭着本能跪在那里,任凭雨水像刀子似的砸在他身上。

    每一下都是痛的。

    他感觉皮肉都要被割开了,身体痛到麻木,麻木得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他昏昏沉沉。

    仿佛做了梦,梦见自己还在县城的府衙内,自己的爹做县令,他在府衙内奔跑跳跃,随意随心。

    又仿佛还在现实,周围的雨水要将他冲成一叶飘零的落叶,将他冲散,冲烂……

    意识在现实和梦幻中来回切换。

    他不知过了多少时辰,模模糊糊感觉周围的天都黑了,他就像黑夜无人的森林里一个流浪人,随时要被野兽和黑暗中的幽灵吞没。

    穿着蓑衣镇守坤宁宫的侍卫,忽然听见噗的一声,循着声音看去,宋如墨沉沉地倒在了地上。

    他使了个眼色,两个侍卫上前探了探鼻息,还有气。

    侍卫进去朝内宫的太监禀告了一声,小太监又进去禀告多福,多福心生犹豫,“这可怎么好?太后已经睡下了。太后嘴上说不管他由他跪着,可我心里觉得,太后并不想让他死。”

第六百九十六章 计划

    且不说苏幼仪心里怎么看宋如墨这个人。

    只说多福灵机一动,想想苏幼仪还要靠宋如墨做个人证才好让那些书信发挥作用,便命人去将宋如墨拖回屋子。

    小太监正要行动,忽见寝殿内的窗子亮了起来,似乎殿中点起了烛火。

    那一定是太后醒了。

    多福想着便道:“你站一站,我还是进去禀告太后一声得好。”

    小太监便站在廊下等话,多福进了内殿,果然听说苏幼仪睡了一会儿此刻醒来了,他便走进去站在门边瞧瞧情况。

    若苏幼仪只是醒来喝杯茶就睡,那他就不说了,若是有意管宋如墨那档子事呢,他再进去回话。

    春花端着茶盏半跪在床边,苏幼仪啜了一口,漱一漱又吐出来了。

    一抬头见多福在门边探头探脑的,便道:“有什么事进来说,我已经醒了。”

    多福这才走进去。

    “回太后,外头的雨一点停歇的意思都没有,看着架势,只怕要下一夜呢。”

    苏幼仪朝窗外看了一眼,窗子是关着的,可外头的雨声盛大,落雨的斑驳影子投在窗子上。

    这还是经过了一层走廊投下的雨滴,若是人直接在雨里,可想而知会淋成什么样。

    苏幼仪道:“人呢?”

    多福一下子便会意了她问的是谁,“刚刚晕过去了,外头的人正在请示该如何处置。奴才原想把他拖回房去让太医医治的,见寝殿里亮起来了,便来请示太后。”

    苏幼仪笑了笑。

    “你倒乖觉,谁许你自作主张救他性命?”

    多福从她话里并没有听出威胁的意思,只大着胆子笑道:“奴才心想,太后要不要他的命尚未可知。只是太后谋划的那桩大事,只怕有那些书信还不够,最好还有人证能亲自出面指证。所以奴才自作主张,想着救下他的命。”

    苏幼仪明白,多福这样自作主张是很冒险的,一不小心就会让主子不高兴。

    可他还是这样做了,无非是因为苏幼仪给了他足够的恩宠,也换回了他足够的忠心。

    苏幼仪颇为欣慰,“这个宋如墨能做到这个份上,也算出乎我的意料了。那就留他一条性命,说到底,他也罪不至死。”

    至不至死,不过是苏幼仪一句话的事。

    多福会意地退了出去,连忙命人把宋如墨弄回了他自己的屋子,又让太医来给他看诊喝药,临走的时候夜色已经深沉了,多福看了一眼不远处宋如白的屋子。

    屋子里点着幽暗的一盏灯火,门口有两个小太监守着,不许宋如白出入。

    想必外头动静这么大,宋如白应该也听见了吧?

    不知他知道自己的弟弟在背叛自己后,又在雨里跪到晕死为宋家向太后求情,心里是何等滋味……

    “多福公公……”

    伺候宋如墨的人来讨示下,多福折腾了好一会儿,打了个呵欠,“好生照看着,别叫他死了,也别叫他随意走动。”

    这话说得不清楚,按理说宋如墨是个奸细罪人,应该死有余辜,这会儿又说别叫他死了,难道是太后念旧情?

    还是他还有什么作用?

    伺候的宫人想不明白,便不敢太过怠慢,因见宋如墨发烧了一夜,两个人衣不解带地在床边伺候,好在天蒙蒙亮的时候,他额心的热度总算退了。

    这条命算是救回来了,也算九死一生。

    柳儿打了个呵欠,“你在这里先守着,我去禀告春花姑姑一声,就说二公子的性命保住了。”

    “哎,你快去吧。”

    ……

    坤宁宫增派了侍卫,围得水泄不通。

    无名总在宫中走动自然知道,便过来瞧了一眼,才知道宋家兄弟两个现在都被关在屋里不能出门了。

    他有些想笑。

    想笑就笑吧,偏还低着头想掩饰自己翘起来的嘴角,苏幼仪没忍住给他一个白眼,“有那么高兴?”

    春花、春景等在旁看着,都以为无名是因为少了宋家兄弟两个对手才高兴的,没想到无名抬起头,正色了许多。

    他道:“太后终于可以不用在他们面前假装沉溺男欢女爱了,这可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么?”

    他的理由,和她们想象的并不相同。

    连苏幼仪都怔了怔,没想到他是因为这个而高兴的,“你说的也是。从一开始我就料到会有今天了,要不是因为我心存不忍,很早之前我就没必要再演戏下去了。”

    在一开始得到苏清和宋家兄弟往来的书信时,苏清这个往她身边安插奸细的大不敬之罪便可定下了。

    结果一直拖到现在,苏幼仪才真正肯动手。

    无名微微笑道:“太后不仅从此不必再演戏了,还能彻底拔除自己心里的一根刺,这是好事。”

    他早就对宋家兄弟二人老是围绕在苏幼仪身边而不满了,前阵子苏幼仪更加为了挑拨宋家兄弟的关系,总是让宋如墨在眼前晃。

    无名为了配合她的计策,也只能尽量少来坤宁宫,还叫人议论他已经“失宠”了。

    听见那些议论,无名每每哭笑不得,又无法辩解。

    如今总算是好了。

    苏幼仪忽然想起了什么,朝他道:“坤宁宫的情况不能让外头的人知道,可宫里人多眼杂,旁人就算不知道宋家兄弟出了什么事,也会觉得坤宁宫增派了那么多侍卫看起来诡异。”

    无名想了想,“太后的意思是……”

    苏幼仪莞尔一笑,凑到他耳边耳语了一番,她呼吸的热气吐在他耳际,让他几乎有些恍惚。

    不过他听清了苏幼仪的话。

    “太后确定,真的要如此大动干戈么?”

    苏幼仪点点头,“戏不做全,只恐挡不住苏清的耳目。你就如实去做,至于坤宁宫上下人等,我会让他们配合好的。”

    既然她想清楚了,无名自然没有不依的。

    他点了点头,“那我这就去准备。只是坤宁宫里还住着两位小王爷,太后千万和他们交代清楚,别叫他们吓坏了,那就是我的过失了。”

    提到小六和小七,苏幼仪眼前一亮,她的计划在脑中进一步完善了。

第六百九十七章 贼人

    昨日下了一夜的雨,今日空气清新。

    到晚上,见天上星星明亮,苏幼仪忽然起了兴致,让小六和小七陪自己在庭院中赏景。

    昨儿赏雨,今日看星星,太后还真是好情致。

    春花等人在院中葡淘架下摆好了座椅,并一众新鲜的茶果点心,苏幼仪就歪在贵妃榻上,正好见着天上的星星闪闪发亮。

    这副情景叫她想起少年时在岭南老家,那时只要天一黑,出门一看,漫山遍野都是星星。

    比宫墙里的星星更加光彩好看。

    可惜那都是很久远的事情了,虽然苏幼仪看着眼前这片星空还能想起从前的景物和人,可再一看周围站着伺候的人,一切恍然如梦。

    那早就不是最初的一切了……

    小六和小七边吃点心,便吱吱哇哇,“母后,季师傅说那个是牛朗星,另一个是织女星,我有没有认错?”

    嗯?

    苏幼仪顺着孩子的指头望去,她哪里分得清什么牛朗织女的,只觉得小六他们指的两颗星星格外明亮。

    也格外远。

    她想了想,牛朗织女不过是话本子里的传说,未必真的有这两颗星,可又不好直接和小六他们说。

    便道:“季师傅如今不但会教课本,连天文地理他也会吗?”

    “那当然,季师傅可厉害了。”

    小六和小七对季道公这位师傅还是很满意,毕竟那是兄长们的师傅,而他们不到年纪,目前还没有正式到东四所去受教。

    正所谓远香近臭,等他们大一点住到东四所日日听季道公的课,不知道还会不会觉得他厉害。

    苏幼仪想着,露出莞尔一笑。

    就在此时,天空中一道破空声响起,而后黑影掠了过去。

    周围响起一阵惊呼。

    “保护太后!”

    春花、春景等人第一时间涌到苏幼仪跟前,将她牢牢护在身后,而小六和小七他们的奶娘也都将他们搂在怀里。

    坤宁宫外值守的侍卫听见惊呼声也都冲了进来,然而方才掠过去的一道黑影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正在纳闷,忽然,高高的殿檐上黑影再度飞起。

    这回因为大家心里有了准备,都看了个真切,原来是一个一身黑衣的人,他轻功了得,从殿檐上几个起落就朝后殿方向飞去了。

    苏幼仪镇定道:“快追!”

    宫人们留在原地,侍卫们一部分留下保护苏幼仪,一部分顺着贼人离开的方向追踪而去。

    贼人自然是没有追到,不过整个皇宫都被惊动了。

    人人都知道了有个大胆的黑衣人竟然闯进了坤宁宫,六宫不安起来,春花连夜点了苏幼仪的私库,发现少了不少珍品。

    竟然是个劫财的贼人。

    皇宫大类宫禁森严,竟然入了贼人,还直接进了太后的宫苑,这可是天大的事情!

    当夜,宫中侍卫紧急集合调动,统领侍卫的几位武官也都匆匆赶进宫来,几乎一夜都没回去。

    宫中各处要紧地方都加派了人手值守,坤宁宫自然是重中之重,也没有人注意到在事发之前,坤宁宫的侍卫就已经很多了。

    好在歹人没有消息了,大约是已经出宫去了。

    ……

    次日一早,朝中就传遍了这个消息。

    宫里进了贼人,坤宁宫如今被侍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苏清得不到宋家兄弟的半点消息。

    这可就麻烦了。

    苏清暗道自己运气不好,偏偏赶上了贼人入宫。

    话说回来,这贼人到底是哪里来的,怎么这样大胆?

    下朝之后,众大臣们还对此事议论纷纷。

    “我活了几十年了还没见过这么胆大包天的贼人,皇宫大内是什么地方?竟然也有人能闯进去?”

    “闯的还是太后的坤宁宫,离皇上的乾清宫只有一步之遥啊。幸好只是个劫财的,若是个反贼……那皇上的安危都难说。”

    “是啊,此贼实在恶劣,若是抓住,抄家灭族都不为过!”

    众臣议论纷纷,苏清却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而是一路若有所思地朝外走。

    他在意的并不是苏幼仪的安危,他也不在意元治的安危,让他在意的只有苏幼仪对他的态度。

    从眼前看,就是他的五十五寿辰,苏幼仪到底要赏他些什么。

    偏此时想找宋家兄弟问个话都不行,坤宁宫现在那么多人,只怕靠近百步以内都会被发现,宋家兄弟应该也递不出消息。

    他心里正苦恼,忽有人拍了他的肩膀。

    他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司马浒,这才抚着胸口缓口气。

    司马浒看得出他心不在焉,只假装没看出,哈哈大笑道:“苏兄在想什么?敢是昨夜宫里出了大事,苏兄在担心太后和皇上的安危?”

    苏清想的并不是这个,只好敷衍地笑了笑,“是啊,没错,幸好太后没有出事。”

    司马浒从他眼神中看出了虚伪和躲闪。

    他并没有说什么,只装作平常样子,和苏清勾肩搭背的,“对了,你五十五的寿辰就快到了,我给你备了份寿礼。你也知道,我家底薄,这礼也薄,你可千万别嫌弃。”

    苏清自然不会嫌弃。

    此番司马浒回来,他巴不得要拉拢,现在司马浒愿意主动送他寿礼,他高兴还来不及。

    至于礼是什么,并不重要。

    他道:“司马兄客气了。咱们是至交好友,俗话说了,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就算司马兄只送我一片鹅毛,我也会欢喜。”

    司马浒笑道:“怎么会只送一片鹅毛呢?我听说如今不少人家已经把寿礼送上门了,我的寿礼就等你寿辰那日再送吧,顺便去讨杯酒喝,苏兄不介意吧?”

    “哪里来这么多客气话。”

    苏清道:“我正要让家下人送帖子去你府上,请你那日过门喝酒。你可是我的贵客,岂有介意的道理?只是到底是什么礼物,值得司马兄这样神神秘秘的?”

    司马浒神秘一笑。

    他微微低了头,叫人看不清他的目光,苏清正好奇,便见他思考片刻,再抬起头朝着苏清的时候,又是一张笑脸了。

    “苏兄莫急,到时候苏兄就知道了。”

第六百九十八章 不死不行

    为了把戏演的更逼真,苏幼仪索性道:“不如谎称我被贼人吓坏了,放出风声去,这样坤宁宫就可以彻底与世隔绝,不通消息了。”

    春花和春景对视一眼,多福和多禄站在廊下,身子一颤一颤的。

    没人动,也没人说话。

    苏幼仪一脸莫名,“我说话你们没听见?”

    “听见了。”

    春花抿唇偷笑,苏幼仪这才发现,廊下那两个也在偷笑,说是偷笑都是客气的,他们笑得身子发颤,只怕不是在她面前,定要哈哈大笑出来。

    她莫名其妙。

    多福连忙上前行了个礼,“太后,这个不好,您换一个吧。哪怕说是六王爷或者七王爷被吓坏了,太后要留在坤宁宫一心照顾小王爷,也比太后说的那个好。”

    这倒奇了,有什么不好?

    苏幼仪微微蹙起眉头,春花这才上前道:“太后,您做嫔妃的时候是怎么去永寿宫抓的鬼,宫里人人都知道。现下说您被一个黑影就吓坏了,谁信啊……”

    苏幼仪愣了愣。

    见她愣住了,多福等人反而不敢再笑了,唯恐苏幼仪生了气。

    苏幼仪愣了一会儿,忽然道:“好像也是。那就按你的意思,说小六和小七被吓坏了吧。近来正是多事之秋,少叫他们出去走动也好。何况他们若到了演武场,叫人看见宋如白没跟着了,反而起疑。”

    这话说得有理。

    多福赶紧拍马屁,“太后英明!”

    “英明个屁。”

    苏幼仪随手从桌上拿了颗杏子,丢给多福,多福连忙接住,“奴才谢太后赏!”

    ……

    元治下了朝也到坤宁宫走了一趟。

    昨夜他刚刚听见贼人进了坤宁宫的消息,差点吓坏了,幸好苏幼仪第一时间就派多禄来劝慰他,并把真相透露给了他。

    “什么,那贼人是无名先生?”

    待知道了宋家兄弟被扣押在屋子里的消息之后,元治一下子就明白了,“母后是担心宫里耳目众多,坤宁宫的消息会走漏出去打草惊蛇,才故意演了这场戏。既然如此,我得配合母后,来人,立刻更衣,我去看母后!”

    多禄连忙阻止他,“有太后的话,皇上今夜不过去也使得,明日再过去便是了。到底没出什么事,对外不过是说库房里丢了几件珍宝,皇上明日还要早朝,还是早些歇息吧。”

    元治闻言这才罢休。

    明知是一场戏,宫里的动静还是让他有些心慌,过了小半个时辰才继续睡下去。

    这会儿到了坤宁宫,又听见了新消息。

    说是六王爷和七王爷被贼人吓病了,太后要专心照顾两位小王爷,朝政上的事就不管了,让大臣们也别去见她。

    元治一听露出笑容来。

    不愧是苏幼仪的计策,果然天衣无缝,连这点都想到了。

    小六和小七的病一定是假的,有了这个借口,坤宁宫的消息就会更加严密,一点也透不出去。

    元治进了正殿,见苏幼仪正和春花她们打趣。

    瞧她面上带笑,元治正想过去坐下,忽然起了玩心,郑重行礼,“昨夜贼人入侵让母后受惊了,都是儿子不孝,母后如今身子怎么样了?”

    他一本正经,苏幼仪险些以为是昨夜多禄没把话传清楚,想了想才明白元治是故意在开玩笑。

    她忍俊不禁,“皇上快坐吧。我什么都好,反而是这些日子要辛苦皇上了,为了以防万一,政事我一应都不问了,折子也别送到坤宁宫来。”

    看来苏幼仪这次是下定了决心要处置苏清,她把所有的细节都考虑周到了。

    元治便也问起昨晚的细节,“无名先生后来到底到哪里去了?怎么侍卫们都吓成那样,说满宫里找不到?”

    苏幼仪神秘一笑,“无名的身手虽强,可我也不敢冒险。故而此事内情早就透漏给了心腹的几个侍卫统领,叫他们知道该怎么追就怎么追,不过不需要追到人。他们心里清楚,可底下那些侍卫并不清楚,自然一个个吓得不轻。”

    元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宫中御前侍卫不比别的,不看身家门第,只看谁武功高身手好,那就是领头的。那些领头的武功高的心里清楚,不敢使大力气去追,底下的也追不上,所以自然找不到人。”

    苏幼仪笑道:“若真是一点风声也不透,只怕无名想全身而退也没有万全的把握。昨夜的事辛苦他了,我今日让他休息不必当差了。”

    元治道:“这样也好,叫他避一避,免得叫人看见他的身形起了疑心。对了母后,那宋家兄弟呢?”

    苏幼仪便把宋家兄弟两个的事情告诉他,说到宋如墨在雨里跪到昏死为宋家满门求情的时候,元治抿唇不语。

    苏幼仪便看向他,“皇上以为该如何处置他二人?”

    元治惊讶地看她一眼,“他们俩到底是母后身边的人,母后自己决断便是,我就不插手了。”

    苏幼仪笑着给他递了一块点心,示意他吃一些,“离午膳的时辰还有好一会儿,你先垫垫。宋家兄弟的事我也不是叫你决断,不过是想考考你。”

    原来是这样。

    她现在总是让元治自己拿主意想办法,并不像小时候那样干预得多,说到底也是为了他两年后的亲政做准备。

    一听要考他,元治顿时来了精神,把那块点心三下五除二吞了下去。

    他坐直了身子,“若照我看,此事始作俑者是苏清,宋家兄弟二人不过是傀儡。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他们俩到底是自己心术不正才肯进宫做个面首,并且在母后身边还要为朝臣传递消息,不忠不义。”

    “不过据母后说,传递消息的事一向是宋如白做的,这个宋如墨这次也算检举有功。不如就饶这宋如墨和他家人的性命……倒是那个宋如白,只怕不死不行。”

    苏幼仪眉梢一挑,“为何?”

    元治正色道:“宋如白是直接和苏清联络之人,每封书信上都是他的字迹,并且到最后他也没有愧悔。若他不死,如何震慑朝野?人们便会以为,替权臣做棋子混进宫里,成功了有好处,败露了也不会死,那谁不干?”

第六百九十九章 寿礼如山

    苏幼仪听罢他这番话,心里甚慰。

    元治如今果然长大了,一言一行都有了章法,就算没有自己在,他也能做得很好。

    苏幼仪微微翘了嘴角,没有说话。

    元治不好意思道:“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了,母后别怕我失望,你教导我。”

    苏幼仪摇了摇头,“没有,我是感慨你如今处事越发老练了。照这样下去,不必等你大婚便可完全让你亲政了。我也好放心地做个富贵清闲的老太太,成日家和春花她们说说笑笑,喝茶赏景。”

    听见苏幼仪十分赞同自己的话,元治忍不住挺了挺腰板,却道:“母后不必着急,儿子还想跟着你多学学。”

    “你不着急,皇室宗亲是必然着急的,我也不想给人留下什么话柄。”

    苏幼仪笑道:“所以及早让你亲政是好事,还有这坤宁宫,也要提前腾挪出来给周小姐。”

    周小姐是未来的皇后,皇后住坤宁宫是大礼。

    可元治总觉得叫苏幼仪迁宫不太好,“要不母后就继续住在这里,未来的皇后也可以在东西六宫里随便选一处住着。当年的王皇后,不也没住坤宁宫么?”

    苏幼仪道:“那怎么一样?王皇后是继后,周小姐是你的原配嫡后。再说了,就算你让周小姐在东西六宫随便挑一处住着,我也不能继续住在坤宁宫。”

    见元治面露犹豫,想着这事一时还不着急,苏幼仪便揭过了话题,“皇上这几日要小心应对,有些人从坤宁宫打探不出消息,或许就要从乾清宫打探了。”

    “母后放心。”

    元治胸有成竹。

    如何装疯卖傻转移话题,这个本事苏幼仪早就教过他了。

    ……

    坤宁宫露不出消息,那些耳目就流水似的流到乾清宫了。

    大臣们来乾清宫觐见的时候,也曾向元治提起过苏清的寿辰,还旁敲侧击地提了提多福母亲过寿的事。

    言下之意……

    “太后连一个太监的母亲过寿都赏那么大的脸面,老苏大人总不能被比下去吧?”

    当然,他们见不着太后,这话也只能在元治面前露一露。

    哪怕太后为了六王爷和七王爷受惊之事顾不上,但皇上这边也该表示表示,如此苏清的脸面才能保全。

    元治笑着看了一眼底下,说话的大臣是素来和苏清要好的,他心里有数。

    他并不觉得生气,反而有些高兴。

    这些大臣在他面前表露出不同的倾向,都可以侧面反映出他们自己所在的阵营,他的眼界便越来越清晰,思路更加清楚。

    他便笑道:“老苏大人的寿辰,往年都是太后挂心的。今年太后为着六弟和七弟受惊之事不得空,怕是记不起来了,放心,朕会提醒太后的。”

    他如今也学会不动声色地说假话了。

    果然,底下的大臣闻言欢喜起来,心里只想一会儿离了宫中如何和苏清汇报这个消息,他必定称意。

    苏清后来听见这个消息,心果然放进了肚子。

    说到底,再过两年元治亲政了,这朝堂还是他说得算。

    与其纠结于苏幼仪对他的态度,倒不如将年少无知的皇帝笼络好,这才是他将来权势的倚仗。

    ……

    五日之后,苏清寿辰。

    苏府张灯结彩,喜乐齐放,上门贺喜的人将苏府涌得水泄不通。

    其中不乏权贵大臣,世家望族,甚至是皇室宗亲。

    而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如今身为阁老的苏志明。

    朝臣们对他的称呼,自从他进入内阁并站稳脚跟后,便从“小苏大人”改为了“苏阁老”。

    听起来比苏清还要威风。

    身为内阁阁臣,这位置确实比苏清还重,若非苏清年老又是先帝朝留下的大臣,德高望重,他还真要屈居苏志明之下了……

    如今虽不至于完全被苏志明压过去,可两人之间相处也不能和从前一样,以叔侄之礼相待了。

    苏志明来的时候,苏清亲自迎出了正门,连连拱手,“哎呀,贤侄特意前来,今日我府上蓬荜生辉!”

    “哪里,苏伯父客气了!”

    苏志明命跟随的下人把寿礼交给苏府的人,客气地同苏清道:“祝苏伯父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外人看着他叔侄二人似乎还和从前一样和睦,其实稍稍留神便可看出,亲密不再,剩下的只有客套。

    他二人自己自然也感觉得到,只是谁都不愿意拆穿罢了。

    也有人暗中看戏,“瞧瞧,如今朝中最炙手可热的年轻阁老,在老苏大人面前从前是侄儿,如今倒平起平坐了。也不知老苏大人这句侄儿喊出口,心里多么苦涩。”

    “说平起平坐,这话倒不对了。要论官位轻重,还是苏阁老重。”

    “阁老之位是重,可他年纪轻轻不善经营,旁人有意和他结交他也不肯亲近,哪里比得上老苏大人这样好相与?”

    “。”

    有人总结了一句,“他何必好相与?娶了郡主娘娘,又倚仗着太后这位亲堂姐,我若是他,也把眼睛放头顶上不看人!”

    ……

    苏志明和苏清并肩朝堂上走去,耳边隐约听见了“眼睛放头顶上”这句。

    朝中人见他不常与人结交,关系要好的无非是当年同登朝堂的同榜进士,比如张之洞等,对他都颇有微词。

    起初他位置不高,旁人只道他是乡野出身,木讷不懂结交。

    后来他的位置一步一步上来了,又娶了郡主,太后更是几乎明晃晃的放言要偏袒这位堂弟,人们的想法又改了。

    这苏志明如今和皇室是姻亲,又有太后庇佑,他不和朝臣们多结交才是对的,若此番情况下再积极结交大臣,岂不是要比当年的李阁老权势还大?

    虽如此,朝中大臣到底厌恨他清高,厌恨他不给旁人巴结的机会。

    当然,这话平日当着他的面自然是不敢说的,奉承巴结还来不及。

    苏志明也知道自己今日听见的是无意之语,人家并不想让他听见,他索性假装听不见,笑着同苏清往前走。

    “苏伯父今日寿辰,虽非整寿,寿礼也堆成山了。”

第七百章 接旨

    苏清往厅堂里看了一眼。

    这就算堆成山了么?

    他嘴角瞧起些许弧度,心道苏志明到底是没见过世面,若他知道寿辰之前他就收到了多少寿礼,怕是要吓掉眼珠子。

    也难怪,即便苏志明如今是阁老了,他也得不到朝臣这样的拥戴。

    苏清心中这样想着,颇有些得意起来。

    苏志明似乎也没察觉,进了厅堂和几位朝中重臣打了招呼之后,便自顾自和年轻一辈的朝臣们走到了一处说话。

    要么说身居高位的多半都有一定年纪呢,像苏志明这样,即便位置够高,可和那些老家伙们坐在一起也聊不来。

    还是和年轻但官位也低的官员好说话。

    张之洞今日也在,他们同榜入朝的进士中,除了苏志明这个阁老不是人人都当得的,剩下就属张之洞的官位最高了。

    他是状元,天之骄子心性清高,从前也是拿苏清这位主考官当作老师来敬重的,这几年在朝中冷眼看下来,却没了当初的心肠。

    苏清此人,和当初他还是举子时外界传的实在不一样。

    或许他也曾经清正廉明过,不过到了如今,只剩下恋栈权位了。

    张之洞随意端了酒杯,倚在廊下看枝头的一只小麻雀蹦,苏志明在旁边,若有所思。

    张之洞瞧他一眼,笑道:“你做什么闷闷不乐的?既闷闷不乐,就不该来这场合。要不是你来了,我也不会来。”

    张之洞和他是好友,对于前两年西北赈灾的事他对苏清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也有些了解,自然知道苏志明来苏府贺寿心里是煎熬的。

    他所理解的煎熬,和苏志明想的并不一样。

    苏志明张了张嘴,有意想解释什么,事关重大他又不好轻易开口,只好叹了口气,“你不明白。我今日确实是诚心诚意来贺寿的,没有勉强。”

    张之洞闻言想了想,“也是。你如今已是阁老了,难得在内阁那些老大人之中还颇有地位。现在朝中都在传太后要你如同当年的季首辅一样,做个最年轻的首辅,你若不是诚心诚意,也用不着来这里客套。”

    苏志明笑了笑。

    小厮端着茶水过来,他随手接了一盏,慢慢抿着,“这话我早听腻了,都是朝中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传的,你听他们的呢?薛阁老如今代掌首辅做得好好的,我一个年轻的小子,也敢自夸?”

    他不敢存这份心思,苏幼仪也没有这么和他说过,故而他一直本本分分。

    内阁那些老大臣们原先听见消息也十分不满,后来见苏志明一直谦虚谨慎,而太后也没有旨意说真的要他接任首辅,众人的心才平了下来。

    他苏志明有才不假,资历不够,不是随随便便上位就能服众的。

    张之洞忽然站直了身子,好奇道:“你既是诚心诚意来拜寿,又做这副样子做什么?”

    苏志明一言难尽。

    从前他在朝中少交际,知道苏清在朝中如何交游结党,可直到今日来苏府一看,才知道自己的想象力还是不够丰富。

    苏清的交游结党,哪里比当年的李阁老逊色?

    按照苏幼仪的意思,过两年皇上大婚亲政,那朝中不被苏清实打实地拿捏住才怪。

    直到今日,苏志明才当真佩服起苏幼仪的手段。

    她大约早就预见了这一日,所以早早地竖起了雍亲王这个摄政王的牌子,一旦将来她退居后宫了,还有雍亲王这个正经的皇叔帮衬皇上。

    内阁有他和薛阁老,不至于叫苏清一手遮天。

    虽不至于如李阁老当年一手遮天,可……

    他微微眯起眸子,心中痛得难受,不得不一口气把杯中茶水都灌了下去。

    路过他身边的两个大臣见状吓了一跳,苏志明回过头去,那两个大臣连忙行礼,而后小声嘀咕着离开了。

    苏志明也知道自己失态了。

    张之洞道:“你定是今日亲眼见了苏府的花团锦簇,心里不好受了吧?我何尝不是。实话告诉你,我还打听到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张之洞嘲讽地笑道:“今日苏府还备了第二套丰盛的酒宴,你知道现在为什么没拿出来么?因为酒宴丰盛到逾越规格太多了,老苏大人想着一会儿宫里定要派人来送寿礼的,不好叫宫里的来使看见。”

    苏志明微微张着嘴,不可思议地望向四周。

    院中正在陆陆续续摆上酒菜,这些还是给朝中低位官员的席位,可酒菜的规格已经十分丰盛了。

    若照张之洞所说,不敢想象厅堂中那些高位官员的席面会如何昂贵,而还没摆出来的第二套席面又是如何令人惊叹……

    他忽然冷笑一声。

    “苏兄笑什么?”

    “我笑,今日苏府或许摆不上第二套席面了。”

    苏志明说罢,将茶盏随手放在栏杆边的长椅上,望向大门方向。

    张之洞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便听见大门外喧嚣起来,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

    “宫中传旨了!老苏大人快快接旨!”

    前头的消息传进来,苏清一听面上涌起笑容,欢欢喜喜地带着众臣往外走,心里想不知赏赐的是什么宝物。

    听上次元治在乾清宫的口气,应该是令人惊喜的赏赐。

    来传旨的是不是多福,也不是小纪子,苏清一时诧异,定睛一看,是先帝身边伺候的小义子。

    奇怪了,这小义子是伺候先帝的人,如今虽没有和他师傅高奇寿一样出宫养老,却也仗着伺候过先帝在乾清宫过着太岁般的逍遥日子。

    今日如何派他来传旨了?

    苏清心里疑惑,面上却带着笑迎上前去,“义公公,怎么是你亲自来了?老夫迎接不周。”

    他笑着的眉眼朝小义子身后望去,笑意忽然僵住了。

    因为小义子带来的小太监们手里,并没有捧什么寿礼,反而是小义子手里亲自捧着一卷明黄旨意。

    这是怎么回事,寿礼呢?

    小义子到底是在先帝身边伺候过的老人,比一般的宫人更有体面,他清了清嗓子,“苏清接旨”

第七百零一章 认罪吧

    若没有寿礼,那这等旨意必定是晋封了!

    苏清心里兴奋地打鼓,面上又不好表露出来,只老老实实地跪下接旨。

    却听小义子道:“苏清借寿辰明目贪污受贿,私下麦官麦官,着即刻逮入宫中问话。一应贿赂重礼之官员,皆由大理寺带回审问!”

    话音刚落,苏清猛然抬起头,一张老脸吓得惨白。

    与此同时,大理寺的官兵从门外飞快地冲了进来,吓得来贺寿的官员们四下逃窜,女眷发出了尖叫声。

    小义子不慌不忙,尖声喝道:“来人,将堂中礼单一一检验,价值逾千两白银的统统扣押!”

    张之洞还算镇定,他不过只应景似的送了两方金石墨罢了,只怕寒酸得让苏清笑话。

    他飞快看了苏志明一眼,“这就是苏兄说的,第二套席面摆不上来的原因?”

    苏志明此刻顾不上和他说话,忙一招手带上了自己的小厮,过去朝小义子道:“义公公,苏府今日贺寿之人众多,还有官家女眷在场,为免冲撞,可否容我说几句?”

    说着让自己的小厮把礼单拿来,“这是我今日送的礼,义公公看看。”

    小义子只扫了一眼,见是一套朴素的徽州产湘竹文房四宝,忙笑道:“自然,苏阁老有话请说。”

    苏志明回头朗声道:“诸位,诸位请镇定一些,还请大理寺属官约束下属,不要随意拿人!苏府都被包围了,这些人是跑不掉的,都是为官的斯文人何必伤了脸面?”

    他这样一说,那些大理寺的官兵也停了下来,四散逃跑的官员、女眷也不跑了。

    是啊,跑有什么用呢?

    就算官不做了,也跑不出铜墙铁壁的苏府。

    就算跑出苏府,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与其做个逃犯,不如盼着太后和皇上开恩留他们一条小命。

    苏清跪伏在地,此刻不可思议地抬起头看向苏志明。

    瞧他这镇定模样,一定是事先早就知道了。

    苏清颤颤地抓住他的衣角,“你,你早就知道了……是你害我?”

    “没有人要害苏伯父。”

    苏志明低下头,不忍道:“太后和皇上还没有给伯父定罪,不过是让你进宫问话。只要你没做过那些事,便不会有危险,不是吗?”

    苏清盯着他,好一会儿才颓然松手。

    他说得没错。

    正因为苏清知道自己做过,所以他才无可辩白……

    ……

    苏清被小义子带走了,堂中寿礼都被点验了一遍,过于贵重的礼,送礼者也被大理寺抓了起来。

    其实被抓的人并不多。

    因为真正有事请苏清帮忙的人,多半早早就打点好了,不会等到寿辰这一日才来送礼。

    与此同时,京城不仅是苏府一家在抓人。

    好几家官员府邸都进了官兵抓人,其中包括那个刚要准备上位的工部员外郎。

    苏清要他避嫌,今日不必去苏府贺寿,他正在家中欢欢喜喜地等着自己正式成为工部侍郎,不想一道旨意,他就被抓进大理寺了。

    京城乱了,朝堂乱了。

    还没等想趁火打劫的人冒出头,便见到京城的街道上多了许多巡防的士兵,原来是白言带着江城军,奉命协助京城巡防营护卫。

    其中护卫的重点自然是今日被抓了人的几家府邸,主君被抓走了,府中下人势必要乱,也会有小偷窃贼等意图做乱。

    一见将士们巡防如此严密,这些歹人之心也就消停了。

    京城还是一如既往地平安,只一夜过去,人们就几乎感觉不到乱象了。

    苏清被抓进了宫里,并没有直接带到苏幼仪和元治面前审问,而是在暗室里关了一夜。

    这一夜对他而言度日如年。

    他几乎一夜没睡,想着自己做下的事情,旨意上说的借过寿敛财,贪污受贿……

    又想着该用什么说辞为自己辩白,还想着万一辩白不了了,该如何打动苏幼仪让她放自己一马,或许该用早逝的婉太妃来说话……

    想着想着,这一夜悄悄过去了。

    次日一早,苏清被带了出去,却不是坤宁宫,而是乾清宫。

    一入乾清宫书房,便见元治高坐上首,两侧的太师椅坐着雍亲王、薛阁老和苏志明等朝中重臣。

    连司马浒也在。

    他还没来得及多看司马浒一眼,又见底下跪的一大群官员中,都是身居高位又和他交往过密的。

    此番他寿辰给他行贿的,多半就在这里了。

    他心中敲起了鼓。

    上首,元治面色凝重,见苏清行下礼去,并不叫他起来。

    好一会儿,他才厉声道:“苏清,你枉费太后与朕的信任,多年来在朝中结党营私,收受贿赂达百万两余,你认是不认!”

    苏清膝盖一软,跪了下去。

    “老臣不敢,老臣是在寿辰之时收了不少寿礼。可那些礼具体是什么老臣还没来得及过目,如何知道是贵是贱?皇上在老臣寿辰当日将老臣拘来,连看一眼那些寿礼再退回去的机会都没给老臣,万一这是有心人故意陷害老臣呢?”

    元治也料到这一夜苏清必定想好了说辞,便将手边一摞文书丢了下去,“这些寿礼可不是你寿辰当日收到的,你还要如此辩解么?”

    苏清心中咯噔一声,忙将那些文书拾起一看,原来都是礼单。

    是先前求他办事的人提早送去的寿礼礼单,可这些怎么会到皇上手里?

    除了礼单之外,还有一份文书写的是那些送礼之人利用他的权势得到了什么官位,那上头的字迹十分眼熟,苏清眯着眼睛仔细辨认。

    旋即,他不可思议地抬起头,看向了司马浒。

    那是司马浒的字迹!

    司马浒是粗人出身,没读过多少书,他的字并不好看,不像朝中其他文官,个个都写得一手好字。

    故而他一看便知是司马浒的字迹。

    司马浒被他瞪着,面不改色,“我身为监察御史,有权也有责任为太后和皇上分忧。这些罪证没有一条是假的,苏兄,我劝你早早认了吧!”

    他劝苏清认罪,本是指望元治能够因此宽恕一二。

    没想到苏清以为他是有意陷害自己,听罢更加怒上心头。

第七百零二章 恬不知耻

    “你害我,我与你同僚多年,你居然害我!”

    苏清一心想拉拢司马浒,不想最后将自己置于死地的也是司马浒。

    他连忙朝上首元治的方向拜去,“皇上,这些都是别的大臣送给臣的礼,近来的礼太多了,都是府中管家代收的。具体是什么臣并不清楚,臣实在不知啊!”

    苏清还想用这三言两语糊弄过去,他当元治年少好骗,却不想元治心里早有了计较。

    果然,苏清关了这一夜,还是想出了些说辞的。

    元治道:“即便这些礼单你不知情,乃是府中管家代收,那这些官员调动升迁,你又如何解释?”

    说罢,殿外传来脚步声。

    苏清扭头一看,赫然是那个行贿的工部员外郎和工部尚书、侍郎一干人。

    他们进殿见着苏清,面如土色。

    苏清只觉得一颗心掉进了寒潭里,再也热不起来。

    元治道:“工部尚书和侍郎两人,都已经招供画押他们伙同你买卖官职的行径了,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一应往来文书凭证具在,如何抵赖?”

    千算万算,苏清算不到司马浒连工部这件事都查到了,而且早早就把相关涉案人员抓起来签了押招了供。

    他可算明白为什么昨儿要关他一夜了。

    这一夜,只怕大理寺马不停蹄地审问着其余的大臣,只等着拿出确凿证据来问他。

    他辩无可辩。

    “皇上,老臣知罪,工部这件事……确是老臣财迷心窍。可这里头有些不是老臣所为,皇上不能叫他们把罪栽赃在老臣头上啊!”

    说罢指着司马浒,竟是一副看仇人的表情,“有些人想将老臣排挤下野,不过是为了自己能上位,求皇上明察!”

    看元治的面色不为所动,连带雍亲王、苏志明等人也没有反应,苏清迫不得已道:“皇上!此事兹事体大,老臣要求见太后,请太后做主!”

    唤了他多年苏伯父的那个人,是苏幼仪,不是元治。

    眼看元治糊弄不过去,苏清便想到了苏幼仪。

    他知道自己糊弄不了聪慧的苏幼仪,可只要她还稍稍顾忌着早逝的婉太妃,便会放自己一马。

    罪证确凿,此时他也只能打亲情牌了。

    薛阁老在旁听着,忽然哼了一声,“太后在坤宁宫照顾六王爷和七王爷,这些日子已经不问朝政了,老苏大人不知道吗?”

    苏清一时语塞。

    正想豁出脸皮去说几句话,忽听元治笑道:“说到这个,太后老苏大人是见不到了,倒是可以见见太后派人的特使。”

    特使?

    苏清皱着眉头看向殿外,忽见一个熟悉的男子身影走了进来。

    他形销骨立,面色苍白,看起来分外憔悴,连平日合身的半旧衣裳穿在身上都显得宽大漏风。

    可不正是宋如墨么?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苏清还没想明白,便见宋如墨踉跄了一步,一旁带他来的多禄眼疾手快,迅速扶住了他。

    宋如墨晃晃悠悠地上前跪下,朝元治行礼问好。

    元治瞧见他这副病恹恹的模样,知道他是那日淋了大雨晕死过去还没好全,有些担心他能否完成今日的指证。

    “宋如墨,把你知道的事都说出来。”

    宋如墨伏地磕了一个头,声线平缓如将死之人,“回皇上。草民宋如墨,与兄长宋如白乃是老苏大人精心寻觅献给太后之人。外人一直以为他此举是为了邀功争宠,其实并非如此,我兄弟二人一直在做他的探子,为他探查太后的心意和宫里的消息。”

    此语一出,满座皆惊!

    诸位老臣议论纷纷,连一向话不多的薛阁老都震惊地指着苏清,半晌说不出话来。

    想当年周首辅还在的时候,还领着他们去苏府闹了一场,就为了苏清往太后身边送男宠的事!

    原来苏清要送的不是男宠,而是探子!

    这实在太让人震惊了。

    宫里有朝臣指派的探子混进去,怪不得前几日坤宁宫会出现贼人,还吓坏了六王爷和七王爷,这简直是置皇上和太后的安危于不顾!

    苏清立刻挺直了背脊,“胡说!你兄弟二人是以色侍人的东西,像你们这样的人嘴里能有什么实话?皇上,他们一定是受人指派来诬陷老臣的!”

    “诬陷?”

    元治不怒反笑,朝小纪子使了个眼色,小纪子上前,将御案上一叠书信取下交到苏清手里。

    苏清双手发颤。

    那些书信他认得,封面上都是假借宋家兄弟之父的名义写的家书,实际上,里面是他写给宋家兄弟的种种要求。

    先前他早就防着这些书信被人拿到,曾经问过宋如白,宋如白信誓旦旦地表示他把书信藏得很好,那元治又是如何得到的?

    他不可思议地看向宋如墨。

    看来不仅是宋如墨背叛了他,只怕宋如白现在也凶多吉少……

    苏清几乎不用打开那些信封,也知道自己今日逃不过去了,可他还是打开了,看到熟悉的字迹手都发颤起来。

    果然是那些信。

    他忽然明白了。

    起初他还奇怪,难道宋家兄弟频繁寄“家书”苏幼仪都不起疑么,既不问宋家兄弟,也不拆信看。

    每次信送到苏府都是密封完好了。

    如今他明白了,只怕苏幼仪早就有所怀疑了,甚至那些信她可能都拆看过,只是到了今日才发作……

    苏清忽然觉得背上都是冷汗。

    元治默默瞧着他的神情,好一会儿,只问了一句,“苏清,你还有什么话说?”

    宋如墨亲自在场指证,又有书信铁证如山,苏清辨无可辨。

    可他到底还是垂死挣扎了,“皇上,老臣求见太后,求皇上让老臣见太后一面!”

    事已至此,他只能抱着最后的希望,希望苏幼仪能放他一马。

    元治蹙起眉头,心中不屑。

    他以为苏清至少会要点脸面,没想到为了守着自己的权势地位,他竟如此恬不知耻,还好意思求见苏幼仪?

    在座的大臣何尝不是如此?

    雍亲王正要开口,忽听见外头来人脚步声,原来是多福。

第七百零三章 错看太后

    苏幼仪到底没掌住,还是派人来了。

    苏清看见了多福,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忙不迭道:“多福公公,我要见太后,劳烦你通传一声,我要见太后!”

    多福瞧见苏清这样,只微微颔首,朝着元治道:“皇上,太后让老苏大人去坤宁宫觐见。”

    她不是说,这件事她不管,全由元治做主么?

    元治心里犯了嘀咕,却没有多问,只朝多福道:“带去罢,这里的话都问清楚了,他在不在没有什么相干。”

    苏清听着元治的话心里害怕,转念一想如果苏幼仪愿意保自己元治也没办法,他便挺了挺腰杆。

    这副模样落在众大臣眼中,越发令人不齿。

    等苏清被多福带去坤宁宫了,病恹恹的宋如墨也被押了下去,剩下诸位大臣和元治面面相觑,有人不安道:“不知太后此时把老苏大人叫去,是何用意……”

    话语里的担心溢于言表。

    众人心中清楚,无非是担心苏幼仪袒护自家外戚。

    “无妨。”

    沉默了许久,还是元治先开了口,“母后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们知道这些书信是哪里来的么?是母后逼迫宋如墨交出来的。”

    众臣都颇为惊讶。

    有元治先开了口,苏志明这才敢不避嫌地站出来,说道:“其实太后从来就没有耽于享乐,真的让宋家兄弟伺候她。她从一开始就怀疑苏清另有所图,先是西北赈灾,后是吏部政绩考核之事,太后怀疑苏清却没有证据。”

    “因此在苏清献上这兄弟二人的时候,太后便将计就计,反客为主,果然利用这兄弟二人反握住了苏清的罪证。”

    见众臣面露不可思议的神情,苏志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因我到底是太后的自家人,又和西北赈灾、吏部政绩考核之事都息息相关,所以太后对我并无隐瞒。我也不是有意隐瞒各位大人的,只是这事……不到今日,志明不敢开口。”

    他这样说,众臣反倒来安慰他,“无妨无妨,原来是如此,都是我们错看太后了。原来太后有如此胸襟手腕,我等惭愧不如。”

    “是啊是啊,太后如此隐忍,还要受外界那些蜚语流长,实在是我等之过。早知太后有这般大义灭亲的胸襟,我等也不必担心了。”

    这下好了,众臣心中已经不担心苏幼仪偏袒苏清了,这回苏清必定获罪。

    从此之后,朝中再无这等贪污受贿一手遮天的权臣……

    ……

    坤宁宫中。

    苏清被押了进去,却见坤宁宫的院中,摆着一方香案。

    案上供着新鲜瓜果和鲜花,一盏檀香清幽,灰白的烟气袅袅升起。

    苏清愣了愣。

    他第一反应是今日是不是什么节气,坤宁宫才在院中摆香案,想了想并不是,可苏幼仪是出了名的不信鬼神,难道这香案是拜神佛的?

    也没见个佛龛神像的。

    他正不知如何,忽见苏幼仪从殿中走了出来,一时失神,他跪在了香案之前。

    苏幼仪瞧了他一眼,并没有叫他起来,春花端了一个青花的大瓷盆来,苏幼仪净了净手,而后朝着香案走去。

    两人直接隔着一方香案,一个站着一个跪着,彼此竟像隔了鸿沟。

    苏幼仪双手合十,朝着香案拜了拜,“我素来是不信鬼神的,只是今日,我盼着这世上确有鬼神。婉妹妹,我好同你说说话,叫你明白明白我今日所为,叫你瞧瞧”

    她的目光掠过幽微檀香,看向另一头的苏清。

    “你清正廉明的好父亲,如今成了什么模样!”

    苏清跪在地上,五天气里竟打了个哆嗦,“太后,太后!”

    “苏伯父不必叫我。”

    苏幼仪瞧他一眼,指着眼前的香案,“不如对着这一缕清香,就如见了婉妹妹的面一般。你当着婉妹妹的面说清楚,你这些年来在朝中到底做了什么,你敢说么?”

    苏清一怔,再瞧那幽幽线香,仿佛真瞧见了自己的女儿一缕芳魂飘在那里似的。

    他面色微红,眼底流出悔恨的泪水。

    苏幼仪只是站在那里看着,一动不动。

    良久,苏清方道:“老臣有罪,老臣罪大恶极……可,求太后看在已故的婉太妃的面上,放过老臣这一次。老臣必定洗心革面,再不敢贪污受贿!”

    苏幼仪冷笑一声,“若婉妹妹就在这里,苏伯父还会这么说吗?当年婉妹妹在的时候,深以你为官清正廉明为傲,如今你却用她的颜面求我放过你,你怎么说得出?”

    苏清脸面越发羞窘。

    苏幼仪进了一步,“若非看在婉妹妹的面上,你以为你还能安然无恙到今日?你真的以为西北赈灾和吏部的事情,我一点都不知道?”

    苏清不可思议地抬起头,看着苏幼仪,只觉得她那双美目中的光华遥不可及。

    深不可测。

    他心中发虚。

    方才在御前元治并没有提出那两桩事情,他还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无人知道……

    不对,若是有证据,元治早就拿出来了。

    他正想开口辩解,苏幼仪已打断了他,“不必解释。我明白告诉你,我手里确实没有证据。可我知道是你,你我二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实在不必用那些骗三岁孩子的话糊弄我。”

    苏清嘴唇颤了颤,一时说不出话来。

    苏幼仪长叹了一声,“婉妹妹,若你还在世,你必能劝着他开解着他,不叫他走上歪路。可惜你不在了,而我的苏伯父也不在了。”

    苏清浑身一颤,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向苏幼仪,“太后,太后,你要我的命不成?”

    “我给过你机会。”

    苏幼仪道:“曾经我以为你只是一时走入歧途,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不知道。后来我又以为你是失去了婉妹妹万念俱灰,想着为自己将来的孩子谋一个前程,所以我得知你府上小姨娘怀的不是你的种,便想办法让你知道。”

    “没想到孩子没有了,你反而更加汲汲营营不肯放过。你甚至连我们之间的亲情也不顾了,竟然想到把耳目派到我的身边来……”

第七百零四章 流放西北

    苏清听她口气,自知无力转圜,倒也冷静下来了。

    “你一早就知道宋家兄弟是耳目,那个时候你早就怀疑我了,是吗?”

    “是。”

    苏幼仪道:“只是那时我心里还存着一念之仁,还想给你一个机会。哪怕朝臣们都觉得你送他们兄弟到我身边是为了邀宠,我也真希望你只是邀宠。只要不是用他们做耳目,即便你为了自己的权位送他们来邀宠,我心里也欢喜。”

    苏清听到这里,心中百感交集。

    “可当我看到第一封你以家书为名送进宫的信件,我便知道了,我不过是在妄想,不过是在自作多情。我多可笑,以为你再如何恋栈权位,也不可能对我身边下手。”

    苏清张了张嘴,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他错了。

    他担心苏幼仪怀疑他在西北赈灾之事中动手脚,所以特意安插了耳目,一方面想知道苏幼仪的动向,一方面想借助宋家兄弟为自己说好话。

    却不想,苏幼仪早就洞察了这一切,对他更加失望。

    他忽然想到宋如白给他的书信中,曾经隐晦地提到过,苏幼仪从来不让他们伺候床榻,连寝殿都不许进一步。

    起初他还以为苏幼仪是顾忌着先帝,或者是女子的矜持,如今才明白,那是苏幼仪一开始就知道宋家兄弟的身份。

    收下他们只是做给自己看的,她根本不喜欢他们。

    他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只得一个头狠狠朝地上磕去,“是老臣对不起太后。事到如今,唯有一愿,求太后成全。”

    “你说。”

    “婉太妃没有后嗣,我也没有。等我去了,苏家便绝后了。日后无人能给我上香祭奠倒罢,我是个罪人,不配。可婉太妃她不能无人祭奠啊……”

    看来苏清不是丝毫不顾及婉太妃的。

    苏幼仪闻言,口气温和了些,“你放心,她是我妹妹,你的事不会牵连到她。她的灵位永远都会供奉在宝华殿,百年后只要我还要香火,她就一定有。”

    苏幼仪是不在意什么香火供奉的,可对于婉太妃,她一直命人注意着。

    她自己不在意,旁人会在意,万一婉太妃真的在天有灵呢?

    苏清再次沉沉地叩了一个头。

    苏幼仪朝多禄使了个眼色,后者将苏清带了出去。

    ……

    早有乾清宫的人在外头候着,见多禄出来,忙上前一步,“多禄公公,太后是怎么个意思?您行行好告诉我,皇上和诸位大人等着听呢。”

    苏清被带到了一旁,垂头丧气的样子,多禄小声朝小纪子道:“太后说过此事由皇上处置,便不会食言。按照国法该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就是,何必多问?”

    小纪子顿时眼前一亮。

    太后果然还是太后,恩怨分明,公私也分明。

    小纪子把这话带回去,正在乾清宫讨论苏清该如何处置的大臣们见他回来,都闭上嘴听他的回话。

    小纪子眉开眼笑,朝上首道:“皇上,太后不过让老苏大人过去说了几句话,并没有要干预处置他的意思。皇上和诸位大人该怎么处置还是怎么处置,太后并不插手。”

    元治闻言欣慰地点点头,众臣也十分满意。

    大理寺便将原先定好的罪罚条例拿出来给元治看,“皇上,虽然太后不插手,可老苏大人到底是太后的母族亲眷,不好判得过重。再说了,他是先帝朝受重用的老臣,请皇上决断的时候考虑这两点。”

    元治一听这话微微蹙眉。

    他少年登基就是这一点不好,朝中放眼望去都是先帝朝留下的老臣,一个个辈分都大,他都不能随便动。

    不过大理寺的意见有道理,虽然是苏幼仪极力主张处置苏清的,可到底要给她留颜面,不能罚得太过。

    他看向雍亲王和苏志明,“你们以为该如何处置?”

    雍亲王身为皇叔,自然先开了口,“皇上,依臣看来,不如就流放到西北苦寒之地为吏吧。一来保全他性命,二来若他真的肯洗心革面在地方好好勤俭为官,或许将来还有立功的机会。”

    苏志明也道:“臣以为雍亲王此议甚好。”

    “那同案在犯的其他官员呢?”

    元治想了想,不等他们开口,自己便道:“就按行贿的数目定级,贬到地方去为官吧。行贿的银钱通通抄入国库,只是如工部这等一部主官全都牵涉进去的,却是头疼,该当如何安顿工部事宜?”

    “这个倒是不怕。”

    薛阁老道:“皇上,工部还有三个员外郎并未参与此事,他们身居员外郎的位置,能忍得住在行贿之风大盛之时不为所动,可见其品格。不如皇上派人去查一番,若他们可堪重用,可以暂且让他们代掌工部事宜。”

    这个主意好。

    元治当即拍板,“就依薛阁老的意思办。”

    这下那些犯了事的官员都傻眼了,他们辛辛苦苦地运作,最后却要被贬到地方为低级官员,而那些什么都没做的人,反而因为他们而得到了晋升。

    这实在是时也命也。

    ……

    一时间,朝中处置了大批官员,然而还没等人反应过来,新人已经补上了。

    和苏清交好的党羽大臣个个都像鹌鹑似的,祸事一出急忙和苏清撇清关系,唯恐步了当年李党的后尘。

    因而朝中并没有人为苏清求情,不跟风踩一脚就不错了。

    元治对如此景象十分满意。

    朝廷人才济济,今科新进的官员多得很,正愁没有地方安放。

    让他们跟着苏志明这样的青年才俊多学习,总比学了苏清那股子随意交结的奢靡风气要好。

    朝中的风气一定会越来越好的,展开新的气象。

    与此同时,苏清只得一乘青帷马车,孤零零地踏上了前往西北的路。

    所带的不过是一箱子衣裳银钱,一个赶车的车夫,就连喝杯茶都要自己倒,落魄不堪。

    这还好,是去做地方小吏的。

    若是真的流放为奴,那只能在这大热天里戴着枷锁被绑在马后头走。

    苏清对此十分了解,因为正好有一行流放西北的罪人和他同路而行,对方有差役压解,听说苏清是去西北上任的,好心让他同行互相有个照应。

第七百零五章 思女之心

    苏清知道对方是好心。

    因为以对方差役的身份,根本不知道朝中发生的这起大事的细节,也不知道苏清不是寻常去上任的小吏,而是朝廷大员犯了事被贬若此。

    他们眼里没有鄙夷之色。

    苏清揭开马车的车帘,朝车夫小声地,几乎是哀求道:“这一路,请别告诉旁人我的身份。”

    车夫是知道一些的,这位原本是朝中大员,如今犯了事,虽说被贬到底是个小吏,不是他区区一个车夫该招惹的。

    他老实地点了头。

    一行人刚刚出了京城,忽听得身后马蹄踢踏,一队人马飞快行来,那押解流放犯的差役在马上回头,很快跳了下去。

    “是朝廷派来的人!”

    他显然看见了那一队人中有身穿官服的。

    苏清在马车里,闻言心中一惊。

    莫不是太后和皇上改变了主意,不让他流放为吏,而是想要他的命?

    他缩在马车里不敢动弹。

    “苏兄!”

    一骑快马当先而来,众差役忙躬身行礼,“大人。”

    虽不知这位是什么大人,可见他一袭紫红官袍气宇轩昂,必定是朝廷大员。

    仿佛听见司马浒的声音,苏清这才揭开一点车帘,看到的确是司马浒在外头,身后跟的也是普通随从而非朝廷官差,心里稍安。

    车夫从车上跳下来,扶他下来。

    见苏清一身半旧的单薄素袍,头发花白,只用一根银簪束着,看起来格外苍老,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苏清下了车,犹豫片刻,还是朝司马浒行了一礼。

    他如今是小吏,下官见了上官,是应该行礼的。

    司马浒连忙将他扶住。

    那些押送流放犯的差役还是刚见到苏清本人的真容,没想到一直待在马车里不出来的这位官吏,居然这么大年纪了。

    起初他们还以为是个刚中举的年轻人,如今看他年纪,再看司马浒对他客客气气,心里便有了数。

    听说朝中出了大事,流放了大批官员,只怕这位被流放的小吏原先也是朝中大员,才能交结上这样气派的大官。

    司马浒朝那几个差役道:“劳烦诸位稍等,我有话同我这位同僚说,耽误不了许久。”

    说着,他身后的侍从上前打赏那些差役银子,见到银子他们更加没有不愿意的了,都笑着到一旁去等候。

    司马浒趁这时交了个布包给苏清,“这里头是两件厚袄,虽说如今是暑热天气,可到了秋冬西北苦寒,到时候用得着。还有一些银子,都给你换成了散碎银。外有一封书信,是我亲笔写的,你到了任上交给你的主官,虽不能让他们对你多有优待,至少不会因为你是犯官为难你。”

    是他司马浒搜集罪证,将他逼到如今境地的。

    可他最落魄之时,满朝素日与他相厚的大臣都纷纷避嫌没一个敢为他说话,倒是司马浒匆匆赶来送他。

    他心中百感交集,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司马浒大约也明白他的为难,叹了一口气,“我不指望你我二人还能像从前一样好,只是有句话我得告诉你明白。我司马浒一生行事正直,对你没有半分不义之心。若你不走上歪路,我绝不会有意与你为难。”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苏清知道现在的情况也没什么不同了,司马浒这个时候没有必要骗他。

    他笑了笑,反而摇头道:“你的脾气我还不了解么?如今说这个也没有用了,是我自作自受。不过你还是有事瞒我,这包袱真的是你预备的?”

    司马浒一愣,苏清用手捏了捏包袱,“什么厚棉袍,这衣裳外头是层棉布,里头确实最和暖的皮毛。我若没猜错,应该是狐皮。想必是觉得我一个小吏不能穿得太惹眼,所以贴心地伪装成了棉袍,这份细心你哪里有?”

    “你是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你。”

    司马浒不得不感慨,苏清到底是比自己聪明,“那是太后命人预备下的,里头的狐皮是上等的。你若出了什么事穷困潦倒,便是将外头棉布拆了把狐皮拿去卖,也足够一二年衣食无忧了。只是太后没让我说,那封信……也是太后让我写的。”

    苏清默默地点头,“太后才是真聪明。她处处都考虑周到了,没派她自己的亲堂弟苏志明来送我,也没让官位更高的人写这封引见信。只怕是想着西北赈灾之事我对不住苏志明,怕他因私报复。而你心肠耿直,又与我相厚多年,自然不会报复。”

    “你的官位不高不低,正好能护着我,又不至于让我过分安逸,如此才能吃苦痛定思痛。”

    听他这么一说,司马浒又叹了一声,“苏兄,若你到了任上还能重拾当年的赤子之心,将来戴罪立功重回京城也不是不可能,你切莫自暴自弃。”

    重拾赤子之心吗?

    苏清摇头,苦笑道:“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身子也不好。能安安稳稳走完这一路到西北就算不错了,哪里还敢奢望将来重新回来?司马兄,今日一别或许是我们这辈子最后一次相见了,保重。”

    他退后了一步,深深拱手躬下,朝司马浒行了一个拜别礼,司马浒也忙对揖下去。

    二人就此别过,前往西北的一行人继续启程。

    司马浒站在原地眺望,除了苏清那乘青帷小车以外,剩下只有凶悍的差役赶着被枷锁囚着的流放犯们。

    那些人走路踉跄,灰头土脸,一副游魂死尸般的模样,看着便让人害怕。

    他心生苍凉。

    马车里,苏清打开包袱,细看了一番衣裳和书信,比他想象中的更要好,忽又在包袱的角落里寻到了一样首饰。

    是一只翠镯。

    那是当年他的女儿入宫的时候,他亲自为女儿置办的“嫁妆”,虽说入宫不等同嫁人,可他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受委屈,故而也像寻常人家嫁女一样,花了自己半数的积蓄为女儿添妆。

    如今再见此物,他老泪纵横。

    这一定是苏幼仪特意给他的,让他在西北苦寒之地能够睹物思人,一慰思女之心……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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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娇宠:这个娘娘有点懒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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