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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娇宠:这个娘娘有点懒全文阅读

作者:凉夜白     盛世娇宠:这个娘娘有点懒txt下载     盛世娇宠:这个娘娘有点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零六章 御园避暑

    又是一年盛夏。

    朝中风波平息之后,苏幼仪清闲了许多,还偷空带着坤宁宫的人和一众太妃去御园避暑了。

    太妃们难得能出宫,各自都欢喜着,在御园也时常聚在苏幼仪的倚绿榭。

    那还是她当初做嫔妃的时候,随先帝一道出宫住的地方,地方虽小倒是别致,只是她如今是太后了,住着并不相衬。

    “太后怎么不换个宽敞的地方?御园这么大,何苦在这里腾挪不开?”

    燕妃头一个为苏幼仪抱不平的,她自己住的位置从前是和芳妃、白答应等一起的,如今只剩她了,宽敞得很。

    “是啊,太后这里未免太小了些,我们住着别的地方都要不安了。”

    苏幼仪自己不为所动,“有什么好不安的?是我自己愿意住这里,又不是你们占了我的位置。这是到底是当初先帝赐的地方,我住惯了,将来皇上要是立了皇后纳了妃嫔,也都别来抢我的地方才好。”

    说得众人都笑起来。

    燕妃笑道:“既然太后不肯挪地方,不如把这里扩建了吧?喏,沿着湖的一片还有空间,倒是扩建起来太后身边的几位姑姑几位公公,也好有个坐的地儿。没道理我们的人倒能歇得舒舒服服的,太后的人反而要委屈着。”

    这话说得倒是有理,苏幼仪一时起了心思,去看春花她们。

    春花连忙福了福身,羞道:“贵太妃抬举我们了,我们不过是奴才,哪里站不得歇不得?若说为太后住着舒服倒是该扩建的,若说是为奴才们,我们是不敢的。”

    “你也太谨慎些!”

    燕妃用团扇指了指她,又指苏幼仪,“你瞧太后待你们几个好得什么似的,便是为着你们太后也肯的。太后,你说是不是?”

    苏幼仪抿嘴轻笑,嗔怪似的看一眼燕妃,“好了,你别打趣他们了。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他们犹可,小六小七他们住着都嫌拥挤,那大公主还有小四、小五他们想来住两日都没地方了,这可不行。那就扩建吧,沿着湖再扩二列,足够孩子们都来住了。”

    燕妃越发啧啧羡慕,“瞧瞧,太后是多好的福气。皇子们要说孝顺也孝顺到十二分了,只是比别家的孩子更加亲近太后,还要挨着太后住一起的。若说皇子们倒罢了,是太后亲生的,连大公主都体贴得很,真叫我羡慕。”

    这回除了年幼的小六和小七,只有大公主是跟着苏幼仪来避暑的,其他孩子都在宫里读书或是学骑射。

    原本小四、小五他们都想跟来,可是元治起了坏心,说他和他们的二哥、三哥都在宫里忙政事,凭什么他两个可以跟去御园玩?

    小六、小七两个小的就罢了,他们两个半大不小的可不行。

    因为苏幼仪一行出宫的时候,小四、小五几乎是泪眼汪汪地送他们出宫,结果小六和小七两个太得意,在马车上朝他们做鬼脸,他们又成了咬牙切齿模样。

    大公主原本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小四和小五是弟弟,他们都没能出宫来御园避暑,反而自己这个做姐姐的可以出来玩。

    这会儿听燕妃这么一说,她更不好意思了,起身福了福,“贵太妃这是敲打我呢,我这个做姐姐的还不如弟弟们勤学刻苦,我臊得很。”

    燕妃一愣,她可没敲打大公主的心思。

    谁不知道苏幼仪多疼爱这位公主,还早就放了话,等两年后公主正式成婚时,要册封她固伦公主。

    固伦公主可是皇后嫡出的公主才能有的荣耀,这不叫捧上天了叫什么?

    苏幼仪一见大公主脸红了,连忙给她解释,“你这孩子心太实了,贵太妃哪里是敲打你?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她打趣起人来连她自己都不放过。”

    “噗嗤。”

    纯嫔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太妃们笑得前仰后合。

    大公主也掌不住笑了,这才道:“母后,不是我心实,是我自己觉得不好意思。大皇兄说兄长们都忙着政事,叫四弟五弟留在宫里读书,不许和母后玩去。可我比四弟五弟都大,故而我心里不是滋味。”

    “还说你心不实?”

    苏幼仪招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你是个金尊玉贵的公主,许了这天底下一等一的儿郎,皇上是你的亲哥哥,有他在一日,你的荣华富贵就少不了。谁要你成日家勤学苦读了?你就开开心心地游园赏花,陪着母后和太妃们说说笑笑,岂不好?”

    大公主有些疑惑,“可小时候,母后不是说女儿家也要读书明理,不能成日就知道在闺阁做针线吗?”

    这下换苏幼仪噗嗤一笑了。

    纯嫔连忙举起手,“这个我知道我知道,让我说!”

    苏幼仪同燕妃对视一眼,好嘛,纯嫔虽然大大咧咧马马虎虎,在大公主面前她到底是庶母。

    也该给她一些庶母的体面。

    苏幼仪便成全她,“好,你说。”

    纯嫔喝了口茶道:“大公主,你小时候是因为惠妃总是逼着你刺绣女红的,太后怕你被逼坏了,所以让你跟皇子们读书去。如今你读了这么多年书,出落得端庄大方,还读什么?再读下去,真要做女状元了,何必呢?你要读书明理,如今已经明理了,就趁着这两年还在闺阁好好玩耍才是!千万别像我似的……”

    说到这里,纯嫔忽然急刹车。

    苏幼仪正听得连连点头,忽见她刹住了,忙道:“怎么不继续说了?像你似的怎么了?”

    燕妃推她一把,“你还不知足?你入宫以后就有太后护着,几时叫你吃过亏?如今安安稳稳地做太妃不好吗?似你这般当初若嫁入寻常官宦人家,婆母非磋磨你站规矩不可!”

    说得好像也是。

    纯嫔笑嘻嘻地看向大公主,“后两句大公主就别听了,反正你是金尊玉贵的公主,嫁了人以后除了相夫教子,别的自然还是处处自由。我就不行了,虽然太后待我好,可我想翻个跟头还是得注意着太妃的身份……”

    噗。

    不知道是谁,又笑得喷出了一口茶。

第七百零七章 请罪

    定好了等夏日过去苏幼仪回宫,就将这里扩建起来。

    大公主来了兴致,说自己跟着宫里的画师学了几日绘画,想替苏幼仪画个扩建的图纸,苏幼仪也依她去了。

    小六和小七这两个爱闹的,听说大公主要设计扩建,便也赶着凑上去,说要为自己建最好的屋子。

    得,小六一个,小七一个,大公主必定还要一个。

    每个孩子都要一个自己专属的屋子,那这里建得再大怕是也容不下。

    苏幼仪也没理会,由着他们弄去,反正要等过了这个夏日再说,到时候有什么再改吧。

    因苏幼仪去了御园,这阵子朝中的命妇女眷们又忙起来了。

    从前是苏幼仪在宫里,便是品级高的命妇有资格入宫求见,也不好一次又一次地去,麻烦也招人闲话。

    如今到御园就不一样了,御园处处比在宫里方便,故而那些命妇们都忙着送贴子求见。

    苏幼仪原先只是听见了,没当一回事,等帖子都送进来放到她跟前,她才觉得可怕。

    “这么多?”

    这是满朝的命妇都来递帖子了吧?

    春花道:“这些都是三品以上大员的夫人,还有那些品级低的奴婢还没拿来,太后想想该有多少。”

    “这未免太夸张了。”

    苏幼仪左思右想,不知道这些命妇到底是干什么,忽然想到了什么,问春花,“莫不是她们看上了我们三王爷,想给他也定下亲事,所以才来巴结?”

    春花噗嗤一笑,“太后,连皇上和二王爷都得两年后才能成亲呢,三王爷哪有这么早?对了,三王爷倒是嚷着将来要赐他的那座府邸修好了,想请太后去玩赏呢。”

    苏幼仪更加疑惑,“不是图三王爷,莫非打上那几个小的主意?那更加不行!”

    她也算陷进这事里了,老以为那些命妇是来求她的皇子的。

    也不想想,那些命妇就算想,哪里敢求?

    堂堂先帝的皇子、如今的亲王,谁家求就能求得的?

    春花这才道:“奴婢听了外头一些话,说给太后听,太后也许就明白了。”

    “什么话?”

    春花悄悄笑道:“都说这次朝中整治贪腐,太后是头一个雷厉风行决断江山的。还说太后宁可自断臂膀也要维护江山,外头都佩服着呢,奴婢想,或许是因此,所以这些命妇更加上赶着巴结了。”

    苏幼仪颇有些惊讶。

    倒不是惊讶此事她在幕后外头那些人怎么知道,毕竟能在朝中位居三品以上,自然知道朝廷如今的运作。

    元治还没亲政,不管他拿了什么主意,实际上都是经过苏幼仪点头的。

    那些人把这件事归到她头上不奇怪。

    只是这事有什么可值得她们巴结的?

    苏幼仪略想了想,“整治朝中贪腐,素来是最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虽然此次最大的鱼是外戚势力苏清,可到底也牵连了朝中不少大臣。正是该人人自危、背地里骂我的时候,怎么会上赶着来巴结我?”

    这话春花也不会答了,“想来……是怕了太后?”

    苏幼仪不以为然。

    若是害怕,这些人就不会上赶着来巴结她了。

    苏幼仪翻了翻那些名帖,挑了几个位置重的,身份尊贵的,让春花请她们来见。

    众人在湖边的凉亭里随意坐下,倒像是普通人家女眷喝茶似的,那些命妇都有些不安,面带不好意思的笑容,“太后折煞我们了,让我们和太后坐在一起。”

    “无妨,这里是宫外,不必太过拘礼。”

    苏幼仪笑着一摆手,春花便把桌上的点心朝命妇们那边挪了挪,示意她们用,“各位夫人请尝尝,这些是用御园产出的花草做的点心。像是这个玫瑰糕,这个莲蓬圆子,都是太后喜欢的。”

    太后都喜欢的,那自然是好东西。

    那些命妇各自都尝了,脸上笑开花。

    不管好不好吃,都是太后赏的脸面,这脸面难得,她们自然欢喜。

    苏幼仪这才慢慢进入正题,“哀家有件事想不明白,正好要问问几位夫人。几位夫人是素日里常进宫陪哀家说话的,哀家知道你们都是坦诚的人,可别瞒我。”

    那几位夫人自然应是。

    苏幼仪便道:“哀家来到御园避暑,这才两日,收到的帖子已经堆成山了。你们几位夫人是哀家常见的,递帖子来请安也是正常。可有些夫人哀家见都没见过几次,怎么忽然想起来求见哀家呢?”

    原来问的是这个事。

    苏幼仪话里把她们摘干净了,就成了问别人的事,既然是别人的事,她们也没什么不敢说的了。

    顾侯夫人便道:“太后还不知道吗?其实说起来还有些不好意思,那些夫人们急着求见啊,说实在话是来请罪的。”

    “请罪?”

    这话苏幼仪就更加不明白了。

    顾侯夫人有些不好意思,“听闻太后身边宋家兄弟两个,一个已经杀了,另一个被贬回原籍不许参加科考仕途了,连他们的父亲也被夺了官,是否如此?”

    “确实如此。”

    顾侯夫人忙道:“就是为着这个了!从前外头人都说他二人是太后的面首,虽说太后年轻守寡,身边有这样的人……也不足为奇。可有些老古板的人啊,心里到底有些微词。”

    “经过这次的事情,各家各府都听说了!原来太后留他二人在身边不过是将计就计,要搜集苏清的罪证罢了,这两人从来不是太后的面首。这不,那些先前误解了太后的人就要请罪了!”

    苏幼仪哭笑不得。

    她当是什么事呢,原来是因为这个。

    “这话是谁传出去的?哀家可从来没有让人传过,莫不是你们”

    她转头看向春花、春景等人,二人连忙摇头,“不是奴婢们,太后没有吩咐,奴婢们怎么敢说出去?虽然奴婢们早就为太后鸣不平了,可太后不许说,我们自然不敢的。”

    这倒是,她们一向忠心。

    那顾侯夫人也摆着手道:“不是后宫传出来的,是前朝。皇上在朝上说的,苏阁老也这么说,连雍亲王都这么说,这可不是确凿了么!”

第七百零八章 说书先生

    苏幼仪这下回过味儿来了。

    她是掌权太后,身边放一两个面首,那些大臣们不敢说什么,只要她不尝试颠覆元氏的江山,宗室和大臣们就会依然效忠她。

    可不敢说什么,不代表他们心里没有怨言。

    尤其是那些诰命女眷,她们自小受三从四德的教化长大的,哪里受得了太后纳面首在身边这种事?

    有辱斯文,就算是太后又怎么样?

    这些女眷心里到底是有意见。

    如今知道这事是误会了,她们心里不好意思,又恐自己从前的想法被苏幼仪知道了不敬,所以趁早来拜见讨好。

    哪怕她不见她们也没关系,留下帖子让太后知道她们现在悔过了,那就够了。

    “哀家明白了,原来就这点事。”

    苏幼仪摆摆手,丝毫不在意,“诸位夫人把哀家想得太好了,哀家也是个平常人,既然身居高位,自然图自己的痛快。也不必叫那些夫人来请罪,哀家不喜欢宋家兄弟不是洁身自好,只是瞧不上他们罢了。”

    她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若将来有瞧得上的,哀家照样收十个八个在身边。”

    众夫人:“……”

    太后果然霸气。

    明明大家上赶着拿这事吹捧她,她却一点儿也不在乎,反而大剌剌地说出自己将来还要收十个八个。

    这是何必呢?

    不过用不着她们咸吃萝卜淡操心。

    皇上对太后跟亲妈似的孝顺,几个小王爷里大半都是太后所出,连大公主都和太后好得什么似的。

    太后只要不把天捅个窟窿,她这辈子都是高高在上风头无两的太后。

    众夫人立刻缩脖子,赔笑,“太后真是豪爽,不愧是女中豪杰!”

    “正是!有太后开一代风气,将来女子也能少些束缚,太后真是女子的榜样和楷模啊!”

    苏幼仪淡定地听着她们的奉承,笑而不语。

    ……

    朝中的动向,经过颇长一段时日才能层层下传到地方。

    传到岭南这等山野偏僻地方时,已经过去近一个月了。

    首府城中,最为热闹繁华的一条十字街上,一座三层酒楼酒旗招展,客似云来。

    一层的大厅里,一个不大的圆台子周围挤着众多站着坐着的宾客,都津津有味地瞧着台上的说书先生。

    说书先生一身青色布袍,据说是刚从京城回来的,也不会说什么武二郎三碗不过岗,只会说些京城的时兴故事。

    起初有人怀疑他这副打扮不像京城那繁华地方回来的,那说书先生却洋洋得意,“不知道了吧?如今京城最流行的就是这样的青布衫子。还非得是棉布的,不得是绸缎丝制的,就是这样瞧着儒雅朴素。”

    “真的假的?京城是不是繁华过头了,所以不爱花红柳绿开始流行这样素色了?”

    那说书先生颇为得意,摆手道:“非也非也,繁华哪里有过头的?你们这些偏远地方的人哪里知道。因说是太后喜欢男子穿青衫,故而京城一时流行起来,如今你去京城,大街上十个男子至少六七个这么穿呢!”

    “原来是这样啊!”

    提到太后,岭南的百姓都十分自豪。

    太后是岭南人士,这事大家都知道,既然是太后喜欢的样式,怪不得能流行起来……

    说书先生瞧着众人的眼光,只觉得这青衫怕是又要流行到岭南来了。

    二楼到三楼是靠窗子的雅间,中间是空着的,便于楼上的客人也能看到楼下的表演。

    此刻,二楼和三楼都有人把头探出栏杆,朝楼下那说书的望去。

    楼上坐雅间的人自然身份更加贵重,知道的也比普通百姓要多,便侃侃而谈起来,“听闻,先前太后身边纳了两个面首,就爱穿这青色的衫子。后来朝中一下子革了大批重臣,方知那两个面首是奸细,太后并没有收用的,不过拿他们做棋子罢了。”

    “还有这样的故事?太后真是英明啊!”

    前一个说话的人显然是有门道的,闻言也朝天拱了拱手,“我家舅舅在京城做官,虽不是什么稿官,也是能见到皇上的,这事是朝廷里传的,自然不假。”

    后一个人便疑惑了,“既然是两个奸细,太后不喜欢的,怎么又因为他们而喜欢男子穿青色衫子?”

    “这我就不懂了……也许是太后本来就喜欢,那两个男子才投其所好吧,怎么可能是为他们呢?”

    “兄台说的是……”

    看客们议论着,听着说书先生又开启了一卷,说的正是京城西郊有只怪兽的故事。

    这等故事不如说宫闱里太后、皇上什么的故事有意思,可到底是京城的事,升斗小民也都没有散去,宁可站得脚酸也要细听听。

    光站着不买座儿也不买茶,那是要被赶出去的,因此,这些人又不得不掏银子买上几两瓜子一碗茶,边磕边听。

    ……

    说了半日,口干舌燥。

    那说书先生终于可以下台了,虽是累了些,却不知酒楼今日因他的故事又进了多少白花花的银子。

    那先生没有急着走,而是去了后院拜别酒楼的掌柜,“掌柜的,替我谢谢你们东家。我从京城落榜回来,举目无亲,想靠举人之身谋个差事都做不到。要不是贵东家收留我在这里说个书,我哪里能有这么多银子?”

    那掌柜的笑容温和,“文举人,你千万别妄自菲薄。你是个举人,在我们酒楼说书也是委屈你了。只是东家说了,君子自强不息,若是直接给你银子让你去谋缺,只怕你不好意思。倒不如让你凭着自己刚去过京城、又有文采和好口才的本事,说几日书自己挣银。”

    文举人越发心生感激。

    这酒楼的东家实在是个妙不可言的人物,施恩不图报,还能如此为他着想。

    他甚至有时候在想,自己说书得来的银钱就有这么多,怕是比去地方上谋一个县衙小吏的缺更加好,他又何必要去谋缺呢?

    只是这话说出来,倒显得他不知好歹了。

    他同那掌柜的拱手,“掌柜的,能不能让我亲自见你贵东家一面?”

第七百零九章 东家

    掌柜的抿嘴,笑了笑,“我们东家是不见生人的,这酒楼里只有我见过,连那些待久了的老伙计们也见不着。”

    “是这样啊……”

    文举人有些失望。

    受人恩惠却不能当面答谢,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

    何况他还想向这位恩公请教一番自己接下来的盘算合适不合适……

    那掌柜的仿佛看出他的心思,笑道:“我们东家说了,若文举人觉得不想去地方谋缺了,就安安心心地留下来,也不必急着离开。东家懂得,我们这里上下也不会有人敢轻视文举人。”

    文举人听了这话,又是惊讶又是欢喜。

    惊讶于这位东家真是奇人,连他在想什么都知道,又欢喜于他一句话直接解了自己的困惑。

    他便同那掌柜推心置腹了一番,“掌柜的,非是我见钱眼开,因在这里能挣银子才不肯走。而是我原本想着,我家贫寒,虽然学里会给三年后再上京赶考的路费和粮食,可我耽误不起三年啊!我家中上有父母双亲,下有妻室和五个孩儿等着我养家。”

    “所以我原本打算谋个缺去也好养家糊口,如今受了贵东家的恩惠,这养家糊口的问题已解决了。我便想着,不如一面说书一面求学,三年之后……”

    掌柜笑眯眯道:“三年之后再考一场?”

    文举人坚定地点点头。

    掌柜笑出了声,“文举人,你不必不好意思,这是件好事!读书人都以进士及第为荣,你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能考自然要再考的!有几个读书人能像咱们国舅爷似的,二十来岁就拜了阁老?”

    掌柜口中的国舅爷,正是苏志明。

    他如今不单是朝臣们口中津津乐道的青年俊才,更是天下无数学子的榜样和楷模。

    文举人闻言欢喜起来,朝掌柜的做了个揖,“既然东家和掌柜的都赞同我的想法,那便这么决定了。我即刻回去把银钱寄回乡下老家,再预备好书籍重新准备求学,明儿就回来继续说书!”

    “去罢。”

    ……

    待文举人离开之后,掌柜的上了酒楼的三楼,这上头地方宽敞,人也少。

    其中一间雅间里,穿着青布衣裳的男子独自坐着,自斟自饮,瞧着分外冷寂清幽。

    “东家。”

    男子转过脸来,面容俊美而冷漠,眼眸深邃,眉宇间蕴含着与周遭格格不入的气势。

    他是该在高高庙堂上的英才,是指点江山的权臣,而不该坐在这酒楼里借酒消愁。

    男子轻轻放下酒杯,“文举人回去了?你可告诉了他我的话?”

    “东家放心,都说了。”

    掌柜的微微躬身,收起那迎客时薄薄的笑意,恭敬道:“东家这几年一心惦记着京城的消息,和这些上京赶考的举子结了不知多少缘分。幸而东家经营有道,咱们的酒楼日进斗金,不怕供不起。”

    男子微微抿唇,但笑不语。

    掌柜的暗暗打量着东家的神情,自己这位东家是两年前白手起家开的酒楼,把他直接从另一个酒楼挖了过来做掌柜。

    偏偏此人身份来历成迷,听他说得一口好京片子,以为是京城人,不想岭南话他也会说,倒像是岭南本地的人。

    不到半年,他就把酒楼经营得有声有色,又挨着酒楼开了几家铺子,没有一家不是客似云来的。

    这不是商业天才是什么?

    因此虽他年轻,掌柜的却对他十分佩服,从来不敢在他面前拿大。

    东家不但神秘到从不见外人,只见他和其他几个铺子的掌柜,更是连名字都没透漏给他们过。

    掌柜的算是几个掌柜里和他最亲近的了,也只知道他姓季而已……

    他笑了笑,“我到底在京城住过一些日子,对于京城的风土人情十分想念。这些举子上京能帮我递个口信探听个消息,我就满意了。至于钱财……千金散尽还复来。”

    掌柜的肃然起敬。

    若是旁人,敢效仿李白说出如此狂言,他一定鄙夷。

    可自家这位东家他觉得不差李白什么,李白有文才,自家东家也不差,何况经商也是个天才,又乐善好施广结善缘。

    他笑呵呵的瞧着东家,忽然看到东家那身青色的棉布衫子,从前他和东家说了许多次,东家虽是商人,可如此身家根本不必穿得这么朴素。

    官家人穿的什么蟒袍锦服自然是不敢想,可普通的绫罗绸缎还是可以穿的,又不是穿不起。

    今日再瞧见,掌柜的猛然想起了说书的文举人的话,不禁笑道:“东家到底是从京城来的,消息比我们早得多。我们到了今日听那文举人说书,才知道太后喜欢男子一身青衫。可东家几年前来到这里,就总是这么一身青衫了。”

    东家听见这话,眉梢微挑。

    他方才在雅间也听着文举人在底下说的话,这些话自然早就入耳了,可他在意的不是什么衣衫,而是……

    “方才听见二楼几个客人说,太后身边那两个面首原是探子,不是真的,如今都治罪赶走了。”

    掌柜的忙道:“是有这么个说法!方才我也听见人这么议论了,可见是真的。咱们这位太后也实在是奇女子,她为了处置朝中的奸臣连自己的闺誉也不要了……不过也难怪,太后到底是太后,就算真的纳两个面首又如何?照样权倾朝野。”

    东家淡淡看了他一眼。

    掌柜的连忙捂住口,“是我失言了,东家莫怪。”

    权倾朝野这话说得太放肆了,他们岭南之地山高皇帝远,平日升斗小民间闲聊这些话也说得。

    不过自己这位东家是从京城来的,很忌讳这种“不敬”的话。

    东家很快挪开了目光,“罢。太后是岭南人,岭南人提起她都是既钦佩又自豪的,就算你的话叫官府听了去,也不会定你的罪。不过咱们是开门做生意的,说话到底要严谨些,别把官差惹来才好,你明白吗?”

    “明白明白。”

    掌柜的是再周全不过的了,只不过他在东家面前,难免一时口无遮拦。

第七百一十章 虎门镖局

    待掌柜的下去之后,雅间里只剩下东家一人。

    他抬起手,瞧了瞧自己青色的衣裳袖子,不由抿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她心里还是有我的。

    若非如此,为何偏爱男子着青衫?

    季玉深恍惚想起他还在朝中之时的景象。

    那时节朝中和他相厚的人,大约还记得他总是喜欢穿一身青衫,只是那些李党之人后来死的死、贬的贬,故而现在朝中已经没有多少人知道了。

    否则他们当不会猜不出苏幼仪为何偏爱男子着青衫。

    季玉深起身,走到窗边打开了窗子,一股清新的花果香气透了进来,带着些热意。

    夏日里,岭南的热和京城的热不是同一番风味。

    小时候,他在岭南乡间。

    乡间有溪水有田野,他和苏幼仪在田间玩耍,或是采野果斗蛐蛐,或是念书看星星,从来不觉得热。

    京城的热是沉闷的,是让人喘不过气的。

    而他重活一世,再回到岭南故土,这城中少树荫,倒像京城的热而不是小时候的热,不过他心里是轻松的。

    不必时刻面对仇恨和生死。

    他觉得自己算是重活一世。

    当初皇上派人来杀他,他明明做好了死的准备,也真的死了。

    可不知道怎么的,最后他居然又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乱石堆中,靠着身上藏的一件苏幼仪的玉镯换了银子,这才有路费改头换面回到岭南谋生。

    那件玉镯,是当初他中了探花,将朝中官员送他的贺礼全部变卖了换的一百两银子买的,是当时他身上最昂贵的物件。

    可惜最后他也没机会给苏幼仪。

    后来那玉镯却成了救他性命的钱,也是他谋生的资本……他心里只当苏幼仪救了他一命。

    不过直到这些日子京城的消息传来,他才真正松快了。

    掌柜的没说错,苏幼仪已是权倾朝野的太后,可她并没有移情于旁人。

    这三年的等待也该结束了,他是时候

    该回京城了。

    ……

    一到夏日,岭南有样贡品是宫里必要的荔枝。

    太后爱吃荔枝。

    “也不知道太后为什么爱吃荔枝呢,咱们岭南荔枝多得不要钱,哪个人不是从小吃到腻的?便是快马五日就能送到京城,也没这样新鲜,太后一个岭南人能受得了吗?”

    “,议论什么呢!”

    几个商户人家的女眷说着话,忽然叫那老板打断了,“不懂就别瞎说。要不是太后爱吃荔枝,咱们这种在岭南做小生意的贩子,哪有成为皇商的机会?”

    老板朝天拱拱手,一脸敬重,“甭管太后爱吃不爱吃,她只说一句爱吃,咱们岭南的荔枝立刻就水涨船高卖得出好价钱了。如今周边多少城来订荔枝的,那些高门大户的贵人都爱吃。你看这两年,咱们富了,那些种荔枝的果农也富了,这可不是皇天庇佑,太后庇佑么?”

    做商人的都精明,女眷也不例外,叫他这么一说立刻会意了,“你是说,太后这是故意要造福咱们家乡百姓啊?说得也对,要不是传出去太后爱吃咱们这荔枝,人家哪里稀罕买?”

    就像这几日,城里布庄和成衣庄的青色棉布都快卖断货了,不少人家都买了回去给年轻男子做衣裳。

    尤其是那些读书的男子。

    因为太后喜欢这样式,一来也赶赶京城的潮流,到时候进京赶考不至于叫人看出是乡下土包子。

    二来也沾沾太后的福气,保佑读书人都像苏阁老似的,年纪轻轻就封将拜相!

    男子得意道:“那是!再说了,咱们的荔枝现在改了运输的方式,直接连着树杈一起运去,树杈底下还裹着土。这样运到京城再从枝上摘下,也和咱们现摘的差不多呢!”

    “那这样不是增加了本钱么?”

    女眷不解,“从前一辆马车能运一亩地的荔枝,如今连着树杈一起运,连从前的十分之一都运不到!哎呦,这样我们亏大了!”

    话还没说完,被她夫君一顿骂,“你说你,如今咱们都成皇商了,你还这样见识短浅!一辆马车运的少,咱们就多雇些马车,正好壮声势不怕贼匪劫道的!咱们如今又不缺银子,你想,若是这个法子好,到了京城太后一高兴有赏,难道不比银子值钱?”

    女眷顿时眼前一亮。

    “这样说来……说得没错,还是当家的有见识啊!太后吃着高兴比什么都强,咱们就多花些银子罢了。”

    她咬了咬牙,“万一太后一开恩,能赏个什么首饰布料的,叫我穿戴出去见人,那我一个商户女不也比京城的贵夫人风光了?”

    到底是个没见识的女人。

    她当家的摇摇头,笑了起来,也不纠正她。

    好处哪里只有这些?

    真正的好处她还没想到呢!

    ……

    从岭南运到京城的荔枝上了路,一路快马加鞭,尘土飞扬。

    连那些埋伏在路边树林的山贼见了都不敢拦,一来车上不过是荔枝,岭南漫山遍野都是,用不着劫。

    二来谁不知道那是进贡给太后的?

    要是耽误了时间叫太后吃不上新鲜的荔枝,他们枉为岭南人!

    咦?

    山贼们正无趣,忽见荔枝的马队离开之后,后头很快又跟上了一队。

    这一队好像不是运荔枝的,看起来像普通的行商商户,马车看着还挺大,应该是有钱的主儿。

    山贼们正跃跃欲试,忽见那骑着高头大马在马队最前头的汉子慢悠悠道:“今日这趟镖,是我虎门镖局保的。小小毛贼也敢和我赵大虎呲牙?”

    山林里的山贼立刻捂住口鼻,连呼吸都不敢露。

    他们还没露面,怎么对方已经知道他们在这里了?

    等等,刚才那个人说什么?

    虎门镖局赵大虎……

    那可是江湖上出了名的杀神啊,听说金盆洗手以后就开了镖局专门为人保驾护航,随着虎门镖局名气越来越大,他便只让自己的兄弟和徒弟出马了。

    只要有他赵大虎这块招牌,道上没人敢动虎门镖局的人。

    这马车里是什么天大的贵人,能劳动赵大虎亲自出马护送?

第七百一十一章 救命恩人

    山贼四散,树林里恢复了寂静。

    赵大虎横刀立马,声音爽朗地回头朝马车里道:“季兄弟,我说什么来着?若没有我保驾护航,你这一路不知要遇多少贼人!”

    马车里寂静了好一会儿,半晌才响起懒洋洋的声音,“我花银子雇了你们虎门镖局走这趟镖,你便不来,有虎门镖局这些兄弟们,我也吃不着亏。”

    咋还半点不领情呢?

    赵大虎急了,驱马回头到马车边上和他理论,“我说你也太不给我面子了,要不是你季兄弟出门,我怎么会眼巴巴地跟着来?有兄弟们当然好,再加上我不是更妥帖么?我这是热脸贴了你冷屁股!”

    季玉深在马车里,赶车的车夫在外头。

    他是看不见赵大虎一脸横肉生起气来有多可怕,车夫却吓得不轻。

    马车里,季玉深的声音还是懒洋洋的,“如今天气热,请你把热脸拿远些,别碍着我乘凉。”

    赵大虎:“……”

    好,他记住了!

    他哼了一声,调转马头重新在前开路,心里把这个季玉深骂了一百遍。

    当年他金盆洗手退出江湖,被江湖上不少仇人追杀,若不是季玉深把他收留在自己的酒楼里,又凭三寸不烂之舌引来了那些仇敌,他赵大虎的命早就没了。

    赵大虎一心想要和他结拜金兰,偏他季玉深高冷,不但不肯结拜,还给了他一包银子就把他打发走了。

    他越是这样,赵大虎越是铆着劲想报恩,后来虎门镖局顺顺当当地立住了,他便寻思着怎么能帮季玉深。

    这不,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机会,季玉深要出门,这是他报恩的好机会!

    没想到季玉深半点不领情,还给他银子算是雇虎门镖局托这趟镖,他不收银子,季玉深就说要去请别家镖局雇镖。

    赵大虎没办法,只好让自己的兄弟接了镖,自己也厚着脸皮跟了上来……

    瞧赵大虎气呼呼的,虎门镖局的兄弟们都暗暗纳罕。

    这马车里坐的也不知是哪路神仙,从他们接这趟镖开始就没见过正主,更奇怪的是,已经很久不亲自接镖的赵大虎居然也亲自出马了。

    而且,马车里的人还对自家老大这样不客气,最关键的是……

    老大没骂人?!

    这太奇怪了。

    天底下能让自家老大这么服服帖帖的拿热脸去贴冷屁股的人,已经不多,他娘是一个,他闺女是一个,第三个就是马车里这位神仙了。

    几个兄弟十分好奇,趁着在路边休息的时候向赵大虎打探,“老大,这位到底是何方神圣,这样神秘?连休息都不下马车的,难道是丑得不能见人?”

    “去你的!”

    赵大虎虎躯一震,“你们打听那么多干嘛?咱们是走镖的,又不是大老娘们替人说姻缘的,管他是美是丑?”

    弟兄们没见过季玉深,赵大虎是亲眼见过的。

    要是季玉深这等容貌算是丑,这天下就没有好看的男子了。

    几个弟兄嘀嘀咕咕,“咱们是走镖的,老大用得着对他那么客气么?我可和那些仆从打听过了,这位不过就是一个酒楼的东家,有些钱而已,值得我们如此敬着?”

    他们敬着就罢了,自家老大那是什么风云人物,居然热脸贴人冷屁股还要被嫌弃?

    是可忍,孰不可忍?

    赵大虎一听他们的口气不客气,立刻在人脑袋上拍了一下,把人拍得眼冒金星。

    这还是他只用了一成力的情况,手下留情了。

    “胡说什么?”

    赵大虎板起脸,“我告诉你们,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没有他就没有我赵大虎今日!你们若是敢动歪主意,仔细我揭了你们的皮!”

    “救命恩人”四个字一出口,众人立刻怂了。

    江湖上混的都知道恩怨分明,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若是救命这样的大恩,那不过是态度冷淡些算什么?

    以命相酬都是应该的。

    弟兄们瞬间老实了,“老大,我去前头探探路。要有不知好歹的山贼提前招呼了,省得浪费咱们时间。”

    “去吧。”

    赵大虎拧开水囊,咕嘟咕嘟灌了半囊,立刻有人接过去把水打满。

    他看了一眼马车的方向,拿着自己的水囊便要过去,想了想,又捡了一个干净的竹筒杯子一并拿了过去。

    季玉深不喜欢张扬,曾命赵大虎不许和旁人说他的事,故而赵大虎直到今日也没对任何人提起。

    要不是看手底下的兄弟不服,他连“救命之恩”四个字都不会说。

    “季兄弟,你在马车里热不热?喝点山泉水,别中暑了!”

    说着把马车帘子揭开,见季玉深正安坐在车里喝茶,迎面一阵凉风袭来,竟比马车外头还凉快。

    “嘿!”

    赵大虎一时兴起,跃上马车,这才发现马车里有风。

    仔细一看,不知道季玉深在马车上装了什么机关,一柄铜扇在季玉深脑袋后面不断地转着,就像有个看不见的游魂正在打扇一样。

    这叫赵大虎看得兴奋不已。

    看见他手里拿的水囊和竹杯,季玉深笑了笑,斟了一杯茶递给他,“尝尝我的茶。”

    “热得很,喝什么茶?哪有山泉水冰凉?”

    赵大虎嘴上不屑一顾,到底是接了茶杯,仰起头一口喝尽,忽然睁大了眼睛,想停已经停不住了。

    茶水全进了喉,大热天气,他愣是打了一个冷颤。

    “卧槽,你的茶怎么这么冰?”

    季玉深没和他解释,知道他牛饮之下没尝出滋味,又给他倒了一杯,“只喝出冷热,没喝出味道,真是暴殄天物。这杯给你,细嚼慢咽。”

    赵大虎心里腹诽。

    就你姓季的读过书,以为我不懂嘛,茶怎么能嚼?

    分明是笑话人。

    这回他果然慢慢地喝了下去,从前只觉得热茶烫口,没想到这冰茶也这样好喝,香气幽幽的,真要细细品才能感觉到。

    读书人的东西,好像是比他们这些大老粗的强些哈!

    赵大虎瞧了一眼自己手上的水囊,一下子清甜的山泉水都被比成了蠢物,他随手搁到了一旁。

第七百一十二章 岭南来的

    “对了,季兄弟,这回你要去京城做什么?做生意?”

    赵大虎观察过了,季玉深这次出门带的只有随行物品,还有一些家仆随侍,货物带的并不多。

    不像是去卖货的。

    季玉深道:“不是,去探望故人。”

    “季兄弟,你在京城还有亲朋好友啊?”

    赵大虎哈哈大笑,“我就说你看起来不像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原来连京城你都混过。这可不地道了,你都没告诉过我,说罢,是去投哪家官人?”

    当今太后是岭南人,当朝阁老也有一位岭南人。

    这几年岭南士子读书的风气越来越好,进京赶考为官的人也越来越多,若说季玉深有那个亲朋好友在京中为官,也不稀奇。

    季玉深笑了笑。

    “倒确实是位……大官。”

    季玉深说话素来不张扬的,能被他称为大官的,至少也得是朝中三品以上吧?

    赵大虎有些惊讶,看季玉深越发捉摸不透,“是个什么官?”

    说完才想起,季玉深一向不喜对外人张扬自己的事,总是处处保密,这事他未必肯说。

    便岔开了话题,“,反正是个大官。到时候我跟着季兄弟也去京城见见世面,说不定还能瞧瞧朝廷的官老爷长什么样,也算开了眼了!”

    季玉深知他是体贴自己心情才不再说下去的,心中微微感激,“嗯,到时候若有机会,我一定为你引见。”

    ……

    一路车马劳顿,赵大虎和镖局的兄弟们都是习武之人,倒还扛得住。

    却是季玉深的家下仆人有些掌不住了,赵大虎担心季玉深,没想到瞧着最文弱的他反而泰然自若。

    一来他的马车经过精心改造,里头该有的东西一应俱全,既不热也不闷,马车底下垫着软垫,就算路面再崎岖也不会颠簸。

    更重要的是,他心志坚定,淡然不惊。

    赵大虎冷眼看着,季玉深此番入京不像是去投亲靠友的,他家财万贯根本用不着去求人,也不像是去看望朋友的。

    若是普通朋友,便没有这股子千山万水不跋涉而去不肯干休的态度。

    这一定是个对季玉深很重要的朋友。

    赵大虎心里暗暗想着,季玉深是个谜一样的人,虽是个书生儒商,却深不可测,不知曾经经历过怎样的风浪。

    此番去京城,怕是没有想象的那么平常……

    到了京城,繁华气象一下子让这些乡野人开了眼界。

    站在京城的大街上,赵大虎不禁感慨自己走南闯北多少年,就是没来过京城,过去的日子简直白活了。

    京城这样的气象,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又是惊叹又是欢喜。

    从前他是个江湖杀神,京城这等天子脚下的重地他不便来,如今他也是堂堂正正走镖的生意人了,不必再忌讳什么。

    只是他和弟兄们站在大街上,还是觉得格格不入。

    京城繁华,连升斗小民都颇有钱财,街头人来人往,个个都是绫罗绸缎,腰环佩玉,其中许多年轻男子穿着青色的棉布长衫

    看起来格外温文儒雅。

    赵大虎低头一看,自己一身武人的短打,弟兄们差不多也是如此,和人群格格不入。

    一看就是乡下来的土老帽。

    果然,有人瞧见他们一行指指点点的,还掩嘴偷笑。

    赵大虎脸红到了耳朵根,便见有人上来搭话,“你们是哪里来的?商户还是江湖帮派?”

    边上的弟兄不服气地应声,“我们是岭南来走镖的,虎门镖局知道不?”

    搭话的人一听这句,神情立刻不同了,带着些恭肃。

    赵大虎的脸色好看了些。

    看来他虎门镖局的名头还是颇为响亮的,连京城的人都知道。

    不想那搭话的路人拱了拱手,“原来是岭南来的客人们啊,你们是来做什么的?是做生意还是找亲戚?看你们也是人生地不熟的,我替你们引路吧!”

    赵大虎:“……”

    原来人家根本没听过虎门镖局,对他们另眼相看,也不过是因为“岭南”两个字罢了。

    也难怪,太后是岭南人,如今朝中也有不少官员是岭南的举子出身。

    谁知道这群看起来土气的乡下人,会有什么大官亲戚呢?

    人家也是一番好意,赵大虎不好发作,只哼了一声便抬脚走了,那搭话的人一脸莫名。

    还是季玉深的仆人上去分了他一包糕点,“这位相公,多谢你的好意,我们自己认得路。这是我们从岭南带来的特产,一点小心意。”

    这样路人才重新露了笑脸,乐呵呵地接过那一小包糕点,“好说好说,在京城啊,你们只要说自己是岭南来的,必定没人为难你们!”

    约莫五年前,太后娘家的亲叔父带着她的亲堂弟进京赶考,顺便投亲,起初也被人当乡巴佬看来着。

    后来那乡巴佬父子俩,一个成了住在高门大院的老封君,一个成了当朝最年轻的阁老。

    从此以后,还有谁敢不对岭南来的人另眼相看?

    ……

    季玉深的人带着众人往前走。

    赵大虎道:“咱们这是去住哪个客栈?小哥儿,你认得路?”

    仆从笑道:“赵大爷放心,我们东家早就订好了一座清静的院子,也命人提前赴京打扫安置好了。咱们这会儿过去,就有热菜热饭。”

    赵大虎听得惊讶,那些镖局的弟兄们更是欢喜。

    一路舟车劳顿,要是立刻就能歇下吃顿热饭热菜,那就太舒服了!

    看来这位季东家比他们想象的还要财大气粗,连京城里也有门路,居然早早就安排好了院子,连仆从都有。

    众人赶着车马,走过京城最热闹繁华的一条大街,时候拐进一道巷子里头,没走多久便见一家院子开着门,见着他们,有人上前来接。

    是一对夫妻模样的仆人,到马车旁边问了安,“东家,都收拾好了,请您下车。”

    马车里传出微微一声“嗯”。

    紧接着,车门被打开,一身青衫的年轻男子从车中走出,如明月清风,又如青松翠竹。

    一路上都没见到季玉深真容的镖局弟兄们,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第七百一十三章 算是认识

    他们忽然可以理解,为什么季东家这一路不以真面目示人了。

    一个大男人长得这么好看,要是把真容露出来,恐怕他们挡得住劫财的山贼,挡不住劫色的女土匪……

    还是挡着吧。

    他挡着些,才不至于衬托得大家太挫。

    季玉深下了马车,朝那夫妇二人微微颔首,“有劳。”

    随即回头看向赵大虎等,“这是周叔和周婶,原是我酒楼里的帮工,我让他们先来京城看屋子。让周叔周婶先引众兄弟回房休息吧。”

    周婶笑着上前招呼,“诸位兄弟一路辛苦了,热水都烧好了,快去洗个热水澡出来吃饭吧!”

    众兄弟都跟着他们夫妇进去,季玉深站在院子外头,倒是驻足许久。

    赵大虎走进院子,正感慨季玉深好大手笔,这院子一共两进,粗粗一算有二十来间屋子,哪里住的完?

    回头一看季玉深在门外发愣,忙出去看他,“你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进去洗澡?”

    季玉深指了指对门的一户人家。

    大白天的,对门的人家院门锁闭,却并非无人在家。

    因为院中传来孩子和女子的嬉笑声,似乎是丫鬟正在照看主人家的少爷,还有一只幼犬轻声吠叫的声音。

    “你认识?”

    季玉深顿了顿,“算是认识。”

    “既然认识,为何不上去敲门?”

    季玉深摇头轻笑,“你等着,再过几日我确定了,再去敲门不迟。”

    赵大虎被他打哑谜打得烦躁,挠了挠头。

    什么乱七八糟的,认识就是认识,不认识就是不认识,怎么还要确定呢?

    要确定,敲敲门不就知道了?

    赵大虎一摆手,“我懒得搭理你,洗澡去了!”

    ……

    一行人在京城住了两日,季玉深却不再提去看朋友的事。

    赵大虎一行人见京城气象繁华,连着几日都在往外跑,或是去勾栏酒肆,或是去买新鲜物件预备带回家送亲戚朋友。

    季玉深则一直在屋里待着,偶尔会捧一本书坐在院子里的树荫下,慢慢地看。

    赵大虎怕他无聊,只道:“你好不容到京城了,还是整日闷着,那和在岭南有什么区别?不如随我们出去玩耍才是。”

    “我对秦楼楚馆不感兴趣。”

    季玉深淡淡道:“倒是你,你先夫人病逝多年,你为了家中独女一直不肯续娶,要去那些秦楼楚馆慰藉慰藉也是应该的。你去罢,我就不去了。”

    赵大虎一屁股在他旁边坐下,“我夫人是病逝多年了,可你这么大年纪也没娶妻,咱们俩有什么区别?你该不会是……”

    赵大虎是个粗人,藏不住心思,心里怎么想的,眼睛就跟着看过去了。

    这会儿他的眼睛盯着季玉深的裤裆。

    饶是季玉深再淡然,也不禁把书重重一合,赵大虎这才勉强把眼睛移开。

    季玉深正想说自己某些方面没有问题,忽听见院门外传来响动,他立刻起身走了过去,隔着门缝朝外看。

    赵大虎也跟着贴上去看,他块头太大,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大点的缝巴上去,只看到一个红衣的男人背影进了对面的院子。

    “这是什么人啊?”

    赵大虎下意识压低了声音。

    根据他这几日在京城的见闻来看,能穿这种红色衣袍的男子,在朝廷中必定是位置不低的官员。

    对面那户人家的院子不小,可要说是朝廷命官的家,未免太寒酸了些。

    赵大虎看向季玉深。

    季玉深没有说话,而是打开了院门出去,赵大虎跟着他出去,季玉深朝他指了指屋顶的方向。

    “你是说,让我跳上去?”

    季玉深摇头。

    赵大虎想了想,忽然一脸恶趣味,“你是说,让我把你一起弄上去?”

    ……

    一阵风声。

    赵大虎和季玉深趴上了墙头,便见那红衣的男子抱起院中正在玩耍的小男孩,坐在石椅上说话。

    周围站着几个仆妇丫鬟,个个面上带笑。

    季玉深的目光在那几人面上转过,忽然微微眯起眼睛。

    赵大虎听那红衣男子和小孩说了几句话,有些不舒服,“这个男人怎么说话跟女人似的,细声细气?难道朝廷官员都要斯文到这个份上?”

    “他不是朝廷官员,是宫里的内监。”

    季玉深淡淡开口,把赵大虎惊得眼珠子快掉出来了。

    这家人居然还和宫里有关系?

    怪不得这个男人说话细声细气,还油头粉面的,原来是个少了命根的男人。

    赵大虎更加不解,“这户人家到底什么来头,你又是如何认识他们的?”

    季玉深不搭理他。

    赵大虎急了,“你不理我,我可就叫嚷起来了!”

    季玉深白了他一眼,“嘘,先听听他们说什么。”

    那个红衣的内监正是多福,他抱着的孩子是李千越,因为这些年苏幼仪命人照顾李千越,总是派多福来送银钱,故而多福和孩子也十分熟悉起来。

    和李千越说了几句话,多福便给了他几件宫里带出来的新鲜玩具叫他玩去,又和丫鬟仆妇们问起话来。

    “小公子近来吃得好吗?睡得好吗?”

    “都好,都好。托太后的福,托您老人家的福,没什么不好的。”

    多福点点头,“这次我来,是有件事告诉你们。太后说小公子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该开蒙了。到时候要请一位信得过的先生来教导,你们觉得如何?”

    “请先生?”

    这些人都是从前在李家伺候的旧仆,其中一个是李梓月的贴身丫鬟安儿。她们从李千越一出生就伺候着他,自然希望他能有个好前程。

    太后肯给他们一个安稳的住所,有吃有喝,他们已经感恩戴德了,万万没想到还能让李千越读书。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安儿忙福身道:“多谢公公。若是能请来好先生,我们自然欢喜。奴婢一会儿就打扫干净屋子出来,让先生有个地方休息,也有地方做学堂。”

    多福闻言笑道:“好,你安排就是。先生到底是男子,你们这里都是女子不像样,我已命人看好了,买进两房仆人来照管着,有男人方便些。”

第七百一十四章 我好欢喜

    多福把这院子上上下下都关照了一遍,临走又留了不少银两。

    赵大虎算是看出来了,怪不得这个太监能穿红衣服。

    他做事极其老道,把这院子上下都关照一遍统共也没用两盏茶时间,这院子看起来好像没有主人,就那一个小孩子是主。

    孩子小,不成气候,可这院子井井有条,奴仆们一点没有奴大欺主,可见是这个太监统御有方。

    一直到他离开了,赵大虎才把季玉深带下来。

    他好奇道:“现在听完了,你可以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了吧?这家人到底怎么回事,我怎么还听见提起太后了?”

    季玉深微微一笑,抬手示意,请他往自家院中去。

    赵大虎跟着他进去,随手把院门插上。

    季玉深看起来心情很好。

    他很少把笑这种神情在脸上持续那么久,平日要么不笑,便笑了也是昙花一现,这会儿却一直在笑。

    到现在还在笑。

    赵大虎竟有些毛骨悚然。

    “卧槽,你到底笑什么啊?”

    季玉深实在是欢喜极了。

    他顾不得维护自己素来高冷淡然的形象,顾不得一脸懵逼的赵大虎此刻心里有多少疑惑。

    他想笑,他控制不住地想笑。

    他站起来,走到院中的梧桐树下走了好几圈,脚步轻快地快要飘起来了。

    赵大虎觉得他可能是疯了。

    他正想回头叫周婶请个大夫来看看,忽然被季玉深握住了肩膀,“大虎,我好欢喜,三年了,我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欢喜!”

    “哎呦妈唉!”

    赵大虎朝内院大喊,“周婶,周婶!快去给你东家请个大夫来,他疯魔了!”

    ……

    多福回宫,向苏幼仪禀告李千越的情况,还说已经在寻觅师傅了。

    苏幼仪听说孩子安然活泼,颇为欣慰,又叮嘱多福道:“一开始也不必请什么名家大师,不过是开蒙的老师,懂得句读就是,等他长大些再换高明的老师。这样他学的也好,那些名家大师也不必委屈,去教小小孩儿开蒙写字。”

    多福听她这话甚有道理,“是啊,奴才派人去寻师傅的时候,懂行的人也是这么和奴才说的。还是太后高明,连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都懂。”

    苏幼仪笑了笑,“什么高明,不过是因为我父亲生前也是教孩子读书的先生,我从小耳濡目染知道的多罢了。”

    春花在旁听着他们的对话,忍不住朝苏幼仪道:“都说医者仁心,奴婢瞧这为人师表者,更是一片仁心。太后皆因从小见老太爷如此,如今也太心善些,对一个罪臣的孩子都这样周到。”

    要说苏幼仪这几年做太后变了,那也确实是变了。

    对危害朝廷的人,她比从前狠心多了,可对那些亲近之人甚至是不相干的人,她还是一片良善之心。

    苏幼仪瞥她一眼,笑吟吟的,“我竟不知你这是在嗔怪我滥好人,还是在拍我的马屁。”

    说得众人都笑起来。

    见苏幼仪心情好,多福又拿自己出宫看到的见闻和苏幼仪说来逗笑,“……给李家小公子住的那个宅院,一向是清幽的,这回竟新搬来了一户邻居。原本奴才叮嘱她们那些丫鬟仆妇不要出门招摇,免得对小公子不利。如今时日长了,加上家里也有男仆可以出面了,他们便和邻居打了招呼。”

    “这一打招呼,听说邻居那一户是岭南来的客商,这不是更加亲切了么?这两日听说邻居家的仆妇还给她们送岭南的特产,倒是比从前更加热闹了些。”

    听见是岭南人,苏幼仪自然打心眼里亲近。

    她还有一层私心,李千越的父亲季玉深到底也是岭南人,让这孩子接触接触岭南的人情方言,尝尝岭南的特产,某种意义上也算是落叶归根了。

    “李千越小小一个孩子,季玉深的事过了那么多年了,京城的人只怕早就忘记了。孩子也不能一直像坐牢一样关在院子里,让他见见人也好。”

    “是啊,奴才也是这么说。”

    多福笑道:“还有有趣的事呢,听说邻家商户的东家是个俊美年轻的男子,李小公子年纪小不懂事,见了他直呼爹爹,太后说好笑不好笑?”

    啪嗒。

    愿该轻轻搁在桌上的茶盏,茶盖因为手上不稳,忽然松动了一下,发出刺耳的声响。

    苏幼仪愣了愣。

    多福连忙噤声,一时间方才的欢声笑语都停了,众人都不敢轻易开口。

    多福心中暗暗懊悔。

    一定是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让太后生气了,也是,李千越的爹爹是季玉深,他很不该随便提起这个……

    好在苏幼仪只是愣了愣,很快便回过神来了。

    季玉深死的那年,李千越还那么小,何况季玉深从来不喜欢他,和他接触的也很少,他哪里还能认得季玉深的模样呢?

    怕是个样子有些许相似的人,叫孩子认错了吧……

    苏幼仪扶了扶茶盖,笑道:“小孩子家怪可怜的,从小没了爹妈,只有丫鬟婆子照顾他,难怪他管别人叫爹。多福,你不是说孩子很喜欢你吗?”

    “是啊。”

    小小的孩子也是识眼色的,多福每次去丫鬟仆妇们都十分敬重他,感激他送银子送物品来,合家上下都感激他,李千越自然也明白些。

    故而他和多福是最要好的,每次看到多福来都欢欢喜喜的,“奴才每次都是去送银钱的,大家自然都高兴。孩子虽不懂事,见大家高兴他也知道奴才是好人,自然和奴才亲近些。”

    苏幼仪便道:“那你往后去不必急着回来,多陪陪孩子吧,他也怪可怜的。”

    说罢起了身,扶着春花的手道:“陪我沿着湖走走吧。正好午后的阳光不那么热烈,此时湖边最为舒爽了。”

    春花见状也转移了话题,“是啊。奴婢听说六王爷和七王爷就在湖对面书斋那处玩耍呢,太后要是喜欢,咱们走过去瞧瞧。”

    “好啊。”

    苏幼仪转过脸,看向湖面上接天莲叶,并莲叶间亭亭的粉色荷花,似乎忘了刚才的话题。

第七百一十五章 老爷

    “郑嫂子,王嫂子,你们两家人来了真好。”

    午后,蝉鸣声远远地响着,李千越正在屋里睡午觉,丫鬟安儿便和几个仆妇在廊下轻声说话,时不时透过开着的窗子注意屋里的动静。

    李千越睡得很安稳,她的注意力也渐渐转开了。

    和她一起说话的是刚来的两家仆人中的女眷,女眷在内宅伺候,她两个的男人便负责看守门户和搬抬物品等重活儿。

    院子没有多大,有这么多人就够了,还比从前热闹了许多。

    那两个仆妇都是新来的,原先是做粗活的,自然不如安儿这样从小陪着李千越的大丫鬟金贵。

    听说安儿是从前伺候小公子的母亲的,那算是长辈身边的遗仆,这样忠心不二地守着小主子,越发值得人高看一眼。

    郑嫂子笑道:“我们都是粗笨的人,好什么?不过是多福公公吩咐了,说我们的男人还算老实健壮,在这里帮着看守门户,我们就听姑娘吩咐做些粗活就是。”

    另一个王嫂子也道:“是啊,我们比不得姑娘,不过是买来的奴才。”

    “二位嫂子别这么说,要说起来,咱们这些人谁不是奴才?”

    安儿到底是从前在李府这样的府第伺候小姐的,和这些外头买来的仆妇想必,她显得格外落落大方会说话。

    “我不过是伺候小公子久了,所以在这家里多说几句,多管点事罢了。二位嫂子来了这些日子,自然也看得出来,咱们这家和别家不同,只有小公子这么一位主子。”

    郑嫂子和王嫂子对视一眼。

    她们当然知道。

    “知道知道,多福公公买我们来的时候就说清楚了。,这是官家的事,我们这些做奴仆的不管。多福公公说一切听姑娘的,我们就听姑娘的。”

    正说着话,忽听见大门轻轻敲了两下,有熟悉的妇人声音在外头轻喊,“有人在吗?我是对门的周婶。”

    “是周婶啊。”

    安儿笑道:“对门这户新邻居实在可敬可爱,这位周婶也是个响快人。前两日她说她男人会做一种狗笼子,能把咱们家这只淘气的小白关住,不会再让它钻出笼子了。想必今日是来送笼子的,我去瞧瞧。”

    “哎,姑娘去罢,我们在这里盯着小公子,不会有事。”

    安儿笑着去开门,门外的周婶看见她喜笑颜开,安儿忙侧身让她,“周婶,快请进来。”

    周婶忙道:“不用不用,我是来请安儿姑娘去我们那的。姑娘还记得狗笼的事?我男人已经做好了,只是物件太大不好搬运,索性请姑娘过去瞧一眼,若觉得有哪处不好就直接在我们院子里改好了再送来,免得搬来搬去。”

    安儿为对方的热心肠感动,“周婶,周叔辛苦为我们做这个,我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哪里还有挑三拣四叫他改的道理?”

    “哎,话不是这样说!”

    周婶痛快道:“既然做了就要做好,我男人别的不行,木工手艺活还是可以的。走吧,你过去瞧瞧就知道了!”

    盛情难却,安儿回头看了一眼廊下,廊下郑嫂子和王嫂子都听见她们的话了,便朝安儿挥挥手,示意她去。

    安儿这才放心,跟着周婶去了对门。

    对门虽然搬来有一段日子了,可安儿自从带着李千越被多福安排住在这里以后,几年几乎都没和外人来往过,便也没来对门走过。

    今日还是头一次来。

    她走到门口才有些不好意思,“周婶,你家东家在家么?我这么贸贸然地来,会不会不好?”

    “有什么不好?”

    周婶笑道:“我们东家是个和气人,你别担心。何况你家小公子那么喜欢我们东家,见他一面就喊他爹爹没完呢!咱们又是邻里邻居的,又有这样的缘分,你还客气就生分了!”

    大家大府有头脸的丫鬟,难免礼数太周到些,到了寻常人家间交往就不合适了。

    安儿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道:“周婶说得对,咱们两家有缘分,那我曰后也不拘束了。”

    “这就对了!”

    ……

    安儿随着周婶进了后院,便见院子里有一座高大的木笼,木料崭新,还散发着香气。

    周叔正站在一旁,和一个青色衣袍的年轻男子讨论着什么,只能瞧见那男子的背影。

    安儿也没在意,如今京城流行这样的青色衣袍,最好还是棉布的,听说太后最喜欢。

    她朝周婶笑道:“怎么做了这样大一个笼子?我们家的小白很小呢,原是给小公子做玩伴的,所以不敢买大只的。”

    周婶道:“你不知道,你家那小白现在还小,可骨骼好,将来能长得很高大呢。我男人会看骨相,他说得肯定没错。索性做得大一些,省得小白大了还要再换笼子,岂不麻烦?”

    安儿越发欢喜,“我要去给周叔行个礼,谢谢他如此费心!”

    两人边说边走上前,周叔瞧见她两个过来,正好招呼安儿,“安儿姑娘,你来瞧瞧,这笼子还满意吗?”

    安儿满面带笑地朝他福下身去,“满意得不得了,请周叔受我一礼,多谢您费心了。”

    她起身的时候,正见那背对她的青衣男子转过身来。

    看清男子面容的那一瞬间,她僵在了原地。

    ……

    “姑爷,不……老爷!”

    静室之中,只剩了季玉深和安儿。

    一个端坐在太师椅上,一个跪倒在地,垂泪连连。

    怪不得小公子会随意唤一个陌生人为爹爹,起初安儿只当这是个笑话,小孩子不懂事的语言,没想到这个人真的是季玉深!

    安儿一拜到地,“老爷竟然没死,竟然又回来了,从此小公子又有爹了,奴婢,奴婢欢喜得不得了!”

    “起来吧。”

    季玉深的口气,一如从前淡漠,“我是个已经死了的人,如今不过是岭南一普通商人,不是你的老爷。如今谁维持你们的生计,你们就是谁的奴仆,总归不是我的。”

    安儿张了张嘴,想着季玉深当初的死或许有隐情,他如今才想隐藏身份,便没有继续坚持下去。

第七百一十六章 她记挂我

    安儿听他话中的口气,便知道他对自家的情况已有了解了,索性直言不讳。

    “这些年一直是太后派多福公公接济我们,自从老爷死……自从家里散了之后,我们这些奴仆原本是应该被入官中重新发卖的。幸而太后把我们这些贴身照顾小公子的人都赎了出来,又给了我们这处院子安顿,银钱供应从没断过。”

    季玉深听着她娓娓道来,并不惊讶。

    这些和他之前的猜测差不多,从亲眼看到多福来,看到他和李千越相处的情状,季玉深心里便有数了。

    他很欢喜。

    ……

    深谈一番之后,安儿带着那个狗笼回了自己的院子,并没有对旁人多话什么。

    郑嫂子和王嫂子等人都没发现什么异常,不过是围上来看了一番那个狗笼,还夸赞了一番周叔的手艺。

    谁也没发现安儿眼底淡淡的红痕。

    季玉深独自端坐静室,抿了一口茶,忽然开口,“还没听够么?出来吧。”

    寂静无人的室中,没有人回应他。

    季玉深也不着急,略等了等,破空之声响起,屋顶上翻下来一个人。

    一张微红的大脸从窗外探过来,打着哈哈,“我说你个文人,如何耳力这么好,知道我在屋顶上吹风?”

    季玉深的耳力并不好。

    他只是料定,以赵大虎的好奇心,见他和别家的丫鬟单独居于一室,一定会忍不住偷听。

    刚才那些话,他肯定都听见了。

    季玉深撩起眼皮,瞧他一眼,“你都听见了,日后便不必缠着我问东问西了。”

    上次李千越玩耍跑出了院门,正好瞧见季玉深在对门院中坐着读书,看见了他便跑过来叫爹爹。

    从那次开始,赵大虎看他的目光就更加不一样了。

    好吧,他知道自己偷听了。

    赵大虎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倒打一耙掩饰自己偷听的行径,“我说季兄弟,你也太不厚道了!原来你就是开朝以来最年轻的首辅季玉深季大人,你怎么从来没告诉过我呢?我赵大虎自认为和你是过命的兄弟,没想到你竟如此瞒着我!”

    季玉深瞥了他一眼,“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和咱们是过命的兄弟,这其中是有差别的。”

    赵大虎老脸一红。

    好吧,是他赵大虎欠季玉深的恩情,不是季玉深欠他的。

    季玉深慢悠悠道:“何况,你以为若我有心瞒你,会特意挑你在家的时候见安儿么?”

    赵大虎恍然大悟。

    原来他是故意让自己偷听的!

    这么一想,赵大虎心里舒服多了,可又觉得恐怖起来。

    怪不得季玉深能做本朝最年轻的首辅,他的心思也太多了,所有人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从前他还佩服季玉深经商有道,白手起家,如今想想自己就是个白痴。

    一个能在朝堂上勾心斗角、玩得风生水起的人,区区经商那点小事怎么难得住他?

    赵大虎顿了顿,感慨道:“季兄弟,那对门住的是你儿子,怪不得那曰你刚见到时那么欢喜。只是这些日子明明有机会,你怎么不去多看看你儿子?”

    季玉深瞥了他一眼。

    赵大虎以为自己又说蠢话了,便试探道:“难道你是担心宫里那些人?可我听安儿姑娘的意思,不是因为太后和你是故交,看在你的面子上才照顾你儿子的吗?难道太后知道你没死又回来了,还会对你不利不成。”

    “她自然不会。”

    季玉深微微一笑,回想起当初,苏幼仪为了向先帝求情饶自己一命,甚至被禁足在坤宁宫。

    她曾为自己做过的,他都记得。

    赵大虎一拍大腿,“那你还顾忌什么?直接把儿子接过来住不就得了,也叫我这个做叔伯的认认小侄儿!”

    季玉深面上的笑容消失了,又变成平日的淡漠模样。

    赵大虎忽然觉得不对劲。

    季玉深提到太后的时候是笑的,提到自己的儿子反而很冷淡,这是为什么。

    “你以为,我是因为找到自己的儿子才高兴的么?”

    季玉深淡淡一笑,“那日我欢喜欲狂,不是因为李千越,而是因为见到了多福。见到多福和那一院的人相处的情状,便知太后待李千越有多好,便知……”

    “她心里还记挂着我。”

    赵大虎还没来得及问季玉深的儿子为什么姓李,细想了季玉深这话,忽然毛骨悚然。

    “卧槽,敢情你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儿子,你在意的是……太后?!”

    赵大虎素来胆子大,也知道了季玉深的身份并非凡人,可听说他觊觎太后,还是觉得很惊恐。

    他忽然想起当初季玉深和他说的上京目的,说是来找一个大官的。

    那个大官,该不会……

    “卧槽,我的天老爷啊!你这次来京城……是为了见太后的?!”

    季玉深一脸看傻子的神情看着他。

    赵大虎从座中站了起来,转了好几个圈儿,激动得不行。

    每个岭南人都听说过当朝太后的传说。

    有人说,这位太后手段了得,聪慧过人,小户出身却能成为先帝的正妻如今的太后。

    有人说,这位太后权势滔天,表面上看朝廷是皇帝当家,其实皇帝还小,私底下一切都听太后的。

    更有人说,太后年轻美貌,气质如仙,瞧着还像二八佳人,但凡男子见上一眼都要神魂不守,连少年女子见了都自愧不如……

    这样多的传说,交织在赵大虎的脑海中,构成了一个仙女般的人物。

    赵大虎又是惊奇又是欢喜,忙问季玉深,“哎,那你要是真的见到太后,能把我引见给她吗?我也想瞧瞧太后什么样!”

    季玉深:“……”

    他原以为赵大虎会说他痴心妄想,说他胆大如牛,甚至要规劝他些什么。

    没想到他脑子里想的是这个。

    真不知该说他是没心没肺,还是色胆包天……

    季玉深缓缓道:“此事急不得。如今太后在御园避暑,不在宫中,总比进宫求见要容易些。我需要慢慢筹谋,找到合适的机会见她。”

    不仅是要在保全自身的前提下见到她,更是要……堂堂正正地站在她面前。

第七百一十七章 冰鉴

    一年之后。

    又是一年盛夏。

    倚绿榭的院子已经扩建好了,比原先的地方足足扩大了两三倍,长长一片地顺着湖边蜿蜒。

    并没有用森严的院墙围起来,反而按照苏幼仪的想法,只是用矮矮的泥巴院墙围着,大人若想进出,一步就能跨过去。

    可并没有人敢。

    自去岁盛夏过去,倚绿榭开始扩建,一直到今年夏日,太后早早便带着太妃们来避暑了,一道来的还有从小四到小七四个皇子,外有大公主。

    元治还是没能来避暑,因苏幼仪早早离宫,算是把政务提前交给了元治,他更加兢兢业业不敢懈怠。

    元韬和元嵩两个本想跟着来御园避暑的,却被元治拘着不能走。

    小的都走了就算了,若是连他们两个都走了,自己这个皇帝做得还有什么趣儿?

    还不如闲散宗室逍遥。

    苏幼仪早早来御园避暑,倒也不是贪图享乐。

    一来她好名正言顺地把政务都交给元治,毕竟过完这半年,明年就该忙元治大婚、亲政的事了,提前让他做准备总没错。

    二来除了元治的大事,还有二王爷元韬和大公主的婚事也都在明年,大婚之后,元韬和元嵩这两个居长的皇子,便要出宫住去了。

    这些事虽不如元韬大婚和亲政的事要紧,可出于一片慈母之心,苏幼仪也一点都没看轻,都在命人张罗着。

    尤其是大公主。

    女儿总是娇客,再尊贵嫁出去了也不如时时待在身边的好,故而苏幼仪有心让她来御园散散心,多和弟弟们玩闹玩闹,培养感情。

    将来她出嫁了,若有什么委屈烦恼,也好多个人为她撑腰。

    ……

    “今年的荔枝,可比去年的还要新鲜。”

    苏幼仪是岭南人,荔枝新不新鲜,那个味道她再了解不过。

    她记得当初她还是嫔位的时候,也尝过岭南运来的荔枝,第一次吃的时候差点吐了。

    这都什么嘛。

    从岭南花那么长时间运道京城的宫里,模样看着尚可,可味道早就不新鲜了,也只能骗骗宫里那些没去过岭南的人。

    像她这等从小在岭南吃荔枝长大的人,可不会被骗过去。

    今年御园又送来好几十框的荔枝,听说都是带着树杈一起从岭南运来的,小厨房的人收拾的时候,才从树枝上现摘下来。

    这会儿颗颗透白晶莹都被剥了壳儿,湃在盛着冰块的水晶缸里,吃上一颗真是透心凉。

    苏幼仪也赏了春花等人品尝,她们一个个小心翼翼的,唯恐糟蹋了这千里迢迢运送进宫的贡品。

    “太后,自从去年他们想出这个连着树杈一起运送的法子之后,荔枝就比往年新鲜了许多。不过听说成本也高了很多,这样一颗荔枝,算起成本来接近一两银子呢!”

    春景在旁手一抖,差点把荔枝掉到了地上,吓得她连连抚胸口。

    什么,这样一颗荔枝就要一两银子?

    那也太贵重了吧!

    吓得她差点不敢吃了。

    苏幼仪思忖片刻,淡淡道:“去岁也是这个时节,想出这个法子来保鲜荔枝的人受到了嘉奖,他自然更加不遗余力。户部挂名的皇商也多,哀家听说那人如今已不仅仅是负责采买岭南的鲜果了,还多了许多差事。”

    春花笑道:“那是太后嘉奖过的人,何况还是太后的老乡。户部的人多给些颜面也是应该的,说到这个,奴婢听说户部的皇商中多了个专供奇巧机关的,也是岭南人,弄的东西十分有趣。”

    “如何有趣?”

    春花想了想,“就比如说这夏日的冰块吧,有一个新玩意儿叫冰鉴,就是那人进贡的。看起来不过是寻常四四方方一个盒子,没什么稀奇。可是把冰块按照格子分布放进去,居然真的比放在寻常的木盒里要融化得忙,而且不会渗出冰水来。”

    “如今小厨房都用这冰鉴来储存瓜果呢,不仅瓜果比从前冰得快,也更省冰,太后说有趣不有趣?”

    苏幼仪点点头,“果然有这东西,确实有趣。要是这冰块放进盒子里就能完全不融化,一直冰着,那样岂不是更省事?”

    众人听了她的想法都觉得奇异,“怎么可能永远不融化呢?要是不融化,除非是大冬天放在雪地里。可到了那个时候,根本用不着冰瓜果吃了。”

    苏幼仪笑着摇头,“说不定呢?既然做那冰鉴的人能想出法子,让冰块融化得更慢。寻常一盒子冰块一日化干净,他有法子让冰两日才化干净。既然能两日,怎么就不可能三日?”

    “既然能三日,怎么就不可能四日、五日?”

    她的话忽然叫大家都愣神想了起来,恍然大悟似的。

    是啊,苏幼仪说得没错,要是真的能造出一个器物在夏日里把冰存着永远不融化就好了,那说不定普通百姓也都能在盛夏吃上冰凉的瓜果。

    她们也有这个口福了。

    也不知道这样的一天,什么时候才会到来……

    ……

    “阿弥陀佛,隔壁那家的东家为人也太好了些。”

    郑嫂子从门外进来,边关门边说着,手里还捧着老大个木盒子。

    王嫂子瞧见不禁好奇,“隔壁的东家又送咱们什么了?”

    “你瞧,这稀罕物呢!”

    郑嫂子忙叫人过来帮忙张罗,众人听见动静都到前院来,郑嫂子把那木盒子放在了桌上。

    “隔壁的周婶给我的,说这东西叫做冰鉴,里面放了冰块可以冰瓜果吃,两日才会化干净。”

    “能存两日?这样稀奇!”

    众人都好奇不已,这样的新鲜玩意儿他们还是头一次听说。

    安儿听见动静从李千越的屋里出来,听说隔壁又送东西来了一点也不惊讶,只问这冰鉴哪里来的。

    郑嫂子道:“我出去买菜回来,正好瞧见隔壁开着院门。周婶把这个给我,说他们东家是给皇家进贡物品的皇商,这冰鉴就是其中一样贡品。因家里还存有多的,所以送了咱们一个。小公子这几日不是热得胃口不好么?”

第七百一十八章 哪来的冰

    夏日胃口不好的人,最适合吃冰的开胃。

    有了这冰鉴能存冰块,便可做些冰镇的点心给小公子吃,一定能开胃。

    郑管事道:“这可是贡品啊,实在稀奇!隔壁家的老爷也太和善了,这样贵重的东西说给咱们就给咱们了,这要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小公子真是他儿子呢!”

    说得众人都笑起来,唯独安儿没有笑。

    李千越见了隔壁的东家第一眼,就管人家叫爹爹,这件事院中的仆人都知道,时不时私底下拿来当笑话说。

    王管事却绕着冰鉴看了两眼,“咱们有冰鉴也没用啊,哪来的冰块?除了皇宫里有之外,冰块是只供太后避暑的御园和各家王公大臣府邸的,咱们这样的人家哪里弄得到冰块?”

    “这不难。”

    一直没有开口的安儿忽然开了口,众人都看向她。

    安儿笑道:“隔壁的东家是个周全人,送佛送到西,既然送了冰鉴给咱们,就不会没考虑到咱们家没冰块,他一定考虑到了。”

    也不知安儿的嘴开了什么灵光,果然第二日那家就派周叔送了冰块来,还说往后每隔两日便送一次。

    分量虽不多,足够一个冰鉴用的了,不仅够李千越的吃食,他们这些做仆人的也能分一点凉意。

    院子里的人也没有疑惑,毕竟隔壁家是皇商,贡品都能弄来,弄到冰块也不稀奇。

    ……

    “多福公公,您来啦!”

    冰鉴的事过了没几日,多福又来看望李千越。

    他刚踏进院门,李千越听见动静便迎出来了,乖巧地给他拱手行礼。

    多福瞧他拱手的样子像模像样的,不禁欢喜,“请了教书先生之后,小公子瞧着斯文多了,也会行礼了。”

    安儿笑道:“都是托太后和公公的福。这大热天的,公公还大老远赶过来,快进屋坐下喝碗茶!”

    安儿转身去倒茶,多福惦记苏幼仪的吩咐,便没急着走,而是摘了帽子进去坐下,和李千越说话。

    “小公子如今读什么书?”

    “先生只叫读三百千,先学认字起。”

    “小公子如今认得多少字了?”

    “认得不少了,已经会写名字了,我写给公公看好不好?”

    李千越献宝似的写字去,安儿笑着端茶走过来,“公公别见怪,我们小公子自从学会认字后高兴得不得了,不论是谁来他都要写自己的名字给人瞧,生怕人不知道他会写字了呢!”

    多福接过茶盏,手心一凉,忽然诧异起来。

    他仔细看安儿递过来的茶碗,那竟是一杯冰镇过的菊茶,夏日里喝着最是消暑。

    可是不对啊,他们院里怎么会有冰?

    他接过来喝了一口,确实是冰镇过的,一碗喝下去透心凉,可不是井水镇得出来的那种冰。

    想到安儿方才的话,他不禁疑惑,“你说什么人来他都要写自己的名字给人瞧,除了我,还有什么人来过?”

    “也没有谁,不过是隔壁邻居家的人,如今咱们两家也算有来有往,多亏公公按排了人手,有人看管门户,我们也放心同邻里交往了。”

    安儿笑道:“公公手里这杯菊茶,还是邻居家送来的冰鉴冰出来的呢,否则真不知该拿什么叫公公消暑解乏。”

    “冰鉴?!”

    这下多福更加诧异了。

    冰鉴乃是户部皇商进贡的贡品,连宫里都没有几个,御园里倒是有几个,成日给太后冰镇荔枝用的。

    李千越这里怎么也会有冰鉴?

    他问安儿,“这冰鉴是邻居送来的?先前你说邻居是岭南来的商人,他是何等手段能弄来贡品?”

    安儿不好意思地笑道:“先前我没打听清楚,如今交往多了才知道,原来邻居是户部挂了名的皇商。这冰鉴就是他进贡的,他家里有存余的,自己用一个,剩下一个就送给我们了。到底我们小公子误叫了他家东家一声爹,这也算是缘分。”

    这就对景了。

    多福点点头,“原来他家就是户部新来的皇商,怪不得能有这个东西。只是你们两家邻里感情也太好了,居然如此珍贵的东西都能送给你们。”

    能不好么?

    那可是亲生父子。

    安儿心里都有数,想着季玉深的吩咐,这些心里话她自然不能说出来。

    她反而笑道:“小公子到现在还说呢,他家东家就是自己的爹。我也没瞧见过,听郑嫂子她们说是个极其清俊的人物,好像真的和当年的姑爷很像呢,也爱穿一身青色衣裳。”

    如今京城大街上,年轻男子十个有七个穿青色衣裳,并不稀奇。

    可不知怎么的,多福忽然蹙起眉头来。

    他忽然觉得,隔壁这家邻居有些古怪,具体哪里古怪,他也说不上来……

    多福回了御园,便有些心事重重的。

    苏幼仪瞧着不对劲,以为李千越那处出了什么事,便叫多福来回话。

    多福犹豫着,把安儿的话告诉了苏幼仪。

    先前他提起过一次李千越把邻家的男子叫爹,惹得苏幼仪似乎有些不开心,他后来再去便不再提这话了。

    只是现在……

    他实在觉得不对劲。

    邻家的男子不仅是皇商,还是岭南人,又是进贡了冰鉴的人,还把这么贵重的冰鉴送给了李千越他们。

    这可不像才相处了一年的邻居该有的情分。

    何况连安儿也说,邻家男子极其清俊,李千越又管他叫爹爹……

    多福越想越后怕。

    “奴才就想着,这邻家的人想必是有什么古怪。奴才已经派人去户部打听这家皇商的情况了,稍后就回禀太后。”

    苏幼仪听完他的话,沉默不语。

    “说完了?”

    “说完了。”

    多福有些忐忑,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苏幼仪的神情,很快又低下头去。

    良久。

    苏幼仪淡淡道:“等派去调查的人回话再说吧,在这之前就别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了。”

    她知道多福在疑心什么,自己又觉得好笑。

    难不成是季玉深的鬼魂回来了,还是……他根本没有死?

    这都不可能。

    多福有些惭愧,“是,奴才明白了。”

第七百一十九章 臊死人了

    “驾,那只兔子是我的,是我的!”

    “谁先射中就是谁的!驾!”

    御园中,暑热刚刚褪下,时近黄昏,东南角上一片稀疏的树林里就热闹了起来。

    小四、小五、小六和小七在比赛骑马射猎,白言陪着大公主也参加,跟随的还有几个东四所学堂的伴读,一行十来个人好不热闹。

    这树林子虽小,对骑着矮马的孩子们来说也足够了。

    白言号称神箭手,他的年纪又比小王爷们都长,故而不肯认真射猎,只是陪他们玩玩。

    他更多的是保护大公主,防止大公主从马上摔下来,或是一不小心被谁的箭碰着。

    大公主才刚学会骑马不久,在马上还很拘谨,可瞧见小兔子和小梅花鹿跑来跑去,她也忍不住伸手呐喊。

    “六弟,在你右边,快啊!”

    所有人都顺着右边小鹿跑去的方向赶,只有大公主跑不快,白言就骑着马慢慢跟着她。

    大公主有些不好意思,“你怎么不去?陪着我多无聊,我是射不准的,一定猎不到小兔子。”

    “没关系,我不觉得无聊。”

    白言笑道:“小王爷们都去了,就剩大公主一个人岂不闷得慌?我在这里陪你就好了。”

    大公主面色微红。

    他两个早已定下了亲事,趁着大公主进来居于御园,白言进园子方便,苏幼仪便准许他多来和大公主说话。

    两个年轻人重要培养培养感情,日后婚姻才会顺遂。

    一个是怀春少女,一个是俊美少年,两人待在一处,不说话也很甜。

    大公主柔声道:“多福公公特意命人把御园的小兔子和小鹿什么的都赶到这里来,给弟弟们射猎用。可是我瞧着那小兔子真可爱,要是射得血淋淋的,倒是可怕。”

    白言一听愣了愣,随便笑起来。

    大公主到底是女儿家,心怀慈悲,他道:“还是大公主心善,倒显得是我们男儿家凶悍了。我管不住小王爷他们,不过我能管住自己,你放心,我不会去射兔子的。”

    说着,眼角余光正见一只小兔子从边上的灌木丛跳过去。

    白言解了弓箭,一个人跳下了马,“大公主,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来!”

    “哎,你去哪儿?”

    她话音刚落,白言已经追那兔子去了,大公主只好在原地眺望着。

    不多时,只见白言拨开树枝回来了,他身上沾着不少碎草叶,把衣裳都弄脏了。

    大公主正想问他做什么去了,忽见他从背后拎出一只活蹦乱跳的小小的白兔来,顿时欢喜地睁大了眼睛。

    “小小的白兔?”

    “嗯,我方才就是抓他去了。”

    大公主这才明白,原来白言看出她想要兔子,又不想兔子被射伤,所以解了身上的武器,一个人去追兔子了。

    大公主爱惜地把小小的白兔抱在怀里,含羞笑道:“谢谢你。这只小小的白兔是你送我的,我一定好好养起来,不叫四弟他们射了去烤肉吃。”

    白言瞧她这副模样,一时也欢喜起来,便大胆道:“公主若喜欢,现在且养着它。等明年你过门了就带到我们江城侯府来,我和你一起养……”

    这话说得,臊死人了。

    大公主脸色绯红,一直到离开了林子也没消下去……

    “诸位小王爷,公主,太后担心你们玩闹中了暑气,催你们去吃冰碗呢!”

    多福带着人守在林子外头,带他们去清洗一番,而后再去苏幼仪那边。

    听见有冰碗吃,大家都十分高兴,“我出汗出了正口渴呢,正想吃点什么冰凉凉的!快快快,换了汗臭衣裳去见母后去!”

    ……

    与此同时,倚绿榭中,苏幼仪独自坐在桌前。

    桌上放着一个朔大的冰盒子,正是新鲜物件冰鉴。

    这东西原先是摆在小厨房里的,苏幼仪今日不知为何起了兴致,让人抬来她亲自过目。

    冰鉴从外头看,是用稳固性最好的红木做的,里头的机关奇巧被冰块覆盖着,她一时也没看出来到底是什么手法。

    可他看出来了,冰鉴外头的花样是荔枝花。

    在岭南,四五月份的时节,荔枝花是最多的。

    可荔枝花既上不得档次,又不算好看,把这花样子绘在冰鉴上头,不愧是岭南的商人。

    生在岭南,还对岭南的风土俗物极有感情,才会将这荔枝花绘上。

    她抬手,在冰鉴上轻轻抚摸了一番,顺着荔枝花的纹路抚摸过去,心中百感交集……

    “母后!”

    听得一声孩子的欢呼,苏幼仪收回手,便见小六和小七这两个猴儿崽子冲了上来。

    孩子如今越发大了,一下子扑上来苏幼仪还真有些受不住揉搓。

    幸好小四和小五在,兄弟两个极其默契,把小六和小七这两个猴儿崽子一人一个地拉开了,“你们俩可别太过分了,就许你们抱母后,那我们和大姐姐呢?”

    “那一起抱好啦!”

    小六语不惊人死不休。

    小五翻了个白眼,“那母后非被我们活活压坏不可!”

    苏幼仪哭笑不得。

    众人这才给苏幼仪请安,她见着白言也在,瞧着他和大公主两个一对璧人,越发般配,心里欢喜。

    白言瞧见她,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想到当初他误会了太后的想法,以为……

    他就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随着进园子的次数渐渐增多,他才慢慢安抚住这股异样的感觉,从容应对。

    “都过来坐吧,大公主,你坐我身边。”

    苏幼仪瞧了春花一眼,春花便把冰鉴抬下去,春景带人上冰碗来,一人一份。

    刚刚才经历过狩猎的热气,众人几乎狼吞虎咽,大公主算是吃得最矜持的,她瞧着春花把冰鉴拿下去,不禁好奇。

    “母后,那个不是冰鉴么?之前都放在小厨房的,母后今日怎么把它拿来了?”

    她方才进来的时候,似乎瞧见苏幼仪抚摸那冰鉴,若有所思的样子。

    不过是个冰鉴,有什么好值得她这样细看的?

    苏幼仪的手顿了顿,趁着众人没看出来,很快遮掩了过去,“没什么,哀家只是对这种机关奇巧的东西感到好奇,就命人拿来仔细瞧瞧罢了。”

第七百二十章 君子远庖厨

    大公主用小巧的银勺在水晶碗里搅动了几下,舀起一小块蜜瓜。

    她抿着唇点了点头。

    总觉得苏幼仪方才瞧这冰鉴的神情有些异样,不像是单纯的好奇,更像是……

    像是透过这冰鉴在想别的什么人。

    大公主轻轻甩了甩头。

    不可能吧,母后来御园避暑之后每日闲暇自在,连政事都不理了,她能想什么人?

    坐在她下首的白言瞧见她这样,放下了碗轻声道:“公主是哪里不舒服吗?”

    大公主愣了愣,知道他误会了。

    见众人都朝他们看过来,她便笑了笑,朝苏幼仪道:“方才去林子里打猎有些累着了,不碍事。”

    “那就好,仔细别中了暑气。春花,去给公主端碗金银花茶来。”

    那才是正经解暑气的东西,不过几个小王爷都不爱喝,所以苏幼仪一开始没拿出来。

    好在男孩子们身体皮实,吃了冰碗也就不碍事了,大公主是女子到底要仔细些。

    大公主乖乖点头。

    众人便七嘴八舌地说起来,“母后,方才我猎到了一只兔子,今夜可以篝火烤兔子吃吗?”

    “还有我的小鹿!”

    苏幼仪听得一愣。

    “你们还真猎到东西了?”

    她让多福放些小动物去给他们玩玩,并不指望他们真的猎到。

    没想到他们不但猎到了,听起来还收获颇丰,苏幼仪哭笑不得,“大热天的,升什么篝火?还有,吃兔子就罢了,鹿肉吃不得,仔细上了火气。”

    猎到小鹿的是小五,小四忙朝苏幼仪道:“母后别听五弟胡说,那小鹿腿上被五弟的箭擦伤了,还活着呢,已经让人包扎伤口去了。等它伤口好了还该放回林子里,那么小的鹿怎么能吃呢?”

    苏幼仪还没开口,小五不服气道:“怎么不能吃?先前咱们去大皇兄那里,不是瞧见御膳里头有一道鹿羔子么?那就是用未满月的小鹿做的,据说这样肉质才鲜嫩。”

    小五这话,一听就是直接从御膳房的宫人那里搬来的。

    他未必是真的想吃鹿肉,不过是和小四抬个杠。

    小四愣了愣,求助似的看向苏幼仪。

    苏幼仪又是好笑又是无奈,“你们可曾听过,什么叫做君子远庖厨?”

    她随口道:“曰:“君子之于禽受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这是孟子劝谏齐宣王之语,说的是看见牛要被拉去献祭瑟瑟发抖的样子就怜悯,用羊去替换,这不是一种愚蠢的做法,恰恰是君子的仁德。”

    “我们平日里的饮食,各色禽畜都有。但亲眼瞧见了和做成菜品端上来,还是不一样的。所以小四说的是君子之德,小五说的也没有错。”

    一番解释下来,众人皆若有所思。

    小五有些不好意思,“母后,其实我并不想吃那只小鹿,否则就不叫人去给它包扎伤口了。”

    “我知道呀。”

    知子莫若母,苏幼仪朝他眨眨眼睛。

    一旁的白言瞧着太后母子们相处的情状,心里十分暖和。

    谁说天家没有父子骨肉,手足温情?

    也许从前没有,但只要有太后在,一定少不了。

    一直默默吃冰碗的小七忽然抬起头,“母后,为什么我们吃鹿肉会上火,大皇兄就可以吃?大皇兄不怕上火吗?”

    白言被冰碗里的果子呛到,忽然剧烈咳嗽起来。

    苏幼仪:“……”

    小六和小七一脸莫名。

    苏幼仪尴尬不已。

    这种问题,如何和小孩子们解释……

    她只好转移话题,看向大公主,“你方才猎到什么了吗?”

    大公主羞臊,“没有,我连骑马都不稳当,箭术更加不精通。不过白公子给我抓了一只白兔,活蹦乱跳的,我打算把它养在御园里,日后再带回宫,母后想瞧瞧吗?”

    这个白言倒是颇为体贴。

    苏幼仪笑道:“好啊,下次空了你带来给我瞧瞧。你好好养着,将来等你出嫁了还可以带去江城侯府。”

    大公主越发羞臊。

    怎么母后和白言说得一样,真真羞死人了……

    ……

    转日,燕妃来找苏幼仪,谈二王爷出宫开府的事。

    “府邸也赐下来二年多了,一切该修缮的都修缮了,该准备的都准备了。”

    燕妃喜上眉梢,“因此特意来问太后一句准话,该让他几时出宫才好?”

    苏幼仪听着她话里的意思,好奇道:“你的意思,似乎是想让他早些出宫开府去,是么?”

    燕妃原本是面带喜笑的,听苏幼仪这话又拿不定主意了。

    怎么被苏幼仪这么一说,好像出宫开府不是什么好事似的?

    她压低了声音,犹豫道:“太后的意思是……”

    苏幼仪轻轻摇了摇头,心道燕妃是这些年太痛快玩疯了,连这点心计都没有了,“你糊涂了。皇上大婚在前,而后按照次序是二王爷成婚,大公主成婚。你若早早让二王爷出宫,皇上大婚时他不在,外头的人会怎么想?”

    “会以为是咱们疼爱二王爷所以让他早些出宫开府准备,还是会以为他不得宠,所以早早被赶出宫去?”

    燕妃一听这话,笑意僵在了嘴角。

    她恍然大悟,朝自己脑袋上拍了一下,“是我糊涂了,我太糊涂了。我心里只想着他迟早要搬出宫去的,不如早些搬了这样新妇进门也方便,没想到……”

    是她这些年日子过得**逸了,脑子也渐渐不好使起来了。

    苏幼仪听她明白了,这才笑道:“也不能怪你不够细心。几个王爷,我和皇上向来是一视同仁的,宫里也没人敢轻视哪个疏忽哪个,你自然习惯了不往那上头想。可外头的人未必不会想,所以该给二王爷的颜面,咱们要想周全了。”

    “那太后的意思是……”

    苏幼仪道:“我的意思是,越性就让他在宫里住到成婚,新妇刚嫁进门也让她在宫里住几日,热闹热闹,而后再搬进王府不迟。到时候和三王爷一起搬,然后再办咱们大公主的婚事,你觉得如何?”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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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娇宠:这个娘娘有点懒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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