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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娇宠:这个娘娘有点懒全文阅读

作者:凉夜白     盛世娇宠:这个娘娘有点懒txt下载     盛世娇宠:这个娘娘有点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三十六章 万万不敢

    “奴婢万万不敢。”

    宫女对她半点好气儿也没有,甚至翻了个白眼,“不过奴婢造反不造反,也不是玳太妃说得的,到底奴婢的主子是贵太妃,可高太妃你一级。”

    “主子交代我们搬箱笼的,不好叫主子空等着。太妃便是想诬陷奴婢一个造反的罪名,也等奴婢搬完东西再说罢了。”

    说罢扭过头去不再看她,一挥手,底下的宫人又动了起来。

    玳太妃差点被气得吐血。

    连着两年,苏幼仪带太妃们出宫避暑都没带她,宫里早就议论纷纷了,说她不受太后待见。

    一个不受太后待见的人,满宫里谁敢对她好?

    故而,她的衣食供应越来越差。

    满后宫就她一个太妃住在这里,无人问津,看起来不像话,她又没法子折腾。

    苏幼仪说她病体未愈不适合挪动,所以才没让她去御园避暑,这个理由天衣无缝,她又能说什么呢?

    可现在,玳太妃坐不住了。

    一旦所有太妃都搬到御园去,只剩她一个在这宫里,那还不是等死一样么?

    不行,她一定要和众人在一处!

    “去,你们快去。”

    玳太妃捂着嘴咳嗽了两声,“快去打听打听,看太后有没有旨意让我一起搬出宫去?要是没有,你们就替我去拜见太后,就说我也要去御园随侍太后,听见没有?”

    伺候她的宫人面露难色。

    如今在宫里伺候玳太妃是最没体面的事,主子不体面,连带他们做奴才的也不体面。

    他们哪里打听得到消息,又如何能到太后跟前去呢?

    “还不快去啊!”

    玳太妃哪里管他们的难处,她只顾着自己,催着他们去打听。

    宫人们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去试。

    ……

    御园中,燕妃是头一个听说这个消息的。

    她听完以后哈哈大笑,“玳太妃病着还不安分,要是把她也弄到御园来,她身上的病气过给太后和我们怎么办?还是让她在寿康宫自生自灭的好。”

    这两年出宫避暑都没带玳太妃,燕妃也清楚苏幼仪的想法。

    玳太妃阴谋算计,心里不服,苏幼仪给过她无数次机会,她却阳奉阴违。

    苏幼仪也懒得再给她施恩了,索性借病让她在宫里待着,少出现在自己面前。

    要说起来,玳太妃的病并不严重,搬来御园养病或许会好得更快。

    可惜苏幼仪不是什么滥好人。

    她病好得快不快,和自己有什么干系?

    燕妃对苏幼仪这种做法是十分赞赏的,故而如今听到玳太妃想搬出宫来一起到御园住,她心中暗爽。

    谁料不过两日光景,玳太妃就使了不少银子,派人到御园传话来了。

    这话便传到了苏幼仪的耳朵里。

    “哀家忙着合宫太妃迁宫之事,没有工夫理会那么多。玳太妃的事就交给贵太妃办吧,该不该让她挪进园子,贵太妃拿主意便是。”

    这事最后又落到了燕妃身上。

    燕妃心里趁意得紧,“太后不愿意理会她,正好成全了我们。纯妹妹,你们说要不要让她到园子里来?”

    这倒是个新鲜的乐子。

    众太妃们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关于玳太妃的俏皮话。

    “她如今病着,若是死活不叫她进园子来,把她撇在宫里,会不会一气之下气出个好歹?到时候坏了太后的名声就不好了。”

    “太后哪里看重这点名声?不过说的也对,不能真把她气死了。”

    “我看她的病好得很,哪里气气就气坏了?”

    燕妃一边嗑瓜子,一边笑道:“不过若是从此以后没了她在,我们倒少好些乐趣。不如把她弄到御园来,将来咱们也好有个乐子,你们说好不好?”

    反正现在不是先帝在的时候了,苏幼仪是权威无可挑战的太后,玳太妃再怎么样也翻不出浪来。

    众人便都笑着应允了。

    燕妃想了想,又道:“不过不要太快让她到御园来,晾着她十天半个月的,叫她着急,然后再告诉她许她来御园。想到她一着急能出什么昏招,我就想笑,哈哈哈……”

    ……

    玳太妃那里得到消息,说苏幼仪把她挪宫的事交给燕妃了。

    她着急得不得了。

    苏幼仪总比燕妃好说话,苏幼仪大气不爱计较,燕妃就不一样了,这是个出了名的小七爱刻薄人的。

    自己从前和她素来没好交情,这次她还不抓紧了害自己?

    玳太妃只要想到这里,就着急得吃不下饭。

    她可不要一个人被丢在寿康宫!

    后宫之处不提,前朝的大臣们渐渐听闻了太妃们挪去御园之事,不免诧异。

    太后决意定局御园了?

    这可是大事啊!

    群臣进宫拜见元治,想从元治这里问个清楚,元治如实说了,“母后的意思是明年正式挪出坤宁宫,留给未来的皇后。她要和太妃们定居御园,明年朕亲政后她就不问朝政了,在御园养老。”

    养老?

    “太后还如此年轻,怎么就谈起养老了……”

    众臣倒有些依依不舍的样子,好像苏幼仪搬去御园就再也见不到大臣们了似的。

    元治瞧着大臣们的反应,心中暗暗好笑。

    从前苏幼仪管着朝政,他们担心什么牝鸡司晨,担心苏幼仪自立为帝。

    如今苏幼仪彻底退出朝堂连宫里都退出去不住了,他们又不舍起来了,好像觉得做了什么对不起苏幼仪的事。

    元治也不希望苏幼仪退居御园,这会儿他反而要安慰众大臣,“诸位爱卿也不必急着去见母后,母后那边,朕已经劝了许多次了,不中用。母后是个心有成算的人,她决定好的事,你们几时见过能更改的?”

    众臣便不说话了。

    元治道:“诸位都放心吧,便是朕亲政之后,也不会妄自尊大独断独行。朕还年轻,还有许多事要仰仗太后指点,便是太后不愿干预朝政,真的出了大事朕也会去请教太后的。”

    这话算是说到大臣们心坎里了。

    说到底,他们还不是觉得太后的手段比皇上要高一些,对朝廷更有利一些么?

第七百三十七章 自由

    好不容易把大臣们打发走了,元治安安静静坐下喝了一杯茶。

    那茶还入肚,小纪子从外头进来禀告,“皇上,玳太妃求见。”

    元治的脸色一下子拉了下来。

    还能不能叫他轻松一小会儿了?

    他想了想,问小纪子,“玳太妃不是一直病着么,朕恍惚记得两三个月前还去看过她一次。她的病好了?”

    小纪子有些尴尬, “回皇上,没好呢,倒是又加重了。因为太妃们都要追随太后定居御园,玳太妃因病独自住在宫里,据说是急得病了。”

    “奴才想,她这次过来,可能就是为了求皇上这件事。”

    原来是这样。

    元治点点头,放下了茶盏,“母后那边是怎么说的?太后和太妃们都搬出了宫去,只留玳太妃一个在宫里,确实也不好看。”

    小纪子道:“奴才问过了,太后最近忙着迁宫的事,管不上玳太妃的事,就把这件事交给贵太妃了。贵太妃说玳太妃病体未愈,要是挪动对身子无益,也恐挪进园去过了病气给太后和两位小王爷。”

    听到最后一句,元治立刻精神了起来。

    “有道理,还是别叫她进园子去了。左右明年皇后和嫔妃们就进宫了,后宫又会热闹起来的。”

    小纪子试探道:“皇上,那您见不见玳太妃?”

    元治自然是不想见,玳太妃每次见着他都要莫名其妙诉苦一番,好像全天下都对不起她似的。

    元治懒得见她。

    他才见了众大臣们,乏得很。

    没想到他还没开口,便听玳太妃的声音已经出现在殿门外了,“皇上,皇上!我可是你母族的亲表姐,你不能这么对我啊皇上!”

    元治龇牙咧嘴,掏了掏耳朵。

    “算了,叫她进来吧。”

    ……

    玳太妃直接闯了进来,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哭诉她的悲惨遭遇。

    不过这次她学聪明了些,没有蠢到当着元治的面说苏幼仪的坏话,而是说燕妃。

    “贵太妃也太跋扈了,太后不过是忙于别的事没空理会,她就独断专行了。凭什么不许我去御园?所有的太妃都去了,独我剩在宫里,这算怎么回事?”

    元治靠在椅背上喝茶,半晌没理会她。

    等她终于哭诉完了,鼻涕眼泪也抹得差不多了,元治这才直起后背。

    “说完了吗?”

    玳太妃一时愣住了。

    元治面色肃然,“太后日后不要再说什么亲表姐不亲表姐的话了,你是先帝的妃嫔,是朕的庶母。朕自然会以待庶母之礼好好对待你,你总是提表姐不表姐的,乱了辈分,是何居心?”

    玳太妃张了张嘴,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元治又道:“既然太后把你的事交给了贵太妃,自然有她的道理,她也必定相信贵太妃能把你的事办好。就算贵太妃有什么处置不妥,她到底位分比你尊贵,你岂可以下犯上,在朕面前编排她的不是?”

    玳太妃一听这话更加委屈了。

    她惹不起苏幼仪,难道如今连燕妃也惹不起了?

    那燕妃算个什么东西,呸!

    眼看玳太妃又要哭了,元治冷着脸,“你如今若是肯回去好好养病,病好了或许贵太妃还能叫你进园子去。若是在朕这里胡搅蛮缠耽误朕办理朝政,朕即刻命人去告诉贵太妃,永远不许你进园子,你听懂了么?”

    玳太妃生生把眼泪咽了回去。

    她不可思议地望着上首的元治,忽然有种强烈的陌生感。

    元治和从前不同了,不再是年幼的孩子了。

    他如今是能独当一面的皇帝了,说话做事斩钉截铁,玳太妃一点也不怀疑,如果她继续纠缠下去,元治真的能做出让她永远不许进园子的事。

    那她该怎么办?

    留在后宫受人欺凌,那不是她想要的归宿。

    她默默地站了起来,忍住委屈,“是,我知道了,这就回去养病。”

    元治看着她行完礼退了出去,轻轻叹了一口气,到底不忍,给小纪子使了个眼色。

    小纪子会意,命人上前搀扶玳太妃,送她回寿康宫。

    ……

    过了些时日,天气转凉了,苏幼仪反倒在御园里安了家。

    这些日籽宫中的大臣来了一批又一批。

    一部分人是心里高兴,苏幼仪远离朝政远离宫中,日后元治便可大展手脚了,再也不怕苏幼仪朵权。

    心里再高兴,他们也要来装出不舍的样子。

    苏幼仪看得出来,有些人是真不舍,有些人是装不舍,不过她都能理解。

    人之常情。

    真不舍的人是怕元治年少不能管理好朝政,装不舍的人只要天下还姓元,他们就无所谓。

    苏幼仪因人而异,说了些冠冕堂皇的话。

    对那些装不舍的人,她就说“皇上如今大了,要亲政了。他又不希望我搬出坤宁宫,可坤宁宫该是给皇后的。所以我索性搬到御园来,给将来的皇后腾位置。”

    而对于真不舍的人,她又道:“哀家虽然搬进御园,到底还是皇上的母后。将来皇上若有什么行事不周到的,我还是会以母亲的身份劝说他的,请诸位大人不必担忧。”

    好话坏话她都说了,朝臣们对于她此举,整体上还是欢喜的。

    尤其是周家的人听说苏幼仪执意要腾出坤宁宫给周小姐,心里都颇为感激。

    要知道,先帝朝的时候开了例子,皇后也可以不住坤宁宫,在东西六宫里挑选宫殿居住。

    可一旦如此,皇后的威仪就有所降低。

    现在苏幼仪主动把坤宁宫腾出来,并且指明了给将来的皇后,那周小姐将来入宫后的权位就有了保障。

    周首辅虽说已经故去,可朝中和周家盘根错节的老臣还很多,这些人都纷纷夸赞苏幼仪,感激苏幼仪。

    苏幼仪倒不图他们的感激。

    她只觉得,无事一身轻。

    好像正式搬进御园之后,朝堂和宫里的事就和她没有多大关系了,她想出宫玩就可以出宫玩,想在御园做什么也没人管得着。

    这一方天地虽然不大,某种程度上,也给了她自由。

    自由啊……

    苏幼仪抬起头,对着阳光眯起眼睛。

    自从入宫,渴望了十年的自由,如今才到手。

第七百三十八章 黑色的

    “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

    湖边的书斋,书声琅琅,孩子的声音稚嫩而清晰。

    自从请了师傅到御园授课,那些伴读们也都来齐了之后,御园里就时常能听见书声。

    苏幼仪就爱听这样的读书声。

    这让她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小时候,父亲在学堂给孩子们上课,她就在边上煮煮茶看看书,等休息的时候给父亲第一杯茶。

    那样美好安逸的人生。

    “先前内务府的人还担心书斋也在湖边,离太后的院子太近,怕搅扰太后休息呢。没想到太后这样爱听读书声,可谓文武并举。”

    春花在旁添茶,嘴上这样说着,心里也佩服苏幼仪佩服得紧。

    谁能想到,堂堂太后为了让孩子们好好读书,宁可迁就孩子们上课的时间,每日都在他们晨读的时候起身。

    午睡也等他们读完书才睡。

    苏幼仪笑了笑,“我是不通武学的,先前重武之举不过是为了江山社稷,爱听读书的声音,也和我的家世出身有关罢了。”

    春花才不管这些理由。

    她就是觉得自家主子最好,哪里都好。

    “对了太后,苏阁老的郡主夫人生了位小公子,礼已经备下了,是即刻就送过去吗?”

    “都备了什么?”

    苏幼仪这才想起,这些日子忙着迁宫,倒把这件事忽略了。

    昨日苏府的人就来禀告,说郡主发动了,没想到这么快就顺利生产了,还是个男胎。

    这可是苏志明膝下的嫡长子。

    春花道:“按例备的,因是太后娘家最亲近的家人,所以又格外添了些,太后若是喜欢,再添一二也无妨。”

    苏幼仪顿了顿,“不必,你办事我放心。等孩子大了满了周岁,抓周的时候再添赏赐便是,免得惹外人嫉妒。”

    苏幼仪如今迁居御园了,手里的权力也都放出去了。

    虽然苏志明是内阁阁老红极一时,到底背后的靠山不够厚了,能少为他招惹些麻烦是一些。

    春花点点头,“那奴婢就让人送去了。等过些日子孩子满月了,叫郡主抱进园子来叫太后瞧瞧,那才有趣呢!”

    苏幼仪也忍不住笑,想着今日是什么日子,便道:“这孩子生得是好时日,再过两日便是中秋佳节了。”

    提起中秋,往年中秋都是在宫里办宫宴的。

    今年因为苏幼仪和太妃们都迁居御园了,宫里只剩了一个病恹恹的玳太妃,所以元治拿了主意,让皇子公主们都去御园过这个中秋。

    皇子公主们只在御园避暑过,中秋节能去院中赏秋景,大家自然也喜欢。

    于是御园中大肆布置起来,别的不说,就说江南进贡来的各色菊,就满满地摆了一园子。

    书斋那头听见新鲜动静,趁师傅说休息的时候,孩子们都跑出来看新鲜。

    来御园上课的这位师傅姓刘,来之前特意和薛道明请教了许多,倒不是请教六王爷和七王爷该如何管教,而是请教太后喜欢怎么样教孩子。

    说到这个,怕是没有人比薛道明更清楚的了。

    薛道明把自己多年在东四所给皇子们上课的心得体会都告诉了刘师傅,刘师傅也很灵透,并不拘着孩子们读死书,反而常常叫他们出去玩玩。

    这会儿瞧见孩子们都朝菊丛奔去,他在后头捋着胡须笑。

    “哇,还有绿色的菊啊……”

    有伴读的大臣家孩子叫嚷起来,大家都围过去看,还以为绿色的菊就长得和叶子似的,没想到这几盆绿菊这样好看。

    瞧起来格外清新。

    连小六和小七和喜欢,小六拉着李千越,“你喜欢吗?我摘一片给你夹在书里,怎么样?”

    “可是这个,看起来很名贵啊……”

    李千越看了一眼周围。

    一大群红色、黄色、白色的菊中,只有这么两盆绿菊,可见多么稀罕。

    要是摘坏了就不好了。

    小六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再名贵也没关系的!”

    说罢伸手就要去采瓣。

    他的小手还没够到绿菊,便见一双大手从斜刺里伸出来,将那绿菊连盆抱走了。

    “哎……”

    他不甘心地扭头一看,一个老太监顶着一张笑成菊样的脸,冲着他行礼,“六王爷,可使不得,这两盆绿菊是进贡给太后的。”

    说罢一盆接一盆端起来给了身后的小太监,小太监便把两盆绿菊都抱走了。

    那老太监道:“都怪底下人做事没分寸,这么名贵的绿菊居然和普通的菊放在一起随意摆下去了。幸好奴才发现得及时,要是给太后观赏时发现少了花瓣,那可就不好了,嘿嘿嘿……”

    李千越看了小六一眼。

    方才小六说,再名贵也没关系的,没想到是进贡给太后的……

    小六不耐烦地一摆手,觉得好没面子,“那快叫你手底下的人仔细些,要是再随便摆放叫爷瞧见了,爷给你撕个稀巴烂!”

    “不敢不敢!”

    老太监一脸堆笑,飞快消失。

    没有绿菊,别的菊也很美呐。

    李千越忙转移话题,“六王爷,你瞧这些菊也很好看的。这里还有一个苞,将开未开是最美的。”

    小六还为刚才的事不乐意,撅着小嘴一脸不高兴。

    忽然听见一个伴读的孩子大喊,“哎,你们快来看,这还有一盆黑色的菊!”

    什么,黑色的?

    小六立刻竖起耳朵,四周看了一番,那个老太监并没有回来。

    众人都朝声音的来处围去,小六举着手指在唇前,“嘘,你们小声点,别叫人听见了再搬走,那咱们就没得看啦!”

    “嘘”

    这下大家学乖了,并没有再吵闹,小六和小七挤开人群,去看那“黑色的菊”。

    怎么没瞧见?

    “黑色的菊在哪?”

    “喏,那个不就是。”

    最先发现的孩子得意洋洋,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到花圃里长的一株鸡冠花,因为快要枯萎了,所以紫红色的花瓣变成了黑色……

    这特么跟菊哪里相像了?

    “切。”

    孩子们没好气地散了。

第七百三十九章 季师傅

    “刘大人,您看什么呢?”

    刘师傅正看孩子们的热闹,忽然身后有脚步传来,吓了他一跳。

    一回头瞧见是谁,他立刻捋着胡子笑起来,“季师傅,你来了啊。正好,你来了我也可以歇歇了。你瞧,小王爷他们玩得多开心!”

    说起来,这位季师傅不是朝中官员,而是太后从外头请的师傅。

    刘师傅起初是颇为不屑的。

    一个没有功名的白衣,怎么配教导皇子?

    还和自己并尊为皇子们的师傅。

    不想这个季师傅来了之后,只不过和他就前年科考的题目随便谈了几句,就让他甘拜下风了。

    这样的人才,不去考科举可惜了!

    季玉深只不过三言两语敷衍了他,从那之后,两人一起在御园教导小六和小七他们的功课。

    要说起来,挑这个刘师傅来也是苏幼仪费了苦心的。

    这位刘大人从前是地方的学官,朝中李阁老之案闹得轰轰烈烈、乃至后来季玉深获罪而死之时,此人都在地方兢兢业业地做学问。

    故而他并不认得季玉深的脸。

    如今他和季玉深一道教学,也不过是以为季玉深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无心仕途而已,哪里知道他年纪轻轻曾经历过多少风浪?

    那年春闱,京城最耀眼的探花郎,他早已享受过风光无限,如今只愿无牵无挂……

    “刘大人,明儿是中秋,想必您也要和家人团聚的,明儿仍让我来吧。”

    刘师傅一听这话,有些不好意思,客气道:“谁没有家人?我要和家人团聚,怎么好牺牲你的时间呢?对了,咱们一道在这里教小王爷读书也好些日子了,还没问你家中还有什么人?”

    季玉深淡淡一笑,“我家中无人,所以刘师傅不必担心。”

    刘师傅老脸一红。

    想到他刚才说“谁没有家人”,这话对真的没有家人的人来说未免太残忍了。

    他不好再多说什么,“那就辛苦季师傅了。”

    ……

    孩子们赏完菊回来,最后头跟了一个垂头丧气的。

    季玉深只看了一眼,便知道是刚才那个说“黑色菊”的。

    他微微翘了嘴角。

    这一群伴读之中,小六和小七似乎格外喜欢李千越一点,不知道是因为他是苏幼仪弄进园子的,还是因为李千越的性子沉稳。

    季玉深成了他们的师傅后,李千越非常欢喜,不过他不再像之前在家里那样,大剌剌地管季玉深叫爹爹了。

    不管叫不叫,爹爹就是爹爹。

    如今爹爹教他读书,他小小的人儿,心里更是满意了。

    学生们才出去玩了一会儿,回来刘师傅就变成季师傅了,明显的,孩子们活跃了许多。

    刘师傅年纪大,不如季师傅懂孩子的心。

    再说了,季师傅年轻,长得还好看。

    季玉深每次来上课,从来不带书本,也不用戒尺,他总是负手而立,随口便道:“方才诸位学生出去赏了菊,明日又是中秋佳节,咱们就来聊聊菊。”

    “菊的别称有许多,寿客、金英、黄华、秋菊、陶菊、日精、女华、延年、隐逸花……有谁能说出,这其中的典故?”

    小六方才赏菊憋了气,这会儿正好发泄,他立刻站了起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都说晋陶渊明独爱菊,这便是陶渊明的隐逸花了。”

    季玉深微微一笑,压手示意他坐下,“不错,还有吗?”

    小七也道:“宋朝文人姚宽的 《西溪丛语》卷上有云,牡丹为贵客,梅为清客,兰为幽客……菊为寿客,木芙蓉为醉客。菊有长寿的寓意,正是寿客了。”

    季玉深眉梢微挑。

    连《西溪丛语》这样的杂书都看过了,宫里长大的孩子,终究和外头的不一样。

    李千越到这个时候,才弱弱地举起手,“俞樾 《茶香室三钞寒菊》中也有,按十二月菊,余未之见。然菊为寿客,自是耐久之语,说菊经霜耐久也耐寒。”

    他说完,怯怯地看着季玉深。

    季玉深微微颔首,李千越这才放松道:“我是在六王爷和七王爷的书斋里看到的。”

    小六和小七瞧他拘谨的样子,不禁好笑。

    按说李千越比其他伴读的孩子都先来园中,应该是最不拘束的才对,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着季师傅他好像就格外拘束。

    季师傅生得好看,又温润谦和,有什么可怕的?

    小七瞧着季玉深的脸,忽然同小六小声道:“你有没有发现,李千越和季师傅生得有点像啊……”

    小六愣了愣,仔细去看李千越和季玉深的脸,一番比较之后才惊讶起来,“还真的是啊,真有些像!”

    这可太巧了。

    季玉深瞧见他两个不专心,随手在他们书桌上敲了敲,示意他们认真听讲不要开小差。

    “菊是十大名花之一,也是花中四君子梅兰竹菊之一。菊清寒傲雪,才有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每逢重阳节中原人便有赏菊和饮菊酒的习俗,孟浩然《过故人庄》中有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之语,菊还被赋予了吉祥、长寿的含义。”

    季玉深娓娓道来,声音和语调都正正好,孩子们都捧着脸听他说话。

    真好听。

    他忽然回过头来,“既然今日说了这么多关于菊的事,就请诸位学生以菊为题,赋诗一首,或文一篇,乃至对联一对皆可。”

    啊,布置功课啦?

    原本布置功课是孩子们最讨厌的,可这个功课倒是布置得稀奇。

    不拘是诗一首还是文一篇,连对联一对都可以,一对对联才几个字?

    那简单得很。

    有人想挑字少的功课做,可想了想,字少的更能一眼看出优劣来,只怕也不容易。

    孩子们沉吟起来,有人举起手问季玉深,“季师傅,诗可以,那词行不行?”

    填词好歹有个格式,更加容易一些。

    季玉深淡淡笑道:“皆可。不过明日我便要检查功课的,若被我发现谁偷懒了,就罚采园中的菊为每个同窗都做一朵菊书签。”

    这罚得可真风雅!

    小六和小七皆是眼前一亮。

第七百四十章 中秋之夜

    中秋之夜,宫宴就在御园的湖边设下。

    湖水映月,则天上一轮与水中一轮互相呼应,格外美好。

    这是在宫中赏月见不到的景象,毕竟宫里的湖太小,不如御园的开阔,没有平湖潋滟浸葱苍的气象。

    因是在御园中,也像在宫里那样拘泥身份,大家在湖边小榭随意落座,倒也亲热。

    苏幼仪坐在小亭之中,元治陪在身侧。

    大家用过了晚膳都三三两两走到边上,或是湖边或是花丛,一面欣赏今夜的圆月,一面说说笑笑。

    远处忽然传来洞箫之声。

    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叫人耳闻生凉,又不知不觉被吸引了进去。

    元治端起酒杯,有些纳罕,“这是母后让园子里的乐师吹奏的么?听着倒是清雅,不像平常宫廷乐师曲调里都是华丽浓郁,只是……有些哀伤了。”

    哀歌在盛世响起,倒也不算忌讳。

    只是令人好奇,到底是何人有此等风雅。

    苏幼仪侧耳细听了一番,随后笑了笑,不发一言地端起酒杯,碰了碰元治的酒杯,“若我没猜错,此人你也认识的。”

    元治抿了一口杯中酒,想到先前御园的消息传到宫里,说无名不告而别了,他心里便有了数。

    今日一听,越发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母后,是他回来了吗?”

    “嗯。”

    苏幼仪淡淡应了一声,一饮而尽。

    元治心中莫名有些复杂。

    他还记得初次见季玉深,他和苏幼仪陪着先帝去视察旱灾灾情,那时在下榻的小院里,季玉深一袭青衣而来,气度翩然。

    他陪自己玩华容道,玩九连环,所有在孩子眼中难以攻克的难题,在他手里都能轻轻巧巧地解开。

    元治对他印象很深。

    当年那个人死了,他心里还有些遗憾,没想到他竟然还活着,如今又出现了……

    元治张了张嘴,原想说什么,到底又咽了回去。

    那是苏幼仪的私事,他身为晚辈不该管太多。

    苏幼仪退居御园,给了他最大的权力和尊重,他也应该投桃报李,给苏幼仪这样的尊重。

    只是……

    有些关心,到底是忍不住的。

    元治缓缓道:“母后,那你接下来是如何打算的?”

    元治长大了,不再像从前幼稚,他也快成家了,懂得人事。

    苏幼仪和他之间的相处,越发从母子、姐弟,到如今更像是无话不谈的朋友。

    她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他回来了,自然是好事,活着就好。可将来的事,我如今也说不清。我和他之间经历的风浪波折太多了,不是一下子就能全都平息的。”

    元治点点头,深表理解。

    他劝道:“母后不管做什么决定,不要委屈了自己才好。我已经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朝中若有何议论敢对母后不利,我定然不会放过。所以母后行事,只凭自己本心就好,不必顾虑太多。”

    苏幼仪瞧了他一眼,目光中怀着感激。

    元治果然长大了……

    “这洞箫声好生别致。”

    小六和小七一人捏着一块月饼,一边吃,一边坐在湖边的栏杆上晃着小腿。

    这月饼的味道和往年不同,御园的糕点师傅手艺还不错,很符合他们两的胃口。

    要是再有多一些蛋黄栗子馅的就好了。

    大公主在旁坐着,看着他们免得他们掉进湖里,听见这话不由道:“是母后新弄进院子的乐师吗?”

    “没有啊,我怎么没听说?”

    大公主如今在宫里待嫁,不了解御园的情况。

    可一直住在御园的小六和小七也说没有,那就奇怪了。

    小六和小七眼珠子一转,又生了鬼主意,扯着大公主的衣袖道:“好姐姐,我们去找找那炊箫的人,姐姐就在这里,我们一会儿就回来!”

    正说着,两个孩子手拉着手就跑了。

    大公主想叮嘱他们穿件衣裳再去都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跑掉,在后头忍不住叹气。

    “这两个孩子,也太淘气了!”

    小六和小七朝假山上跑去,顺着洞箫的声音一路走,最后却在半山腰上,看到了山顶迎风炊箫的人影。

    男子身着天水青的衣裳,在明亮的月光下泛着皎洁的白,墨发如瀑,被秋风吹得飘拂。

    那个剪影,好看得像是一幅画。

    小六和小七齐齐张着嘴,发出轻轻一声,“哇……”

    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小六和小七如今就有这样的想法。

    他们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去,忽见通往假山顶上的另一条小路,有人走了上去。

    是个熟悉的声音,衣带飘飞,鬓发如云。

    “那是母后。”

    “炊箫的好像是季师傅……”

    只见两个身影在空荡无物的山顶上保持着一段距离,两人都静静的。

    慢慢的,洞箫声渐渐停了下来。

    苏幼仪递了一个酒壶给他,“山顶风大,喝一口,驱驱寒气。”

    “多谢。”

    季玉深随手接了过来,丝毫不客气。

    他仰头喝酒的时候,喉结上下滚动的样子,狷狂不羁,平添了一分豪气。

    而后他又将酒壶递给了苏幼仪。

    酒是热的,暖入心肠。

    苏幼仪也饮了一口,随意在地上的石头边坐了下来,季玉深跟着她坐下,“今夜月色真好。”

    “再好,也好不过岭南的月色。”

    苏幼仪呢喃着,露出一分笑意。

    季玉深转头,望着她被月光映得洁白的侧脸,“我却不同。只要有你在身旁,哪里的月光都是最好的。不论是京城,还是岭南,我总归欢喜还能在你身边。”

    苏幼仪默不作声,又举起酒壶饮了一口。

    风很大,很冷,苏幼仪却觉得自己掌心滚烫。

    她望着无边的墨色天空,望着那一轮金黄的圆月。

    不知多久没有这样安安静静地赏月了……

    季玉深忽然伸出手,将她被风拂乱的鬓发别到耳后,细细地掖好,随即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苏幼仪微微低头,“这些年你在岭南,都做了些什么?”

    风声将两人的话语吹散,模糊不清。

    半山腰上,小六和小七对视一眼,心有灵犀地做出了决定。

    “走吧,咱们下山吃月饼去……”

第七百四十一章 窗外听书

    次日一早,书斋的读书声格外热闹。

    昨儿大家为着季玉深布置的菊题,都绞尽脑汁。

    原以为什么文体都可以,应该会很容易,没想到回家一做功课,才发现可选的越多,这心里反而越纠结。

    一会儿想到诗上头,一会儿想到文章上头,反而比平常的功课更加费工夫。

    今日晨读的时候,大家便悄悄议论起昨儿大家做的功课。

    小六和小七做的都是诗,也有人做的是词和对子,写文章的不多,只有李千越和恭郡王的长孙。

    “李千越,你这文章写得也太长了吧,抵得上我们十首诗了!”

    有人好奇,拿李千越的功课来看,李千越一面小心护着唯恐他们撕破,一面道:“我愚笨,诗词需要新奇巧妙才好,我自问没那个本事。索性老老实实写一篇文章,把心里的意思说明白。”

    小六和小七早看过李千越这篇文章了。

    都说勤能补拙,李千越在几个伴读里算是一等一的聪明了,可他还是扎扎实实写了一篇长文。

    那文章内容华彩精妙,立意不俗,哪里是没本事?

    倒是恭郡王的孙子,小六和小七该唤一声侄儿的,那才是个真正的笨脑子。

    不过他笨归笨,为人品格却十分敦厚妥帖,不像他爷爷恭郡王,年轻的时候是个最能惹是生非的主儿。

    季玉深才走到书斋外头,便听得今日的读书声不对。

    他是个人情练达之人,对孩子们的心思了若指掌,当即抿唇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随即款款走进书斋。

    见着那抹青衣的身影进来,孩子们立刻聚精会神,读书的声音比方才响亮了许多。

    苏幼仪由春花扶着在湖边散步,听见孩子们的读书声,不自觉就朝这边走来。

    春花听着里头的动静不大对,笑着朝苏幼仪道:“昨儿在六王爷和七王爷身边伺候的人说,两位小王爷昨儿晚上一直对月吟诗呢。说是季师傅布置的功课,写什么菊诗。”

    “既是菊诗,为何对月?”

    春花愣了愣,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她无奈,“奴婢哪里懂得这些,想来是六王爷和七王爷心思和平常人不同,有什么稿瞻远瞩罢?奴婢听说,季师傅布置的题目是菊,写诗也成,写文章也成,哪怕写个对子也成。”

    菊不过是老生常谈了,倒是季玉深布置的这个形式新鲜。

    这群孩子年纪最大的也不过八岁,小的如小六和小七才六岁,真要他们写文章或者作诗,只怕太难为他们。

    可不拘文体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众人皆可以挑选自己最拿手的文体来写。

    苏幼仪有些好奇,脚下便转了方向,“走,咱们也过去听听。”

    ……

    白日上课的时候,书斋里除了学堂,别的地方都格外安静。

    伺候的小太监小宫女们都不敢发出声响,唯恐扰了主子读书,故而都躲到了人看不见的地方做事。

    院子里只有两个看门的小太监。

    见苏幼仪过来,两人忙要行礼,苏幼仪用手指竖在唇前。

    “嘘。”

    两人会意地站起来退到一边,苏幼仪和春花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到学堂外头,两人站在窗外听里头的动静。

    孩子们是坐着的,加上个子小,看不见窗外的情况。

    季玉深却是站着的,早就看到了苏幼仪走过来。

    苏幼仪朝他也比了个手势,而后随意在窗外的假山石上坐了,顺手将金丝红的裙摆拢到身侧,垂下重重波澜。

    季玉深嘴角翘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朝下首道:“昨日的功课,请诸位学生都交到台上来。”

    学生们一个个站起来,把自己的功课交到台上。

    季玉深随手便按类别不同分成了几堆,“今日的功课,我以为应该让学生们和先生共同品鉴。所以,一会儿我会把诸位的功课都拿来展示。”

    “啊!”

    一听要展示,立刻有人哀嚎了起来。

    苏幼仪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若不是功课做得敷衍,哪里会怕当众展示?

    这不是不打自招么?

    幸好,这样的笨小子只有一个,因为苏幼仪只听见了一声哀嚎。

    其余人都嘻嘻哈哈地笑起来,嘲笑那个发出哀嚎声的学生,同时心里暗暗庆幸,幸而自己并没有敷衍。

    就算当众展示,也不算太丢脸。

    “那就按这稿子的顺序来吧。”

    季玉深随手从诗词那一叠里拿出最上头一份稿子,小七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自己的。

    只听季玉深缓缓念道:“昨日赏月罢,今朝更见菊。菊若明月,皎皎凌清霜。”

    念罢微微一笑。

    苏幼仪挺着亦笑,小七这首诗前头听起来很是直白,到最后一句才听出立意,如此欲扬先抑,倒有些朴实无华的韵味。

    他年纪尚小,做出这样的诗算是很不错了。

    果然,季玉深夸奖了小七一番,“菊若明月,这个比喻粗俗了些,好在最后体现了立意,也就无妨了。小七这首诗,可以评得优等。”

    底下小七欢喜起来。

    季玉深给学生上课,从来不在意学生的身份,也没有格外优待小六和小七。

    所以他并不按着外人称呼,而是随着苏幼仪叫“小六”和“小七”,两个孩子倒也不介意,由着他叫。

    下一篇就是小六的。

    弟弟的诗受了夸奖,小六便有些紧张了,担心自己的不如弟弟,那他这个做哥哥的可太没面子了。

    季玉深扫了一眼稿子,先是一笑,而后才念道:“采采黄金,盈盈白玉觞。菊酒一杯饮,自觉肺肝香。”

    这诗和小七的倒反了过来,语句华丽,倒是立意更加隐晦了些。

    季玉深还未开口,底下有孩子道:“先生说以菊为题,此诗是以菊酒为题,这样也可以吗?”

    小六一听,忙看向季玉深。

    季玉深想也没想,“自然可以。菊不过是个引子,我的本意,就是不拘束你们的思路,随心而写。何况此诗也不完全是写菊酒,这‘采采黄金’已写出了菊,不是么?”

第七百四十二章 和别人一样

    说得也有道理。

    众人便没有争议了,季玉深道:“这首也颇好,比小七的文辞更着意了些,也华丽一些。”

    “季师傅,那到底是华丽的好,还是朴拙的好?”

    孩子们问出这个问题,连苏幼仪都愣了愣。

    她看向春花,春花在旁看热闹不嫌事大似的,一个劲踮着脚往窗子里看,边看边偷笑。

    倒要听听季玉深如何回答。

    季玉深不急不缓,微微笑道:“华丽若太过成了穿凿,那就失了风骨。朴拙若过头成了俗白,那也无味。其中分寸只要拿捏好,便可尽凭本心,自成风格。”

    “那六王爷和七王爷这两首诗是否过头,谁又更过头些?”

    真是一群好奇宝宝。

    苏幼仪哭笑不得,这些孩子可真会为难人。

    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季玉深身上,小六和小七也一脸期待地望着他。

    季玉深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朝窗外掠来。

    苏幼仪可不会给他解围。

    她故意慢吞吞地别开了眼,随手端起放在石头上的茶盏,轻抿了一口。

    季玉深忍不住笑。

    这一笑,底下的学生们都坐不住了,个个跃跃欲试想探出头,看看窗外到底有什么。

    是什么能让总是一脸淡漠的季先生露出笑容?

    季玉深敛了笑容,用手掩口轻咳了一声,“专心。”

    小学生们重新坐好。

    季玉深道:“既然你们有此问,我便直言了。以你们如今的年纪和读书的深度,还谈不上是否穿凿或是流俗的问题。”

    “你们如今作诗,但凡能稍稍体现其中一者的好处,都该得到鼓励。不怕过头,只怕连那‘苗头’都没有。”

    孩子们都听愣了。

    这话乍一听真叫人不服气,先生把他们也太看扁了。

    可只要想到前几日季师傅随手写的两首咏月诗,众人就没了脾气。

    那两首诗如今就挂在后堂,是季师傅和刘师傅商量好了,为了中秋应景一人写两首诗挂在学堂里。

    刘师傅提议,自然心里是有准备的。

    可他还没下笔,季玉深随手就提起笔,洋洋洒洒地开始写。

    刘师傅当时震惊得不行,手上就发抖了,结果他一首诗还没写完,抬头一看,季玉深两首都写完了,正在悬挂呢!

    刘师傅当即写不下去了,屁颠屁颠跑去看了一眼,然后对着季玉深做了一个揖。

    小六和小七他们见状也都涌去看,看看季师傅随手写出来就能让刘师傅甘拜下风的诗是什么样的。

    过去一看,诗是看不太懂的,只觉得好。

    能看懂的是字。

    这字真是漂亮到不像话。

    小六和小七觉得苏幼仪的字已经是漂亮得不能再漂亮的,却不想季玉深的字也这样好看,这种好看和苏幼仪的不同。

    苏幼仪写闺阁小字,娟秀中透着俊逸翩然。

    季玉深的字看似端方谦和,和他的外表一样,可其中总有隐隐的腾云之气,笔锋劲道遒劲,有名家风范。

    孩子们崇拜得不像话。

    别说屋里的孩子们,连春花都两眼放光,双手合十,“太后,也就是季师傅敢说这样的话了。这话要是换成旁人来说,少不得要闹起来。”

    苏幼仪无声地笑。

    “连当年元治、元韬,一个赛一个骄傲聪慧的人,都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如今还收拾不了几个小的么?”

    这不过是意料之中的事。

    诗词的讲完了又讲了对子的,果然有个脸皮厚的只写了最简单的对子,春花一瞧,笑道:“太后,就是方才哀嚎的那个。”

    苏幼仪莞尔,“果然。”

    这副不像样的对子季玉深也念出来了,“西风菊瘦,秋月惹人肥。”

    “噗!”

    “哈哈哈……”

    学堂里笑成一团。

    那个被嘲笑的学生红着一张脸,众人看去,他的脸原本就胖大,这会儿红扑扑地往衣裳里藏,显得更加胖了。

    怪不得说“秋月惹人肥”。

    “你是自己个儿吃肥的罢,怎么倒怪起秋月了?怪不得方才季师傅说展示各人的功课你不乐意呢,哈哈哈!”

    那小胖子也自有道理,红着脸道:“如何不是秋月惹的?你瞧昨夜那月亮,又大又黄,多像一块大月饼?我祖母叫我赏月,我抬头瞧一眼就想到月饼,低头就吃一块。再抬头看一眼,再低头吃一块……”

    “哈哈哈!”

    笑声快把屋顶掀翻了,苏幼仪听得直摇头。

    季玉深倒没有深责这学生,反而夸了他句子对仗工整,虽有粗俗之处,也有雅致,又说这对子有趣。

    小胖子原本还觉得丢脸,叫季玉深夸了两句他又挺起胸膛来了,胖脸上尽是得意。

    随后讲到文章上。

    听说李千越写了文章,苏幼仪侧耳细听起来。

    季玉深将他的文章念了一遍下来,先前众人还没从小胖子的对子中走出来,仍是嬉笑着,待季玉深念过四五句后,屋里渐渐安静下来。

    众人都认真听了起来,越听越觉得好。

    连苏幼仪都颇为震惊,李千越开蒙晚,能写出这样的文章,可见他天资聪慧。

    只是这篇文章这样长,功课确实昨日才布置的,也不知道这孩子昨夜回去如何点灯熬夜才写出来……

    苏幼仪顿了顿,心中有些苍凉。

    李千越也是可怜,父辈和祖父辈的仇怨原本不该牵扯到他身上,可他却因此深受连累,打小就没了父母亲人。

    即便自己多年来一直让多福照看着,到底不如亲生父母在身边的好处。

    如今李千越为了季玉深布置的一个功课就如此拼命,可见他赤子之心,不过是想得到自己父亲的一句赞许罢了。

    季玉深确实夸赞了他。

    不过夸赞得和其他学生差不多,并没有对他格外特别。

    很快他又放下了李千越的文章,拿起了恭郡王长孙的文章,继续评点起来。

    苏幼仪坐在假山石上,被窗子挡住了视线,看不见李千越的神情。

    可她能猜出来,小小的孩子一定颇为失望。

    他费尽心机想得到父亲多一点关注,可他的父亲给他的不过和平常人一样。

    那种感觉……

    就像从没有把他当自己的孩子似的。

第七百四十三章 大眼瞪小眼

    中秋过后,天气一日比一日凉起来。

    快到重阳的时候,园子里的菊开得更好了。

    苏幼仪听说小六和小七喜欢绿菊,便把绿菊给了他们赏玩,而那次中秋咏菊的功课,做得最差的人正好拿这绿菊的花瓣做了书签。

    按照规定,学堂里每个学生都得到了一份绿菊书签。

    小六和小七瞧着新鲜,也和那被罚的人一起做,亲手做了个精巧的送给苏幼仪,被苏幼仪夹在最常翻阅的那本前朝留下的孤本书里了。

    这日下了学堂,小六和小七兴致勃勃地跑回来,看得苏幼仪一脸惊恐。

    “别过来。”

    她随手拿起早就因天凉被搁置的团扇,将两个孩子挡在了面前两步远的距离,一边故作嫌弃地看着他们的手。

    “一身油墨味道,瞧这小手脏的,快去洗了手过来吃果子。”

    两个孩子笑嘻嘻地跑开,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一身神清气爽,手上都是澡豆的香气。

    两人一左一右地坐在她身边,吃今年刚下的新鲜柿子。

    “今日师傅讲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么,怎么这么高兴?”

    苏幼仪随口问了一句,不想两个孩子立刻起了兴致,“是啊,今日是季师傅上课。季师傅又给我们布置了功课,写登高。”

    “母后,你登过高吗?”

    苏幼仪愣了愣。

    你登过高吗?

    这问题换成别人问,苏幼仪大约要笑掉大牙。

    可小六和小七这么问她,她却笑不出来。

    她当然是登过高的。

    那年从岭南一路几乎是流浪到京城,她什么名山大川没见过,没用自己的双足一深一浅地丈量过?

    可小六和小七不同。

    他们长这么大也就那一次骑着矮马偷跑出宫过,余下的时日不是在宫里就是在御园,哪里见过什么高山?

    更别说登高了。

    苏幼仪无奈地摇摇头,“我自小在岭南长大,岭南有十万大山,你们说我有没有登高过?”

    “好羡慕母后啊。”

    小六道:“我们还没见过高山呢,这登高的题目怎么写才好?”

    “是啊。”

    小七道:“我问多福,多福说皇兄小时候和母后一起登过高,那时候父皇还在呢。说是去什么巡查旱灾的情况,登了当地的山。可是四哥五哥他们就没登过了,和我们一样。”

    两张长得差不多的可爱小脸顿时耷拉下来。

    苏幼仪心生不忍。

    ……

    第二天正是重阳。

    一觉醒来,春花一脸笑意,看得苏幼仪莫名其妙。

    她一面款款起身,一面狐疑道:“你笑什么?敢是昨夜做梦捡到金子了?”

    “金子有什么可值得欢喜的?”

    春花扶着她起身到梳妆台前,伺候她梳洗,“太后,今儿不如梳个利落些的家常发髻,您说怎么样?”

    奇了,平日梳头她都有数,今日怎么问起自己来了?

    苏幼仪看了一眼,一旁的春景和几个小宫女拿着好几套衣裳等她挑选,那些衣裳也都是较为朴素的,并不昂贵奢华。

    她正不解其意,忽听见脚步声从殿外响起。

    季玉深的身影款款而来,他一左一右地牵着小六和小七,在寝殿外头的纱帘边站住了脚步。

    “太后,我的学生说做不了功课,所以我特来请家长许肯,让我的学生去登高。”

    苏幼仪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他布置这个功课的目的在这里。

    她看向春花和春景,两个人偷偷笑着,要不是各自手里都拿着梳子衣裳等物,必定要用手掩起口来,笑得更痛快些。

    “母后……”

    小六和小七可怜兮兮地撒娇。

    这个法宝都叫季玉深拿捏住了,他可真是个老狐狸。

    苏幼仪没好气地坐正,对着妆台上的铜镜,“还不快些给我梳头,耽误了时辰,如何去登高?”

    ……

    太后要去登高!

    这决定一传下来,多福立刻准备起来。

    原本季玉深提前知会他的时候,他还有些不信,太后并没有说重阳节要出宫登高,准备人手和轿撵做什么?

    没想到今儿一早,消息果然传下来了。

    多福暗暗感慨,季玉深到底是季玉深。

    虽然他如今没了官爵只是一介白衣,可昔日智慧和手段犹在。

    苏幼仪特吩咐了春花,“虽说如今在御园比在宫里自由,可出门这件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除了亲近伺候的,旁人都别告诉,更别传到宫里去。”

    倒不是不愿意让宫里的元治和其他皇子公主知道,而是宫里的耳目比御园更多,要是消息传进宫去,少不得那些大臣都要知道。

    万一再有大臣或是命妇女眷跟着她去立规矩,再者是奉承巴结,那出门一趟还有什么趣儿?

    故而,阵仗并没有太大,马车也是从御园的小门出去的,带的人除了季玉深和小六小七,便是多福、春花这些个亲近伺候的人。

    余下最精干的侍卫带了十来个,轻车简从,便是旁人看见了也只以为是进御园拜见的哪位命妇出来了。

    然而事实上,趁着重阳佳节递帖子来拜见太后的人,全都没被允许进去。

    理由很简单,太后不在御园。

    不过给那些命妇的理由却是,太后身子不爽,不愿见客。

    命妇们倒也不沮丧,太后年纪轻轻凤体康健,一年到头却多半时间身子不爽不愿见客,谁叫她是太后呢?

    不过太后只是嘴上这么说,身体却从来没有问题,这就是天大的好事了……

    马车一路出了京城,朝京郊的西山而去,那是京城附近最高的一座山了。

    看起来朴实无华的马车,里头却宽敞得很,苏幼仪和小六、小七,加上季玉深,还有一个春花在里头添茶。

    五个人坐着都十分宽敞。

    一路上,小六和小七都好奇地趴在车窗边上,车窗开得大大的,两个小脑袋都挂在上头,一路对京郊的景色表示惊叹。

    这也难怪,他们两第一次出京城呢,也是第一次见着京城之外的好山好水。

    春花坐在靠近车门的地方,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这马车里便只剩苏幼仪和季玉深大眼瞪小眼。

第七百四十四章 风景

    季玉深落落大方,坐在靠窗的位置,一手托腮望着苏幼仪,嘴角挂着笑意。

    倒是苏幼仪叫他瞧得不好意思。

    她随手端起茶盏,别开了眼,假装看向小六和小七这边窗外的风景。

    那茶还没凑到唇边,忽被一只手夺了去,苏幼仪错愕回头,原来是季玉深。

    “茶都凉了,没发现么?”

    说罢从矮几上端起茶壶,重新往杯中注入滚烫芬芳的茶水,连春花都在一旁没有伸手的余地。

    茶香在马车里四散开来。

    季玉深稳稳地将茶杯端给她,目光透亮。

    苏幼仪没好气地接了过来。

    马车越往前走,山的轮廓越来越近,路上的树木也越发高大了,投下的树荫叫人嗅得见清晰的草木芬芳。

    小六和小七可高兴坏了。

    这就是郊外啊,这是一览无余的没有宫墙的世界,那么高的山!

    只在山水画里头见过!

    苏幼仪瞧着两颗小脑袋在车窗边上摇来晃去,忍不住偷笑,“一会儿到了山上,会比山下更加冷一些。树木因为寒气也会更加枯黄,想来会有满地金黄的落叶可瞧。”

    “真的啊?”

    小六和小七已经按捺不住了,巴不得早些下了马车步行才好,脑袋不停地往外张望。

    季玉深笑道:“别着急,一会儿登高有你们辛苦的时侯,可不许喊累。”

    “我们才不会累呢!”

    意料之中的信誓旦旦。

    苏幼仪弯了唇角,不自觉碰上季玉深的目光,两人相视一笑。

    马车终于在山脚下停了下来。

    周围可不止这一辆马车,趁着今日重阳节,来登高的人家可不少。

    其中不乏京城的亲贵之家,因此驻扎在西山的驻防军还主动派了兵士,在山上各个节点分派了人手巡逻。

    山脚下更是不少。

    季玉深下了马车,朝周遭一望,“自从两年前军中比武之后,如今各军风气与从前完全不同了,军纪严明,秩序井然。若换在从前,西山驻防军绝不可能有兴致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

    苏幼仪款款从马车上步出,一袭月白裙裾曳地而下,面上却罩了一层同色的纱。

    这么多来登高的亲贵人家,万一有进过宫见过她的女眷认出她来,那就麻烦了。

    虽然面覆轻纱,一身风华却半点也遮掩不住。

    何况身旁跟了十数个御前侍卫中的好手,西山驻防的士兵时常看过来,不知道是被苏幼仪吸引了目光,还是被这些侍卫吸引了目光。

    主子气质不凡,手底下的人瞧着比自己这正牌的军人还要威武,难免引人侧目。

    好在那些军士没有多想,今日重阳,想必是哪家京中官宦贵戚的女眷来登高了。

    “留下车夫在这里守着马车就是,咱们上山吧。”

    苏幼仪说罢,小六和小七两个早就按赖不住,离弦的箭一般朝山上冲了过去,两个两个侍卫也立刻紧跟其后保护。

    苏幼仪在后头慢慢走着。

    她长久在宫里和御园待着,也难得出来登高,自然也满怀欢喜。

    春花见她走得慢,不禁好奇,“主子,您不喜欢来登高吗?要不咱们走快一些,赶上六公子和七公子?”

    苏幼仪笑着摇摇头,“喜欢是喜欢,只是如今年纪大了,不如从前体力好。若在山脚下就费了那么多力气,一会儿怕是走不动。”

    “主子哪里年纪就大了?分明是个二八佳人。”

    春花信手拈来,就把京中那些命妇女眷夸苏幼仪的词儿拿来了。

    苏幼仪还没开口,忽听见季玉深“嗯”了一声。

    她转头盯着季玉深,“嗯?”

    季玉深又郑重地“嗯”了一声。

    苏幼仪:“……”

    从前竟没发现,他脸皮还挺厚。

    说话间,小六和小七已经到了上一层的亭子那里,两个孩子趴在亭子的护栏边往下看,“母亲,你怎么还不来?”

    “上头风大,风景也好!”

    两个孩子奶声奶气,说话有趣,引得不少路人看过去。

    见是两个漂亮的双生子,便有人停下来看得津津有味,“好俊俏的两个小公子啊,夫人真是好福气。”

    “两位小公子生得像夫人多些,要是像他们爹爹,那也是一等一的俊俏呢!”

    小六和小七都听愣了。

    看了看众人的目光,才明白他们说的爹爹,正是此刻在苏幼仪身边的季玉深。

    苏幼仪也愣了愣,没想到旁人竟误会她和季玉深是那种关系……

    季玉深抬起头,朝着好奇的路人微微一笑,顺势牵起苏幼仪的手,“娘子,孩子等着我们呢,走吧。”

    春花在旁目瞪口呆。

    原先注意力还都在孩子身上的路人,这会儿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了。

    瞧这位郎君年轻英俊,京中年轻男子多穿青衫,已经不稀奇了,可他穿起来就是莫名比旁人好看几分。

    大约还是脸好看吧?

    这也不对。

    瞧他家娘子面上覆着面纱,明明看不见脸,可就那一身气度,便可知不是寻常俗物。

    这样的一对璧人,真是天造地设。

    也不知是谁家的小夫妻?

    苏幼仪听着旁人的议论,面纱底下的脸有些发热,只好由着季玉深牵着她,顺着盘山的石头小径慢慢上去……

    小六和小七走在前头,时不时回头看一眼。

    这会儿回头,忽见季玉深和苏幼仪的手牵着,两个孩子立刻睁大了眼。

    下一秒,苏幼仪不动声色地甩开了季玉深的手,低声道:“从前竟不知,你说谎的本事炉火纯青,信手拈来。”

    “哪里是谎,不过是日思夜想,梦寐以求。”

    季玉深仍是笑着。

    苏幼仪倒叫他噎得没话说了,只好迈高了步子朝前走,到小六和小七身边,“你们俩走得累不累了,可要歇歇?”

    “不累。”

    有好戏看,怎么会累?

    两个鬼灵精笑嘻嘻地跑开了,继续朝山上冲锋,苏幼仪自问自己跑得不够快,只好又和季玉深一道走。

    季玉深默不作声地跟在她身后,苏幼仪总是侧目看山下的风景,而季玉深的目光里的风景

    只有她。

第七百四十五章 那个眼神

    一路兴致勃勃的小六和小七,爬到半山腰的时候终于不行了。

    两张小脸从一开始的兴奋,变得疲惫萎靡起来。

    到底是两个才六岁的孩子。

    苏幼仪早料到会有这一幕,摆摆手,示意众人在半山腰先休息一会儿,正好这里还有一个凉亭,并许多可以坐的大石。

    春花忙拿了水囊来给苏幼仪,苏幼仪先递给了两个小的,柔声道:“如今知道了罢?登高除了好玩,也是会累人的。”

    说着,又从春花手里接了点心递给他们,“喏,吃点东西补充体力,咱们未必一定要等山顶去。”

    “那怎么成?”

    一说不上山顶,小六和小七又着急起来了。

    山顶必须上。

    小六瞧着亭子外头的路人,个个健步如飞朝山顶而去,“人家都去了,就咱们没去,那叫人小瞧了。”

    苏幼仪有意诱导:“可是人家不知道咱们是谁呢,如何小瞧咱们?”

    小六还没开口,小七已经道:“可是好不容易来一趟,不上去太可惜了,这可是我们第一次登高呢!”

    说的好像也是。

    苏幼仪眼睛一转,“那好吧,不过咱们不必着急。在半山腰吃饱喝足了继续登高,大不了晚一些,无妨。”

    “这个叫什么来着?”

    小六和小七几乎异口同声,“磨刀不误砍柴工!”

    两张小脸又高兴起来了,兴致勃勃地把力气用在啃糕点上头。

    苏幼仪瞧了一眼一旁的季玉深,他正倚在亭边望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幼仪拿着水囊和点心去给他,“想什么这么出神?喝点水吧,还有半程的路没走。”

    季玉深并不累,不过还是接了水囊。

    他仰头喝了一口,“想起那年,先帝因旱灾带我们出巡,那个时候遇到了刺客。你把当时的大皇子,如今的皇上从亭子里丢出来,那个眼神我至今都记得。”

    “什么眼神?”

    那个时候,场面太过危险,千钧一发。

    苏幼仪根本没心情想那么多,连对着季玉深,她也只是想确定后者会接住元治而已。

    没有任何别的目光交流。

    她甚至以为自己那次会死,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季玉深竟笑起来,仰脸的弧度,背后是青山葱郁,临风而秀,“那个时候,我以为你进宫不过是和我赌气。至多是因为无依无靠不得不谋个生路罢了。可我没想到,你待元治那样好,毫不犹豫地就想着如何护他。”

    “我那时真高兴啊,我怕我伤了你,让你从此不会再在意旁人,可你骨子里天生的善良并没有改变。”

    “可我……也真害怕。”

    苏幼仪轻轻掰着手里的糕点,“怕什么?”

    “我真怕,从此以后你的世界里便没有我了,你的喜怒哀乐,你的好你的坏,统统都给了别人。”

    分明就是一回事。

    苏幼仪默了默,“咱们从小一起长大,你还不了解我么?我原本就不是那种柔柔弱弱的女子,自从父亲死了以后,更没有任何人值得我放弃自己了。难不成你抛弃了我,我就要哭天抹泪寻死觅活去?”

    原本她话里是带着嗔怪的,不知怎么的,说到后头又觉得好笑起来。

    自顾自便笑了。

    季玉深亦笑起来,两人笑得颇为莫名,惹得一旁伺候的春花和多福都一脸迷茫,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

    这些陈年旧事的恩恩怨怨,如今说起来不翻脸就是了,怎么他们还笑得出来?

    多福低头想了想,忽然跟着笑了。

    春花捅了他一把,“有什么好笑的?”

    多福瞧她的样子,就知道她没开悟,于是低声道:“这不是过往恩怨烟消云散,彼此都看开了,才觉得好笑么?”

    春花听罢愣了愣,细细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照你的意思,是说太后和季……”

    多福给她使了个眼色,打断了她后头的话。

    春花便泄了气。

    也是,主子的事哪里是她好多管的,老老实实伺候好就是了,这些情啊爱啊的事本来就复杂。

    便是太后自己,只怕也理不清楚吧?

    春花正想着,忽见小六和小七已经跳起来了,两人拍了拍手里的糕点碎屑,一抹嘴巴,“母亲,我们休息好了!”

    正在凉亭边说话的苏幼仪和季玉深一同走过来,“那就继续登高吧。”

    ……

    苏幼仪在前半段刻意留着力气,架不住在宫里锦衣玉食久了,有些撑不住了。

    因这里山路崎岖,加上今天来登高的人多,车轿上不来,故而苏幼仪觉得乏力了也没说。

    难不成叫人背她上去?

    那未免太难看些。

    她抬手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再看小六和小七两个,仍然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众人前头。

    她忽然有些汗颜。

    先前她以为两个小的必定走不动了,没想到他们这么能坚持。

    自己是个大人,要是先说不行了,定要被孩子耻笑……

    正要鼓起劲头往上,忽听见季玉深道:“那边有黄花。”

    众人都停了下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了一大片生长在山壁上的野菊,一眼望去满目金黄。

    当真是好看。

    苏幼仪顺势道:“那边还有朱萸,山顶上的定是被人拔光了,不如我们就在这里停下吧?”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朱萸少一人……

    这首诗是昨儿学堂里刚刚念过的,小六和小七一听到朱萸两个字,都忙着围了过来。

    总算不再提要上顶峰的事了。

    苏幼仪松了一口气,忙让人过去铺好椅子坐,一抬眼瞧见季玉深,某人笑得意味深长。

    苏幼仪有些脸红。

    看来他早知道自己爬不动了,所以故意在这里停下,用黄花和朱萸吸引了小六和小七的注意力。

    果然。

    季玉深伸手架住了她,让她把大部分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以此解放她早就走酸了的双足。

    他是个文人,身躯不算厚实,却也不单薄。

    非要说,就要刚刚好,靠上去沉稳有力,一点也不用担心跌倒。

    苏幼仪只觉得,心里某个地方在一点一点地融化……

第七百四十六章 肉酱面

    花丛边上并没有可坐的地方。

    春花看了好一会儿,把大大的毯子在地上铺开,就铺在花丛旁边。

    “主子,将就在这里歇歇吧,奴婢给你揉揉腿。”

    看来春花也看出她走得腿酸了。

    苏幼仪扶着她的手坐下,这才发觉脚已经走得肿起来了,挤在原本合适的绣鞋中便显得太过局促。

    脱了绣鞋一瞧,红了一大片。

    多福识趣地背过身子,随行保护的侍卫们也都转了过去,不但自己不该看,也要防着路过的人看见。

    那可是太后的玉足,能让人随便看么?

    只有季玉深一点也不外道,站在花丛边引导小六和小七采摘黄花和朱萸,偶尔朝苏幼仪这处投来目光。

    都说她比起从前没有变化,其实还是变了些。

    那双足更加白嫩精致,不过走了这么一会儿山路,就红肿成那个样子。

    瞧着格外可怜可爱。

    有春花给她揉脚,又能坐下放松,苏幼仪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一边享受揉脚的服务,一边给自己倒水喝。

    小六和小七已采了不少花回来。

    季玉深道:“《本草纲目》说它气味辛辣芳香,性温热,可以治寒驱毒。今日佩带朱萸,可以辟邪去灾,顺遂平安。”

    “真的吗?”

    小六和小七把这当成学堂了,赶紧把季玉深说的记下来。

    今日他们还有功课没完成呢,这功课的题目正是登高,少不得要把朱萸也写进去。

    “旧时风俗, 重阳节时要采朱萸插戴头上,或用朱萸制成囊佩带,再者是别在衣襟上,俗信能驱邪治病。这风俗相传始于东汉,晋代成俗,至唐代插戴朱萸、装饰美容、祝颂延年益寿……内涵多了去了。”

    苏幼仪说着,随手接过小六和小七采的朱萸。

    山朱萸上头有红艳的小果子,瞧着格外鲜艳好看。

    她随手摘下两簇,给小六和小七各自的衣襟都别上,别在盘扣的位置既牢靠又能给衣裳添些香气。

    小六和小七都低头朝身上看。

    别说,这个戴在身上还真挺好看的。

    苏幼仪又把剩下的给春花,“既然今日来登高,你们也都别上。这本该是和家人团聚的时日,倒难为你们在这里伺候。”

    “主子说什么呢!”

    春花接了朱萸,嗔道:“这是我们心甘情愿的,旁人求也求不来伺候主子的福气,有什么可难为的?”

    说着把那朱萸分了,和多福两个都戴上。

    小六道:“母亲也戴一个,戴哪里呢……”

    他正打量苏幼仪身上哪里好戴朱萸的,忽见一只手从头上越过,将一小簇红艳的朱萸插在了苏幼仪鬓边。

    衣裳是月白色的,朱萸是朱红色的。

    两相映衬,好看得不得了。

    小六和小七都欢欣鼓舞起来。

    苏幼仪用手扶了扶鬓发,季玉深笑道:“名花倾国两相欢,这朱萸虽不是名花,今日能戴在倾国美人鬓边,也算它的荣耀。”

    “敢是嘴上抹了蜜了。”

    苏幼仪轻嗔一声,面上婉转而笑。

    ……

    一直到午膳时分,一行人才从山上下来。

    众人在山上都吃了糕点,并不觉得饥饿,可到山下不知怎么的,都想起午膳来了。

    原来是有人趁着今日西山登高的人多,便在山脚下支起了摊子,这会儿正在煮一些面食之类的,香气飘得老远。

    众人闻着这气味,如何不饥肠辘辘?

    苏幼仪定睛瞧了瞧,有不少官宦人家的马车里也伸出纤手来,把银子递给自己跟着的小厮,小厮便拿着银子去买东西。

    或是包子,或是饺子,还有云吞面。

    小六忽然指着一块眼熟的招牌,“小七,你看,那是不是上次我们骑马出宫吃的肉酱面?”

    “咦,还真是!”

    距离他们上次偷偷骑马出宫已经过去两年了,没想到他们再见到还能认得。

    苏幼仪听这话哭笑不得。

    他们到底有多喜欢这肉酱面?

    春花也忍不住掩口笑,“六公子,七公子,既然是旧相识,不如奴婢过去买几碗来,你们好坐在马车上吃?”

    小六和小七都道:“我们自己过去吃,就坐在路边吃!上次也是这样的!”

    春花有些为难地看了看左右。

    只有普通百姓才会将就坐在路边吃,那些大户人家的都是买了在马车上吃的,在路边吃多不雅。

    寻常富户都如此,何况这两位金尊玉贵的小王爷呢?

    苏幼仪摆摆手,“罢了,叫他们去吧。我也想尝尝,多福,咱们也过去,就在路边吃。”

    “主子,这不好吧……”

    春花劝都来不及,苏幼仪已经过去了。

    等走到那肉酱面摊子前,只见卖面的汉子眼睛睁得老大,“哎呀,是二位,二位小贵人啊!我……你……你们……”

    把人吓得都不会好好说话了。

    小六一脸耿直,“什么小贵人?我才不是贵人,哪有男的做贵人的?”

    噗嗤。

    多福差点没忍住。

    小贩说的贵人和小六说的贵人,完全不是一回事。

    那小贩叫牛头不对马嘴,忙道:“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是说,您二位这次又从宫里偷溜出来啦?”

    他说到后头,声音压得很低。

    京城脚下,升斗小民也是有些见识的,上次是身带明黄的御前侍卫把他们带走的,他们必定是宫里的人。

    小贩实在吓坏了。

    上次他不但没被牵连,还得了好大一块银子。

    这次再卖面给这两位小公子,就不知道是福还是祸了……

    “没偷溜。”

    小七指了指身后苏幼仪的方向,又朝招牌上指,“还要上回的肉酱面,快些煮,我饿了。”

    小贩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来,彻底愣住了。

    妈哎,这是哪里来的神仙人物?

    一男一女,年纪轻轻,都姿容不凡气质出尘,瞧着比这两位能惊动御前侍卫的小贵人还要尊贵。

    偏生小六喊了一声,“母亲,你们要不要吃?”

    他们的母亲……

    小贩这下更慌了。

    看来眼前这位不是宫里的娘娘,也至少是个体面的诰命夫人,怪不得能有这样的气度,叫人看着都要呆了……

第七百四十七章 奴几

    山清水秀的郊外,香气浓郁的面摊子。

    小贩把自己最干净的一张桌子收拾出来,四个人围着一张方桌正好坐满,低头吃面。

    一个大方贵气的美人,一个英俊潇洒的男子,一双生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同胞萌娃……

    这副场面,叫路人如何不看?

    有奉自家主子的命来买吃食的小厮和丫鬟瞧见了,都当做一桩新奇事回去禀告,不少人家的马车帘子就揭开了。

    远远望过来,那马车上也没有徽号,大约不是京城的什么贵眷吧?

    也有好奇心重的索性走了过来,“京城哪家贵眷我不认识,若照你说真是风姿出众,我不可能不知道。能是谁呢?”

    一个美妇在丫鬟婆子的跟随下走到面摊前,正好对着苏幼仪的背影。

    光是瞧这个背影,就是令人羡艳的姿容。

    少妇有些惊讶,再看季玉深和两个孩子,越发惊讶。

    京城有这样俊美的儿郎,她怎么从未听说过?

    这两个孩子更是生得令人羡慕,双生胎啊,瞧着又这么机灵漂亮……

    转到前头,见苏幼仪盖着面纱小心地吃面,动作虽缓,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尴尬局促,反而斯文优雅。

    她不禁道:“这位夫人,咱们可在哪里见过么?”

    苏幼仪抬起头来。

    那妇人想,眼前女子戴着面纱自己看不清,可这么一搭话,对方肯定能看清自己的面容。

    若是京城的官宦人家女眷,不可能不认识自己这张脸。

    四个吃面的人都停了下来。

    小六和小七更是一脸错愕。

    母后都把脸遮成这样了,难道还是被人认出来了?

    苏幼仪抬起头,还没开口,那妇人身后的丫鬟自报家门,“我们是辅国公府的,这是我们家大房的二奶奶。”

    辅国公?

    苏幼仪很快反应过来了。

    这辅国公乃是三朝老臣,到了元治这一代是第四朝了,老得不像话,人也有些糊涂了,故而只是接受了朝廷的恩养在家供着,并不上朝。

    虽如此,数十年的功绩灭不去,辅国公府又人丁繁茂,在京城的影响力不小。

    听这丫鬟的话,眼前的少妇应该是辅国公的孙媳妇,怪不得看起来威风凛凛的,一副谁都该认识她的模样。

    苏幼仪朝她笑了笑,“没见过。”

    而后继续低头吃面。

    她低了头,小六和小七一听也没趣儿了,继续低头吃面,季玉深更是如此。

    一时间,桌上四个人每一个人抬头搭理这位二奶奶。

    她面上有些挂不住。

    苏幼仪却没察觉,她说的是实话,辅国公有七八个儿子,孙儿少说也有十几二十个。

    即便这位二奶奶在府里再得意,也是没资格进宫面见她的。

    且得等她夫君挣了功名官爵,有了诰命再说。

    在苏幼仪看来寻常的一句话,不想却惹了那妇人的火气。

    她以为苏幼仪是看不起她,登时恼怒起来,说话的口气就阴阳怪气了起来,“原来没见过。还以为夫人也是哪家有头有脸的女眷,这京城但凡排的上号的女眷没有不认识我的。既然夫人不认识,看来是我弄错了。”

    言下之意,苏幼仪在这京城是排不上名号的。

    此刻,边上看热闹的人神情都有些变了,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只有那卖面的小贩不敢吭声。

    这位夫人的两个孩子都能惊动御前侍卫出宫寻找,她作为他们的母亲,怎么可能是排不上名号的人物?

    小贩越想越心惊。

    只恐怕是养在深宫的娘娘,很少出来走动,这辅国公府二奶奶才不识得吧?

    小贩停止了煮面的动作,决定再炸一点肉酱给贵人,就当上次自己拿了那么大块银子的报答吧?

    苏幼仪戴着面纱吃面,本就有些麻烦,一心都在碗里和面做斗争,哪有心思理会这位二奶奶?

    倒是在旁边站着的春花不乐意了,义正言辞道:“我们家夫人闺中娇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认识这位奶奶。既然不认识,就请这位奶奶自便吧。”

    这话说得硬气。

    不但硬气,还暗暗讽刺了那二奶奶是抛头露面之辈,不如自家的主子尊贵。

    二奶奶听愣了,没想到一个没牌名的人物身边带的丫鬟,居然这样大胆。

    她回头示意了一眼自己的丫鬟,可自己的丫鬟对上对方的气势,未战先输,已经缩了回来。

    春花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她可是宫里掌事的大宫女,哪能比不上一个官宦人家的小丫鬟?

    二奶奶气得低声暗骂,“你个没用的小蹄子,素日在府里倒是伶牙俐齿的,怎么这会儿不会说话了?人家一个奴几都羞辱到我头上来了,你还等着我去和她对嘴不成?”

    原本正在和肉酱面较劲的苏幼仪,忽然放下了筷子。

    小六和小七也都放下了筷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苏幼仪忽然笑了。

    “小哥,给他们俩加肉酱,他们爱吃的。”

    原来那小贩做肉酱的香气苏幼仪早就闻见了,所以这会儿让小贩来加肉酱。

    小贩正愁插不上手,听见她的话连忙端着一碗香喷喷的肉酱和一柄大勺,走到他们身边,往每个人碗里都加了一大勺肉酱。

    二奶奶的丫鬟这时候才大着胆子开口,“你这人怎么做生意的?为何我买的面只有那么一点肉酱,他们却可以加这么多,是谁多给了你钱不成?”

    “我们主子多给钱不多给钱,横竖和你个奴几有什么相干?”

    春花最是机灵,一下子就把方才对方的出言不逊还了回去,奴几两个字把那丫鬟呛得难堪。

    一下子脸面发红了。

    瞧着自己不争气的丫鬟,再瞧春花那副落落大方的样子,二奶奶火上心头,“她是奴几,你不也是?这里轮得到你说话不成?”

    “她自然是奴几。”

    苏幼仪笑着,缓缓开口。

    还不得那二奶奶得意,苏幼仪很快道:“可她是我的婢女,轮不轮得到她说话,也是我这个主子决定的,与你有什么干系?你连自家的奴几都管不好,如何就管起旁人来了?”

第七百四十八章 撒谎不打草稿

    春花是她身边的大宫女,是宫里的女官。

    别的不说,只说品级拿出去,也比这位二奶奶这样没有诰命的普通内眷要高贵。

    她却一口一个奴几的,苏幼仪听着刺耳。

    这番口角引来了更多看热闹的人。

    一辆马车从不远处的山口过来,见这边人多便停车下马,走下来一对年轻夫妻。

    正是苏志明和郡主。

    “夫君,你看那边是什么好吃的,这样热闹?”

    “你就知道吃,许是发生什么事了。”

    苏志明在她鼻尖刮了一下,自从郡主为他生下一个大胖小子之后,夫妻两个的感情更加和睦,郡主也越发爱撒娇起来。

    好像她不是生了个孩子,而是自己变成了个孩子似的。

    这不,原本就瞧见这里有吃的走不动道了,这下见有热闹可看,更加不愿意走了。

    “慢一些,你刚出月子,还是要小心点。”

    苏志明扶着郡主慢慢朝人群靠近,一脸无奈。

    郡主刚出月子不久,重阳节原是不打算出门的。

    可拗不过她说生孩子在家闷气,想出去走走,苏志明心里想着你挺着大肚子也经常出门,哪里闷气了?

    可嘴上还是答应了郡主,带着她到西山来散心。

    两人方才在前面山谷采了不少野花野草,碍于郡主的身子还没完全恢复所以没上山去,这会儿才过来。

    郡主好奇地挤近人堆,忽然看到了熟悉了面孔。

    “哎,这不是辅国公家二奶奶么?”

    听见郡主的话,一脸扭曲的二奶奶立刻看了过来,登时眉目舒展,“啊,是郡主啊,你怎么也来了?”

    二奶奶找到帮手似的,立刻上前挽住了郡主的手。

    她知道郡主向来是个爽利的,何况如今是朝中最炙手可热的苏阁老之妻,最是位高权重。

    她这个辅国公府二奶奶的名头镇不住对方,难道郡主的名头还镇不住么?

    听到二奶奶口中的呼号,周围的平头百姓都下意识让开了些。

    那卖面的小贩更是惊讶。

    他今日做了什么好事,这么多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都聚集到他的小摊来了……

    郡主本想和她寒暄几句,忽然看到座中大大小小四个吃面的人,那女子戴着面纱,男子英俊却陌生,倒是两个孩子……

    她登时倒吸一口冷气。

    “夫君……”

    回头看苏志明,苏志明朝她使了个眼色。

    原来苏志明早就认出座中之人是谁了。

    苏幼仪虽戴着面纱,可旁边的春花的脸难道还认不出吗?

    何况还有他这两个小外甥,这两个孩子皮得很,四岁的时候就敢骑着矮马出宫了,据说两人还在街上吃了路边摊的肉酱面。

    苏志明抬头一看,肉酱面摊子的招牌一下子跳进他眼中。

    他揉了揉额角。

    这两个孩子到底有多爱吃肉酱面?

    二奶奶没注意到郡主的脸色变了,反而找到靠山似的告状道:“郡主,你倒是替我评评理。这位夫人不知是谁家的,派头这样大,连身边的婢女都刁蛮得很。我不过问句话,她们就给我脸色看!”

    郡主露出尴尬的笑容。

    给你脸色看?

    你要是不犯浑,人家太后吃饱了撑的和你这么个小角色计较?

    谁不知道这辅国公家的二奶奶是个出了名的烈货,最喜欢攀附权贵和有头有脸的诰命夫人们结交,对于身份低于自己的则是看都不看一眼。

    一定是她又犯了毛病得罪了太后。

    此时,一直专心吃面的两个孩子忽然抬起头来,目光在郡主身上一转,很快就看到了站在她身后的苏志明。

    两个孩子一见到苏志明欢喜坏了,忘了苏幼仪叮嘱他们不能暴露身份的事,“舅舅!”

    喊声一出,苏幼仪无奈地扶了扶额。

    只见两个孩子炮弹似的冲出去,往苏志明身上一扑,苏志明稳稳地将他二人接住,一手一个抱了起来。

    这一幕叫在场的人都看呆了。

    “舅舅,听说舅妈生了个晓弟弟,你怎么不抱来给我们瞧?”

    “我们还给晓弟弟准备了礼物,你快带他来,是好东西!”

    两个孩子见到苏志明格外欢喜,这也难怪,苏志明是苏幼仪唯一的堂弟,每每进宫小六和小七都是见着的,也常在他跟前胡闹。

    苏志明又肯迁就他们,他们自然喜欢。

    “弟弟还小,再大一些才能出门,到时侯一定叫你们瞧着。不过你们给他准备了什么礼物,不如先告诉舅舅?”

    他一面抱着两个孩子回话,一面用歉意的目光看了苏幼仪一眼。

    他知道苏幼仪难得出门,一定是不希望被旁人认出自己的身份的,否则也不用戴面纱了。

    可惜小六和小七喊着舅舅扑上来,他也总不好拒绝的。

    那二奶奶看傻了,只能看向郡主,“这,这二位是苏阁老的外甥?”

    苏阁老是岭南乡野地方考出来的举子出身,没听说他在京城有什么亲戚啊,除了……

    二奶奶瞬间面如土色。

    苏幼仪给郡主使了个眼色,郡主会意,立刻道:“哦,是啊。他们母亲是我夫君的堂妹,也算是太后的族妹了,大家都是一家人。不过他们才从岭南到京城不久,还没四处见过京中各家的女眷,所以你不认得也不奇怪。”

    二奶奶立刻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岭南来的亲戚,她还以为……

    二奶奶不禁觉得好笑,她还以为自己要下地狱了,居然敢招惹太后。

    如今一听又觉得自己太过蝎蝎螫螫,太后怎么可能这样轻车简从地出来呢?

    虽然眼前之人不是太后,到底是太后的亲族,二奶奶不敢大意,朝苏幼仪福了福身,“原来是太后的族亲,方才是我眼拙了,不知是岭南来的贵客。我平日里说嘴,今日也算打嘴了,京城的贵戚我自然都认得,哪里想到你是刚从岭南来的呢?”

    小六和小七从苏志明怀里下来,都好奇地看着郡主。

    舅妈说谎不打草稿,羞羞脸。

    郡主面色微红,对上他二人的目光,心道我可是为了你们母后才撒谎的。

    这可怪不得我,要怪就怪你们先暴露了。

第七百四十九章 他是谁

    对方先递了台阶,苏幼仪自然也不介怀。

    她笑了笑,“无妨。原是误会一场,别见怪。”

    看对方并没有追究的意思,二奶奶立刻欢喜起来,方才还要吃人的嘴脸换成了讨好。

    “咱们今日也算不打不相识,不如到我府上坐坐喝盏茶吧?”

    说罢看向座中一直没开口的季玉深,“这位……想是你家夫君,不知这位郎君何处高就?”

    噗。

    苏志明和郡主都一脸无奈,苏幼仪更是哭笑不得。

    这已经是今日不知道第几个这样误会的人了。

    苏幼仪还没开口,季玉深已落落大方地抬起头,“在下无官无爵,在岭南不过做点小生意,为太后进贡喜爱的物品。若得太后赏识谋个一官半职,便是天恩了。”

    二奶奶一听笑道:“原来是皇商,失敬失敬。您二位是太后的亲族,太后哪里会不赏识?不如二位一起到我府上坐坐,如今既来了京城,总是要认认人的。”

    说罢又看向苏志明二人,“苏阁老和郡主若不嫌弃,便一道来,大家都是亲戚一家人,说说笑笑也不辜负了重阳佳节,你们说是不是?”

    谁和你是一家人?

    苏志明没有回答,郡主便道:“罢了,我刚出月子身子不适,逛了这么久也该回去了。既然误会解除了,那我就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苏幼仪见小六和小七都吃完了,季玉深也放了筷子,便顺势站起来,“我们也该回城了,一道走吧。”

    郡主一番谎言敷衍了这位二奶奶,倒叫她生出巴结的心来了,要是不和郡主他们一道回城,少不得还要被此人纠缠。

    “哎,天色还早,不必着急,不如去我府上……”

    那二奶奶还要挽留,苏幼仪已自顾自朝马车走去,春花在后头冷着脸挡开了她,吓得二奶奶不敢再上前。

    只能眼睁睁看着苏幼仪一行离开。

    “仗着自己是皇亲国戚,连身边的丫鬟都这样凶悍,未免太霸道了些。”

    趁着人走了,二奶奶才敢嘟囔,“便是皇亲国戚也看亲近和疏远的,那苏阁老才是太后正经的亲堂弟呢,也没见他嚣张跋扈。一个七拐八绕的族亲,倒是把自己逞得二五八万的……”

    看热闹的人都散了,只有卖面的小贩从桌子上拿起苏幼仪留下的一块银子。

    不愧是贵人,几个铜板就能解决的事,给了他这么一大块银子,他这是又占便宜了。

    一边收了银子,他一边看着那位二奶奶,心道这位显然不是什么七拐八绕的族亲。

    要真是七拐八绕,孩子能进宫待着?

    不但能进宫待着,骑着马跑出宫还能惊动那么多御前侍卫,这显然是在太后心里极有分量的!

    不过小贩也不敢说什么,省得白得罪这位二奶奶,便老老实实收了苏幼仪他们吃剩的碗,转头拿到溪边清洗起来……

    回程的马车,苏幼仪和郡主坐到了一起,两个孩子陪着。

    苏幼仪嫌拥挤,让季玉深和苏志明坐了一辆车。

    车上,郡主和苏幼仪滔滔不绝地讲那位辅国公府二奶奶的八卦,“太后您是不知道,这位是出了名的掐尖要强,你瞧她满口声称自己认识京城所有高门女眷便知道了。今日重阳节,只怕她也不是真的来登高的,而是等着认识什么贵人吧?没想到在您面前碰了一鼻子灰。”

    郡主想到此处,不由笑得痛快。

    苏幼仪道:“听你的口气,很乐意见她吃瘪似的。怎么,以你的身份,难道她还敢对你不敬不成?”

    “她自然是不敢。”

    郡主道:“我到底是宗室有爵女子,背着郡主的爵位,她一个连诰命都没有的女眷哪里敢对我不敬?只不过郡主不过虚爵,这京城里身份比我贵重的女眷也多,我在她面前吃过一些小冷落罢了。不过,到我嫁了夫君,夫君成了阁老之后,连这点小冷落我也没吃过了。”

    如今京城的高门贵妇,几个有郡主尊贵?

    年纪轻轻,不仅有郡主的爵位,还是一品诰命,素来参加宴席都可以和人家家里最尊贵的老太太坐在一起的人物。

    那位二奶奶再跋扈,也不至于敢对郡主不敬。

    苏幼仪笑了笑,“那她还算有些眼色。若果然是一味的跋扈嚣张,我也容不得她。依你这样说,可见她虽然趋炎附势,还是懂些规矩的。”

    “懂什么规矩呀。”

    春花在旁嘟囔道:“太后实在气性好,方才她那样阴阳怪气地讽刺您,您也不生气,奴婢都替您气不过。”

    春花是在苏幼仪身边久了,渐渐气性也养大了。

    郡主闻言朝着苏幼仪笑了笑,“这也难怪春花姑姑生气,她在太后跟前伺候,走到哪里人家都是毕恭毕敬的,哪里吃过今日这样的排揎?”

    春花张了张嘴,似乎想辩解她生气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苏幼仪。

    想了想郡主也不是外人,她还是不做这种虚伪的解释了,反正苏幼仪肯定早就看明白她那点小心思了。

    果然,苏幼仪嗔怪道:“郡主说得没错,你是在我面前养得受不得委屈了。我做太后才几年?你忘了当年我做嫔妃的时候,这样阴阳怪气的话还听的少么?若我次次都放在心里,早就像当年的贤妃一样争宠斗气而死了。”

    春花一听这话,炸起来的毛都平顺下去了。

    连郡主也暗暗点头,觉得自己又在苏幼仪身上学到了许多。

    郡主忽然想到了什么,这才问苏幼仪,“对了太后,方才陪在您身边的那位先生是谁?他倒是胆子大,竟敢认作是您的夫君。”

    说好听点是为了圆谎,说难听点,这种行为几乎可以算是大不敬了。

    太后的夫君是先帝,岂是谁都可以冒充的?

    苏幼仪倏忽抬起头。

    与此同时。

    苏府的马车里,苏志明和季玉深两个对坐不语,彼此打量计较着。

    还是苏志明先开了口,问了和郡主一样的问题

    “这位先生我是头一次见,不知如何称呼?”

第七百五十章 胡说八道

    苏志明不识得季玉深。

    他刚刚在岭南考中举子的时候,就听说过季玉深的名号,知道这是一位从岭南出来的传奇人物,新科探花。

    可季玉深和他的堂姐苏幼仪一家的关系,他并不清楚,毕竟两人之间差着年纪,苏志明受教于苏幼仪的父亲时,季玉深已经考中举人了。

    至于季玉深就是那个一夜之间被灭了全家满门的人家仅剩的血脉,这点苏志明更是一无所知……

    此刻在他眼前的季玉深,不过是苏幼仪身边一个新面孔。

    他不识得季玉深,季玉深却识得他。

    重回京城这两年,季玉深也算重新认识了朝中的局势,了解了如今炙手可热的人物。

    这位年纪轻轻登上阁老之位的苏阁老,便是其中最为瞩目的一个。

    此刻对上苏志明疑惑的目光,季玉深微微一笑,拱手道:“方才是在下失礼了,不过是圆个谎。在下姓季,是户部皇商,还未见过苏阁老。”

    原来真是皇商。

    苏志明微微点头,心里有些狐疑。

    他瞧季玉深仪容不凡,觉着此人绝非凡俗,更何况能陪在苏幼仪身边出行,可见苏幼仪看重他。

    没想到只是个区区皇商。

    在苏志明看来,这样的人应该有更不凡的身份才是。

    他倒也没有因为区区皇商的身份而看轻季玉深,反而拱了拱手,“季先生不必客气。这些日子内子生产,故而我少到御园给太后请安,竟不知太后身边有又了新面孔,倒是我无知了。”

    他这话说得模棱两可,客气讲究,季玉深当然听得出他的意思。

    无非是在问,他一个户部皇商,何以和太后结伴出行?

    这其中的身份,不得不叫人误会……

    季玉深笑道:“承蒙太后看重,这些日子在下时常在御园走动,随侍太后和诸位小王爷身边。若下次苏阁老来御园给太后请安,想必还能看见在下。”

    苏志明的眼睛瞪大了一圈。

    他这话的意思……难道苏幼仪又有了新男宠?

    季玉深一脸淡定。

    他可没胡说八道。

    如今他在园子里负责给小六小七他们上课,每日都要进园子去,说是随侍太后和诸位小王爷,不算骗人。

    不对不对。

    苏志明轻轻摇了摇头。

    先前那宋家兄弟已经被清理了,有无名在,苏幼仪怎么可能再纳男宠呢?

    他忽然想到,平日里贴身保护苏幼仪的应该是无名,今日却没看见他,他去哪里了?

    “对了,季先生,怎么没见无名先生?”

    “他已离开有些日子了,听说是不告而别。”

    季玉深面不改色地回应,对上苏志明目光的时候,眼睛还眨了眨。

    仿佛在暗示苏志明,他知道无名是以什么名分陪在苏幼仪身边的。

    苏志明不禁又多心了。

    难道是无名走了,苏幼仪心里难过,所以不知从哪儿找来了一个和无名有些相像的人做替身?

    那也不对啊,这位季先生分明是个书生,虽然穿一身青衫的时候和无名确实有些像,不过……

    他瞧季玉深那个老神在在的眼神,怎么都不像他是个替身,倒像无名是他的替身。

    这可乱套了。

    苏志明虽和苏幼仪是血亲,到底不方便问这种话,要避嫌。

    他琢磨着,不知道自己那一心只知道吃的夫人和太后在一辆马车上怎么样了,是否想得起问问苏幼仪这个季先生是何许人物?

    这种话,到底还是女眷去问方便些……

    苏幼仪的马车上。

    面对郡主一脸好奇,苏幼仪随口道:“不过是个普通皇商,不值一提。他现如今在御园里给小六和小七他们上课,偏又布置个什么登高的题目。”

    “你想,他两个小小的人儿,除了偷跑出宫一回之外,从小长在宫里,哪里上过什么山?偏生是先生布置的功课,只好带着他们来登高了,顺手把这位先生也带上。”

    郡主露出一脸原来如此的神情。

    她笑道:“原来是他们的先生,我还以为是什么呢。怪不得太后今日有此雅兴出门登高。只是怎么不叫我们随驾陪着呢?太后不方便露面,有我们陪着,像那位辅国公府二奶奶之流的泼皮就烦不着太后了。”

    苏幼仪道:“原是要找你们一道出游的,只是惦记你刚出月子,若我请你来,你自然不好意思不来。可咱们是一家人,犯不着为这点小事损了你的身体,我还指望你身子康健,休养一二年再为我苏家开枝散叶呢!”

    这话说得郡主不好意思起来。

    她嫁给苏志明的时日也不短了,对这位太后姑姐的脾气算是摸得明明白白。

    她待自家人向来是坦白诚恳的,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且是真心爱护家人,从来不自矜太后的身份叫旁人为难。

    听她如此顾惜自己的身体,郡主受宠若惊,“太后体恤,不过我哪里就那么娇弱了?今日还是我主动让夫君带我出来散心的呢。早知道我该主动去御园问问太后,请太后出来登高散心才是。”

    苏幼仪和她关系亲密,也不客套,“得了吧,志明是个怕老婆的,拗不过你才带你出来。方才见着人多他如何护着你,唯恐你被人挤着碰着了,你以为我不知道?”

    郡主一脸甜蜜地低下头。

    苏幼仪道:“赶明儿把你家那小子抱进御园来我瞧瞧,再过些日子天气就冷了,到时候怕孩子出门着凉,还是趁如今让我见见的好。”

    “那是自然。”

    郡主道:“原就打算过了重阳就抱进御园给太后瞧的。”

    苏幼仪笑了笑,“御园里头的景致好,到秋日也不见萧索。越性你下次带孩子来的时候,让志明也一起来,再请叔父进园子赏赏景。我听闻叔父自志明成了阁老之后,越发不肯随意出门和别家老太爷说笑下棋了,这是为何?”

    提到这个,郡主忍不住发笑。

    “如今公爹自然不必出门去找人下棋了,旁人递帖子来家里,门房都塞不下了呢。哪里还需要出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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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娇宠:这个娘娘有点懒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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