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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娇宠:这个娘娘有点懒全文阅读

作者:凉夜白     盛世娇宠:这个娘娘有点懒txt下载     盛世娇宠:这个娘娘有点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百四十一章 不能委屈

    苏幼仪不过找个借口避出来,不想来了兴致,便带着春花采了一篮子的话。

    待时辰差不多了回去,果然季玉深和苏志明也谈得差不多了。

    春景上来禀告,说膳房的点心准备好了,苏幼仪随手也从花篮里撷了一朵花簪在她鬓边,“那就送上来把,正好我和他们有话说。”

    季玉深和苏志明看着春花走了进来,手里挎着花篮,鬓边还簪着芍药花。

    那花篮子被送进内室了,苏幼仪从外头走进来,“有件事还要请二位替我参谋参谋。”

    她在上首坐下,季玉深不避嫌地给她倒了一盏茶。

    苏幼仪正觉得有些渴,一边喝一边道:“这园子里当差的有什么好的侍卫和太医,你们替我搜罗搜罗,我要把春花和春景嫁了。”

    “啊?”

    苏志明微微讶异,“发生什么事了,太后竟要同时将她们都嫁了?两位姑姑是太后身边最得力的人,若都嫁了,日后谁伺候太后?”

    “没出什么事,只是看着满园子春花正好,想着她们俩在我身边耽误了太多年纪,是时候该打发出嫁了。很不相干,那些小宫女们如今也得力,可以独当一面了。”

    春花、春景两个的年纪也实在大了,幸好遇上苏幼仪这个好主子,二话不说就要在太医和侍卫里给她们挑夫婿。

    要知道,太医和侍卫都是在朝中有品级的官员,加上太后赐婚稍稍荣宠一二,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

    她这也算对奴才们极其情深义重了。

    苏志明道:“这事只怕季兄更加懂一些,我虽在朝中为官,对御园当差的人却并不了解。季兄成日在御园中,应该了解一些吧?”

    季玉深对上苏幼仪的目光,淡淡一笑,“了解倒是了解一些,这样吧,明日我去请三位一等侍卫大人谈谈,让他们把手底下适龄的男子都列出来,家世籍贯相貌性情一一注明,如何?”

    苏幼仪点头道:“这个好,但只是一样,品级高低不必看重,有才能即可,大不了我另行提拔。”

    说罢朝底下道:“去把春花和春景都叫来。”

    廊下的宫人们早就听见了动静,这会儿笑得满脸揶揄,去请春花和春景。

    她两个原本应该在苏幼仪跟前伺候的,听见苏幼仪和季玉深他们讨论的是她们自己的事,便不好意思上去伺候。

    这回苏幼仪派人来叫了,她们不得不过去。

    两人扭扭捏捏地去了前头,苏幼仪道:“不必害臊,有什么条件尽管说,挑自己顺心遂意的就好。”

    春花和春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好意思先开口。

    苏幼仪看了一眼季玉深和苏志明,明白了,她大手一挥,“你们要是不好意思说,那就让他们两个先退下,省得你们女儿家面子薄。”

    “不不不!”

    春花春景二人连忙阻止。

    她们只是宫女,那二位却是贵人,哪有为了她们的事反而把两位贵人赶出去的?

    苏幼仪都这么说了,她们只好放下羞怯,春花道:“奴婢想着,要是家在京城,最好是御园附近的,那就最好了。这样奴婢将来可以常常回来伺候太后,也算全了奴婢一份痴心。”

    春景也道:“奴婢也是这样想的,只求太后开恩,若是成婚之后就不能再伺候太后了,那奴婢宁愿不嫁!”

    “好了好了,知道了。”

    苏幼仪拗不过她们,朝季玉深道:“回头你让他们列名单的时候,把这条算进去。不过不必太苛刻,家不在京城,能在御园附近置办上宅子,那也可以。”

    季玉深目光古怪地看着她。

    苏幼仪朝自己脸上摸了一把,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

    苏志明好笑道:“太后可知,自从太后定居御园之后,御园附近的宅子价格水涨船高啊。原先寻常的三进小院不过是二百两银子的价格,如今至少要五六百两。这还不算特别靠近御园的,若是特别靠近的那些,至少还要翻一翻。”

    “一千两还要多?”

    苏幼仪有些咋舌,“京城是天子脚下,三进小院也就是寻常的富户和穷官住的,算不上多好。若这样的房子都要赶上一千两多,那谁买得起?”

    这样想来,春花和春景提的条件不算简单。

    苏幼仪看她们两个,两人也是一脸懵逼,完全不懂外头宅子的行情。

    也难怪,她们俩一直在御园伺候苏幼仪,从前在宫里更没接触外界,哪里懂得这些?

    苏幼仪挠挠额头,“不着急,慢慢挑着就是。左不过要先办大公主的婚事,然后才能考虑你们的事。”

    春花和春景听了这话都放心了,只要不是急着打发她们出去,她们就不怕。

    趁着这段时间还能在御园里,她们要抓紧调较好底下的小宫女,免得以后她们两走了那些小宫女不得力……

    听闻太后要嫁身边的大姑姑,御园里但凡还有未娶亲的壮年男子都跃跃欲试。

    不论是太医还是侍卫,品级高的自觉配得上,品级低的也不气馁,大家都知道太后不是以出身论人的人。

    甚至有娶妻娶得早的人十分悲痛,后悔自己娶得太早,赶不上这样的好事。

    太医院那些人近水楼台,争相去找王太医请教。

    王太医娶了淑芽之后越发受到看重,这不,他年纪轻轻,如今御园的太医院已经唯他马首是瞻了。

    要不是娶了个好媳妇,太后岂会如此看重他?

    那些侍卫们就惨了,没地儿取经去,只好偷偷摸摸想办法贿赂小太监和小宫女们,争取打听打听春花和春景二人的喜好。

    御园里因为此事倒是十分热闹,风声都传到了太妃们那里。

    太妃们闲来无事愿意做这个媒人,便帮着苏幼仪了解合适的人选,都被苏幼仪拒绝了,“你们闲来无事就替大公主好生预备,春花和春景的事我还能应付得来。倒是大公主,她可是先帝唯一的公主,咱们的掌上明珠,说什么也不能委屈了。”

第八百四十二章 固伦公主

    从成婚那会儿开始,元韬觉得苏幼仪待他实在好,对亲生子也莫过如此了。

    如今他又有了些怀疑。

    因为大公主的婚事正在筹备,苏幼仪上心的程度让他目瞪口呆,无法相信。

    首先苏幼仪在元治带着皇后去御园看望她的时候,提出晋封大公主为固伦公主,听说当时周皇后正在喝茶,差点呛着。

    固伦公主是中宫皇后所出的嫡公主才能有的封号,而大公主是废妃所出,封个和硕公主都是天恩,如何能封固伦公主?

    元治的反应还好,他知道苏幼仪多年来一直疼爱大公主,把她当成亲生女儿,只是这件事……

    未免太于礼不合了。

    苏幼仪却很坚持,“大公主的生母惠妃被废,居于冷宫,而后大公主便一直由我抚养。我心里只当她是我亲生的女儿,怎么不能封固伦公主了?”

    苏幼仪都如此说了,元治自然无从反驳,周皇后更是欣然同意,册封的旨意第二日便传了下去。

    这还不算完。

    大公主的公主府自从分赐下去后,一直没有抓紧修整,只因大公主婚后会到江城侯府居住,这个公主府原本也只是一个赏赐,并不是真的用来居住的。

    谁料苏幼仪听后非要亲自设计督办,让人抓紧修整公主府,更从御园里搬了许多奇珍异宝给大公主装饰,那些东西一车车地运出御园,看得京城各家高门权贵眼睛都直了。

    谁不乐意赶太后的兴致?

    何况这位可是固伦公主啊!

    于是各家高门府第都争相给大公主送这个送那个,势要让自家的东西在公主府里有一席之地,连江城侯府也得到了不少馈赠。

    江城侯夫妇和世子夫妇都十分惶恐。

    原先说娶公主,他们已觉门第微寒怕般配不上,如今大公主又封固伦公主,日后娶进门只怕捧着供着都嫌轻慢!

    等公主府修缮好了之后,苏幼仪又开恩让冷宫里的惠妃挪到了公主府居住,只派宫里老成的太监和嬷嬷照看着,不让她出府招摇便是。

    惠妃如何敢招摇?

    她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还有出冷宫的机会,更别提大公主成婚的时候她还能隐瞒身份看着大公主出嫁,也算全了她一生夙愿……

    这等厚待,别说元韬了,连元嵩和小四、小五他们看着都吃味儿。

    “唉,可惜咱们不是女儿身。”

    小五叹气道:“你们没发觉吗?母后就是喜欢女儿,所以对大姐姐这么好!要是我也是个小姑娘就好了,母后一定更喜欢我!”

    元嵩也跟着叹气,“当年唐玄宗专宠杨贵妃,有话说遂叫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如今倒是重现盛唐情景了,唉。”

    听他们个个唉声叹气的,元韬心里反而好受多了,安慰着他们,“父皇只有大妹妹这一个女儿,物以稀为贵,何况她乖巧懂事总陪着母后,母后多疼疼也是应该的。咱们这些做男子的和妹妹争宠,像话么?”

    这一说,几个人都挺直了腰板。

    元韬又提点元嵩,“小四、小五他们说几句就算了,你都多大了还和妹妹争风吃醋?再说了,母后难道没有照拂你?你的生母不也和大妹妹的生母一样挪出冷宫来了么?”

    先帝的王皇后在冷宫住着的时候,就是不愁吃穿的待遇,皆因苏幼仪派人照顾着。

    如今更是直接挪出冷宫住进了三王府,从此和自己的亲生儿子住在一起享受荣华富贵,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元嵩听了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转移了话题,“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他翘着嘴角道:“大妹妹的婚事咱们帮不上忙,里里外外都有母后呢,还有大皇嫂这个贤惠人帮着操持。但是外头的事咱们能帮忙,那个白言要是敢对大妹妹有丝毫不好,我绝不放过他!”

    “三哥这是什么意思?”

    小四有些担心,“难道三哥要去教训大姐夫一顿?”

    “我……”

    “想都别想!”

    元韬把脸一板,拿出做兄长的派头教训他们,“你们帮不上忙就算了,还想添乱?谁也不许去,仔细我去母后面前告你们一状!若你们实在闲着无聊,不妨想想到时候给大妹妹送什么贺礼是正经。”

    ……

    四月末,春将尽,夏未至。

    大公主从后宫出嫁,一袭九重层叠的正红嫁衣铺红九丈,是仅次于皇后大婚的嫁衣规制。

    苏幼仪带着众太妃亲自回宫观礼,帝后二人携手,亲自将大公主送出乾清门外,看着白马上英姿飒爽的白言调转马头,在大公主八抬的喜轿之前引路。

    宫女扶着大公主的手请她上轿,那一刻,苏幼仪竟忍不住落下泪来。

    “太后……”

    春花低声安慰她,伺候了苏幼仪这么多年,难得见她落泪,可见她心里多疼爱大公主。

    大公主一只脚眼看要跨过轿杆,忽然回过头来,看到在帝后二人身后的苏幼仪用帕子拭泪,立刻忍不住了。

    “母后!”

    她提起裙摆,朝来时的方向小跑而来,身后的宫女着急忙慌地牵着她长长的裙摆,唯恐她跑着摔倒。

    苏幼仪听见声音,忙上前几步迎她,“母后!”

    大公主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她拉着苏幼仪的手欲跪,却被苏幼仪拉着不得跪下,“这身嫁衣多好看,跪脏了可怎么好?大喜之日,别哭。”

    苏幼仪劝着她,自己又用帕子抹了抹眼角。

    元治瞧她眼中含泪的模样,微微蹙了眉头,亦是伤感。

    “母后……”

    大公主哽咽着说不出话,一句“母后”翻来覆去地喊,喊得苏幼仪心都要碎了。

    她到底强忍住了泪意,把大公主往宫女们身上推,“好了好了,快去罢,驸马等着你呢,误了吉时怎么好?”

    说罢又朝那些宫女道:“快扶公主上喜轿,好生安慰她。”

    而后别过脸不再看大公主,大公主这才依依不舍地被宫女们拉回去,周皇后见到眼前这一幕,自己的眼眶也湿了。

    她是刚出嫁不久的女儿,见此一幕如何能不物伤其类?

第八百四十三章 吃醋

    大公主离宫之后,元治不放心苏幼仪这么回去,便让她先在永寿宫歇息着。

    他和周皇后一起送苏幼仪到了永寿宫,这才回去,回去路上周皇后忍不住问元治,“皇上见着大公主出嫁,想必心里一定也很伤感吧?毕竟你只有这么一个妹妹。”

    “是啊。”

    元治点了点头,“这个妹妹对朕来说,和别人家的兄妹格外不同。小时候她是和朕还有二弟、三弟一道在学堂读过书的,别家兄妹哪有这样的亲密?故而母后说封固伦公主,朕也没好意思拒绝。”

    给大公主封固伦公主之事,还是受了朝中一些非议的。

    好在元治亲政后行事稳当,苏幼仪这个掌权太后又余威犹在,故而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反对。

    更何况这一届皇室兄妹感情特别好,朝中大臣又不是傻子,犯得着去触这个眉头呢?

    好在只是个公主,是和硕还是固伦都罢了,若是个亲王还要加封什么的,他们倒要考虑考虑会不会影响皇权稳固。

    周皇后闻言点头,她一般也有几个兄弟,不过确如元治所说,兄弟之间的感情不如姐妹之间的,尤其是随着年纪增长连面都很少见了,又哪来的深情?

    如此一想,她倒是羡慕大公主有这么多个关心爱护她的兄弟。

    她道:“那方才大公主回头寻母后的时候,皇上瞧见母后落泪,为什么皱着眉头呢?想是怕耽误了大妹妹的吉时?”

    周皇后那时自己也在垂泪,冷不防瞧见元治皱着眉头,心里有些古怪。

    她当场不好发问,所以拖到这时候才问。

    元治听她发问,竟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笑道:“朕可以告诉你,可你得保密,还得答应朕不许笑话朕。”

    周皇后小鸡嘬米似的点头,“皇上尽管说,臣妾的嘴巴最严实了。”

    说罢还抿着嘴,一副严丝合缝的样子。

    元治被她逗笑了,轻声道:“朕倒不是担心什么吉时不吉时的,你知道,母后素来不信这些,朕从小受她教养,也不信这个。更何况大妹妹有朕和母后的福气庇佑,便是误了吉时又如何?”

    周皇后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元治方道:“朕只是在想,从小到大,朕似乎从来没见母后落过泪。她和寻常女子不同,总是那么坚毅,那么乐观,好像什么事她都有办法搞定,从来用不着哭哭啼啼地解决问题。”

    “可是今天,为着大妹妹出嫁,她居然落泪了。朕大婚的时候也没见她落泪,元韬那时也是,母后只为大妹妹成婚落泪……”

    他说到后头,口气越发酸了起来。

    像是谁打翻了一缸刚酿的醋,那酸味虽不浓烈,也清楚地传入了周皇后鼻尖。

    周皇后正要发笑,忽然想到她答应了元治不笑,于是死死忍住,只有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元治见她憋笑辛苦,索性把手一挥,“得了,你实在想笑就笑出声吧,也不怕憋出毛病来。”

    不不不,不能笑。

    周皇后低着头,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好一会儿她才觉得好些,然后抬起头来看元治。

    元治瞧她,嘴角还是微翘的。

    “臣妾不笑,臣妾答应皇上不笑就不能笑。”

    周皇后克制道:“臣妾只是有些不明白,皇上在吃大妹妹的醋,觉得母后太偏心大妹妹了?”

    “大妹妹打小生得美,母后常在我们跟前夸她。”

    元治撇撇嘴,他作为皇帝,倒不至于像小五那样说出宁愿身为女儿身这样的话,可心里确实有点这样的想法。

    周皇后忙道:“皇上错了。”

    “嗯?”

    “皇上想想,大妹妹和皇上都不是母后亲生的,可皇上是母后进宫后先认识的人呀。认识了许久,后来才认识大妹妹的。所谓亲不僭疏,先不僭后,大妹妹在母后心里的地位,怎么可能比得过皇上?”

    周皇后的话也有道理,苏幼仪做宫女的时候,和元治也算相依为命,两人是一同经历过风雨的感情。

    那元治就想不明白了,“可是母后为何会为大妹妹落泪呢?她送多少东西去公主府,朕都不在意,那些东西算得了什么?不及母后一滴眼泪珍贵。”

    周皇后又好气又好笑,不知如何和元治解释,想了好一会儿才道:“皇上可曾听说过,民间有哭嫁的习俗?女儿出嫁是离开了自己家,嫁到别人家去,自然是该哭一哭的。大妹妹出嫁,母后自然不舍得,而皇上呢?”

    “皇上不但还好好地在宫里,而且还娶了媳妇回家一起孝敬母后,母后什么都没少,反而多了个媳妇儿,她怎么会不高兴?更不会落泪了。”

    元治愣了愣,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又好像有哪里不对。

    “可是大妹妹有公主府,她身份尊贵,夫家不过是个侯府,难道她想回宫或者回御园,还有谁敢阻拦不成?”

    周皇后摇头叹气,“皇上这就是不知民间疾苦了。大妹妹确实尊贵非凡,想去哪里去哪里,可民间的姑娘哪有这么自在?可不是出嫁从夫了?就像臣妾,贵为皇后又如何?总不能在父母跟前侍候,所以臣妾封后之时,母亲也落泪了。”

    女儿封后这样的喜事,周夫人竟然还落泪了?

    元治细想了一回便明白了,身份尊贵是一回事,女儿不在身边那种不舍,苏幼仪和周夫人是一样的。

    他点点头,“这下朕明白了,就算大妹妹身份尊贵想去哪去哪,将来她有了夫家有了孩子,自然把心都放在夫家,也难时常在母后跟前侍候了。怪不得母后不舍,这是应该的。”

    他心中释怀,又想起周皇后提及她自己出嫁的事,不由拉着她的手安慰,“朕答应你,日后时常请周老夫人和夫人,还有周大人进宫看望你。等朕得空的时候,也像寻常人家的夫婿一样,陪着你回周府省亲,你说好不好?”

    周皇后一愣,半晌说不出话来,元治不禁笑道:“怎么,欢喜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第八百四十四章 请安敬茶

    大公主一身荣华出嫁,成了京城贵女人人羡慕的对象。

    这种羡慕只有纯粹的向往,并没有丝毫嫉妒,那些贵女心里有自知之明,大公主的荣华不是她们嫉妒得起的。

    把青史摊开往上数,哪位公主有这等风光?

    恐怕只有等周皇后的肚子里生出一位嫡公主,又得是极其聪明乖巧的主儿,将来才能和大公主一较高下

    只怕还是较不过。

    大公主有太后这个既博爱又不计较出身的嫡母,连周皇后都赶不上。

    江城侯府众人为着这桩高攀的婚事,都提起一百二十个心,预备着小心翼翼伺候这位公主娘娘。

    成婚头一日大公主就坐在洞房里,旁人都没怎么瞧见,直到第二日才渐渐发觉一切和他们想象的不同。

    先是成婚次日早晨。

    白言在床上睡得香甜,他是习武之人,原本每日都起得很早,因昨晚喝了酒又劳累了些,故而睡得晚了点。

    不想一睁开眼,大公主并不在床榻上。

    他以为自己是南柯一梦,他白言区区一个侯府公子,何德何能迎娶固伦公主?说不准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是梦,都是梦……

    他恍惚起身,却看到几个婢女井然有序地站在地下,而南窗下华丽的状台前,坐着一袭红衣、墨发披肩的美人。

    美人从镜中看到他起身,含笑回头,“夫君,你醒了?”

    白言掐了自己一把。

    这不是梦,他真的迎娶了大公主。

    他愣愣地点头,便见婢女手上翻飞,很快将大公主一头乌发挽起,又有另一个宫女替她面上敷上脂粉。

    大公主的声音软软地传来,“夫君,快些起身洗漱吧,迟了就误了给公婆请安了。”

    民间嫁娶,女子出嫁次日要早起给公婆敬茶,可大公主不是民间女子,江城侯世子夫妇岂敢当她的敬茶?

    白言回过神来,立刻从床上起身披衣,一边阻止道:“公主,实在不必特意前去请安。父亲母亲早就吩咐过,让你今日好生歇息不必过去敬茶,你看,都怪我,我昨晚喝多了没提前告诉你!”

    “不,你说了。”

    大公主朝着铜镜中笑,笑白言手忙脚乱的模样,分外可爱,“你昨晚睡梦里还嚷着,说公主好生安睡,父亲母亲说不必过去请安敬茶。”

    是吗?

    白言有些尴尬,忙道:“那公主为何又这么早起身梳妆打扮?”

    “公婆虽说不必,可我作为儿媳的礼数不能缺。所以只能委屈夫君快些梳洗打扮,我不认得路,你得领我去给公婆敬茶。”

    说话间,婢女已将她的发髻挽好,面上的脂粉也上好了,瞧着又是亭亭玉立一个美人。

    白言又是感动又是羞愧,穿好衣裳后结果婢女递来的帕子,在脸上随意一抹,“早知如此我该早些起身,竟让公主比我起得更早,实在该死。”

    大公主朝他身上打量了一番,发觉他鬓角有些乱,便亲自走上来,替他将鬓角的碎发用一点头油抹了过去。

    而后退开一步再打量,“嗯,这样就成了。夫君,我可否同你商量件事?”

    “公主尽管说。”

    “咱们边走边说。”

    大公主担心耽误了时间,便挽着白言往外走,“咱们已经是夫妻了,日后你可否别称呼我为公主了?”

    白言愣了愣,这才发觉大公主称他为夫君,而非驸马。

    他心头一暖,笑道:“是,娘子。”

    ……

    两人走出自己的院子,再穿廊转道,好一会儿才走到世子和夫人的院落。

    其实江城侯府原来的布局不是这样的。

    原来白言也有独立的院子,可是很小,因着他要娶公主,而公主要过门住在府里,所以江城侯府特意扩建了一番,将白言的院子里里外外扩大了十倍有余

    占了足足半个江城侯府那么大。

    众人都心照不宣,世子将来是要袭江城侯爵位的,而世子过后,再下一代江城侯必定是白言。

    谁让他娶了公主呢!

    白言带着大公主到了世子夫妇的院子,大公主一进去就皱了眉头。

    她住惯了宫里,习惯高大的殿宇,宽敞的院落,所以对于自己的院子并不觉得大。

    可一到世子夫妇的院子,她就发觉实在是小。

    她明白,江城侯府把绝大部分人力物力都拿来迁就她这个公主了。

    世子夫妇早就听下人禀告了大公主要来请安的消息,夫妇两人有些惶恐,连忙更衣准备。

    这会儿听见下人禀告大公主进院了,夫妇两个连忙迎出来。

    白言见他二人出来,朝大公主使了个眼色,大公主转头一看,连忙迎了上去。

    世子夫妇有些尴尬,不知道该不该向大公主行礼。

    若按照君臣的礼仪是应该的,可如今大公主嫁进江城侯府,是他们的儿媳妇……

    好在他们并没有尴尬多久,大公主已抢先朝他们福下身去,“儿媳给公爹、婆母请安。”

    “请公主安。”

    世子夫妇也连忙还礼,大公主亲手扶了世子夫人,又示意白言扶了世子,这才道:“这是折煞我了,我如何能受长辈的礼?日后在家中咱们只论亲缘不论身份,如此才是一家人相处之法,不知公爹和婆母意下如何?”

    世子夫妇听了这话,先是松了一口气,过后又惶恐起来,“不敢不敢,这怎么使得?君臣有别……”

    大公主无奈地看向白言。

    这正是他这个夫君该出力的时候了,也不知他能不能帮着她劝服世子夫妇。

    白言已明了大公主心中所想,此时也不惶恐了,他忽然有了主意,笑着朝大公主道:“娘子,在这里站着不是事,你不是还要敬茶么?咱们进屋说话吧!”

    什么?

    娘子?

    世子夫妇看向大公主,只见大公主含羞微笑,接着点点头,“二位里面请,咱们坐下说话吧。”

    世子夫妇愣愣地被他们扶进屋,直到侍女端上热茶,大公主跪地奉茶之时,世子忽然惊得从座中跳起来。

    “这实在使不得,这茶我喝了,可大公主万万跪不得,快快起身!”

第八百四十五章 归宁

    白言在旁看着,看到这里连忙扶大公主起身。

    而后世子夫人那杯茶却说什么不许她再跪了,世子夫人犹豫道:“依我的意思,不如这样。公主身份尊贵,我们虽是长辈,到底不好行礼。这样吧,日后在家中公主不向我们行尊长之礼,我们也不向公主行君臣之礼,大家抵消,如此可好?”

    这是他们夫妇自从知道白言要娶公主后,便反复商量出的法子,这已经是他们最后的底线了。

    大公主看了白言一眼,心道这也不失为一个折中的法子,便点头应允。

    这话便算是说定了,世子夫人笑眯眯地接了茶饮罢,又从丫鬟手里接了一个小小的锦匣过来,朝大公主笑道:“这是民间嫁娶的规矩,新媳妇敬了茶后该给个红包。我给你预备了一副七宝璎珞,东西不算珍贵,好歹也是一片心意。”

    大公主从她手中接过锦匣,打开一看,七宝璎珞华彩异常,那句“不算珍贵”显然只是客气话。

    想来世子夫人花费了许多时间才能搜罗到这样难得的东西,大公主心生欢喜,笑道:“多谢婆母。”

    略坐了坐,夫妇二人又去拜见了江城侯夫妇,老夫妻两个也都给了大公主贵重的礼物,为自家能娶得这样的孙儿媳妇儿欢喜。

    一日下来,连府里的下人都听到了风声。

    原以为公主下降必定不好伺候,没想到大公主如此随和,她拜完几位长辈后又命人拿笸箩装了钱散给府中的仆人,算是初来乍到的见面礼。

    那些仆人何曾见过这么大的手笔?

    府里上上下下,不管是里头伺候的还是外头伺候的,不管是精细使唤的还是粗使的,个个都有钱赏!

    一时之间,江城侯府上下对大公主交口称赞。

    ……

    第二日,按规矩是回门的日子。

    世子夫妇备上了许多礼物,让白言陪着大公主回去归宁,大公主没有让马车直接回宫,而是先去了御园。

    对她而言,苏幼仪是最疼爱她也是她最牵挂的娘家人。

    等大公主到了御园,才知苏幼仪早就预备好了一切,一大早就命人在御园大门外等候,唯恐没迎接上他们夫妇。

    多福亲自领着他们夫妇二人到苏幼仪的住处觐见,大公主脚步匆忙地赶进去,却发现了一个意外的身影。

    那是……惠妃。

    大公主张口结舌,没想到惠妃会在这里,当下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给苏幼仪请安,“女儿请母后安。”

    “臣请太后安。”

    “快免礼。”

    苏幼仪和惠妃同坐上首,她笑着看了一眼惠妃,不得不说这些年惠妃在冷宫老了许多,不过面容也平和了许多。

    她半鬓白发,看起来沧桑而枯槁,为着大公主归宁却特意换了一身鲜艳的衣裳,越发衬得面容枯黄。

    可那双眼睛里含着温情的笑意,使得她整个人平添了一分温柔。

    苏幼仪道:“我知道你一定会先来御园见我,见了我之后你还要进宫见你大皇兄和皇嫂,之后再去公主府,未免太操劳。所以我就让人把惠妃请来了,在这里你一道见倒是方便。”

    “太后抬爱,妾身早就不是惠妃了,如今只是一介庶人罢了,妾身江氏,多谢太后照拂妾身,也谢太后”

    惠妃说罢,抬头看向大公主,眼中有无限慈爱,“也谢太后照拂妾身的女儿,给她如今的荣华。”

    白言听到此刻,才确认眼前这位苍老的妇人就是大公主的生母,那个早早就被先帝废黜关进冷宫的惠妃。

    白言躬身朝惠妃行了一个礼,因为不知该如何称呼,所以也没说话,只是这一躬许久才直起身子。

    大公主也朝惠妃福了福身,“女儿见过母亲。”

    “快别拜,别拜了!”

    惠妃忍不住拿眼打量白言,大公主成婚那日,她混在人群中远远地看了白言一眼,看得不够清楚。

    今日仔细看,才发现这位女婿是人之龙凤,不仅相貌俊美挺拔,眉宇间还有一股英气和勃然之气。

    “一看就是个好孩子。”

    惠妃朝着白言不住点头,又起身朝苏幼仪福身行礼,“太后挑的人自然是好的,妾身如今亲眼看过,死也可以瞑目了!”

    再抬起头来,两边眼睛都是泪水。

    “快坐,说什么傻话?”

    苏幼仪连忙让她坐下,“今日是她归宁的好日子,说什么死啊死的,也不怕触了他们小夫妻的霉头?不许再说了。”

    说罢看向大公主,“你母亲欢喜糊涂了,连话都不会说了。你来之前她和我说,公主府处处都好要叫你别担心,还要跟你说和夫家和睦相处,结果她现在混忘了,只知道抹眼泪。”

    大公主喜极而泣,“母后这份情意,叫我如何担当得起?从此以后只有日日焚香为母后祝福,才能表达我的心意。”

    “别费这工夫。”

    苏幼仪笑着调侃她,“你若有这个时间,不妨常带着夫婿来御园看看我,就算你的孝心了。”

    大公主这才反应过来,苏幼仪根本不信那些神佛之说,焚香祝福对她而言什么用都没有。

    她自己也笑了,“是,日后我一定时常回来看母后……”

    说着又看向惠妃那处,“我也会时常回公主府看母亲的,还请母亲善自保重。母后开恩让您离开冷宫到公主府居住,您千万别再像从前……”

    大公主言下之意已经很清楚了,如果惠妃再像从前那么糊涂意图针对苏幼仪做什么,那她依然会像当年一样站在苏幼仪这一边。

    惠妃还没开口,苏幼仪主动岔开了话题,“还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做什么?我和你母亲都老了,年轻的时候后宫嫔妃哪里能不生龃龉?如今老了便没那么多事了,你放心好了。”

    她说着,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说了这么一会子话,我也有些乏了。不如你就替我招待招待驸马,带他在御园里逛逛?顺便也带你母亲四处看看,她也许久没见过御园风光了呢。”

第八百四十六章 那人是谁

    大公主略一想,就体会出苏幼仪这话的好意来。

    她是找个借口让她和惠妃母女两个能说说体己话,也让惠妃有更多的机会和她的女婿说说话,增加了解才能放心。

    大公主的眼中闪过一丝感动,苏幼仪只装作没看见,大公主只好起身,“也好,那母后稍稍休息一会儿,一会儿女儿再来告辞。”

    “去吧。”

    苏幼仪摆摆手,笑着看他们三人走出院去。

    ……

    大公主带着白言和惠妃,她站在中间,惠妃站在她左手边,母女两个并肩同行。

    白言站在她右手边,稍稍落后她们母女半步。

    “母亲多少年没来过御园了?”

    “很久了,久到记不清了。”

    惠妃看着周围的景物,想起自己当年也曾随着先帝来御园避暑,恍若隔世。

    她的目光落在右侧粉墙之上,上头挂着一架蔷薇。

    这一架蔷薇,柔条披挂的枝叶上,缀满了圆润的花,芬芳呈媚气。脸盘小小,重叠的瓣,粉中透红,红里泛白,有的微微调些紫,说不好这是什么颜色,或许这改叫它蔷薇色。

    三五朵一簇,沉甸甸,热闹在枝头。

    本来斑斑驳驳的粉墙,因了这一架蔷薇,有了一种庄重古朴的美……

    惠妃忽然莞尔一笑,“这么多年没来,御园的风景和从前完全不同了,我连道路都不认识了。你瞧那一架蔷薇,开得多好看。”

    大公主看了一眼,蔷薇没什么稀奇,和平时看到的一样。

    若说有什么不同,无非是一整树开得格外热闹罢了,到底是晚春时节,再热闹,那些苞也有了打蔫的迹象。

    她却笑着附和惠妃,“是啊,真好看。母亲,你若是喜欢蔷薇,就让人在公主府里也种一些好吗?不过要等开花,可能得等到明年春天了。”

    明年春天?

    惠妃想着想着,轻轻掩口咳嗽了两声。

    她在冷宫多年,身子不算康健,何况年纪也大了,谁知道还能不能等到明年呢?

    她笑着摇摇头,“不用,公主府里的花园有许多花,足够看的了。再说我已经老了,瞧见太艳丽的鲜花反而伤感,不如不看。”

    她想起今日初见苏幼仪的情景,惊为天人。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自己老得不像样,苏幼仪却好像一点都没老。

    那不是用精致的脂粉掩饰出来的年轻美貌,而是真实的年轻,任凭她凑近了去看,也看不到苏幼仪脸上一条皱纹。

    惠妃心里羡慕得紧。

    她想起很多很多年以前,江皇后曾经告诉过她,只有心中真正宽容自在的人才不会老。

    或许苏幼仪就是这样的人吧?

    惠妃伤感了一阵,忽然想到这里还有一个男子,便有些不好意思地回头看白言,“真是,我当着你们的面说这个做什么也不知道,让你见笑了。”

    “不会。”

    白言想了想,道:“岳母在小婿面前说话不避讳,说明将小婿当成一家人,小婿欢喜。”

    白言这声岳母,足以让惠妃欢喜了。

    他到底是侯爵家的公子,能认自己这个废妃做岳母,真是心胸宽广。

    三人往前走去,忽然看到假山后头有小小的画舫划过去,惠妃惊讶,上前一看,才发现那是一条狭长的水道。

    这水道是从御园的湖中连出来的,不知通往何处,惠妃不禁道:“当年我在御园的时候,还没有这条河道。”

    “那是自然。”

    大公主解释道:“这条河道是一年前才修好的,母后说西北角上那个小树林景致不错,改一改日后给六弟七弟他们骑马射猎都好。又嫌走过去太远,于是挖了一条河道,说是夏日里乘船过去歇凉也不错。”

    见惠妃一脸向往,白言索性道:“娘子,不如咱们陪岳母一道乘船游览一番?也算故地重游了。”

    大公主自然没有不肯的,三人便上了小船,由园中的太监划船朝前去。

    小船沿着狭长的河道缓缓前行。

    只见两岸迎春花临水而栽,袅娜地垂下细长的花枝,鹅黄色的花瓣腼腆地开满枝条,随着微风拂过水面,宛如少女揽镜自照,欲语还羞。

    明媚的阳光透过盛开的樱花树,洒下碎金般的亲吻,斑驳的树影荡漾在河面上。一缕淡淡的春风带起似雪的樱花,飘飞,旋转……

    漫天飞舞,最后依依不舍地飘向远方。

    若有似无的香气浮动在空气中,引人遐思;婉转清亮的鸟鸣声掩在影影绰绰的树丛花间,剔透欢快;船艄上,乘船的小太监轻摇船橹,吱吱呀呀,轻和着鸟啼相映成趣……

    在这个四下无人的寂静地方,惠妃越发放松起来,嘴边也渐渐露了笑意。

    她回头看白言和大公主,只见夫妻两个饶有兴趣地依偎在一处,时不时指着岸边的花草议论着什么,面上都含着笑意。

    见惠妃转头看他们,大公主有些不好意思地挪了挪身子,白言也面带羞臊。

    惠妃是过来人,自然懂得小儿女之间这番情态是好事,最怕的是明明成了婚却彼此没有爱意,只是政治联合的工具。

    想到此处,惠妃越发感激苏幼仪。

    她听大公主说过,白言是她自己看中的人选,苏幼仪只不过帮她做了调查底细的工作,又找人来亲自查问。

    觉得好了,就将大公主许给了此人。

    这是多么令人向往的婚姻。

    惠妃想着,若是当年她就老老实实地在江皇后身边做个小宫女,不妄想其他,那么她是不是也能像如今的淑芽一样,嫁个太医举案齐眉过好日子?

    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她的目光空洞地落在前方,忽然,一道青衫的身影撞进她的眼睛,让她有一瞬间的炫目。

    她盯着那个在远处柳树下和侍卫交谈的男子,看了许久,这才问大公主,“那个男人是谁?”

    “哪个?”

    大公主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那身熟悉的青衫,便道:“那是季先生,小六和小七的师傅,瞧那身青衫就知道了。”

    青衫?

    惠妃蹙起眉头,“这话怎么说?”

第八百四十七章 季先生好看

    杨柳依依,青衫男子临风玉立,端的是赏心悦目。

    大公主解释道:“从前无名和宋家兄弟在母后身边的时候,不知怎么的传出去个消息,说母后偏爱穿青衫的男子。一时之间京城年轻男子都好穿青衫,倒有些洛阳纸贵的意思。”

    白言听见这话,有些心虚地摸摸鼻子。

    他的箱笼底下也压着几件青衫。

    虽然当时他不想成为苏幼仪的男宠,可这种东西成为潮流之后,好像是个贵族男子都得有两件青衫,不管到底有没有做男宠的想法。

    大公主忽然一笑,“不过近来我少来御园,便发现御园里除了季先生,再没有男子穿青衫了。从前那些太医和侍卫们不当值的时候穿便装,也很喜欢青衫的,如今不知为何都不穿了。”

    她想来想去,只有一个理由,“嗯……大约是季先生穿青衫太好看了吧,所以没人敢穿青衫和他出现在一起!”

    白言听见这话,有些吃味。

    大公主竟然当着他的面,用如此花痴的口气夸别的男人好看?!

    他不服气地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却发现那边的柳树荫下站着一个确然十分俊朗的男子,一袭青衫,仿佛和周围的花草树木融为一体。

    翩翩公子温如玉,大抵不过如此。

    那厢,季玉深正和一等侍卫马大人讨论给春花和春景选夫婿的事,丝毫没发觉自己的身影早就落进了有心人的眼中……

    “你们先走吧。”

    等回去向苏幼仪告辞要去宫里见元治的时候,惠妃并没有和大公主他们一道走,反而道:“我还有话想和太后说,我和太后这么多年……也难得见上一面。”

    大公主觉得有些奇怪,又不好当面问惠妃要找苏幼仪说什么,想着下次回来看望苏幼仪的时候问问就知道了,便依言点头。

    “那母亲一会儿回去小心些,我们先走了。”

    大公主说罢,和白言一起乘上马车朝宫中而去。

    惠妃目送他二人远去,而后才回过身去,原路返回苏幼仪的居处。

    听见惠妃去而复返,苏幼仪也有些奇怪。

    她并没有多想,“请她进来吧。”

    小宫女揭开纱帘请她入内,惠妃望着苏幼仪,神情有些复杂。

    既羡慕苏幼仪那张从未老去的脸,又嫉妒她如今权倾朝野,竟然已经到了受用男宠也不会被朝臣诟病的地步。

    更为当年她在宫宴之上指出季玉深和苏幼仪有私情之事,感到万分复杂……

    苏幼仪察觉到她目光的古怪,不由诧异,“发生什么事了?有什么事坐下再说吧。”

    方才她听过多福的禀告,说大公主不过带着他们在御园里转了转,还乘小船在那条新挖的河道游览了一番。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那惠妃为何会如此?

    惠妃上前,在侧面轻轻坐下,口气恍惚道:“妾身方才和大公主夫妇乘画舫,遇见了一位熟人。听说是御园里当差的人,所以想问问太后。”

    “哪位熟人?”

    惠妃转过头,定定地看着她,“说是教导六王爷和七王爷的先生,姓季,穿着一身青色的长衫。”

    苏幼仪微微启唇,明白了惠妃为何如此失态。

    原来她见到了季玉深。

    当年她是因为指证季玉深和自己有私情,才会被发落到冷宫去的,而季玉深又是个传闻中早就死了的人,难怪惠妃如此惊讶。

    苏幼仪倒也没打算瞒她,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是,这位季先生你也认识的,便是当年的首辅季玉深。”

    果然是他!

    惠妃震惊非常,“可是季玉深,季玉深他……他不是早就死了么?”

    当年惠妃在冷宫颇受苏幼仪照顾,苏幼仪时常派人去送一些吃食和衣裳给她,故而她也能从来人口中得知一些外头的大事。

    季玉深暴毙而死的事她当年隔了一个月才知道,可如今过去这么多年了,季玉深怎么会还活着?

    苏幼仪抿了抿唇,她不介意告诉惠妃季玉深的真实身份,可关于先帝要杀季玉深这件事,到底太过敏敢,她不愿让更多一个人知道。

    便道:“当年他没有死,后来辗转回了岭南做个商人,再后来又回到了京城成了御园的先生,如今就在御园长住了。”

    苏幼仪没有把话挑明,可惠妃已经听明白了。

    什么先生能够在太后和太妃们住的御园里长住?

    连那些太医,除了当值守夜要待在园中之外,其余人也得天黑了回家去。

    季玉深凭什么例外?

    “看来,我当年存心诬陷,倒是确有其事。太后和季玉深之间,果真……”

    惠妃苦笑了一声,没有再说下去。

    就算苏幼仪和季玉深真的有情又如何?

    换成她是当年的苏幼仪,一样会毫不手软地反击,毕竟自己才是那个出手相逼的人,苏幼仪不过是正当防卫罢了。

    再者这么多年,苏幼仪并没有亏待她,还如此爱护她唯一的女儿……

    惠妃苦笑着闭上眼,“太后放心,我不会将这事说出去。只是感慨造化弄人,也怪自己当初想不明白。时隔这么多年,换了多种身份,他还是回到了太后身边,可见你二人情深意笃。而我,我才是个笑话……”

    听见她说不会将此事说出去,苏幼仪略松了一口气。

    看来她没看错惠妃,这么多年的冷宫生活,惠妃的利欲之心终于磨平了。

    她思忖片刻,道:“前尘往事,何必再提?如今你也算富足了,又有女儿和女婿时不时能回去看你。只要你不惹是生非,过几年我会让那些看守你的太监和嬷嬷都回宫去,让你自由自在地,或许还可以出京城游览大好河山。”

    “不。”

    惠妃摇摇头,“请太后千万别收回那些看守我的宫人,我需要他们看守着,我不想再犯当年的错误了。就算是为了我唯一的女儿,我也不能!我这个做亲生母亲的不能给她任何帮助,如果反而还要拖她的后腿,那不如死了算了!”

    惠妃深吸一口气,忽然起身,大礼参拜,“妾身,多谢太后不计前嫌,此恩此德,来世当牛做马再报太后!”

第八百四十八章 没什么事

    一直到惠妃离开许久,季玉深才携着花枝从外头晃悠进来。

    青衫俊美,花枝鲜艳,眼前人如画卷般美好,苏幼仪怎么看都看不够。

    今日的目光却与平常格外不同些。

    季玉深未曾察觉,自己去西边多宝格架子上取了一只净瓶灌上水,再将手里的花枝入瓶中,“你就不好奇,这个时节哪来这么鲜嫩的花枝么?”

    御园不同别处,春末夏初这个时候反而是鲜花最少的。

    只因春花将残,多是开败的,而此时夏花尚未开放,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也不知季玉深哪里弄来这花枝。

    苏幼仪撇嘴,“你足智多谋,什么大事都难不倒你,何况是一枝花呢?”

    这话听着怎么有些酸意?

    季玉深将净瓶在桌上摆好,调整了一个合适的角度,随后坐到苏幼仪身边,“怎么,今日大公主归宁你不高兴么?”

    “那倒不是。”

    苏幼仪一手托腮,定睛看了他好一会儿,直把季玉深看得不好意思。

    她这才道:“旁人时常说,我和十多年前没什么变化,瞧着还像二八少女。可我瞧着季先生,不也和十多年前没有变化么?”

    季玉深已经三十多岁了,瞧着还是青衫翩翩的俊朗书生,连白言这样正当年纪的人走到他跟前,只怕也得自惭形秽。

    岁月流转,在他身上没有留下沧桑,反而多了一份更加温润从容的光辉。

    苏幼仪都有些羡慕他了。

    她道:“都怪你十几年如一日得风神朗俊,我总要留神替你隐瞒着身份。这么多年过去,先帝朝时的老人儿多半都不在了,没有人认出你就是当年的季首辅我这份隐瞒的心也渐渐淡了下来。”

    “谁知今日废妃江氏过来,不过远远隔着柳茵看了你一眼,就认出你是谁了。”

    季玉深顿了顿,很快便想到了废妃江氏就是先帝的惠妃。

    今日大公主归宁,苏幼仪为了让大公主少劳顿一些,特意把惠妃从公主府接来让大公主一并见。

    他笑了笑,“今日我和一等侍卫马大人在新开的河道边树荫下说话,隐约听见有人说大公主坐着小船过去了,我也没当一回事。如今想来,惠妃也坐在那船上看见我了?”

    “嗯。”

    苏幼仪意有所指地拖长了声音,“她说啊……当年季首辅的风神朗俊,是个女子见了都忘不了,所以她当年才料定我和你必有奸情。”

    “如今远远看上一眼,便知这天底下再没有男子有如此风华,所以料定那人就是你。”

    季玉深听得忍俊不禁,“这真是惠妃的原话,不是你肚撰的么?”

    “我吃饱了撑的,肚撰这个做什么?”

    苏幼仪气哼哼道:“当年惠妃在宫宴之上直指你我二人有私情,我一直以为她若见到你还活着,必定是满腔怨愤。没想到她竟夸赞你的相貌和姿容,这是什么道理,哼。”

    季玉深渐渐回过味来,听明白了,“你……这是在吃醋?”

    苏幼仪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季玉深只得百般哄着她,“那从今日开始,我尽快老一些,胡子也不刮,脸也不洗,你看可好?”

    “或者我走路一瘸一拐起来,再配一个上好的花梨木拐杖,想必姿态一定很滑稽。”

    “要不干脆蓬头散发,这样总行了吧?”

    ……

    大公主夫妇到了宫中,元治还在和大臣商议政事,小纪子出来请他二位稍等。

    “皇上说了,总归要和皇后娘娘一起见公主和驸马,不如请二位先到坤宁宫小坐,皇上一会儿便到。”

    夫妇两人便先到了坤宁宫,不想还未进去,就见一乘撵轿从不远处过来。

    撵轿上的女子大公主还算熟悉,夫妇两人便驻足而立,等她下轿之后,大公主方朝她微微颔首,“贤妃。”

    贤妃上前福了福身,“大公主和额驸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是刚刚进宫的么?”

    大公主道:“皇兄正在和朝臣商议事情,所以让我们先来找皇嫂,贤妃也是来找皇嫂的么?”

    “是啊。”

    贤妃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道:“有件琐事要来同皇后娘娘禀告,以为大公主和驸马会在乾清宫多待一会儿呢,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既如此,不如一道进去吧。”

    大公主没有多想,三人便一道进了坤宁宫。

    周皇后早就接到消息,说大公主和驸马来了,不想进来的是三个人,居然还有贤妃。

    “请皇后娘娘安。”

    周皇后不由一愣,“贤妃怎么也来了?你们三个一道来的?”

    “在坤宁宫外头碰见的。”

    大公主对这位温柔贤惠的大皇嫂是极有好感的,说话的口气也随意亲热许多。

    白言站在一旁默默听着,同时也在心里记着大公主和皇室诸人的关系亲疏,日后自己走动起来才知道分寸。

    周皇后忙让他们都坐下,而后朝贤妃道:“贤妃过来有什么事么?”

    她没有先和今日的主角大公主夫妇说话,而是先和贤妃说话,分明是想把贤妃的事情先解决,而后好好陪大公主他们。

    贤妃顿了顿,自然也听出了她的用意,便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臣妾原本见着大公主来,想先避一避的。不想大公主邀请臣妾一道进来,臣妾不好推辞,所以就进来了。”

    自从和薛氏恳切地谈过一番之后,周皇后已经没有那么容易接受贤妃的说辞了。

    她面上却不动声色,默默听着贤妃的说辞。

    “臣妾是想来请教皇后娘娘,臣妾的长椿宫院子里摆了两个大缸,是一开始就在那里的,也不知道做什么用。臣妾想挪出去让院子空旷一些舒服,又恐那东西有什么特别的意义,所以不敢自作主张。”

    这还真不是什么事。

    周皇后微微蹙起眉头,当着大公主和白言的面,她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便道:“本宫只比你早两日进宫,怎么会知道你宫里的摆件之事?这种事应该问你宫里的老宫人,再不然派人去内务府询问,怎么问到本宫头上了?”

第八百四十九章 卷土重来

    贤妃不曾想周皇后这么不给她面子,直接当面点破了这话。

    她有些窘迫。

    却不知周皇后正是看在大公主夫妇在的份上才没有把话说得更重,否则贤妃这种明摆着找借口的理由,她才不会轻易放过。

    元治的话她一直记在脑中

    若不想将来贤妃也落得那些先帝朝奸妃们的下场,她这个做皇后的就得好好管教着。

    周皇后转念一想,忽然明白了贤妃今日的来意。

    只怕是她这些时日都没见着皇上,知道今日大公主归宁皇上必定露面,这才找了个拙劣的借口到坤宁宫来吧?

    贤妃讪讪地,正要开口,忽听大公主接过了话头,“这有什么难的?也不必巴巴打发人去问了,我自小在长椿宫长大,对里头一草一木都很了解。”

    大公主道:“那院中的几口大缸是先帝朝时内务府统一打造的,说起来还有个典故。”

    “是何典故?”

    “当年母后还是父皇的宠妃,因她喜欢荷花,在永寿宫的院里头摆了好几口大缸养荷花,里头还有金鱼和青蛙什么的,十分有趣。当时后宫一众嫔妃羡慕她的情取,以为如此便能吸引父皇,所以后来每个宫里都摆了那样的大缸。”

    如今是春末,荷花尚未开放,那些缸子都是空的,所以看起来还派不上用场。

    贤妃哦了一声,做出一副刚刚才知道的样子,“原来是这个用法,竟是太后想出来的,真是雅致。既然如此我也不挪出去了,就留着等夏天荷花开放的时候用吧!”

    本是说来请教周皇后的,这会儿听了大公主的话,想起大公主的生母先帝惠妃从前就是住在长椿宫的,贤妃自觉能和大公主套上近乎,便忘了之前的说辞。

    周皇后几不可闻地蹙了蹙眉头。

    大公主注意到她的神情,淡淡说了一句,“那也没必要,当年宫里那些嫔妃也不是真的喜欢荷花,不过是一味模仿母后争宠罢了。我瞧皇嫂宫里喜欢摆佛手瓜,香气倒挺好闻的,贤妃不如把那两个大缸去了,多弄些佛手摆摆。”

    贤妃一愣,很快就明白了大公主话里的意思。

    当年众嫔妃效仿还是宠妃的太后,为的是争宠。

    如今大公主让她效仿周皇后……

    这不是拐着弯讽刺她争宠么?

    贤妃还来不及细想,忽听见外头小纪子通报,一袭明黄的身影大步迈了进来。

    见着元治,大公主更加亲热起来,“皇兄!”

    兄妹两个凑到一处,面对着面,元治不断地打量她,觉得她精气神很好,这才放心起来。

    而周皇后等人早已福身行礼,待他们起身了,大公主才想起来要行礼,便朝元治福了福。

    “都坐吧,别见外。”

    元治说着,着意看了白言一眼。

    他是新婚的驸马,刚刚加入皇室这个大家庭,进宫难免拘束,故而元治要格外照顾他一点。

    白言会意地点点头,元治又看向周皇后,似乎要问什么,忽然看到站在一旁的贤妃。

    他微微眯起眼睛。

    “贤妃也在?”

    大公主感受到元治话语中深深的嫌弃。

    其他人似乎感觉不出来,可大公主不同,她本来就是和元治血脉相连的兄妹,加上从小一起读书、一起长大的,对彼此的了解自然更多。

    贤妃便把方才那个蹩脚的借口又说了一遍,元治听后微微勾起唇角,笑得有些讽刺。

    贤妃以为自己看错了,仔细一看,元治的神情果然恢复了正常。

    他并没有赶贤妃走,也没有多说什么,甚至没有嘲讽贤妃这个蹩脚的借口,而是朝大家道:“都坐吧,是朕来迟了。”

    “不迟,我们也刚刚到。”

    大公主道:“听纪公公说皇兄在和大臣们商量政事,莫不是出了什么要紧事?”

    贤妃看了大公主一眼,这话也只有大公主敢问。

    若是她和周皇后问,那便有后宫干政之嫌了,白言作为驸马更加问不得。

    提起前朝政事,元治的神情有些阴沉,“的确出了事,即便朕不说,一会儿你们回到侯府也能听见。”

    白言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莫非是战事?”

    他出身军侯之家,对于战事格外闵感。

    一旦朝廷发生战事,相关的文书便会传遍各军门之家,以便武将们出谋划策,随时做好上战场的准备。

    故而元治这么一说,白言立刻想到了战事。

    元治对他的敏锐十分满意,点了点头,“西北草原部族叛乱,那个准格尔部,先帝朝时就被打散了不知所踪,如今竟有卷土重来的迹象。”

    “准格尔部?”

    白言蹙紧眉头,想起从父辈和祖父辈口中听到过的,那些关于平定准格尔战事的故事。

    当年的准格尔部可是一块硬骨头,最后朝廷能够打胜实属万幸,如今卷土重来,也不知是否还如当年一般令人心惊……

    在座三个女子见着元治和白言的神情,都默默无语,心里也猜着了几分。

    一定是颇为严重的事情,才能让两个男人这副神情。

    元治抬起头来,看到周皇后一脸关切地望着他,连忙说话宽慰她,“你们也别着急,算不得什么。准格尔部当年的确兵强马壮,可如今是丧家之犬归来,想必战力不如当初。或许不过是西北流窜而来的残兵败将,假借准格尔部之名行事罢了。”

    “若是如此……”

    周皇后定了定心神,“那皇上和驸马为何都如此忧心?”

    元治看了白言一眼,示意他开口解释。

    白言好一会儿才会意,会意之后连忙道:“皇后娘娘误会了,臣身为将门之子,只是习惯性忧心战事罢了。毕竟只要打仗一定会有死伤,臣也舍不得那些好儿郎死在战场上。”

    “是啊。”

    元治接话道:“是朕吓着你们了,朕从做太子开始,再到登基,到亲政,这一路太过顺风顺水,顶大的事不过是西北干旱罢了。如今突然发生战事,朕一时有些吃惊,细想并无大碍,无妨,无妨。”

第八百五十章 闲话家常

    元治说罢,立刻将话题转到了大公主归宁之事上。

    战事再如何都该让后宫女眷操心,何况大公主归宁是好日子,不该提别的触霉头。

    元治笑道:“你在江城侯府可还习惯?没有给老侯爷和老夫人添麻烦吧?”

    大公主闻言面色一红,想到自己在江城侯府处处遂意,而府中上至老侯爷老夫人,下至那些仆役丫鬟,没有一个不顺着她敬着她的,这日子怎会不习惯?

    她不过是害羞,白言却抢着回答:“皇上言重了,娘子……公主身份尊贵,下降江城侯府乃是我侯府之幸。别说公主处处礼敬从不任性,便是她任性也是应该的。臣惶恐,何德何能能娶到这样的妻子?”

    白言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听得周皇后和贤妃都暗暗笑起来。

    驸马私底下竟管大公主叫娘子。

    周皇后想到夜半无人之时,元治也是在她耳边唤她的闺名的,并且让她直呼自己的名字。

    起初她还不肯,后来受不得元治几次三番要求,这才勉强同意。

    没想到大公主和驸马也是如此,她便不觉得自己的行为不端庄了。

    “好端端的,怎么又说这话?”

    元治还没说什么,大公主先恼了,暗暗戳了白言一下,朝元治抱怨道:“皇兄不知道,他这歌功颂德的话从新婚之夜一直说到第二天,方才去御园他也朝母后这么说,如今到了宫里朝着皇兄皇嫂还是这么说,我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

    这下元治憋不住了,哈哈大笑,周皇后和李贤妃也捂着嘴笑。

    白言闹了个大红脸,十分不好意思。

    他低声朝大公主道:“我说的是实话,天地可鉴,我绝不敢在皇上面前说谎。我说这些就是想让太后和皇上放心,我一定会待你好,我……我若不懂知恩图报待你不好,简直就是禽瘦不如!”

    大公主听了他这番肺腑之言,自己也不好意思起来。

    夫妇两个相对着脸红,看起来柔情蜜意,格外缠棉。

    周皇后不禁看向元治,眼含春水。

    大抵新婚夫妇都是如此,总是缠棉又容易羞怯,动不动就能脸面。

    周皇后刚入宫那会儿,一天要脸红八究次。

    李贤妃忽然瞧见,元治回望周皇后,眼底是她不曾见过的温柔神色……

    她忽然好羡慕大公主和周皇后。

    每个女子在闺中之时都盼望能嫁得对自己有情的郎君,李贤妃也是如此,可后来她被选为嫔妃的人选之后,就再也没考虑过有情无情的事。

    她心里想的只是,入宫之后如何如何巩固自己的地位,如何如何凭借和周皇后的关系在后宫平步青云……

    可如今看到眼前这一幕,她忽然觉得自己错了。

    白言的眼中只有大公主,皇上的眼中只有周皇后,他们两对都是令人羡慕的佳偶天成。

    那么她自己呢?

    她就是一个多余的人,此刻杵在这里无比尴尬……

    “咳咳。”

    等了一会儿,李贤妃尽量让自己以不突兀的方式打断这深情款款的画面,她微微掩口站起来,“皇上,臣妾身子有些不适,就先回宫休息了,不打扰大公主和驸马同皇上、皇后说话。”

    她早该走了。

    元治自然不会挽留,只淡淡点头,“既然身子不适就回去好好休息吧。”

    李贤妃福了福身,扶着宫女的手摇摇地朝外走去。

    等她出去之后,殿中的气氛显然更好了一些,两个男人暂时抛却了战事带来的烦忧,一心说起家常闲话。

    都是新婚夫妇,彼此自然有许多共同点可以交流,大公主一直在宫里待到了下午,元治还想留他们用晚膳,想着大公主归宁一趟就不回夫家了未免不太好,遂放他们出宫。

    大公主夫妇回到江城侯府,有关准格尔之事的公文果然已经传到了府中。

    江城侯和世子,并府中一众参将都在前厅议事,听见白言和大公主从宫里回来了,商议戛然而止。

    那些参将们正考虑要不要告辞离开,见大公主和白言已经走了进来,只好起身行礼。

    “请大公主安。”

    “祖父,父亲,我在宫里都听皇上说了。”

    白言着急地闯进去道:“皇上说得简略,具体的我还想看看公文,公文在哪里?”

    老侯爷看了看大公主,略一停顿,道:“这件事自有我和你父亲商议,你先送公主回房,好生休息,明日再看不迟。”

    白言听了越发着急。

    江城侯府和军中的事,老侯爷年事已高,早就不亲自过问了,平日这些事都是世子和白言接手的。

    世子有意培养白言,差不多的事都让他来处置,如今却连公文都不许他看,他岂能不着急?

    还是大公主看出了其中关键,连忙压了压手,“诸位都请坐,不必多礼。”

    又朝上首的老侯爷道:“我不累,老侯爷无需记挂我,夫君他是侯门之子,如今战事将起,自然该他出一份力,怎么能为儿女情长些许小事耽误他青云之志?”

    这话说得何其懂事!

    在场一众江城军的参将心里都竖大拇指,怪道这位公主出身平平,竟能以固伦公主的尊荣出嫁。

    这样美貌又懂事的公主,端庄大气,叫人如何不心生敬佩?

    老侯爷不禁点头,“既然大公主如此说,那就让他先送公主回房,一会儿回来继续商谈大事吧。”

    “何须如此麻烦?”

    大公主自顾自在下首坐了,稳稳道:“家国大事,匹夫有责。我也想听听诸位对于这场战事的看法,不如现在继续吧?”

    这话说得众人都愣了愣。

    哪有女眷旁听军中议事的?

    这事闻所未闻,连江城侯老夫人入门几十年了都没有旁听过一次,大公主更非军中之人,如何能……

    大公主见众人神情,反倒有些不解,“怎么,我不能听么?我不仅是皇室的一份子,如今也是江城侯府的一份子,为何不能听军中议事?”

    在座众参将面露难色,老侯爷和世子也有些尴尬。

    气氛顿时古怪起来。

第八百五十一章 大国公主

    好一会儿,还是世子道:“大公主,以你的身份自然没什么听不得的。只是你到底是女子,哪有女子参与军中议事的?”

    虽然江城侯府上上下下都捧着大公主,可提到军武之事,上下都是一派严肃模样,未必会迁就大公主。

    大公主却毫无怯色,“此言差矣,女子为何不能参与军中议事?我自小受母后教导的便是公主也和皇子一样,要承担天下的责任。我虽不和兄长们一样在朝廷当差,却也从小和他们一起受太傅教导,他们懂的东西我也懂,为何不能听?”

    “再者,从前也说后宫不得干政。可自从父皇驾崩,宫中若没有母后坐镇哪来今日太平盛世?我虽不才不敢和母后相提并论,也愿意学习军务将来做夫君的贤内助,而非做个只知脂粉钗环的寻常妇人!”

    一番话说得众人皆惊,白言愣愣地看着大公主,心中有股奇妙的感觉在上升。

    这种感觉和他以往与大公主相处的感觉完全不同,像是惊艳,像是心动,更像是一瞬间看到了大公主身上的光辉。

    不是固伦公主那个虚衔的光辉,而是刻在她骨血里的,大国公主的担当!

    这一瞬间,白言觉得自己心中对大公主的爱意更升华了一层。

    他忙为大公主说话,“祖父,大公主说得有道理。她到底是皇室公主,身上担负着大任,何以不许她了解军政之事?将来孙儿若能继承祖父和父亲的事业,身边有个懂得军务的贤内助,对江城军不是更加有益么?”

    老侯爷和世子早就被大公主说服了,再看一众参将也没有反对之意,便点点头,“好吧,你们先看看宫中发出的公文,此番之事绝不简单,我怀疑除了准格尔残部之外,还有其余西部草原部落的手笔。”

    大公主夫妇坐在一起,头凑着头看那封公文,很快就看完了上头的内容。

    和众人想象的不同,大公主看完那些专业难懂的用语之后并没有露出迷茫神情,反而一脸通透。

    她思忖片刻,道:“准格尔的事情,幼年我在学堂里听太傅说过。准格尔是西部草原最贫瘠之处的一个小部落,就在先帝登基之初因为朝中内乱无暇顾及,准格尔可汗葛尔丹便一举吞并了周围最水草丰美的几个小部落,渐渐壮大了实力。”

    “可惜到底是小部落,眼界狭隘,很快先帝将朝中收拾清楚,便派兵前去镇压,几次三番后打得准格尔大军向北逃窜,此后再无音讯。”

    大公主说得清清楚楚,条理分明,令人惊叹她一个金枝玉叶的公主,怎么会对军政大事如此了解?

    世子张了张嘴,似乎想问为什么宫中太傅会教一个公主这些东西,想了想以太后那个特立独行的性子,把公主当成皇子一样教养也不奇怪。

    他咽下了原本的问题,转而点头,“大公主说得没错。如今这支打着准格尔旗号卷土重来的军队,就是从北方一路南下的。根据我们方才分析的路径,可以判断如果沿途没有部落的支持,他们不可能顺利回到原先的领地。”

    大公主这才发现,一副巨大的蒙古西部地图挂在厅堂侧面,上头标出了各部的名称和地形,还有一条醒目的红线。

    那应该是准格尔军队从北南下的路径。

    这一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沿途经过的大大小小部落却有七八个之多,到底哪些部落在暗中帮助准格尔意图反叛,还真不好说。

    大公主细看了一番,忽然朝地图的顶部看去,“若我没记错的话,这张地图北部没有画出来的地方,应该是……”

    “是新僵,伊犁地区。”

    白言的眼睛亮了亮,“看来我们都忽略了更北部的这个地方。祖父,父亲,在座诸位想想,准格尔部销声匿迹多年都藏在哪里?他们在哪里休养生息,以至于如今还有余力反攻?”

    众人齐齐看向那张地图左上角空缺的部分,渐渐明白了白言的意思,“公子的意思是,准格尔部真正的倚仗是新僵伊犁的部族?是他们容留了准格尔部休养生息?”

    “言儿说得有理。”

    世子也道:“我们只关注他们大军行军的路线,却忘了他们的出发地。他们的出发地一定就是伊犁,我们要尽快禀明兵部,严密监控伊犁地区的部族情况!”

    白言道:“若我们的猜测没错,只怕此事要由朝廷秘密通告新僵巡抚监视,千万不能被新僵土司知道。”

    新僵靠近伊犁地方的部族不少,目前还不知道到底有多少部族牵涉其中,故而只能让朝廷派去的新僵巡抚监察,万万不能让当地土司察觉。

    “事不宜迟。”

    老侯爷拍板,随手指了一位参将,“你立刻进宫通禀,早一点让朝中知道此事,或许对此次战事会多一点把握。”

    “是。”

    那参将立刻起身,雷厉风行地朝外走去。

    往下世子谈起了江城军目前的情况,和战事的情况做匹配,这个大公主不是很了解,她便在一旁静静地听世子说。

    “……此时起事,真要派兵出征,正好赶上西北之地最炎热的时候。好在自从几年前西北干旱之后,状元郎张大人在西北地区开采地下水,如今水源还算充足,不必担心这个问题。”

    “只是要比起在炎热干燥的环境之下作战,我们江城军的优势并不明显。江城军中有许多来自南方的将士,有的来了好几年了,换季的时候还要病一场。连京城的干燥他们都忍受不了,如何忍受西北的干旱?”

    世子细想了一回,又想起上次军中比武的时候,各军都拉在一起比试,除了比试赢了的有奖赏之外,还有一个好处。

    那就是互通有无。

    比如世子作为江城军的实际领导人,已经把京城周边其余各大军队的长处和短处都摸清楚了,甚至连哪支军队不讲卫生军营不干净他都知道。

    他朝白言道:“言儿,上回军中比武的事你比为父更加清楚情况,你觉得朝中会派哪支军队出战?”

    这个问题不但世子关心,在座每一个人都关心。

    或者说从文书下发到各家军门之后,所有人最最关心的问题就是这个。

    到底哪支军队会被派去和准格尔交战?

第八百五十二章 派谁去

    这个问题要考虑的因素实在太多,没有绝对的答案。

    故而白言想了想,“从战力的角度来说,我们江城军也算是能排进前三的,有很大的可能被派去作战。不过比起咱们江城军,西山军更加合适,他们的战力也不弱于我们。尤其是军中比武之后,西山军彻底改头换面,听说如今战力是一日强似一日了。只是……”

    “只是什么?”

    白言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道:“只是有件事我不确定。朝中已经太多年没起战事了,许多军队里年轻的士兵从来没有打过仗,那些将领也是如此,安逸了太久。虽说太后在军中改革一定程度上调动了大家的积极性,可是这股积极性到底能不能支撑他们打仗的愿望,还很难说。”

    大公主闻言微微蹙眉,“你的意思是,有些武将可能不愿意领兵出征?他们敢?”

    她想了想又觉得不对,眉头渐渐放松了下来,“也是,打仗到底是人命关天的事,就算圣旨下来他们不敢抗旨,可若他们打从心里不愿意领兵出征,这仗自然打不赢,还不如不派他们去。”

    白言宽慰她道:“这只是我的一点小顾虑,到底有多少武将愿意出征,多少人只想苟活,还不好说。总归要等明日各武将进宫商讨之后,才能知道具体情况。你放心,就算没有一个人敢去打仗,我们江城军也绝不退缩!”

    大公主心头一惊。

    她听了白言的话,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高兴的是她嫁了一个英勇又有担当的夫君,年纪轻轻便有一颗报效家国的心,值得自己托付终身。

    不高兴的是他们夫妻刚刚成婚,若是白言果真要上战场,那她……

    世子立刻打断了白言的话,“我江城军自然不会退缩,但这件事与你无关。就算皇上要让江城军出战,我才是江城军的主将,届时你在后方保障粮草便是。”

    “父亲,你说什么?”

    白言惊讶道:“祖父年纪大了,以往什么事不是我和您并肩同行?此番战事如此重大,您怎么能撇下我自己去?”

    世子是如今江城军的主将不假,白言却是某种意义上军中真正的主心骨。

    如果江城军真的奉命出征,缺了他根本就不行。

    这小子怎么这么愣!

    世子有些着恼,“若在平时你自然可以去,可你如今刚刚和公主成婚,岂有叫你们新婚夫妻分别的道理?便是我肯,太后和皇上决计也不肯的!”

    边说还边看向大公主,唯恐大公主被这愣小子气着。

    座下众参将都听明白了,此刻暗暗偷笑,只有白言傻乎乎的,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一提到战事,他眼睛里就没有别的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忽略了大公主的感受。

    他忙朝大公主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对不住,我忘了……”

    “忘了咱们俩刚成亲啦?”

    大公主也没客气,回怼了他一句,直到看他两只耳朵都红了才放过他,“好啦,我并没有怪你。倘若今日我是你,我也会一心想着报效家国,而不是自己的的家事。没有国哪来的家?若你成了驸马从此就不能再上阵打仗,那娶我岂不成了你的苦差?我不想让你如此。”

    见大公主如此沉得住气,并没有因为他想上阵杀敌而生气,白言心里由衷地感激。

    老侯爷见他小夫妻二人互相体贴,笑着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你们为这八字没一撇的事争什么?一切还得等明日进宫商谈之后才知道,说不定皇上根本看不上咱们江城军,你们父子两都没出征的机会!”

    一番话说得众人都笑了。

    ……

    这一夜,元治几乎一夜无眠。

    他在宽敞的床榻上翻来覆去,周皇后很快就被他惊醒了,起身问他怎么了。

    说着要去拿外头小几上的灯。

    “别起来了。”

    元治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只是有些睡不着,一会儿就好。”

    周皇后想了想,便知是白日所说的准格尔战事的问题,“皇上何必如此烦忧?到底战事还没开打,如今准格尔那边的具体情况也了解得不够多。等明日众高阶武将聚集讨论之后定下出征人选,想来无妨。”

    元治知道她这话有道理,可是朝廷实在太久没有打仗了,他心里忍不住担心。

    先帝在的时候轻而易举就将准格尔大军打得落荒而逃,如今卷土重来的只是些许残部,若他派出去的大军打输了,旁人会怎么说他?

    他日史书工笔,必定议论他不如先帝远矣。

    到此刻他才发觉,自己似乎还没有亲政的能力,如果此刻在朝中做主的是苏幼仪,她必定面不改色毫不惊慌。

    偏偏这些话他说不出口,连对着周皇后这样亲密的枕边人他也说不出口,唯恐被周皇后笑话他身为皇帝毫无担当。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明日等朝中武将商议过之后,不论商讨的结果是什么,朕都要亲自去御园一趟。”

    他虽没说去御园做什么,周皇后也猜到了。

    对于一个少年皇帝而言,幸好还有太后这个才干卓越的人为他撑着一片天。

    见周皇后沉默不语,元治有些担忧,“你会不会觉得朕很没用?但凡遇到一点大事就慌了手脚,还像小孩子似的要去找母后商量。”

    “不。”

    周皇后果断反驳了他,“皇上千万别这么想。臣妾不但不觉得你没用,反而觉得你很有担当。”

    “担当?这话怎么说?”

    周皇后缓缓道:“正是因为皇上对天下有担当,所以担心自己的决策有误会让百姓受苦,才不惜放下自己天子的颜面,也要去找母后商讨一个最合适的策论。”“若皇上是个一味爱惜自己面子的人,只管随便派兵去打准格尔,不用管将士们死伤,不用管边境百姓安危,为了自己的面子死活不肯和母后商议讨教,那才是没用!”

    元治听了她这番话舒服多了,细想一回确实如此,心里才好受起来。

    周皇后见他神情松快不少,柔声劝道:“皇上年纪还轻,谁年轻的时候就敢保证自己一定是聪明成熟永远不会犯错的?先帝丰功伟绩,也是从年轻的时候成长起来的。皇上早些睡吧,养足了精神明日才好和武将们议事。”

    元治这才警醒,若他明日眼底下顶着青黑去见朝臣,少不得乱了大家的心,让人觉得他这个做皇帝的先胆怯了。

    这可不行。

    “说得对,朕马上了睡了,皇后也睡吧!”

    元治立刻躺了回去,而周皇后慢慢躺回被窝里,心中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她决定从明日起也要好好读书学习,虽不能干预政事,起码也要懂得一些,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这样等将来有了皇子和公主,她才能效仿苏幼仪那样教育孩子,也能在自己孩子担忧彷徨的时候做他的一大助力……

第八百五十三章 最合适的主将

    次日一早,尚未到早朝之上,小纪子便进来坤宁宫通传,“皇上,太后派多福公公来传话了!”

    元治闻言精神一震,忙道:“快,请他进来!”

    苏幼仪这个时候派人过来,多半不是为了旁的事,而是为了朝中此刻最要紧的大事。

    果然,多福从外头进来,见周皇后正在为元治更衣挂上朝珠,便行了一个礼,“奴才请皇上安,请皇后娘娘安。”

    “免礼,母后派你来做什么?”

    多福抬起头道:“太后听闻准格尔战事之事,知道情况紧急,要起战事了。特派奴才来劝慰皇上,请皇上别担忧太过,这等事朝中的文臣武将自能商量出妥当的办法来,皇上只要善采意见便是。”

    “太后还说,那准格尔不过是芥藓之患,本不必她特意派人来劝慰皇上。只是担心皇上登基之后没经历过战事难免生疏,所以特派奴才来劝劝。”

    芥藓之患。

    苏幼仪竟用如此蔑视的词汇来形容准格尔,元治几乎可以想象到她镇定从容又蔑视一切的目光,心里不自觉就安定了下来。

    既然苏幼仪说是芥藓之患,那就一定不足为虑。

    元治深吸了一口气,朝多福道:“朕知道了,多谢母后关怀。”

    “是。”

    多福道:“皇上和皇后娘娘若没有旁的吩咐,奴才就先告退回去向太后回话了。”

    “你去罢。”

    多福走了之后,周皇后明显感觉元治周身的气场不同了,仿佛隔着多福转达的一句话,苏幼仪身上那股独特的气定神闲就传到了元治身上。

    用早膳的时候,元治同她感慨,“母后真是聪慧非凡,只怕她早就料到朕心里的惶恐,所以特特一大早地派人来安慰朕。又为了给朕面子,不说是朕年轻能力不足应对,只说朕没经历过战事生疏。”

    如此里子面子都照顾到了。

    周皇后心里默默记下,同时暗自佩服苏幼仪,她对于人心似乎从不留神去揣测,总是光明磊落坦坦荡荡

    却又把每个人都看透了似的,无一遗漏。

    有时候周皇后真不敢相信,这样一个人竟然不是出身在世家大族里,而是天生天养的岭南乡间。

    或许这就是天赋异禀吧?

    她心中默想,又给自己加油鼓劲,或许自己先天不如苏幼仪,但只要她有学习的心,一定还来得及……

    早朝之时,朝中的气氛果然和平常有了很大不同。

    武将们戎装上朝,为一向平静**的朝堂添了一丝肃杀之气,连众大臣的呼吸声都比平常轻了许多,更不闻一声咳嗽。

    “昨日江城侯老侯爷派人入宫禀告,怀疑准格尔大军受新僵伊犁部族容纳资助。朕已急命八百里加急发往新僵巡抚,命他暗中调查伊犁各部土司的情况。”

    元治说罢,朝下首扫视一眼,“如今朕还想听听其他各军主将,对此番准格尔卷土重来之战有何看法?”

    “皇上,臣愿请缨出征!”

    出乎元治的意料,他话音刚落,就有人抢着主动请缨。

    这一声清脆爽朗,声音大得有风雷之势,把附近的几个文臣吓得不轻。

    元治定睛细看,此人是西山军主将。

    他的声音之所以那么大,是因为有好几个人抢着要主动请缨,这会儿被他抢先一步,边上好几个武将都十分不乐意,只好抢着附和。

    “皇上,臣也愿意请缨!”

    “臣也愿意!”

    非但是元治惊讶,朝中一众文臣更加惊讶。

    这些请缨的武将里有些人十几年都没打过仗了,兵法韬略不知道还记得多少,就敢纷纷请战。

    最过分的是有的都花白胡子一把了,还大言不惭要出征?

    只怕半道上就受不住暑热和颠簸要为国捐躯了。

    这场面看着有些可笑,可众人心中到底舒了一口气。

    原先他们还担心朝中武将多年不战,这会儿战事一起一定会怯战,没想到众人都不怯,还如此主动请缨。

    元治微微眯起眸子,觉得事出古怪。

    待他的目光扫到人群中的江城侯世子父子二人时,登时恍然大悟。

    他明白为何众武将都主动请缨出征了。

    一来先前苏幼仪发动军中比武,那些将士操练的积极性提高了,空把人的积极性提高却不让他们打仗把精力发泄出来,将士们难免有怨言。

    各军都在等着一场战役发泄多余的精力呢。

    二来,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原因,那就是在军中比武时表现不俗的白言得了苏幼仪青眼,居然以侯府公子的身份迎娶固伦公主,这可是想都想不到的天恩!

    那还只是军中比武的一个名次而已,若此番主动请缨出战能够立下战功,岂不是能得到更难以想象的好处?

    故而众武将争先恐后,唯恐落在旁人后头,让这天大的便宜被人白白占去。

    想明白了这一点,元治反而头疼起来。

    他先前担心无人敢战,如今又觉得人人都想战也不是好事,他到底该让哪一支军队出战才好?

    “兵部尚书。”

    元治压了压手,示意他们别再争执,兵部尚书立刻站了出来,“臣在。”

    “根据目前探子传回来的消息,准格尔残部到底有多少人,能打仗的兵丁又有多少,战力如何?”

    兵部尚书面露为难之色,“回皇上,目前只知道准格尔残部有五至七万人口,至于能打仗的兵丁到底有多少……臣目前还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众所周知,草原部族善战,当年准格尔被打得落荒而逃之前,更是号称全民皆兵,连青壮年女子都能持刀持剑上战场,至于战力……”

    他认命似的闭了闭眼。

    众人都明白了,连兵丁的具体数目都不知道,怎么可能知道对方的战力?

    兵法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如今第一步就对朝廷十分不利了。

    元治的目光又回到众武将身上,他点了站在后头的一位年轻将领,说是年轻,至少也有三四十岁了。

    “朕记得裴成军的裴老将军,当年是率军参加过抗击准格尔的大战的。如今裴老将军了多少年了?”

    那年轻将领忙道:“回皇上,已了十五年了。臣是裴老将军的幼子,袭爵也有十五年了。”

    “幼子?”

    元治蹙了蹙眉头,“裴老将军膝下共有几子,为何让幼子袭爵?”

    那年轻将领抬头看了看元治,“回皇上,臣还有三个兄长,都在十五年前战事之后先后去了,先父只剩臣一个独苗,所以不得不让臣袭爵。”

    十五年前的战事?

    不就是对战准格尔的战事么……

    看来先帝抗击准格尔的战事也没有他想象的那么轻松,裴家父子竟然死得只剩一个幼子了……

    元治有些感慨,叹了一口气,“裴家一门忠烈,值得朕感怀。”

    他本想问问裴老将军当年抗击准格尔部的经验,可惜裴老将军死了十五年了,当年跟着他一起上战场的儿子也都死了,只剩下眼前这位小裴将军。

    十五年前他还是个少年,连战场都没上过,问他有什么用呢?

    就在此时,苏志明从左首文官的队伍站了出来,“皇上放心,虽然如今我们对敌方的兵力和战力尚未可知,但相信很快就会有具体的消息传回来。如今当务之急是尽快挑选合适的主将领兵出征,只要主将的人选确定下来,我们可以根据后续传来的消息增派兵力或者改变战术,这都不是难事。”

    元治闻言觉得有理,便看向那群武将,“朕明白诸位将军报效朝廷之心,只是希望大家能够客观一些,选出最合适的主将前往出征。比如袁老将军,您的年纪实在太大了,酷暑风沙的罪只怕您受不了,还是罢了。”

第八百五十四章 震慑四邻

    “还有裴成军,也罢了。”

    元治对上裴家那根可怜兮兮的独苗,不忍心说重话,只委婉道:“裴老将军只剩你这么一根独苗,要是你在战场上有个意外,朕怎么对得起为国捐躯的老将军?”

    众人心里都明白,其实元治这是嫌弃裴将军既没上过战场,又不懂得对战准格尔部的技巧,让他去也是无用。

    好在裴将军也没有坚持,皇上已经给他台阶了,他顺势下了也罢。

    除了年纪太老或是作战经验不够的将领被挑了出去,还有些军队本身不适应西北战场的,也都被挑了出去。

    到最后,可选的也不多了,其中就包括江城军。

    江城军的战力数一数二,最难得的是老中青三代传承得极好,这爷孙三人没有一个掉链子,否则也无法将江城军带领得如此威风。

    元治心里是有些属意江城军的。

    正犹豫着,忽见雍亲王站了出来,朝上首禀道:“皇上,依臣之见,江城军也不合适。江城侯府几位将军都骁勇善战自不必说,可江城军当年扩编的时候招募了太多南方来的将士,这些将士不耐干旱和风沙,和准格尔部对战只怕要吃亏。”

    这的确是江城军的一个缺点,可并不是不能克服。

    白言有些心急,待要冒头反驳,忽想起昨日在府中开会的时候众人提起他和大公主新婚之事。

    他登时明白了。

    雍亲王不是在阻拦他建功立业,而是出于皇室长辈的慈爱,不希望他和大公主刚刚新婚就要分别。

    这一点江城侯府的老侯爷和世子早就看出来了,所有他们不动声色,并没有反驳雍亲王的意见。

    他们也不会附和

    雍亲王自然是一片好意,但朝廷若要用上江城军,他们也义不容辞。

    至多不让白言亲自去罢了。

    元治听了雍亲王的话,立刻反应过来,没再想江城军的事。

    当此时,苏志明又道:“皇上若一时决策不下,不妨再慎重考虑一番。内阁也会综合考虑之后向皇上举荐最合适的将领和军队,以供皇上参考。”

    “也只好如此了。”

    这么大的事,不是一下子就能裁决下的。

    元治摆了摆手,小纪子识趣地上前一步,高声唱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众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齐齐躬身告退。

    最后留下来的不过是那些还在争吵不休的武将,苏志明朝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便出了正殿又往后头绕去。

    这个时候,元治应该十分纠结,正需要和他商议。

    和苏志明同步的还有雍亲王等,众人心照不宣,苏志明回头朝身后的翰林官道:“今日早朝的内容可都记录了?”

    “都记好了。”

    “速速派人送去御园,交到太后手里,看看太后有何意见。”

    苏志明吩咐罢,那翰林官连忙躬身告退,雍亲王点头赞叹,“朝廷许久没有如此大事了,这种时候多听听太后的意见,总是没错的。”

    “太后文才四溢,军武之事上却并不擅长。”

    苏志明笑道:“我让人去通禀太后,更多的是想知道她对江城军出战是什么态度。毕竟太后宠爱大公主人人都看在眼中,若我们不问过太后就私自把她的女婿打发到战场上去,太后回头问责起来,谁担当得起?”

    雍亲王一听这话,眸子微眯,“这么说,内阁已经决定要推举江城军出战了?”

    苏志明的面上的笑意渐渐敛去,“扒九不离十。王爷从前也是领过兵的,对军武之事想必比我们这些文臣更加清楚。无论从主将还是军中战力,再至军纪和军风而言,江城军都是最佳的选择。”

    雍亲王何尝不知道?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没再说什么。

    总不好告诉苏志明,为了大公主的幸福就换一个人选推举吧?

    这种话他说不出口。

    身为皇室子弟,心中眼中只能顾着家国天下,而后才能顾及自身,他是如此,大公主也不例外。

    苏志明似乎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轻声安慰着他,“王爷放心,我倒不觉得此战会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可怕。如今朝中几乎风声鹤唳,不就是因为我们太久没打仗了么?那是因为两代明君治国有方,国泰民安,四邻小国小部没有敢侵犯的”

    他朝天拱了拱手,朗声道:“是我们无战可打,不是我们不敢打!如今准格尔区区小部也敢进犯,我们就好好打一场杀鸡儆猴,震慑四邻!岂不快哉?”

    雍亲王听得一愣,难以相信这样的话是从一个文臣嘴里说出来的。

    简直慷慨激昂,让他这个安逸许久的闲散王爷都热血沸腾!

    “不愧是曾经远赴西北赈灾的钦差,不愧是二十多岁就能登上内阁首辅之位的治世能臣,苏首辅,我没有看错你!”

    雍亲王觉得胸中一股意气都吐了出来,十分舒爽,“若非我已多年不带兵,听了你的话,当真想此刻就去乾清宫请缨出战,痛痛快快地打他一场!”

    连苏志明这样的文臣都不怕,他有什么可怕的?

    苏志明谦逊地笑,“王爷想去,皇上也不会肯的。朝中还需要王爷这样的皇室长辈坐镇,缺你不可。咱们还是先去面见皇上,听听皇上的意思!”

    两人互相谦让着朝乾清宫走去。

    元治听了苏志明的一番话后,反应比雍亲王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拍案而起,“舅舅有这样的想法,方才怎么不在朝上说出来呢?也可激励激励大家的士气!”

    “皇上,咱们现在不缺士气。”

    苏志明哭笑不得地解释,“那些武将可个个士气足得很,都争着要领兵出征,我若再激励激励他们,场面怕是要收拾不住了,至于那些文臣”

    苏志明摇摇头,“反正用不着他们出兵打仗,他们要怕就怕吧,我这些话若说与他们听,说不准人家还觉得我在讽刺他们懦弱。等这场仗打胜了,皇上放心,他们自然就会收起这些恐惧畏战之心。”

第八百五十五章 等你消息

    且说御园这头。

    翰林将早朝的记录送到苏幼仪跟前,苏幼仪看过之后,半晌没有言语。

    那翰林官拘谨地站在下首,等着苏幼仪开口询问,为此他来的路上早就在心里演练了好几遍,自信不论太后问什么他都能用流利、简练的话语复述好。

    可惜苏幼仪并没有问他什么。

    等了许久,他终于忍不住了,轻声问苏幼仪,“太后,苏首辅还在等您的回话……”

    “知道了。”

    苏幼仪将手中的文书放下,“你就去告诉他,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他身为内阁首辅理应一心为公,这公是天下为公,而不是为哀家或者皇上。”

    那小翰林闻言一震,几乎不敢接话。

    从古至今,哪有个为君为后的人会说出这样的话?

    谁不希望朝臣一心忠君,偏这位太后说,天下为公……

    小翰林低下头去,半晌才道:“太后,您的意思是,苏首辅若觉得江城军合适,不必顾忌您和大公主,该推举江城军仍推举江城军么?”

    他生怕自己听错,不得不再问一遍。

    “你没听错,哀家是这个意思。”

    苏幼仪朝春花使了个眼色,春花将那份早朝的记录还给了小翰林,小翰林双手捧着像个笏板似的,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微臣明白了,微臣告退。”

    ……

    “江城军?”

    得知内阁最后的意见仍是让江城军出征,元治有些惊讶。

    方才在朝堂上他原也有此意,后来雍亲王出言否决,他才想到大公主这一层上,故而早就打消了让江城军出征的想法。

    不想内阁最终的决定还是如此。

    “是。”

    苏志明道:“这是内阁众阁臣综合兵部给出的历年各项数据得到的结果,江城军确实是整体而言最适合出战的军队。”

    元治微微凝眉,看向雍亲王,“王叔早朝的时候说,江城军有不少南方来的将士,恐不适应水土……”

    雍亲王有些惭愧,“皇上,是臣的错,其实臣这话里藏有私心。臣只是想着,江城侯年事已高,必定不能出战。若要出征便是江城侯世子为主将,驸马白言为副将。可如此一来,叫大公主和驸马新婚之际就要分别,如何使得?”

    “所以臣才如此一说。实际上这个问题并不难克服,江城军中的南方将士到底是少数,而其中真正水土不服的更是少数,不影响军中大局。”

    元治早就猜到了,这会儿听见雍亲王这么说,他才更加肯定。

    看来雍亲王已被大公无私的苏志明说服了。

    元治想想有些好笑,他摇头,“不,不成,江城军还是不适宜出战。”

    雍亲王有些惊讶,“为何?”

    元治道:“朕纵然舍不得大妹妹和驸马新婚之际就要分别,但说到底,不选江城军更多的不是为大妹妹,而是为母后。母后心疼大妹妹,若朕执意派江城军出战,一旦驸马有个好歹,大妹妹必定伤心,母后岂不更加伤心自责?为人子者,如此实在不孝,朕不愿让母后伤心。”

    雍亲王愣了愣,连苏志明也有些动容。

    就在此时,外头的小太监进来通报,“皇上,柳翰林求见,说是苏首辅让他来的。”

    苏志明起身道:“皇上,臣让柳翰林去御园,将今日早朝的情况禀告了太后。如今他是带着太后的意思回来的,请皇上让他进来吧。”

    看来苏志明早就想到苏幼仪这层了,竟然早早就派了人去御园通告。

    元治难以想象苏幼仪会做出什么决定。

    他咬了咬牙,“让他进来。”

    那小翰林从外头进来,行过礼后,面对六只灼灼目光,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

    “太后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他身为内阁首辅理应一心为公,这公是天下为公,而不是为哀家或者皇上。”

    他连称呼都没改,直接把苏幼仪那句话原封不动地说了出来,又道:“臣斗胆问太后,她的意思是不是,苏首辅若觉得江城军合适,不必顾忌太后和大公主,该推举江城军仍推举江城军?”

    “太后说是,臣才离开了御园。”

    一时之间,听见这话的三个人面色复杂,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苏志明尚能自持,他原本也猜到了苏幼仪的想法,这会儿不过是确认了而已,心里始终佩服苏幼仪能如此豁达通透。

    多少男儿都做不到这一点。

    雍亲王则叹了一口气,越发觉得自己连女子都不如,格局还不如苏幼仪大。

    元治心里是最复杂的。

    苏幼仪越是支持他一心为公,他越是不忍让苏幼仪伤心,当真是进退两难。

    好半晌他才缓过劲来,朝外头道:“来人,去把江城侯他们请来。”

    ……

    江城侯祖孙三人刚刚回府,就接到旨意请他们进宫。

    来传旨的是乾清宫的小太监,世子特意问了问,“是请了各军将领呢,还是单请我们侯府?”

    小太监不敢隐瞒,“是只请了老侯爷、世子和驸马。”

    这话一出,世子心头震了震。

    既然只请了他们,说明宫里已经有决断了,此番战事九成九要派江城军出战了。

    侯府上下听见这个消息的,心里都有了数。

    大公主听见消息,紧赶慢赶地追出去,追到府门前的时候,他们正准备上马进宫。

    “夫君!”

    白言听见她的声音,回头一看,复又下了马,“你出来做什么?跑得这么急,满头都是汗。”

    “是皇兄定了要江城军出征吗?”

    大公主顾不得抹汗,急切地问他,白言欲言又止,诚恳道:“尚无旨意。不过传旨的公公说皇上只请了我们去,想来是定了要江城军出征了。”

    只请了江城侯府的人去,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大公主心头不舍,却不能说出抗拒的话来,好一会儿,她才平定了心神。

    她继而抬起头来,朝白言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皇兄看重江城军,才会让你们出征,这是我们江城侯府的荣耀。夫君,你早去早回,我在家中等你消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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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娇宠:这个娘娘有点懒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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