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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君夭     凤凰策txt下载     凤凰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67 厮打

    时芜嫣的身子因为胥先生口中的毒,还很虚弱,但是时芜嫣确信她的身体再弱,也会比弋栖月强,毕竟弋栖月当时病得床都下不了,如今还被丢到了极冷的冷壁,弋栖月的身子,应当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念及此,时芜嫣冷冷而笑。

    她本还怀疑嫉妒,担心墨苍落将此事瞒住是为了保护弋栖月。

    如今看来,他只不过是想让那个女人早些死掉罢了。

    弋栖月啊弋栖月,你真是可恨又可笑!

    敢看上我时芜嫣的男人,就是如此的下场,今日,我时芜嫣,便要让你的心和命,一起终结!

    时芜嫣一路小心翼翼,终于到了冷壁之下。

    通往冷壁的,是一个盘环的数阶的长阶。

    下面,侍从守得严严实实。

    时芜嫣想方设法要支开他们……

    如是,弋栖月方才寻到一个有些暖意的地方,想要凑上前去,便听见了门口一声冷哼。

    那声音很是熟悉。

    再然后,时芜嫣的影子映在了冷壁上。

    弋栖月冷冷而笑。

    “弋栖月,你不是皇帝吗?你不是一口一个‘朕’吗?呵,如今不也沦落到如此地步!”

    弋栖月抬眼,轻轻浅浅地看了她一眼:

    “如此地步?朕觉得比你强上许多,至少朕无牵无挂,一切妥当,并且朕身边的人,有一是一,有二说二,不会表面上恭敬,心里说朕是个不堪的女子。”

    时芜嫣闻言一顿,脸上霎时间变得难看得很。

    弋栖月这两句话,句句直指她时芜嫣的心坎!

    “不过你也不必急,毕竟如今那些人口中的都是真相,你的面具……迟早是要掉的。”

    “有一句话说得好,早死,早超生。”

    弋栖月眯起眼,面有哂笑之意,缓缓说着。

    她并不怕时芜嫣杀她,因为时芜嫣有太多东西在她手里,而如今同还揣着那个血色的珠子,时芜嫣是绝不可能硬抢到什么的……

    时芜嫣一咬牙,却是随后从腰间猛地抽出一柄寒刀!

    “弋栖月,我本想留你一命,毕竟你这等贱人,死了算是便宜你。”

    “但如今……我改变主意了。”

    “我现在便送你去见阎王,夺了你的命,取了你的血!”

    弋栖月冷冷而笑。

    时芜嫣一挑眉:“怎么?是不是还想用你体内的余毒来搪塞我?”

    “胥先生已经告诉我了,你体内的毒,早就除了!”

    弋栖月笑道:“没错,当初朕不过是随口一唬,倒是不曾想到,真有人会信了。”

    时芜嫣闻言,面色便是一黑。

    弋栖月,死到临头,你还敢拿我当傻子耍?!

    我便让你不得好死!

    弋栖月瞧着时芜嫣目露凶光,步步逼近,面上却是一派冷静和淡漠,她忽而笑了笑,从袖中取出那血色的珠子来。

    “时芜嫣,你错了,朕说过的事,一定会做到。”

    “比如说,如若朕活不了,也会让你们一家……陪葬。”

    时芜嫣一愣,狠狠咬牙:“你做梦!”

    “死到临头还大言不惭!”

    孰知,弋栖月却笑着端详着手里的血色小珠儿……

    “你可知这是何物?”

    “这是朕当初在西国得到的蛊珠。无毒,却可改变血液,致人神思不清。”

    “你不是妄想得到朕的血解毒吗?”

    “时芜嫣,你不配,你只配……给朕陪葬。”

    弋栖月话音方落,抬手便将这血色的小珠儿送入自己口中!

    时芜嫣再一旁无比呆愣,身子僵直。

    ‘当啷’一声,她攥在手中的刀也落了地。

    “弋栖月,你……”

    弋栖月狠狠一咽,将那小珠儿狠狠咽了下去!

    “弋栖月,我杀了你!”

    时芜嫣回过神来,随后却是疯了一般地扑上前去,狠狠地扼住了弋栖月的脖颈。

    “弋栖月,你个贱人,把我爹还给我,把我的孩子还给我!”时芜嫣两眼通红,疯了一般地吼叫。

    两个人滚在一起,弋栖月却只是冷笑。

    “把我爹还给我!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时芜嫣依旧在狰狞地吼叫着。

    弋栖月抬手,抓住时芜嫣的手,避免自己被她掐死,随后抬起另一只手来,狠狠地拽住时芜嫣的头发,想要将她拽开去……

    时芜嫣却是疯了一般。

    扭打,嘶吼。

    直到……

    弋栖月被她掐得直要喘不过气来,而时芜嫣的头发也被弋栖月拽掉了不少,血淋淋的。

    时芜嫣身子一颤,头上剧痛,终于被弋栖月甩开去。

    弋栖月也一面摸着自己被掐红的脖子,靠着墙坐起来。

    时芜嫣却忽而阴森森地笑了:

    “呵呵,弋栖月,你不是说那珠子会让人神思不清?”

    “我看你如今还很清醒呢。”

    她身上也脱了力,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不如……我现在便取了你的性命罢,你的血不再流,便还能用。”

    弋栖月咬着牙。

    随后却是暗暗蓄了力。

    如今时芜嫣身上,处处都是弱点。

    而为了保命,她弋栖月早已不在意什么道义人伦……

    时芜嫣疯了一般,再度扑了上来。

    弋栖月咬着牙,忍着疼闪身避开,随后却是回身一脚

    ‘砰’的一声,狠狠揣在了时芜嫣的小腹!

    “呃唔”时芜嫣一声闷哼,身形猛地向后飞去,狠狠地跌在了地面上。

    弋栖月扶着墙站起来,看见那个一向嚣张无比的女人时芜嫣,倒在地上,痛苦地抽搐着!

    她冷冷而笑。

    她二人之间早就结下了血海深仇。

    “时芜嫣,你不是和你的走狗迟永颇有缘分吗?”

    “如今……朕便送你去和他一处!”

    弋栖月摇摇晃晃地走上前去,拖住时芜嫣,就要将她往石洞后面拖去……

    时芜嫣大声嘶吼着。

    只可惜,那些侍从是她上来时,被她亲手迷昏的……

    弋栖月踉踉跄跄,拖着时芜嫣就往后面走。

    而时芜嫣疼得浑身颤抖,倒也知道后面是什么,咬着牙,狠狠地抬手,勾住了一旁的一棵枯树!

    随后,时芜嫣手脚并用地拽住了那一棵树,拼命地向弋栖月的反方向躲!

    弋栖月如今早已脱了力,只觉得时芜嫣的力气极大,竟是如一头牛一般,再拽不动分毫。

    僵持了一会儿,弋栖月忽而想起了那边高高的台阶……

    她猛地转过身来,飞起一脚,狠狠地将时芜嫣向后踹去!

    而这个方向,也恰恰是时芜嫣奋力躲闪的方向!

    力道一顺,时芜嫣整个人飞了出去!

    可是此时的时芜嫣,早已视死如归,心里更多的是恨。

    她飞出去的瞬间,竟是死死拽住了弋栖月的脚踝!

    二人一齐跌了出去。

    ‘砰!’的一声,摔得好不狼狈。

    弋栖月如今的状况强于时芜嫣,她咬了咬牙,终究是率先站了起来,扶着一旁的一块儿石头,就将时芜嫣向下甩,向着台阶下猛踹!

    时芜嫣一声一声地嘶吼着!

    死死地拽住弋栖月,却是手脚并用,将弋栖月一并向下拽去。

    “贱人,要死一起死!”

    时芜嫣的声音分外尖利。

    话音方落,她猛地向下一用力……

    弋栖月中间也抵不过时芜嫣整个人的重量和这般力气,手一滑,哪怕时芜嫣失去意识松开了她,向阶下滚去,弋栖月整个人也不受控制地向下跌去……

    这一瞬间,弋栖月身子早已没什么力气了,挣扎也是无谓。

    她只能闭眼,涩笑。

    终究还是输了吗?

    可笑她终究还是死在了时芜嫣手里。

    这个女人算计了她这么多次,她恨!

    孰知,身子一空,随后竟是被人稳稳扶住。

    弋栖月一愣。

    随后竟是整个人撞在一个分外结实的胸膛上,来人一抬手,紧紧地护住她。

    再然后,弋栖月只觉得耳边传来了一声低笑……

    “难得见到陛下如此狼狈。”

    弋栖月咬着唇,沉沉地哼了一声,随后哑着嗓子道:

    “狼狈便狼狈,总归……比她强就行。”

    耶律泽扶住她,一对狐狸般魅惑的眉眼一眯,转过头去,挑眉看着那个凄惨滚落下阶的女子,此时,那个女子早已昏厥过去,身下是一滩眨眼的血。

    “陛下何苦这么恨她,为了伤她,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惜。”他低低地哼了一声,语气里不无探寻之意。

    弋栖月任凭他带着她往阶上走,却是抬手撑着他结实的肩头,瞧了一眼阶下的时芜嫣,却是笑道:

    “如今朕又有什么办法,且不说从前她步步紧逼,几次三番想取朕的性命。便是这一次,如若朕杀不了她,朕便会死在她手里。”

    “如若横竖都是一死,朕便要拉上这个仇人陪葬。”

    耶律泽笑了笑,道:“那她便是罪有应得了。”

    不过心里也想,下面躺倒的女子也是个厉害人,竟是能伤到心思如此细腻的北国陛下。

    而此时,前一晚没睡加上今日的劳顿、连番争执,弋栖月的头脑却是愈发迷糊了,索性整个人靠在耶律泽身上,眼皮一个劲儿地往下砸。

    耶律泽瞧着她这幅样子,心里却是发紧。

    他自幼被护在宫苑,武功学得极好,可是却几乎不会医术。

    因此如今他瞧见她伤成这幅样子,却无法知晓她究竟有没有性命之危,因此只能心里干着急。

    可又觉得,总归要问问,免得出事。

168 他是玩物?他是弃物?

    可耶律泽偏偏又不好意思直接把关切表达出来,他沉了一口气,小心地拍了拍她:

    “陛下好歹也是帝王,多少有些骨气,如今全靠着我,让我难免觉得陛下是投怀送抱。”

    弋栖月靠着他,本想说‘朕投怀送抱也会先选选人’,可是张开嘴,却觉得说话很累。

    她只是哼了一声,随后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

    耶律泽见她这反应心里却是愈发没底,又晃了晃她:

    “不若……陛下动弹动弹?”

    弋栖月摇了摇头,半晌挤出两个字:“快走。”

    随后眼一闭,便睡了过去。

    耶律泽见她不再出声,又晃了晃她,见着她依旧是毫无反应,心里竟是莫名地空了一空。

    随后,也顾不得什么阶下躺倒的女子了,身形一闪,飞奔而去。

    耶律泽的身形本就诡异,就像当初他可以无声无息地潜入北宫,瞒过湛玖等一干侍卫一样,如今他躲过苍流的层层戒备,也非难事。

    即便是加上一个弋栖月,弋栖月身子轻,而他力气又大,也费不了多少力气……

    耶律泽闪身而去。

    可是他并不知晓

    在他身后,那个阶下,躺倒在血泊里的女子。

    她在清醒和昏厥的间隙,看到弋栖月被一个黑衣男人抱在怀里,带离了冷壁……

    耶律泽带着弋栖月一路下了苍流山,又在密林里吹了一声口哨,唤来了潜在暗处的两名亲信和马匹。

    再然后,三人带着弋栖月秘密向着南营而去……

    谁知,路上,遥遥的瞧见一队匆匆的人马,向着苍流山的方向去了。

    耶律泽见着那队人马声势浩大,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却发现为首的两人他多少都有些熟识

    一则是湛玖,弋栖月的侍从,他识得。

    另一则

    耶律泽也瞧见过一次,大抵是现在弋栖月宫里唯一的夫侍了。

    耶律泽也是聪明人,他瞧见那二人的身影,算计了一下他们前往的方向,心里也大致知晓他们为何而去。

    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护在怀里的北国陛下

    忽而心里却想。

    自己凭什么把她还给他们呢?

    她是让他来的,也是他先救她的,就应该由他,带她离开。

    耶律泽无暇考虑自己此为算不算私心,只是思量间,那一队人马已然飞驰而去……

    次日凌晨,天还未亮。

    苍流山下,却已是一番焦灼之势。

    眼看着苍流山脚的苍流弟子便要被人逼退回山,掌门墨苍落终于携众弟子匆匆而来,挡在来者前面。

    孰知,看见为首之人,墨苍落愣了一愣,随后笑得分外诡异。

    “是你。”

    他的兄弟,他的仇人。

    夜宸卿的面上却无半分笑意。

    他的眉眼本就凉薄,染上夜的冷光,更显得苍茫,可是他一张口,只一句话,竟是将那些凉薄之意尽数驱散:

    “把她还给我。”

    墨苍落估摸了一下兵力,只觉得若是苦战,也不怕来者,何况在他眼里,夜宸卿的功夫颇为差劲当初那一晚,墨苍落身受重伤,却依旧能轻轻巧巧地一剑刺入夜宸卿的腰间。

    他二人的武功,天壤之别。

    他冷哼一声:“还给你?”

    “夜宸卿,不要说得好像她是你的一样。”

    “她不会是你的,不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

    夜宸卿冷冷瞧着他,拢在袖中的手却早已攥紧,暴起青筋!

    “你莫不是如今也想不明白,当初她为何会要你随她回宫?”

    “夜宸卿,你用再多的心,也逃不过在她心里,你自始至终只是一个替代品,是一个可悲的玩物。”

    墨苍落的眉眼里没有半分人气,一字一句,似是寒刀瑟瑟。

    孰知夜宸卿闻言只是冷冷一笑。

    如若此前那晚,他抱住陛下,同她说‘把臣下当做他’的时候,她没有摇头,也许他真的会信墨苍落的话。

    可如今他只觉得松叶酒比松花酒无半分差。

    “玩物也比弃物好得多。”夜宸卿冷冷而笑,忽而从袖中取出一个镯子正是当初弋栖月交给他的镯子,绣心镯。

    对面,墨苍落见状,却是身形一震。

    他小心翼翼地掩在袖中的镯子碰着他的手腕,他只觉得一片冰凉、生疼生疼的。

    他的小丫头,早不是当初那个对他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笑的小丫头了。

    而他……大抵也不是当初的那个,被她紧紧跟着的、甜甜唤着的‘大师兄’了。

    父亲,这绣心镯的故事,终究是虚妄罢。

    如你口中的你和母亲,如现在的我和她。

    夜宸卿的眉眼又是一番凉薄,随后手一翻,施施然将镯子收回袖中。

    墨苍落也回过神来。

    忽而又觉得自己可笑大仇未报,自己为何会突然放不下这等私情。

    分明这么多年,都这么过来了。

    两个模样极为肖似的俊美男子,便在这一片冷清的月光下相对而立。

    “阁下不肯回去?”墨苍落冷冷而笑。

    “把她还给我,我便回去。”

    墨苍落一挑眉:“若是不呢。”

    他知道弋栖月不在苍流了,他找了许久也不曾找见,但是他相信苍流的防守!

    弋栖月肯定还藏在山里,他迟早要将她搜出来!

    而如今,断不可让夜宸卿知道此事……

    只有打退他们,并且让他们以为弋栖月被扣押在苍流,他墨苍落才能向北幽索取更多的东西!

    夜宸卿哼笑:“在下带的兵并非摆设。”

    墨苍落却笑:“带兵?”

    “呵,不若这样。”

    “这一带草木繁盛,而我们为了此事大动干戈,未免不妥,传出去更是不好听,不若今日,你我单打独斗,你若是赢了,我便将她还给你,你若是输了,便带兵退回。”

    墨苍落心里算准了当初他碰见夜宸卿的那一晚,夜宸卿的功夫差劲得很!

    不过,如今即便差劲,想必他墨苍落这么讲出来,夜宸卿碍于面子也会答应!

    而墨苍落心里,也不仅仅是想打败他、逼退他。

    他要杀了夜宸卿。

    父亲曾告诉墨苍落,杀了夜宸卿,覆灭夜氏,便是报了墨家大仇。

    何况,如今这夜宸卿,还抢走了她……

    夜宸卿闻言却只是淡漠颔首:

    “好。”

    两人对着一比,随后皆是身形一掠,两旁的兵士齐齐退去,留下一片空地,直流这二人相对而立。

    而他二人单打独斗,旁人也是绝对不敢插手的。

    毕竟这夜里模模糊糊看不太清衣裳,而这两个人……又几乎一模一样。

    旁人自然不敢出手,只怕一不小心,好心给自家主子帮了倒忙。

    ‘呲楞’

    墨苍落眸光一冷,手一翻便从腰间抽出佩剑来。

    而夜宸卿这边却是平淡得多他施施然从袖中摸出了自己那一把扇子来。

    可是,随在后面的无影,却看出来了自家主子的不同。

    曾经的主子,一举一动不露声色,而如今的主子,拔出扇子的一瞬间,面上虽是平静无澜,可是浑身上下,皆是杀气!

    正思量,那边二人谁也不让谁,同时凌空而起。

    再然后,冷光扎眼。

    ‘啪’‘哒’‘呲’

    ……

    一声声的碰撞。

    而旁人只能听见碰撞之声,瞧不清二人的身形。

    夜色下,那二人的动作却是越来越快……

    直到

    夜宸卿袖子凌空一掠,扇子一舞,竟是正正扫在墨苍落的心口!

    墨苍落闷哼一声,随后便想闪开,孰知想动时,却发现已经被控了穴!

    动不了!

    只听一声闷响,墨苍落倒在地上。

    ‘当啷’一声,剑也落了地!

    夜宸卿的眼睛一片通红,低下头冷冷的看着他。

    他二人如今身上都落了不少伤,却是胜负已分。

    墨苍落只觉得周身剧痛,心里却道自己输在轻敌。

    之前只道这夜宸卿功夫差劲,如今才发现,此人是深藏不露,方才过招,墨苍落探了一探,才发现夜宸卿的功夫不浅!

    而此番之所以会输成这幅样子,也不仅仅是因为轻敌。

    夜宸卿最后的一举一动全然不要命一般!

    墨苍落当初看着夜宸卿挥袖便要袭来,心下却想着夜宸卿应当是虚晃一招,因为按照当时的距离,夜宸卿如果进攻,他便是完全放弃了对自己要害的防御!

    孰知……

    此时,墨苍落仰倒在地,只是冷冷哼了一声。

    “你是在以命相搏?”

    夜宸卿垂着头,冷冷盯着他,那血色的眸子骇人得很。

    却是完全不答墨苍落的问话,启口只道:

    “如你所言,把她还给我。”

    墨苍落沉了一口气,心下盘算了许久,复又抬眼对上夜宸卿的眼,一字一句:“她不见了。”

    如实相告。

    夜宸卿冷哼一声,却是翻手拿起掉落在一旁的剑,狠狠比在墨苍落的颈项处:“阁下真是言而有信。”

    “我说最后一遍,把她还给我。”

    墨苍落摇头,面上毫无惧意:

    “她今日上午消失在冷壁。”

    “不见了,便是不见了。”

    话音落,墨苍落敏锐地察觉到,架在他颈项上的剑在颤抖。

    他冷冷一笑,却是飞快地挥手,击上那剑刃只听‘当啷’一声,宝剑竟是脱了夜宸卿的手去,如同燃尽的烟花,留下一阵冷光,随后坠于地面。

    墨苍落此时身形一动,便要翻身跃起!

169 你永远也追不上她的

    孰知,只是眨眼间,墨苍落只觉得胸膛受了一股大力……

    随后,他重重跌回地面,一口血喷了出来!

    夜宸卿的眸光更冷,此时已经一脚狠狠踏在墨苍落的胸膛上!

    “你再说一遍。”

    墨苍落口中是血,面上却是冷笑依旧。

    他输了又如何?!

    他要拆散这两个人。

    他得不到的,夜宸卿更不配得到!

    “她走了,她不在这里。”

    “怎么,夜宸卿,你急匆匆赶过来,却不知晓她已经不在这里了吗?”

    “或者说,这几日她可曾派人通知你救她?”

    夜宸卿微微一愣。

    可敏锐如墨苍落,瞧见这一个愣怔便已足够。

    “可笑,你一厢情愿地来救她,可她却根本想不起你来,也不稀罕你救,夜宸卿,你难道不是她的一个玩物?可笑你还乐在其中。”

    话语至此,夜宸卿却是忽而加了力道,惹得墨苍落一声闷哼。

    “你若敢说半句假话,我现在便取了你的性命。”

    墨苍落冷冷哼了一声。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夜宸卿眼睛通红,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样子早已不见:“就这么多?墨苍落,陛下是被你劫过来的。”

    “把她还给我。”

    墨苍落只是冷笑。

    “夜宸卿,你这自欺欺人的功夫,也是当真可以。”

    夜宸卿眸光一冷,又运起了内力,踏在墨苍落的胸膛上。

    墨苍落又一口血喷了出来,却依旧冷笑:

    “随你如何做,她上午离奇消失,不在苍流山,夜氏之主,没有缘分便是没有缘分,她不稀罕的,永远也追不上她的。”

    夜宸卿的眼中殷红更甚,脚下的力气愈重,周围人瞧见,皆是大骇,几个苍流弟子已经拔剑逼上前来!

    而夜宸卿一方人,看见夜宸卿虽是赢了,但也是伤痕累累,也是拔出剑来冲上前来。

    夜宸卿却是早已没了昔日的凉薄和平淡。

    也不管时局,脚下的力道猛增!

    “不想死,就把她还给我。”

    墨苍落唇边尽是血,说不出话,只是冷笑。

    孰知,此时此刻,外面却忽而传来一声低低地、游丝一般的声音

    “阁下请停手……”

    “妇人,今日便将事情讲明……”

    当场人皆是一愣。

    随后,却见时芜嫣被人颤着,摇摇曳曳地立在不远处的山脚下。

    夜宸卿动作一停,颦起眉来,冷冷看着她。

    而墨苍落也回了神,看见时芜嫣前来,心里也是微微惊讶。

    毕竟,今日正午发现嫣儿的时候,她身下全是血,奄奄一息,胥先生匆忙救治,可孩子依旧是没了,在他刚才离开时,她都没有醒来。

    “你且说。”夜宸卿的声线很冷。

    而时芜嫣借着火光看向这个男子,只觉得无比诧异。

    这个男人,竟然和墨苍落有九分相像!

    可随后又一想

    也是,弋栖月这个贱人,得不到师兄,便找个替代品。

    可笑!

    “此前,阁下所寻之人给妇人下了毒,危及……妇人、和妇人腹中胎儿的性命,因此今日上午,妇人前往冷壁去寻药。”

    “孰知,她不仅不肯给妇人一点点解药,还为了断绝妇人的后路,不惜自残身体,竟是吞下了疯病的蛊药。”

    夜宸卿立在不远处,颦着眉头,眸光沉沉。

    而墨苍落则在听见时芜嫣最后一句话时,愣了一愣。

    他知晓当初弋栖月的威胁,但是却不曾料到,她竟是当真狠心到会对她自己下手……

    便这么痛恨他和时芜嫣?

    时芜嫣算计着,今日之事,来龙去脉,只有她自己知晓,因此即便是她搬弄是非,只要能和结局对上,这些人也无从得知,更无法反驳。

    她倚着一旁的丫鬟,喘了口气,又道:

    “那蛊药也是不假,她吞下那药,只一会儿的功夫,便犯了疯病,冲到妇人面前,对妇人又打又踢,妇人念及腹中的孩子,自然是比不及她,一个不留神,便被她狠狠踢下了高阶……”

    “再然后,弋栖月见妇人还有几分清醒,便要冲下来解决了妇人,只是此时,半路冲出来一个男人。”

    众人听见这一句话,皆是愣怔。

    孰知时芜嫣却继续讲:

    “当时妇人的头脑已是一片昏花,未能瞧清那男人的样貌,只是略略觉得是个极为高大的男人。”

    “这男人冲上前去几步便紧紧抱住了她,再然后,带着她向石洞中走,似是想瞧瞧她怎么样了。”

    “妇人记得,当时弋栖月一心要杀了妇人,又染了疯蛊,大吼大叫,被那男人带回去,又嚷嚷着,如若他拦着她杀妾身,她便要从高崖跳下去。”

    “然后那男人便劝她清醒,说他会拦着她,如若她跳,他势必也要跳下去。”

    时芜嫣断断续续的将事情讲了出来。

    她时芜嫣便是要这么歪曲事实。

    败坏弋栖月的名声,不仅仅要将她说得疯癫可怕,还要……让她和其他男人有染!

    这样子,墨苍落才不会反反复复地疼惜她,而这个和墨苍落九分肖似的男人,也许也会放弃救她!

    “然后呢。”

    夜宸卿的声线很冷很冷。

    时芜嫣咬着牙:“然后,妇人看见那个男人强行抱着弋栖月飞奔而走,随后便没有了意识,什么都不知道了……”

    随后,她垂下眼来,沉默了半晌,只是道:

    “那男人的打扮,并不是苍流弟子的样子,因此,如今弋栖月应当是不在苍流了。”

    “妇人所言句句属实,如今孩子已经被弋栖月杀死,妇人拖着身子过来,委实不过是为了……救下妇人的夫君……”

    “妇人求求阁下了,请阁下发发善心,可怜可怜妇人,妇人已经失去了孩子,不能再失去丈夫……”

    “请阁下放了他,不要杀他……”

    时芜嫣说着,梨花带雨。

    她想,但凡是个男人,都不可能对她的眼泪无动于衷!

    而夜宸卿如今清醒了一二,原本也不打算杀死墨苍落。

    如若他真的杀死墨苍落,陛下会怎样?

    “阁下口口声声说自己中了毒,去寻陛下要解药,如今这毒呢?”夜宸卿淡淡道。

    时芜嫣一愣,随后愣怔地看向一旁赶上前来的胥先生。

    胥先生沉了一口气,忙道:

    “今日下午,胥某和其他医者方才将解药配出来。”

    夜宸卿并不放开墨苍落,却是冷冷道:

    “只怕阁下去寻的并不是解药。”

    而是陛下的血。

    陛下中了焱毒落到他们手里,又有如何能力能给苍流的女主人下毒?

    而这些人,却偏偏要将这件事算在陛下的头上。

    然后……

    去要陛下的血。

    向一个方才中了焱毒,在肃冷的天气里被关押在高涯的人,索要她的血。

    夜宸卿脚下的力道又大了几分。

    他恨这个叫墨苍落的男子,墨苍落,他不欢喜陛下的心意也便罢了,何必如此糟蹋?

    墨苍落闷哼几声。

    而那边,时芜嫣却是心疼地眼泪直流:

    “阁下,求求阁下,不要……”

    夜宸卿闻言,却是唇角一勾,向着时芜嫣一笑:

    “好,那便不伤他。”

    他的笑很美,可是时芜嫣看着,只觉得脊背发凉。

    可是,她也看见,那边的那个男人,终于放开了自己的相公。

    只是

    眨眼的功夫,那个男人手臂一扬!

    只听‘唆’的一声,一个尖利的东西破空而来,划破沉沉夜色!

    随后,时芜嫣的身子猛地向后摇曳。

    “呃唔……”

    连一旁的丫鬟都没能架住她,时芜嫣身子一晃,跌在地面,好不凄惨。

    夜宸卿却是施施然收回了手来:

    “陛下要杀你,迟早她也会杀了你。”

    “不过你既是要我放了他,我便成全你。”

    时芜嫣奄奄一息,颤着手抚上自己的颈窝,只觉得什么东西狠狠地刺在那里。

    生疼生疼的。

    孰知,遥遥的,夜宸卿的声音再度传来:

    “这一刀,是我替陛下给你的。”

    “建议你们不要轻易取出来,刀尖乃是机关术所为,如若你们取出来,丢了性命,便休怪我没有提醒。”

    “当然,如若此后,让我知道陛下在你们这里,她若是有半点差错,我便催动机关,然后灭你苍流满门。”

    夜宸卿冷冷的话音落下,随后,他一拂袖子,便要转身而去。

    时芜嫣身子一抖,咬着牙:“阁下……不肯信妇人?”

    夜宸卿冷哼:“在下为何要信你?”

    “在下所信,只陛下而已。”

    时芜嫣身子猛颤:“可是……分明是她……”

    “不论陛下是否伤了你,只要你伤过陛下分毫,在下便要替陛下讨回来。”夜宸卿的声音冷得如同一柄剑。

    时芜嫣身子剧烈地颤抖着,随后,竟是眼睛一翻,整个人再度昏了过去。

    墨苍落也被冲上前的弟子扶了起来。

    眼看着夜宸卿带着手下拂袖而去,身形渐远,墨苍落身边的弟子低声道:“掌门,如今这一带在我们的控制之下,可要设……”

    墨苍落沉沉哼了一声:“收收心罢。”

    “那个男子是何等的心性,如若埋伏对他有用的话,他势必会劫走我为人质,既然没有这么做,多半是因为他有恃无恐。”

    一旁的弟子闻言,赶忙噤声。

    又来了几人,苍流之人,手忙脚乱地扶着墨苍落和时芜嫣回山。

    此时此刻,南**营。

    弋栖月迷迷糊糊睁开眼来,面前是一处只她一人的屋舍。

    屋子静雅古朴,布置得井然妥帖,旁边还燃着暖炉,温热晕染,让她如今所在的床榻柔软而又温暖。

    弋栖月揉了揉眼睛,随后手臂一撑,想要支起身子来。

    而此时,门外恰好传出了熟悉的声音

    “世子殿下,陛下听说殿下数日未归,特地派奴才来瞧瞧。”

    这声音有些尖细,大抵是个太监。

170 刺杀南皇,是不是你做的

    随后,耶律泽的声音响了起来,弋栖月一向觉得耶律泽的声音很特别,很低沉,极有磁性,尾音有些长,却不显得拖沓,这大抵是因为他话到结尾总要笑上一笑。

    “狄将军说五派那边有动静,本殿便去瞧了一瞧。”

    那太监却很是谨慎,一副不肯被轻易糊过去的样子。

    “那侍从说,殿下还带回来一个女子……”

    门外,耶律泽颦了一颦眉,随后沉下声音来:

    “这等事情公公都要管么。”

    那太监身子一抖,随后小心翼翼道:

    “奴才自然是不敢的,只是陛下和娘娘以为殿下终于开窍了,心下高兴,所以托奴才来问问,若是合适,也许便将婚事办了,这样冲冲喜,也提升一下士气。”

    耶律泽却笑。

    这个理由倒是格外的好啊。

    只可惜,门里的那个女子,这世上只怕是无人能娶。

    “公公多虑,父皇和母后也多想了。”

    “本殿昨日在五派险些遭难,被这乡镇而来、采药的女子救下,本殿无恙,她却受了伤,做人应当知恩图报,一来二去本殿便将她带回来了。”

    “将养几日,泽便会将她送回,其他事情,皆是不存在的。”

    那公公听他说得有理有据,一时也不好再问,只得悻悻点头:

    “如此,的确是奴才多想了。”

    “世子殿下好生休息,奴才告退。”

    耶律泽不动声色地点一点头,见这公公一扭一扭地走了,方才转过身去,将门推开。

    孰知门一开便瞧见弋栖月那一对戏谑的眼睛。

    耶律泽面上黑了一黑,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只见弋栖月勾起唇角来:

    “世子殿下编的这个理由也是真够烂俗的。”

    “听得牙都酸了。”

    这丫头还有没有良心?!

    他编出这么烂俗的理由,不也是为了保护她?

    耶律泽挑了挑眉,黑着一张脸,却依旧小心翼翼地将门合上了,几步走到床榻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凛着一对剑眉瞧着她。

    “陛下好没良心,泽本是个诚实人,今日难得说谎,也是为了保住陛下的性命,不想竟被嫌弃。”

    弋栖月哼笑了一声。

    忽而又道:“昨日朕昏过去之后,那个女子怎么样了?”

    耶律泽愣了一愣,随后摇头道:“她躺在阶下的血泊里一直没有动,我算计着此地不宜久留,就带着你跑来了,没有顾上瞧她。”

    弋栖月的眸子暗了一暗,随后又颔首道:

    “多谢你,的确,昨日……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弋栖月这么多年坎坎坷坷的过来,早就想明白了,无论如何,都要努力地保住自己,切不可意气用事而故意伤身。

    因此,前些日子她用来要挟苍流众人的那个珠子,其实只是御膳房做出来的一种……甜甜的零嘴,所谓的疯病,改变血液,根本就是她瞎编出来唬人的。

    耶律泽看了看她,忽而却道:

    “陛下为何如此痛恨那女子?我昨日瞧着,陛下宁愿伤及自身,也要置她于死地。”

    弋栖月摇了摇头:

    “昨日……大抵是个意外,她的性命没那么贵重,配不上朕以命相搏,但是昨日朕身子衰弱得很,又不知道你会来的如此及时,她又跑了过来,要置朕于死地,如若朕不杀了她,死的就会是朕。”

    “不过朕和她的仇恨的确很深,昨日实在撑不住了,一次只来得及简单提一句,今天便细细同你讲了罢。”

    弋栖月早便算计好了这等事,择去‘敏感点’,将事情讲给耶律泽,这样子,他对她的戒备和怀疑便会减轻。

    耶律泽便坐在塌边,听着弋栖月把这十年来的纠葛一一讲明,一直讲到了昨天……

    “如此说来,陛下是被‘故人’派人强行劫到了苍流山。”耶律泽颦起眉来。

    弋栖月点一点头,眸子一暗:“也是朕疏忽,那人……带着朕长大,每每对着他,朕便是疏忽得很。”

    耶律泽眸光深了几分,随后却道:

    “那陛下……如何得知我在附近。”

    弋栖月抬眼看着他,却笑:

    “朕并不知你在附近。”

    “只是朕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劫来的,其他人,不是太远,就是朕根本没有信物,只有你这玉佩,朕怕暴露了合作,一直藏在身上,想着离南国也近,最近也出了些事情,联系到你,应当不是难事。”

    耶律泽瞧了瞧她,目光盯得很紧:

    “陛下也知道,这一带出了些问题。”

    弋栖月颔首:“自然知道,五派的舞剑大会上,南皇遇刺,随后一片混乱,这边仇将军便出兵安民,前推兵线。”

    “不错。”

    “而如今我南国许多人都以为,单以五派之力,绝不敢同我南国作对,陛下又要如何解释?”

    耶律泽的一对眼睛明晃晃的,像是一匹凶狠的狼。

    弋栖月却只是笑笑:

    “朕答应过你,不会伤及你的父皇母后。”

    耶律泽愣了一愣,随后凝着眸光看她。

    “世子昨日想必也派人探查过朕的情况了,如今朕这幅身子被他们折腾成什么样子,世子心里应当也是清楚的。”

    “如若……如若真是朕算计的南国和五派,又何必将自己毁成这幅样子,连走路都困难,还几次三番,险些丢了性命。”

    耶律泽心下算计着,昨日他的确是派亲信过来了,那医者给弋栖月把完了脉,摇了摇头:“怎的亏空成了这么一副样子,好在她身子底子还厚,不然恐怕以后连孩子都要不成了。”

    “如此,先在床榻上安安生生躺个十天半月,我开副方子,每日五次,先补着罢。”

    的确,弋栖月这……狼狈了些。

    弋栖月叹了口气:“再说,不讲如今朕的状况,便说朕会让你来救朕,如若朕心里当真有鬼,又岂会请你帮忙。”

    “朕的胆子再大,也不会伤了人还往对方营里跑。”

    耶律泽听她如此说,也觉得有道理。

    “不过,仇将军向前推兵线一事,的确是朕授意的,毕竟如今世道本就不安稳,前些年,这三州的灾祸也不少,如若再爆发大的战乱,这里的百姓便没有活路了。”

    耶律泽点了点头:“此事倒是轻的。”

    “仇将军前推战线,只是将我南**逼退了几分,并没有挑起大的战乱。”

    弋栖月叹了口气:“若不是三州,这本就不干北幽半分事,五派的异心朕一向知晓,这几百年来,祖祖辈辈也没能管得,如今同你们闹起来,朕所能做的只是护住百姓。”

    耶律泽颦了颦眉,道:“陛下的意思是,是五派所为?”

    弋栖月抬眼看着他,摇了一摇头:

    “朕岂会知道,方才同你讲这番话,朕并没有当你是南国世子,只是当做合作之人,简单谈谈。”

    “这些天朕受制于他们,其实心里一直惴惴不安。”

    “如今南方五派和南国起了如此冲突,但是事实的确如你所言,‘单以五派之力,绝不敢同南国作对’,可如若他们真的想做什么,若能寻到一个替罪羊,便是极好的。”

    “朕这些天便一直担心被他们当成替罪羊,毕竟他们是将朕抓过去,却并没有杀朕。”

    “即便是昨日那个女子,苍流人皆知她怀着掌门的孩子,可是昨日你也瞧见了,她是孤身一人去杀朕的,朕怀疑,她极有可能是偷偷摸摸溜出来的。苍流掌门算计朕,将朕劫过去,却又迟迟不杀,世子以为是为何?”

    耶律泽听着有些愣怔。

    可昨日的场景,他也知道,也的确诧异过……

    毕竟他当初参加了那场‘失败的婚礼’,知道那个女子是如今的苍流掌门夫人。

    所以,他究竟当不当相信弋栖月?!

    孰知弋栖月看着他这犹豫的样子只是一笑:

    “罢了,朕也只是说说自己的猜测罢了,此间因由,如今谁能讲得清楚。”

    “反正如今朕落在世子手里,全凭世子信与不信了。”

    语罢她只是笑了笑。

    耶律泽转过眼来看着她,眸子里光华一闪。

    他的立场是如何的呢?

    如果他完全为父亲着想,大概应该把弋栖月交给父皇,让父皇处置。

    但是,父皇真的可以让他完全信赖、依靠吗?

    耶律泽的心头有一根刺。

    父皇的近臣。

    这次父皇参加五派的舞剑大会,也是那近臣劝的,而耶律泽派人一查,发现那近臣的身份和弋栖月所说的几乎没有差异,基本认定那近臣并不是北幽的奸细。

    所以这个人是从何而来?

    这次舞剑大会,极有可能是他所为……

    就像如今朝堂上,很多人的矛头直指那个人。

    可是父皇依旧护那近臣,护得很紧。

    耶律泽念及此,颦起眉头。

    不成,他不能让弋栖月落到父皇手里,不能让她‘顶上罪名’而死!

    他要让那个近臣死!

    “别这么讲,陛下肯留着那块儿玉,肯让泽来救陛下,我们怎么说都算是朋友,不是么?”耶律泽转过眼去,勾起唇角。

    见弋栖月没个动静,他也倒是自己方才那番话太过直接,也许伤人,犹豫了一下,又道:

    “陛下也知道,泽如今也隐瞒了陛下在这里的事情。”

    “陛下便先安心养好身子,剩下的事情,我们从长计议。”

    弋栖月方才抬起垂下的眼,点了点头:“好。”

171 她的宸卿才不是绣花枕头

    但弋栖月早已没有那般天真了。

    她很清楚,耶律泽表面上对她温和,并不代表他心里真的消除了对她的疑心,而她如果想要在这里生存下来,活着回到北幽,必须要得到耶律泽的信任。

    或者,即便没有信任,也要让他意识到,放她回去,于他有利,从而心甘情愿地将她放回去。

    这日下午,弋栖月坐在床榻上,抱着个暖手炉。

    分明只是秋日而已,她却觉得格外寒凉。

    好在这里的人待她格外客气,弋栖月觉得冷,耶律泽便给她将屋子里的点了香,随后还给她找来了一个暖手炉。

    弋栖月正抱着手炉算计着事情,想着

    南皇遇刺的确是她所为,她应当再小心些才是,以免被耶律泽瞧出端倪……

    ‘吱呀’

    一声,门却突然开了。

    弋栖月一愣,‘当啷’一声,手中的手炉便落了地。

    她却也顾不得捡,只是抬眼看着门外。

    一个一袭碧色衣衫的女子立在门外,眉眼很是清秀,可是看向她的目光却是高深莫测。

    弋栖月心里略略一慌,只怕这女子是什么关键人物,孰知这女子只是转过身去,对着一旁小心翼翼低首的女子冷声道:

    “怎么这么不小心,带个路都能带错。”

    语罢,瞧也不再瞧弋栖月一眼,那女子一挥袖,转身便走了。

    ‘砰’的一声,门板也撞合在了一起。

    弋栖月咬住半边唇角,却只听着门外一个声音很微弱:

    “婢子疏忽,请侧妃娘娘恕罪……”

    侧妃?

    弋栖月一愣,脑海里回忆着那碧衣女子的样貌。

    挺年轻的。

    是耶律泽的侧妃,还是南皇耶律的侧妃?

    弋栖月算计了一下,随后否定了后者。

    从表面上讲,耶律可是天下皆知的、一等一的痴情男儿,承诺终其一生只要一个妻子,除此之外,不娶不纳。因此他要是光明正大地纳侧妃,无异于自己打自己的脸。

    如若从内在说……

    耶律这个人,仿佛是有龙阳之好,看着耶律泽的样子,那位‘近臣’还很得宠,估摸着耶律也没多大心思纳侧妃。

    这么一算计,多半是耶律泽的侧妃。

    如果当真是这样,事情就麻烦了。

    毕竟耶律泽编出来的那个烂俗的理由还挺暧昧的。

    万一这位侧妃的醋劲儿上来,一气之下给她弋栖月强安个罪名,然后告到南皇那里,到时候,她弋栖月便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不成,这件事,还是要向耶律泽问清楚……

    弋栖月一面盘算,一面从被窝里钻出了一些,从床上侧过身子,想要将方才掉下去的暖炉捡起来。

    孰知这时候,门又‘吱呀’响了一声。

    弋栖月一惊,身子便是一晃,而南国的床榻偏偏又高,整个人便往床下栽歪。

    打开屋门的人似是瞧见了这情况,急急向前赶了几步,便要扶住她。

    而弋栖月只觉得身形不稳,面前又出现了一团黑影,下意识地,她抬手就用力地拽住了他……

    ‘撕拉’一声。

    那‘一团黑影’身形一停。

    弋栖月只觉得没抓牢还要摔,也顾不得许多了,手臂一扑腾,又紧紧地扶住。

    ‘一团黑影’又是一停。

    再然后,他伸出手来扶住弋栖月的手臂。

    “陛下习惯了对男人这般‘上下其手’?”

    弋栖月一愣,抬头看着他那一对狐一般狡黠的眼,却是摇了摇头:“朕只是要捡个手炉,你这边的床也太高了,朕竟是险些跌下去。”

    耶律泽眸子三分笑意,看着她。

    “你们这里的床险些让朕缺胳膊少腿,你扶朕一把还不成了?”弋栖月挑了挑眉,总归她也是素来不讲理。

    耶律泽低低笑了一声,索性陪着她玩闹:“那泽便替这床榻,给陛下陪个不是。”

    这一瞬间,觉得如若能放弃政治立场,同她做个朋友,即便只能是拌嘴吵架的朋友,甚至酒肉朋友,也是不错。

    北国的女帝,真真是个有趣的人。

    “顺便也向陛下道谢,让泽开了眼界。”

    “泽从小到大,当真没瞧见过,好端端坐在榻上还能跌下来的。”

    弋栖月看着他眉眼里的狡黠,撇了撇嘴:

    “你这是在说朕愚笨?”

    “若不是方才来了个女人,不由分说将门打开,害得朕惊掉了手炉,朕才不至于捡个东西都被你嘲笑。”

    耶律泽闻言,却是一愣。

    随后他眼底的嬉笑之意去了许多,剑眉微凛:“来了个女人?谁?”

    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这处院落,可是他亲自交代过的,除了他,谁都不可入内!

    弋栖月挑一挑眉:“怎么,怕被她误会?你倒不妨先去解释解释,朕听着旁边丫鬟唤那女子一声‘侧妃’,想来应是你的侧妃罢。”

    “朕来借宿几日,若是挑起你们家庭内部矛盾,可是过意不去。”

    耶律泽闻言,眸光一沉,眼底幽幽划过一丝光。

    ‘侧妃’卫成碧。

    很好。

    不过,卫成碧这个女人,对他而言,算不得什么威胁。

    他只需一会儿交代她几句,她就断然不会造次。

    耶律泽卸下一口气来,心里暗暗算计着弋栖月的这番话,唇角的笑意却是愈发浓了。

    这陛下是吃醋了?

    他心里多了几分玩味,手一翻,修长的手指一拢,便扣住了弋栖月还扶在他腰间未拿开的手。

    至于方才被她拽掉的腰封,他懒得管了。

    “陛下当真是敢作敢当。”

    “‘上下其手’也是一不做二不休,摸起在下的腰,倒是越摸越上瘾了。”耶律泽调笑道。

    但是平心而论,他还是很骄傲的。

    他自幼随着父亲,勤于锻炼,拥有南国男儿里数一数二的结实、漂亮的身材。

    如若她真欢喜摸他的腰,那么他的身材,绝对是得到了认可。

    这在耶律泽看来是个值得骄傲的事。

    孰知,下一瞬间,他的手和腰就被弋栖月无情甩开。

    “是朕逾矩了,让世子白白误会。”

    “朕只是胡乱一扶,当个柱子用,方才一讲话,便给忘了。”

    耶律泽听见她这回答,只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他有些不快地眯了眯眼,低头看着她:“什么叫当个柱子用?本世子的腰这么结实,旁的女子可是做梦都碰不到。”

    弋栖月掖了掖被子,兀自挑眉:“唔,的确是是结实。”

    “但是也不见得人家姑娘做梦想碰你的腰,你的腰好粗啊。”

    耶律泽听见她最后一句话,生生噎住。

    “你……”

    “什么叫粗?”

    他低着头对优哉游哉的弋栖月怒目而视:

    “这叫结实,壮硕!”

    弋栖月一脸调笑,随口道:“宸卿的腰也结实得很,可是他的腰可没你这么粗,又修长,又结实,漂亮得很,一对比就显得你的腰粗了,不然,朕也不至于认错成柱子。”

    说着还比划了一下。

    耶律泽脸一青,凛眉:“他那是绣花枕头!”

    弋栖月挑一挑眉,心道她的宸卿才不是绣花枕头。

    可是又不好直接驳耶律泽的面子,便笑道:“好好好,绣花枕头,可是世子,比你腰粗的人也不少,你是不是也是绣花枕头?”

    耶律泽斜了她一眼:“自然不是,是那些人疏于锻炼,腰上屯了肉。”

    弋栖月哼哼而笑:“这么讲,比世子瘦些,就是绣花枕头,比世子胖些,就是屯了肉。”

    “那世子当真是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着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这世间唯一一个恰到好处之人了。”

    耶律泽颇为骄傲地哼哼了一声。

    可正要开口自夸一句,就意识到弋栖月话里有话。

    脸一黑,耶律泽捡起手炉来哼哼道:“陛下仗着口舌之便,如今占了便宜还挖苦我。”

    弋栖月挑了挑眉睫,可随后看着他要将手炉拿走的样子,赶忙抬手:“那朕给你赔不是。”

    “世子殿下可不能出尔反尔,来,手炉给朕。”

    耶律泽瞧着她这副样子,心里发气又发小,可竟也是莫名地有些疼惜,表面上嘴硬着嘲笑,手上却给她将手炉递了过去:

    “我当真没见过你这般狼狈的帝王,如今也是开了眼界了。”

    弋栖月稳稳地将手炉抱在怀里。

    “那是你认识朕太晚了,朕可是时常在泥里滚的。”

    耶律泽闻言倒是不禁笑了。

    又嘱咐了几句,外面下人来讲,说南皇陛下唤他过去,耶律泽方才转身而去。

    孰知,方才合上这屋门,耶律泽便颦了一颦眉,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虽然欢喜和弋栖月玩闹,但是也不得不说,如今这一切很奇怪。

    弋栖月在这时候,让他去救她,然后又以这副样子出现在这里,而她却这般淡然……

    他的思绪又游移到了父皇遇刺一事上。

    如若是弋栖月做的,她运筹帷幄,绝不可能是现在这幅样子,也绝对不会在落难之时让他去搭救她。

    但是,如若不是她做的,她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弋栖月既可疑,也不可疑……

    而让耶律泽更没有预料到的事情是

    在他还没有来得及去寻卫成碧封口的时候,这个小丫鬟竟然先动手了。

172 她想给他生个孩子

    此次南皇耶律找耶律泽过去

    耶律泽入了大殿,便瞧见父皇端坐于龙椅上,母后坐在一旁。

    耶律泽跪伏在父皇母后面前,等父皇让他平身坐下,他小心地看了一眼父皇的脸色,却见父皇面色凝重。

    “泽儿。”

    “我和你母后知道你一向有主意,也不想干涉你的家事,但是方才成碧那孩子过来了。”

    耶律泽心里乱了一乱,面上却是维持着平静:“父皇请讲。”

    “那孩子说,你那日带回来的那个救了你性命的女子,身份不明不白的,而她竟然看见你以社稷大事告之。”

    “泽儿,可有此事?”

    耶律泽颦了一颦眉。

    卫成碧是在他身边安插了眼线,还是她随口胡诌的?

    亦或是……

    卫成碧是父皇的一个幌子,父皇察觉到了什么?

    可是耶律泽也是一等一的精明人,他只是淡淡而笑:

    “成碧心好,但是终归是丫鬟出身,总大惊小怪的。”

    “国事为重,儿臣素来有分寸,同那女子讲的也算不得什么国事,只是儿臣和她在外面险些丢了性命,她想来后怕,难免要提几句的。”

    耶律闻言似是非是地点了点头:“这也在情理之中。”

    “但是毕竟她是外来之人,非我族人,其心必异,你虽是一向有分寸,但是也要小心着些。”

    耶律泽淡淡而笑:“多谢父皇提醒,泽儿会注意的。”

    “为了避免其他风波,等她的伤养好,泽儿便送她离开这里。”

    耶律点一点头:“便好。”

    一家三口又交谈了几句,耶律摆了摆手,耶律泽终于能小心翼翼地退下了。

    出了门,耶律泽只觉得自己后背上皆是冷汗。

    他的眼中划过一丝莫名的光

    卫成碧。

    已经是第二次了,依傍着父皇算计我。

    你的聪明,算是用错地方了。

    弋栖月闷在屋子里,安安生生地养病,自然不知这等风波。

    她不知道,在那天调笑之后耶律泽的遭遇。

    也不知道,耶律泽从朝堂上归来,一路入了侧妃所居的毓秀阁,话语冷清,几乎是同卫成碧撕破了脸面……

    “卫成碧,当初本殿念你是个聪明人,方才留你下来,只是不想,你完全不知当如何用自己的聪明。”

    卫成碧跪伏在地,身形颤抖。

    “妾身都是为了殿下的好,绝无半分背叛殿下之……”

    耶律泽却不待她讲完,冷冷而笑:

    “说谎话都不带打个草稿的,卫成碧,此前本殿倒是小看了你的胆量了。”

    “你说你不会背叛我?”

    “且不说其他,这侧妃你是如何当上的,你自己心知肚明!”

    卫成碧一哆嗦,却道:“殿下,这……”

    “这也是为了帮殿下瞒过去,当初殿下只留下妾身一人,陛下闻起来,妾身不得不说……”

    “只是没想到陛下如此抬爱,竟是直接给了成碧侧妃之位。”

    她的声音很小。

    耶律泽哼了一声:“那这次呢?”

    “你是不是以为,当得了本殿的侧妃,世子府便是你的天地?你便可以肆意妄为,包括无视本殿的命令,窥探本殿的生活……”

    卫成碧身子一抖,随后跪得愈发深了:

    “贱妾不敢!”

    “只是,殿下,贱妾也是不得已!”

    耶律泽垂下幽深的眼睛看着她。

    卫成碧颤着声音:

    “殿下可知道,贱妾身边的大丫鬟莲儿?”

    “殿下以为她是贱妾之前的好友,但实际上并非如此,她是陛下隆恩,赐给贱妾的陪嫁丫鬟,今日贱妾误闯殿下禁入的屋室,也是她引着过去的,到头来又都扣在贱妾身上……

    “殿下可知,贱妾临做成侧妃,陛下便嘱咐着,说要贱妾多多入宫,陪娘娘说话。”

    “陛下说他也惦念着殿下,怕殿下忙碌伤身,念及殿下已不是个孩子,便让贱妾帮着照应,多多……向陛下说说。”

    卫成碧的声音很低。

    耶律泽凛了眉。

    父皇在监视他?为什么?

    会不会又是因为那个‘近臣’,也许是父皇的私生子……

    他沉了声音,看着这个跪伏在地的女子:

    “你可知,如今你这番话,代表着什么?”

    卫成碧身子颤了颤:“……知道。”

    “但贱妾左右也是殿下的人,殿下欢喜也好,嫌弃也罢,贱妾所能依靠的,只有殿下一人。”

    “容贱妾说句不当说的,即便……即便是位置最高的大人看着贱妾,贱妾也明白,如若殿下有个好歹,贱妾也不可能有活路的。”

    “如今贱妾这番话,便是同殿下讲明。”

    “贱妾断不敢如此算计……”

    而耶律泽听来,只觉得心乱如麻,末了只挥一挥手:“你退下罢,既是行得不方便,本殿明日便择个理由,给那莲儿安排个其他的地方。”

    卫成碧闻言,心下也明白,殿下这是终于有些信她了。

    她伏在地上一个叩头:

    “谢殿下。”

    而耶律泽却不再多说,摆了摆手,转身便走了。

    脚步声渐远,门板撞合。

    卫成碧在听见撞合声的一瞬间,眼神涣散,整个人跌在地上,蜷缩成了一团。

    是了,如今话语挑明了。

    她没有别的路走了。

    她所能依靠的,只有殿下。

    可惜如今殿下并不待见她,更不要说爱她……

    可是……

    她需要他的待见,他的宠幸,甚至于他的爱。

    卫成碧是家里的庶女,从小到大,她和母亲备受欺凌。

    家道中落,她身为低贱的庶女,不得不接受入宫为奴的命运。

    而母亲却继续在那深宅大院里,饱受苦楚。

    卫成碧想救自己的母亲,而她也清楚,一个奴婢的身份,不可能救母亲;一个侧妃的身份,侧妃也依旧是妾,何况她无子无宠,形同虚设……

    想救母亲,她必须成为殿下的正妃!

    不管他如何待她……

    卫成碧咬了咬牙,随后稳住了颤抖的身子站起来,一步一晃地走到门前。

    门打开来,丫鬟阿姒恭恭敬敬立在门外。

    卫成碧和阿姒本就是姐妹,如今阿姒也是她最为信任的人,因此瞧见是阿姒,她松了一口气。

    随后,却是低声道:“阿姒,让莲儿也过来,我有些事,想让你们出出主意。”

    阿姒稳重地点头,忙去唤了莲儿来。

    主仆三人便坐在屋里。

    卫成碧叹口气:“你们可知,方才殿下寻我是何事。”

    那二人皆是摇首。

    卫成碧道:“今日咱们误闯了那女子的屋室,害得人家的病又重了几分,殿下在气头上,说我这侧妃,是陛下开恩,是我太过幸运了。”

    她说着叹了口气:“我们都是敬服陛下、殿下的人,如今我想着,以前是幸运,如今也不能对不住陛下的恩典。”

    “好妹妹们,今天之事你们一定要保密,无论对谁,日后若是事成了,自然有你们的好处。”

    阿姒和莲儿听见一声‘妹妹’,皆是吓得一颤,双双跪在地上。

    “娘娘折煞奴婢们了,婢子岂敢同娘娘称姐妹!”

    卫成碧却叹:“你我三人之前也是熟识,委实不过是我的运气好些,才有了这位置。”

    “表面上是‘侧妃、侧妃’的叫着,私底下我们还是姐妹,日后我们若能相互扶持,有了我的好,自然也有你们的。”

    那二位丫鬟颔首称是。

    “请娘娘吩咐。”

    卫成碧叹口气:“这事情也难讲出口。”

    “但是陛下和娘娘若是知道此事,应当是心悦的,只是对不住殿下。”

    她看了看那二人,沉了一口气:

    “我想……给殿下生个孩子。”

    “可如今殿下的眼里全没有我。”

    “这事情你们莫同陛下讲……只是,如若可以,你们能不能帮我弄些……药……过来。”

    那二人皆是一愣。

    阿姒此时已经明白了,此番卫成碧是在试探莲儿。

    毕竟莲儿暗地里是陛下派来的,明面上,也时常办出去采办事物的活。

    卫成碧是在逼着莲儿‘自己承担责任’!

    如果莲儿这么做了,也算是有把柄落在了卫成碧手上!不能再像现在这样肆意妄为!

    于是阿姒只是安安静静地跪在那里,并不多讲。

    而莲儿许久之后,终于悻悻开口:

    “那婢子……便替娘娘去寻药。”

    阿姒在一旁也笑:“如若有什么婢子能照应的,必将尽力为之。”

    “这等事是好事,半点也不算坏事,也是为了殿下的好。”

    卫成碧一笑,忙扶起她二人来,笑道:“那便辛苦你们了。”

    “我们须得快着些,毕竟那姑娘如今是殿下心尖尖上的人,如果孩子的事给她抢了先,对陛下、对南岳、对你我,都不是什么好事。”

    而弋栖月,对此一无所知。

    她只是安安生生地养着病,同时小心地算计着如何能全身而退。

    直到

    来到这里有五日了。

    那晚,耶律泽算计着要出去两日,怕弋栖月出事,于是打算将事情交给卫成碧和王管家处理。

    王管家是老人了,而耶律泽在卫成碧身边设下几个眼线后,也愈发地信得过卫成碧了。

    便打算将弋栖月交由他们照顾两日。

    王伯好说,但是弋栖月和卫成碧之间,还要疏通疏通。

    耶律泽算计得很好,担心二人因为之前的一面不对付,同弋栖月讲,说的是打算和弋栖月一起吃顿饭,而和卫成碧讲,说的是明日外出,今日要一起用晚膳,嘱咐一二。

    于是,各怀鬼胎的三人齐聚一桌……

173 卫成碧带来的红花

    弋栖月是这一场宴席到的最晚的一人。

    她到的时候,看见耶律泽坐在桌旁,而那位侧妃立在一旁,恭恭敬敬地给桌案上的杯盏倒茶倒酒。

    弋栖月这些天和耶律泽打打闹闹,对他倒是没什么紧张的,只是这侧妃

    弋栖月本不知道这位侧妃要参加的,一眼瞧见,着实吃惊。

    而卫成碧也是这样的。

    她本是美滋滋地想世子殿下总算肯相信她了,世子殿下这次出门前可是打算和她共用晚膳告别呢。

    殷勤而又欢乐地端茶倒水。

    同时算计着自己心里的小九九……

    而此时恰恰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卫成碧一抬眼,就瞧见了弋栖月。

    而卫成碧每每瞧见弋栖月,哪怕是心里嫉妒,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被她比下去了。

    这个女子,比她美上太多,倒不是有多么精致,毕竟人五官的精致总是有个极限

    但是面前的这个女子,美得大气而又妖艳,宛若暗夜里的一朵血色罂粟。

    而她卫成碧的面貌,太过小家碧玉。

    称清秀尚可,但是若是说美,只怕牵强。

    卫成碧愣了一愣

    难道说,殿下这次,也要顺便跟这个女子道别?!

    那她的计划岂不是要落空了?

    她面上没什么波澜,手却是不由自主地哆嗦

    随后,却只觉得手心一空。

    卫成碧心下一慌,只觉得脸都要青了

    她她她她她带来的……

    软骨……香药……

    还没拆开,就掉了……

    还是当着殿下的面掉的!

    更糟的,她还没有办法捡起来!

    不过,此时的耶律泽坐在桌后,加上这一瞬间弋栖月恰好进来,他并没有瞧见这药粉包落下的一幕。

    而走入屋中的弋栖月却略一颦了颦眉。

    她的目光似有似无地扫过那个药粉包,却是面容淡淡,不动声色地坐了过去。

    裙摆一扫,恰恰好好地将那药粉包扫入裙摆之中!

    随后,只当是什么都没有发生,笑着和已经到的二位打了个招呼。

    卫成碧悬着一颗心,只觉得周身皆是冷汗。

    生怕弋栖月察觉……

    而弋栖月只是拢着那包药粉,满面淡然,直到宴席结束。

    而这场宴席的内容,让弋栖月愈发觉得,自己将这包药粉留下,是一个格外正确的决定。

    这不仅仅是一包药粉,更是这侧妃的一个人情,一个把柄。

    如今耶律泽要外出几日,这包药粉便是保护符。

    宴席毕了,人便散去。

    卫成碧却半途折了回来,看似漫不经心地打量着那药粉掉落的地方。

    却是空空如也!

    而此时此刻,弋栖月早已回房,上了榻,窝在被子里,从衣袖里摸出这包药粉。

    这究竟是一包什么东西?

    弋栖月好奇地拿近了,想要拆开,孰知,只是拿近了

    就闻到了一股极为怪异的香气!

    再然后,这股味道,竟然莫名地引得她脸红心跳,身上也微微发烫……

    弋栖月匆忙将药粉塞了回去。

    又从一旁的桌案上拿过杯盏来,连着饮了两三杯茶水。

    这才消停。

    而她弋栖月一路篡位为帝,自然也不是痴傻之人。

    这一番折腾,对这药粉,心里已然明了。

    媚药。

    还是极强的媚药。

    念及此,心里也有几分笑意这侧妃长得清秀,看着没有什么胆识,做事倒是清楚得很,胆子也不小嘛。

    如若接下来这几日耶律泽不在,而这位侧妃肯帮她……

    弋栖月勾唇而笑。

    收好这药粉,翻身而睡。

    第二日,耶律泽又来交代了几句,随后匆匆而去。

    而弋栖月所料不错,耶律泽走了没多久,这间屋子,便迎来那位客人。

    卫成碧面无表情地走入了门里,她的两个丫鬟在外面严严地守着。

    “姑娘的身子如何了,殿下派妾身看护着,如若姑娘有什么不适,只管同妾身讲。”

    卫成碧心里有些酸涩,可面上话语依旧温和。

    弋栖月笑了笑:“在这里休养这么多天,承蒙殿下和侧妃照料,已是大好了,也许再过上几日,小女便可返家了。”

    卫成碧听她说‘返家’二字,心里一惊。

    这女子难道不是为了依傍世子?!

    可是随后,卫成碧又将这番说辞否定了。

    面前的女子眉眼倾城,如何看都不会是泛泛之辈!

    “姑娘此言怕是急了,先好好养着身子,日后的事,须得日后讲。”卫成碧的眼里闪过一丝光去。

    如今她卫成碧过来,是带着一碗红花的。

    卫成碧能看出来,如今这女子多半是世子心尖尖上的人!

    但是她管不得什么心尖尖了,如若……如若这女子对她卫成碧的正妃之位有威胁,她便必须断了这个隐患!

    弋栖月笑了笑:“日后的事,须得日后讲,但是,须得今日想。”

    卫成碧一愣。

    不知这个女子是不是在说她……

    弋栖月却是笑意不减:“不过,侧妃多想了,小女此来,真真是个误会。”

    “小女如若当真要同侧妃作对,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昨晚的宴席上,那东西都不会在小女的裙下待上整晚。”

    卫成碧心里一慌,随后却是撑着脸面:“姑娘所指的东西,妾身不知,如若是掉了个什么汤料,早些让婢子们收走便是。”

    弋栖月笑了笑:“汤料可不能让侧妃早些怀上孩子。”

    卫成碧手一颤,随后面色一青。

    弋栖月却是娓娓道来:

    “只是,昨晚小女过去了,坏了侧妃的好事。”

    “侧妃是不是也以为,小女不走,就会一直坏侧妃的好事?”

    卫成碧脸色越来越难看面前这个随意卧在榻上的女子,竟然寥寥几句话,就要把她的所有目的讲出来!

    “你究竟是什么人!”卫成碧一咬牙,戒备道。

    弋栖月摇了摇头,随后笑了笑,从枕下摸出一个东西来,递给卫成碧:“侧妃不必紧张,你我的目的,其实是重合的。”

    卫成碧咬了咬牙,将那东西接过来

    那是一个纸包,遥遥的便能嗅到一股诡异的香气……

    卫成碧又打开来,却发现纸包里面是一团灰烬。

    “如此,算是小女的诚意了。”弋栖月沉声道。

    卫成碧心里安稳了几分,却是继续看向她:“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本是淮州一家富贾的女儿。”

    “本已经和青梅竹马的郎君订下婚约,孰知那日却阴差阳错救下了殿下,受了些伤,便被带了回来。”

    弋栖月面不改色。

    卫成碧颦了颦眉:“所以你想做什么?”

    “姑娘,妾身警告你,妾身是殿下的人,绝不会背叛他分毫。”

    弋栖月摇了摇头:

    “侧妃多想了,小女只是一介民女,不敢伤他的。”

    “可是……侧妃说不会背叛他分毫,如若他要留我在此处,你也会帮着他么?”

    卫成碧一愣。

    “侧妃,我想离开这里,你也想让我离开,对不对?”

    “你我为何不合作一二呢。”

    “小女身子已是大好,思念我那青梅竹马的哥哥思念得很,无意等到殿下回来,昨日侧妃也听见了,殿下同小女讲了,等到小女身子好了,便要将小女送回去。”

    “可惜小女……不敢再等了。”

    “已经等了这么久,越久,小女心里越害怕。”

    弋栖月竭尽全力地演着,越说,越是可怜。

    之前的硬气渐渐消失,变成一副凄凉的模样,可是这等转变在旁人看来,不过是触动了思念心上人的伤情,愈发显得真实了。

    卫成碧颦着眉不言。

    “侧妃,小女如若在这里出了个好歹,侧妃只怕也难交代,不若今日便请侧妃将小女送出……”

    弋栖月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在南人手里留的越久,她便越不安。

    加上耶律泽迟迟不同她讲放她回去之事,甚至不肯联系湛玖……弋栖月的心里愈发没底。

    她只能另寻一个突破口!

    因此,哪怕知道这位侧妃很有可能心怀不轨,甚至将她送出这一带就斩草除根……

    弋栖月也要出去。

    她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武功亦是,只要这位侧妃肯送她出去,即便是安插十位杀手,弋栖月都有把握全身而退!

    可是,如今卫成碧闻声只是凝了眉,并不敢做打算。

    毕竟眼前这个女子,殿下可是重视得很……

    如若她真的把这个女子送走了,殿下回来发现人没了,会怎么处置她?!

    而她卫成碧,眼下必须依仗的,便是殿下!

    因此,哪怕卫成碧已经动了心,很想将这个障碍‘干干净净’地送走,也只得摇了摇头。

    弋栖月依旧不肯死心,她不能再留在这等是非之地!

    “侧妃,同为女子,侧妃可能体察小女思念心上人的心思?”

    “侧妃……”

    卫成碧摇头启口:

    “殿下的心思,妾身区区妇人如何能看得懂。”

    “妾身也不敢存那等小气的心思,如若殿下当真欢喜,妾身哪敢说一个‘不’字……”

    “姑娘,昨晚的事谢过了。”

    “但是过意不去,今日之事,妾身当真做不得主。”

    弋栖月眸子暗了一暗,躺回榻上。

    卫成碧却狠了狠心,继续启口道:“妾身瞧着姑娘的身子还是弱,应当继续补补,这样子等以后殿下送姑娘回去时,姑娘也能快些同心上人相见。”

    说着,她挥了挥手,门外的阿姒匆忙端了一碗药来。

    “昨日殿下嘱咐的药,妾身已经带来了,多聊了一会儿,应当也是不烫的凉的了,姑娘趁热喝了罢。”

    卫成碧如此说着,心里也颇为过意不去。

    面前的姑娘并没有害她。

    可是……

    这红花,必须给她喝下!

    卫成碧顾不得管这姑娘以后回去还能不能给心上人生孩子了,她只担心,如果这个女子留下,殿下又宠爱,不动手脚,这女子会很早怀上孩子,到时候,她卫成碧便没有出头之日了……

    而母亲,也只能任人欺凌……

    弋栖月的眼底闪过一丝光去。

    最毒妇人心,此言当真是不假。

    她卖给这侧妃一个大人情,这位侧妃也依旧想害她。

    弋栖月却是笑了笑。

    随后起身:“侧妃有心了,小女谢过侧妃。”

    随后,端起那碗恰到温乎的药,一饮而尽……

174 面首的要挟

    卫成碧的面上放松了几分,替弋栖月收拾好了药碗,随后轻轻拍着她的手:“那姑娘便好生养着,有什么需要,便同妾身讲。”

    弋栖月颔首谢过,看着这位侧妃带着丫鬟和药碗离开。

    却是躺倒在榻上,对着口中的味道,缓缓品咂。

    呵,倒当真是红花。

    这位侧妃,倒当真是出息。

    而卫成碧出息,可不止于此。

    从这日上午开始,卫成碧便开始将红花带给弋栖月,一日三次,次次不少,还要看着弋栖月喝完才走。

    弋栖月自然是照做。

    心下却笑

    这位侧妃看似精明,实际上做事毛毛糙糙,不知控制量和度,这事如果不是对她弋栖月,而是换成其他人,被每天三碗这么大量的红花灌下去,即便是个康健人,也要变成一个半死不活的废人了,到时候,这位侧妃可是无论如何也洗不清嫌疑的……

    不过,这位侧妃如若知道,她算计了半天,好不容易寻到空当,每天三次,这么费劲,只是给她弋栖月送了些糖水来,会作何感想?

    弋栖月的唇角扬起一抹笑来,手再度摸向袖间。

    取出一个纸包来。

    这纸包里,装着另一半的媚药。

    弋栖月并不确定自己能全身而退,如今留下一半,也算是给自己留一条路……

    可是,弋栖月不曾想到,自己还没有动手,便有另一处麻烦,急急地找到了她……

    第二日傍晚时分,屋外忽而来了一个小厮,打量了她一下,随后恭敬道:“姑娘,陆大人说,今晚亥时,请您去东侧花园见他。”

    弋栖月一愣,忙道:“是何事呢?小女并不识得这位大人。”

    小厮瞧了她一眼,只答道:“姑娘若是不去,只怕会有血光之灾。”

    语罢,也不多讲,匆匆而去。

    弋栖月心里有些发紧,盘算了许久,决定还是去瞧一瞧,毕竟如今自己的武功也恢复得差不多,如若对方是歹人,她便誓死一搏。

    夜里亥时,当真偷偷摸摸离开了屋子……

    一路向东。

    弋栖月并不识得路,好在东边只这一处林子。

    她小心翼翼地过去,却是恰好瞧见,一棵树后,一名紫袍男子半倚在树干上,长发束得简单,散散而落。

    见她过来,这男子方从阴影里出来,向着弋栖月一拱手,声音很低:

    “在下陆酬,见过陛下。”

    弋栖月一愣。

    这便是陆酬?

    当初那个说,他的美,只有西国公子炙可以相比的男子。

    那个耶律泽口中的,南皇的近臣。

    那个烈倾信里的,南皇的断袖佞宠……

    弋栖月眯起眼来,借着凉薄的月光,瞧着面前的男人。

    这男子也当真是个漂亮的,骨相极好,从天庭到鼻梁,再到下颌,皆是一等一的,那一对凤眼流光溢彩,薄唇也是娇艳欲滴,如今他淡淡笑着,更显得好看。

    不过……

    这个男子美则美矣,又哪里能同炙比呢?

    炙的表面上俊美无比,便是女子也生妒,可是那绝美的外表下,自是有一番傲然的风骨,如松如梅,美得惊艳而又盎然。

    而这个男子,却是从里到外地酥软柔媚,瞧不出半分骨气和硬朗。

    弋栖月颦了颦眉。

    炙,公子炙。

    明明是那么完美的一个人……

    而陆酬却无意管她为何看他,只是笑道:

    “陛下今日来了,便是给自己留了一条活路。”

    “在下既然知道陛下的身份,便也知道一些更重要的东西。”

    弋栖月不着痕迹地颦了颦眉。

    却是波澜不惊,淡淡启口:“更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呢?”

    陆酬扬唇:“关于南皇遇刺,陛下如何解释?”

    随后,不待弋栖月答话,他又笑:“不过陛下也不必解释,在南皇面前,在下如何说,事情便是如何。”

    弋栖月冷笑。

    没错,不管陆酬拿不拿的准,只要他说出口,说她是弋栖月,南皇遇刺是她指使,她弋栖月便会命丧于此!

    “所以呢?”

    陆酬笑了笑:“陛下是聪明人,在下便不拐弯抹角了。”

    “在下此来,是来同陛下讲条件的。”

    “如若陛下肯将禹州印玺给在下,在下便会应允陛下三个月的封口,保住陛下的性命,如何?”

    弋栖月面无表情:“把禹州的印玺给你?”

    陆酬眼睛一转,笑道:“不错,给我。”

    “让在下完完全全地拥有那个印玺,可以世代相传,在下不会是陛下的臣子,而会是新的一位王。”

    “禹州的王,如何?”

    弋栖月心里冷笑。

    这个趁火打劫,倒是打得极好。

    禹州是何地?

    地处西南之境,虽看着偏远,实际上却是土地广袤,物产丰富,格外富饶,甚至可以说是北幽的命脉之一。

    的确,这陆酬若真是能完全占有禹州,只要再养一批兵,哪怕仅此一州,虽不足以让他称帝,但也足够让他称王!

    可是,到时候,她北幽怎么办?

    内忧外患,加上国中之国?!

    陆酬自然能看出弋栖月的犹豫,他冷冷扯起嘴角来:

    “陛下真是不将自己的性命当回事啊。”

    其实陆酬此番讲话,并不是精诚合作。

    他曾经在大典上见过弋栖月一眼,记住了她的相貌。

    而之前南皇遇刺之事,耶律泽为了削弱他,竟是指使亲信,将这件事情说成他陆酬所为。

    如今南皇虽然百般护着他,可是陆酬能感觉到身边的危险潜滋暗长。

    皇后的怀疑,世子的敌意,还有一边倒的朝臣。

    他们不知道他和陛下见不得人的关系,他们以为他是陛下的私生子,他们认为,他的得宠势必会影响到朝纲的稳定!

    陆酬知道,他们想杀了他,以绝后患!

    可是他陆酬,什么都没有做!

    这些人凭什么要将这些过错强行压在他身上?!

    绝望与无奈交迭之际,陆酬满怀恨意地盯着耶律泽那边的动静,他知道,耶律泽正是污蔑他的主谋!

    而此时,亲信恰好传话过来,说耶律泽这边‘从北边带来了个女子’。

    陆酬心思一动

    耶律泽,你让我背的这些罪名,我如今一并便还给你!

    他自身也会些武功,便算计着先来看一看那位传闻中的女子

    而这一看,大喜过望。

    竟是北幽的女帝,弋栖月!

    这个女子,是最适合担这个罪名的人!

    只要他陆酬指认南皇遇刺是她所为,整个朝堂,都不会有人反驳半句!

    弋栖月便可以替他死了,而那耶律泽……也会因为包庇,丢失他如今拥有的一切!

    至于如今他为何要要求那禹州印玺……

    这是陆酬为自己留的一条后路。

    其实弋栖月不论给不给印玺,都注定要替他背这些罪名!但是如果陆酬能让她贪生怕死,将禹州给他……

    那么,如果这次没能扳倒耶律泽、皇后的势力,他陆酬便还有退路!

    而这样的算计,陆酬有,弋栖月也能猜到一二。

    她知道,空口无凭,哪怕她给了禹州,陆酬也几乎不可能放过她!

    因此

    弋栖月哼笑一声:“朕不过是犹豫几分,阁下如此说,阁下未免也太过心急了罢。”

    陆酬一愣。

    面前的女子凌厉霸气,那一对凤眼摄人心魄,这和着月光的一眼,似乎能看到他心里。

    而他的心思,决不能被她看出来!

    孰知弋栖月的话却是就此收住:“禹州地大物博,此事于北幽,算不得小事,阁下要朕在这困乏的一时将承诺做出来,只怕不妥。”

    陆酬咬了咬牙,冷声道:“陛下是要拖延?”

    “朕人都在这里,拖延的意义并不大。”弋栖月面色淡淡。

    “朕只是想知道,朕再给你什么好处,你才可以带朕出去?”

    陆酬闻言一愣他如今被南国看得极紧,根本不可能离开这片区域!

    弋栖月笑了笑,心下大致明了,这陆酬肯定被南皇遇刺之事拖累不少……

    却是笑道:

    “阁下是也有心拖延,不肯回答;还是……陆大人自己也没有办法离开这里呢?”

    “朕觉得,这笔交易可以做得更大,更有趣一些。”

    弋栖月挑眉,看着陆酬。

    陆酬心里的的确确是动摇了!

    他留在这里,孑然一身,躲得过这一次,下一次怎么办?

    他陆酬不过是南皇的面首,遇到大事,也许陛下偏向的,还是他的妻子和孩子……

    弋栖月看出来他的动摇之意,只是淡淡道:

    “不若这样,两日的时间,各自考虑。”

    “如若可以双赢,是谓最好。”

    语罢,也不等陆酬回话,她转身而去。

    陆酬独自一人立在冷清的月光里,心下五味杂陈……

    此时此刻,夜云天里。

    湛玖颦着眉:“本来有的线索,如今竟是又断了。”

    夜宸卿锁着眉头不言。

    湛玖又道:“时日久了,我愈发不相信那女子的话了。”

    “如若陛下真的能全身而退,就像此前陛下来夜氏一样,定会尽快同我联系上,如今都这么多天了,却是半点消息都没有。”

    “仇将军那边呢?如何讲?”夜宸卿摇一摇头,低声道。

    “仇将军已派人将这一带全搜了,并无半点陛下消息,连有些相似的、相关的都没有。”湛玖摇首。

    夜宸卿又看向了手边的地图,末了低声道:

    “既然那日是焱毒,那么如果现在陛下逃了出来,以她的身体情况,行动不会太方便,走到各个地方,多少也会有些波澜。”

    “也许,我们还需要更多的消息,查查这几日,周围究竟发生了什么。”

175 三日之内,杀了她。

    弋栖月没有想到的是,这日晚上,她方才回到房间,便又听见了敲门声。

    只是这敲门声沉闷而又间断,听着声音,都能感觉到,敲门人似乎在颤抖。

    弋栖月此时还未上榻,闻声心下暗惊,却是低声道:“请进。”

    门开了。

    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有些踉跄地走了进来。

    却是一进来便跪伏在地!

    弋栖月看着他一愣,随后声音有些颤抖:“家裕……”

    她不是让他寻个安稳的地方,先避避风头吗?

    家裕浑身是血,在地上叩了个头,声音又低又哑:

    “陛下,属下无用,此前送完信,便被人擒住。”

    “如今趁着牢狱充入乱民大乱,才得以逃出……”

    弋栖月匆忙从一旁拿出耶律泽留给她的伤药来,几步过去,也顾不得许多了,飞快地给他包扎着。

    “你先莫急,他们一时查不到这里来。”

    可她自己心下却道不妙。

    如果家裕送完信便被人察觉,也许,现在盯着她的眼睛,太多太多!

    家裕点了点头,一声不吭。

    末了却是在地上又一叩头:“陛下,如今情况只怕凶险,请陛下允准属下外出报信。”

    弋栖月叹了口气,看着他:“报信,如今这信……”

    能寻到踪迹的大概只有仇将军那边了,可是如今仇将军和南**队是敌对抗衡的态势,家裕若是过去,即便信能带到,恐怕他的性命也是凶多吉少……

    而家裕也能想明白这个问题。

    他在地上再度叩首:

    “陛下,陛下如若信得过属下,便请将这件事交给属下。”

    “属下便是只剩一口气,定也要将这话带给将军。”

    “如若死的早了,便是化作鬼魂托梦,也定不负陛下。”

    弋栖月咬了咬牙,心里一酸涩:“朕不是不信你,只是……”

    家裕抬起头看着她:“属下本就是陛下养的死士,属下便是为了陛下而死,也是应当的。”

    “之前承蒙陛下吝惜,承蒙陛下救下家裕和老母的性命,属下已是万分有幸,只盼能报陛下大恩大德。”

    弋栖月心里纠缠复杂。

    他此去,只有一线的生机,

    可是如若不去,她和他就都是死路一条。

    如果只讲事理,也许让他去,是最为正确的决定。

    只是……

    而此时,家裕却又行了一礼,随后起身拱手:

    “家裕斗胆而言,只盼陛下……日后帮不孝之人,善待家中老母……”

    语罢,不等弋栖月多言,他转身而去。

    弋栖月眼圈一红,随后背过身去,抱着膝几乎要落泪。

    都是因为她没用!

    如果她足够强大,不会如此遭人算计,这些对她忠心耿耿的人,又怎么会如此走投无路,刀尖舔血,甚至……

    第二日,耶律泽归来。

    他归来甚早,恰恰赶上了南国的朝堂。

    但是,说‘恰恰’也是不妥,耶律泽实则是有意参加这朝堂之辩因为这两日外出,暗卫又寻到了些‘端倪’,方便他将父皇遇刺的罪名,扣到陆酬的头上!

    当朝,文武百官具在,耶律泽施施然一拱手,将事情娓娓道来!

    说是在五派一小厮腰间看到了陆大人府中的腰牌,陛下遇刺一事,只怕不简单!

    罪名便要落实!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

    耶律亦是一愣,随后,一凛眉,鹰眸向着阶下的陆酬瞧去!

    陆酬身形一凛,侧眼看向耶律泽,却见这世子面上隐隐带笑,三分得意,七分嘲讽。

    这一瞬间,陆酬顾不得什么长远的打算了,身子一颤,整个人跪伏在地:“陛下,微臣冤枉!”

    ‘陛下’,他难得唤他一声‘陛下’!

    此前,耶律宠爱他,竟是不惜降了身价,让陆酬用初遇时的称呼,唤他‘吾王’。

    陆酬念及此,心下愈发委屈,竟已是盈盈带泪。

    本就是一等一的美人儿,这眼泪一出来,我见犹怜。

    四下臣子见他竟是当朝而泣,皆是面有嘲笑之意,而此时的耶律,见到自己心尖尖上的人委屈到这副模样,只觉得心疼得很。

    想着哪怕之前那伤真的是他的酬儿算计的,他也会原谅他。

    酬儿这一哭,哭得他心软。

    不知不觉,语气格外和缓:

    “酬……陆爱卿莫要心急,且一一道来。”

    而陆酬也是聪明人

    他知道,耶律极为信任、疼宠耶律泽。

    而满朝文武对这世子也是颇为依仗。

    如若他陆酬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耶律泽和北国勾结,刺杀陛下,而他又没有证据,只怕会向着他的人,寥寥无几!

    并且,这样一来,涉及陛下的家事,也会伤了陛下的面子。

    陆酬害怕这‘面子’,让他二人仅剩的情义也消失殆尽!

    于是他只是咬了咬牙,跪伏在南皇面前,低声道:

    “微臣对此事一直有些许知晓,不是不能讲,只是不敢讲。”

    “如今满朝文武,此等丑事,微臣也好讲,不当贸然讲。”

    “陛下若肯信微臣,便请在下朝之后,听微臣一言……”

    耶律泽自然不能去听那二人的谈话了。

    但是他心里对于陆酬却是愈发不屑。

    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竟然泫然而泣,当真是个不要颜面的,没有半分男子的阳刚之气。

    偏偏父皇还格外疼惜,一来二去允准了?!

    耶律泽当真看不明白,如若这陆酬真是父皇的私生子……

    以父皇的性格,对儿子们的严格要求,如何会允许这等娘娘腔腔的孬种存在?!

    看不懂,且愤懑。

    而耶律泽却断断没有想到,这顶他自以为扣出去的帽子,不偏不倚,又扣回了他自己的脑袋上……

    当晚,父皇派人唤他。

    耶律泽本以为父皇是向他要查处陆酬的证据,孰知进了大殿,便看见父皇铁青的脸,阴霾的眼神

    “泽儿,我问你。”

    耶律泽‘噗通’一声跪在父亲面前。

    “父皇请讲。”

    “你那日带回来的女子究竟是何人?!”

    耶律泽身子一颤,随后却是一叩首:“回父皇的话,儿臣自有分寸。”

    “放肆!”耶律狠狠一击龙椅。

    “陆大人今日同我讲你藏起来的那个女子,正是北幽的女帝,弋栖月!”

    “而她,也是刺客事件的主使!”

    “泽儿,不要再糊弄我了你早便知道她的身份,因此才会藏得这般紧!说,你为何要包庇她!”

    耶律泽身子一凛,随后却是看向自己的父亲:

    “父皇为何认定行刺事件是她指使?”

    “父皇,没有证据,如何能认定此事?”

    耶律脸一黑。

    耶律泽咬着牙:“父皇,陆酬这是自掩罪名!想要将自己的过错甩到旁人身上!”

    “父皇,儿臣手里拿着陆酬行刺的证据,父皇为何不肯信?!”

    耶律冷冷地看向耶律泽。

    的确,陆酬行刺有证据,可是北幽女帝行刺没有证据!

    可是耶律不能讲出来

    他耶律私下和陆酬独处的时间多得很,并且从未被第三人得知酬儿若是真想取他性命,根本不必要选择那样的场合!

    “行刺之事,我心里只有分寸。”耶律声线冷冷。

    “但是”

    “北国女帝之事,必须要解释清楚。”

    耶律泽身子一抖,整个人跪伏在地:

    “父皇,她来到此处,并无半分出格之举!”

    耶律哼笑:

    “泽儿,你如此说,只觉得问心无愧,可是之前我和你母亲叫你过来,同你讲她的事,你是如何回答的,你可记得?”

    耶律泽身子一滞。

    “泽儿,你的问心无愧,太苍白无力了。”

    “泽儿,为何要欺瞒父亲呢?”

    耶律泽低垂着头,不去瞧自己父亲那一对鹰目。

    是了,他们都知道

    不管行刺之事不是弋栖月所为,只要如今南国和北国是敌对,只要如今北国的军队和南国的军队还在对峙,弋栖月便应当成为一个极为重要的筹码!

    而耶律的野心是无限膨胀的

    事到如今,他早已隐隐看出这小女娃实力的强劲,他知道,等她成长起来,也许南国会成为她的掌中之物!

    而泽儿似乎又对那女帝如此上心……

    耶律没有兴趣将她还回去,换些土地和岁币,他要

    杀了她。

    然后将她的尸体挂在旗帜之上,将北国女帝已死的消息昭告天下!

    届时北国势必大乱,而他南国兵力正盛!

    只要从南国再调些军队

    这天下,便完完全全属他一家!

    “泽儿,父皇信你。”

    “但是如今的形势,你也清楚。”

    “留她性命,你便是糊涂”

    “泽儿,父皇给你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三日之内,杀了她。”

    而此时的耶律泽,早已无力反驳。

    他只能沉默着点头应下,随后恍恍惚惚地离开了大殿……

    三日之内,杀了她?

    也许这样做,才是对的……

    一路脚步虚浮回了住处,耶律泽整夜辗转反侧,直到天边大亮,也没能睡着。

    到了白日,自然也没有心思去见弋栖月,可是他却知道,哪怕他不去见她,父皇给的时间,也在渐渐减少……

    可是此事,却被卫成碧收入了眼底。

    卫成碧还算有些良心,算计着自己对不住那姑娘,竟是暗暗跑过去寻弋栖月……

176 死前的盛宴

    “姑娘。”

    清晨,弋栖月被卫成碧从睡梦中摇醒。

    卫成碧眸光有些伏在,看着她低声道:

    “姑娘,我有个好姐妹在陛下那里当差,昨日她路过,听见了一句话,似乎和姑娘有关。”

    弋栖月一愣。

    卫成碧心下犹豫了一二,可随后响起来的,却是弋栖月当初那番有关‘心上人’的话。

    卫成碧不是什么好人,她为了正妃之位不择手段,但是……

    心里多少也有些愧疚,何况面前的姑娘并没有害过她,只有替她掩饰过一次失误!

    而卫成碧自己,却自私地剥夺了这位姑娘做母亲的权利!

    念及此,卫成碧狠了狠心,随后低声道:

    “此事,姑娘切莫说是我讲的。”

    “姑娘”

    “陛下,似是要世子杀了你,三日之内。”

    弋栖月一愣,瞪大了眼睛。

    可随后,卫成碧却是什么都不等,也不由她多问,便匆忙站起身来,转身而去

    卫成碧可以给这位姑娘通风报信,算是还了人情赔了礼!

    但是,她卫成碧绝不可能救她!

    弋栖月回过神来的时候,这屋里,空荡荡的,又是只她一人。

    耶律泽……要杀了她吗?

    虽说她早就想过这种事,可是像如今这种情况,即便是想过,又能如何呢?

    她不过是别人案板上的肉罢了。

    不知不觉间,弋栖月手心里全是汗。

    她下意识地将手探向右手的腕部,这么多年来,每每她心慌犹豫之时,总是习惯碰一碰那个镯子。

    可是如今,右手的手腕空落落的。

    弋栖月没有碰到镯子。

    可是,手指却碰到了一个纸包。

    弋栖月的眸光一闪,手颤了一颤,随后紧紧地,将那个纸包攥在手心!

    而这一日,耶律泽不曾出现。

    第二日。

    一早。

    弋栖月只觉得有人在用草叶碰她的脸,格外地痒,就这么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一睁眼,就看见耶律泽那一张俊脸。

    耶律泽的脸上带着笑意,可是这笑意却是格外奇怪。

    弋栖月心里有些踟蹰和酸涩,可终究只是当做什么都不知晓。

    “你来做什么,这样早。”

    耶律泽看着她面上的笑意,心里颤了一颤,可终究

    也只得狠下心来。

    他当她是朋友又如何呢?

    他和她只能是敌人啊。

    “陛下来了几日,还没见过南国的集市吧。”

    “你们那里虽然不欢喜南人,但是南人热情善良,今日又恰恰是秋收后的一场大集,陛下的身子若是恢复得差不多了,不妨便随着我去瞧瞧。”

    弋栖月自知身体状况瞒不了他,点了点头:“身子已是大好了。”

    随后她却是略一颦眉:“如今……朕可是方便出去,方便上那集市的?”

    耶律泽一愣。

    随后却是再度狠下心来:“方便的,我是南国的世子,定会……护陛下周全。”

    他说着这话,却是莫名觉得自己的嗓子发酸发涩。

    陛下,如果我不是南国的世子,你不是北国的帝王。

    我们只是朋友,玩闹喝酒的朋友。

    那该多好。

    弋栖月笑了笑:“那好,被苍流囚禁了那么多天,又在屋子里闷了这么多天,朕也该见见世面,热闹热闹了。”

    耶律泽点头,唤来侍女服侍弋栖月,自己转身出了门去。

    弋栖月的那句话却在他的脑海里回想

    “那好,被苍流囚禁了那么多天,又在屋子里闷了这么多天,朕也该见见世面,热闹热闹了。”

    是了,刺杀父皇的人,不是她。

    但是,父皇要杀她,也不是为了那一场刺杀……

    仅仅因为,她是敌国的皇帝。

    耶律泽的手并不干净,从小到大,手上的人命并不少,可是这一次,他难得地犹豫了。

    重情重义,偏偏要杀了自己的朋友……

    父亲,如若我用‘朋友’的理由拒绝你,你会怎么讲?

    呵,你大概会说

    你们本就不该成为朋友。

    这一日,阳光很好。

    耶律泽一身便衣随在女子的身后,那女子一袭红白相间的衣裳,金色的日光滑落在衣袂,愈发衬得身段玲珑美好。

    可是愈是美好,耶律泽心里边越酸涩……

    整整一个上午。

    他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弋栖月的目光在哪个物什上多停了一下,他皆是守在眼底,然后毫不犹豫地买下来,递给她。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也说不出口什么。

    只能在心底默默地对她说

    对不起。

    对不起你的信任。

    你以为我能救你,暗中派人让我带你来这里,你把我当朋友。

    可我却……

    耶律泽忽而又在她身后自嘲地笑。

    是了。

    比起她,自己终究还是更顾及自己的性命,母亲的性命,还有……世子之位。

    对不起。

    对不起。

    耶律泽手下的杀手伏了整整一个上午,可自家主子,却一直在给那个‘暗杀目标’买买买,没有半分的示意。

    弋栖月抱在手里的东西越来越多。

    其实她明白情况,虽然不表露,但是思考时难免发愣。

    谁知一发愣,盯着哪里看,耶律泽这厮便把什么买给她。

    一来二去她拿不下了,他又在身后给她接过来。

    周遭赶集的女人家瞧见这二人,面上尽是钦羡之色

    当真是个好郎君,这般宝贝自家娘子。

    弋栖月见了这情况,更是摸不到头脑,她觉得他快要动手了,可是,终究还是‘熬’到了午饭时分。

    耶律泽带着她走到一处高高的阁楼。

    方到门口,小二便迎了出来,恭恭敬敬地向着耶律泽行礼。

    耶律泽只是点了点头,简单地交代道:

    “五楼的桌子,这里的所有菜,各来一份。”

    “还有,酒也是。”

    弋栖月愣了愣。

    耶律泽却笑:“这是这一带最好的酒楼。”

    “我昨日算计着带陛下过来,便提前把整个酒楼都包下了。”

    “陛下,请。”

    把整个酒楼的包下了……

    弋栖月心里一沉。

    看来,也许,她的性命也要于此结束了。

    面上却只是笑了笑,道一声:“好。”

    从从容容入了酒楼,随着耶律泽一路上到了五楼。

    这么个酒楼,能建到这个高度,也是不易,只是,这楼……许是比府衙都要高罢?

    上齐浮云,下比川泽,大抵如是。

    弋栖月看向一旁的窗外,一碧万顷,澄明澈静。

    忽而想着

    也许死在这么个地方,也算不错。

    耶律泽在一旁,见她盯着窗外看,淡淡解释道:

    “这里的规矩和北国有些相似,这些房屋,的的确确是不可高过府衙的。”

    “只是这间酒楼,是当初先帝爷亲自题了块儿匾额的,因此成为了一个特例。”

    “并且,三楼以上,普通人也是进不来的。”

    弋栖月点了点头。

    都说南国之人不羁小节,不拘礼数,但实际上,所谓的粗犷,只会停留于衣着和风俗。

    凡事只要涉及一点点权力,就绝不可能粗糙。

    比如……

    今日。

    弋栖月的眸光沉了一沉,看着来人恭恭敬敬地布菜,她的手不着痕迹地摸向袖间的小纸包……

    这药,还在。

    而耶律泽看着她的愣怔,也知道,冰雪聪明如她,大抵已经瞧出了端倪。

    他张口想说些什么,可终究是生生吞咽,只道:“陛下,不必等菜齐全了,我们先开始用午膳罢。如果”

    他还想说‘如果陛下欢喜哪道菜,便多吃些,我再让厨子多做一份来……’可是想了想,如果如此说,未免太过露骨。

    于是,耶律泽闭口不言,只是抬手比了比桌案。

    弋栖月顺着他的意思,拿起玉箸来,随意地夹了几口菜,随后却是看着对面的耶律泽笑道:“你呢,怎的也不吃?”

    耶律泽一愣,抬眼对上她盈盈的笑意,随后匆忙回过神来,拿起玉箸,也顾不得挑选菜品,匆匆忙忙便扒了几口。

    弋栖月笑了笑,看着他这恍惚的模样,心里愈发肯定卫成碧的话。

    却是毫无表露,只是淡笑:

    “朕还以为,只有朕如此,不想世子也是这么个胃口。”

    “如此,朕便厚颜讲出来”

    “饭前不饮酒,的确是开不了胃,到时候这一桌美味动不了几口,也是糟蹋了。”

    耶律泽一愣,随后笑了笑,转身唤侍从去催酒:

    “上好的寒潭香,去拿来。”

    他回过眼来,看向弋栖月:

    “不想陛下也是爱酒之人。”

    “不若……今日,我们不醉不归。”

    弋栖月嘴角噙起一抹笑,略一颔首。

    可是淡然的外表之下手心,尽是冷汗。

    直到侍从带着酒走到耶律泽面前,恭恭敬敬地要将酒递上前去。

    弋栖月笑了笑,却率先伸出手来:

    “寒潭香,当真是好酒,遥遥的便闻到酒香了。”

    那侍从一愣,而耶律泽见她伸手,只是对着侍从点了点头。

    她欢喜酒,便给她罢。

    耶律泽知道

    弋栖月在这里呆了这么久,身上根本不可能有任何有威胁之物。

    何况,就算有,这酒他二人都要喝下,她也不可能在酒里动手脚。

    弋栖月抬手将那酒坛取来,却是不开,只是执着坛子,纤细的手腕一晃,让那坛子在手中轻转。

    面上笑着说是好酒,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她要动手了。

    将那软骨香药加入酒中,这酒香浓郁,没有人会察觉。

    而这种药不算毒,也不会被银针验出。

    但是,只要她加进去……

177 不切实际的事,不要想,更不要做

    只要她将软骨香加进去……

    她弋栖月和耶律泽,便都会饮下这种药。

    然后,趁着这迷乱的药劲……

    弋栖月并不敢往下想,可是她知道,这种事情,一会儿大抵是要发生的。

    哪怕弋栖月承认,耶律泽是一等一的好男儿,也许世上想同他**一度的女子数不胜数……

    可是她弋栖月不肯。

    如若不是时局所迫,甚至,如若只是关系到她一人的性命,她都绝不会如此做。

    但如今

    如若她死了?

    南皇耶律让她死,肯定是为了在她死后,用她的尸身昭告天下,击溃她北国将士的意志,扰乱她泱泱大国。

    然后,南国便可趁虚而入……

    届时,铁蹄所踏,皆是她北国子民的白骨血肉!

    弋栖月并非圣人,却是帝王。

    便是拼尽一切,也要守护自己的国家和臣民。

    那耶律不是要让她死掉,祸乱北国?!

    好,如若她北国不安生,南国也不要想安生!

    她要趁着这软骨香药发作,趁着欢好之际杀死南国赫赫有名,颇受爱戴的世子!

    一国动了根,一国动了本,半斤八两,届时南国伤了元气,便没有实力一扑而上!如此,她的国家便也有足够的时间应对危机……

    念及此,弋栖月又狠了一狠心。

    随后,咬着牙,手飞快地一掠,那细细的粉末,在她掀开坛子的一瞬间,不着痕迹地飘落而入,难以察觉……

    二人各自将酒斟了满杯。

    耶律泽执着酒盏,忽而苦笑:“今朝有酒今朝醉。”

    “陛下,我……”

    “我瞒不住了。”

    “父皇让我……”

    弋栖月手一停,却只是笑:“谢谢。”

    “如若唤做是旁人取朕的性命,朕只怕看不了集市,买不了东西,也吃不到如此丰盛的饭菜、喝不到如此美酒。”

    耶律泽苦涩而笑:“你谢我作甚。”

    “本是你信我,而我应允了要护你的。”

    “如今……是我对不起你。”

    弋栖月摇了摇头,咬了咬牙,随后一抬手,执起酒盏来:

    “莫说什么对不对的起了。”

    “来,这一杯,干了。”

    耶律泽的眸底闪过一丝恍惚,他笑了笑,同她碰杯,随后,二人皆是一饮而尽。

    弋栖月垂下眼放下酒盏,心下亦是涩涩然。

    耶律泽,对不起。

    我本也不想算计你,本也不该算计你……

    可是,我的国家……

    便当时我弋栖月狼心狗肺,心黑如炭罢……

    耶律泽也‘砰’的一声撂下酒盏来,忽而涩涩笑道:

    “陛下,我对你不起,但是……”

    “如今,若是我能做些什么,还可以满足你一个心愿。”

    弋栖月抬眸看了看他,半晌低低而笑:

    “朕的心愿……”

    “如若世子愿意,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请帮朕护住朕的母亲罢。”

    “母亲只是一介礼佛的妇人,没有什么志向,亦没有什么担当,朕早就是她唯一拥有的、在乎的了。”

    “如若可以,到时候帮朕护住她,她……不会对你们构成半分威胁的。”

    耶律泽闻言一愣。

    倒是不曾想过,这美得让人窒息,高高在上、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女皇,竟也有如此的人情味儿。

    他涩然颔首:“我……会尽力而为。”

    忽而又撑着几分笑意:“是了,谁不想护着自己的母亲。”

    “如若……如若泽是陛下,此时真正想护着的,也是母亲。”

    而他的父皇……

    耶律泽对他的父皇,渐渐觉得心寒了。

    “陛下,也许我们本就是敌人罢,如今这番,我竟觉得我们像是朋友。”

    耶律泽又饮了一口酒,抬眼看着弋栖月。

    他笑了笑,又道:

    “如若没有这些身份,我们大致真的会是朋友。”

    弋栖月垂下眼去,涩涩而笑。

    大致会吧。

    可是那里有这么多‘如若’。

    她能感觉到,方才那一口酒下肚,渐渐蔓延起的烧灼和燥热之感,这种感觉很神奇也很可怕,仿佛是无底的深渊,却又让人无从拒绝……

    弋栖月抿了抿朱唇,心下算计着

    耶律泽,如今他是不是也是这副感受?

    她咬了咬牙,抬起凤眼看了看对面的男人。

    瞧见他那不知不觉间微红的脸和轻蹙的眉头,心下已是了然。

    她忽而笑了笑,站起身来,随后俯身,抬手点了点他的额头:

    “世子……”

    她说着,自知是在点火,可心里却是无比苦涩。

    面前的男人,面容英俊,身材完美,性格也是极好,可是……

    脑海里莫名地闪过一个身影去,弋栖月这一瞬间只觉得心口一窒。

    她弋栖月不曾突破过那一条‘线’!

    可是……

    心下一狠,她妖娆的红唇微挑,凤眼迷离间,垂眼看着面前的男子,危险却又绝美,罂粟有毒。

    “世子,事到如今……”

    “你我之间,仅仅是朋友么?”

    耶律泽一愣。

    可是不知怎的,她话语一落,便觉得自己浑身燥热燃起。

    如烈火一般,无从扑灭!

    “如若可以,我又何曾希望是朋友!”

    耶律泽咬了牙,随后却是站起身来,他周身滚烫滚烫的,却是顾不得这许多了,抬手便紧紧地扣住她的手腕。

    “如若不仅仅是朋友……”

    他咬着牙,步步紧逼。

    弋栖月看着他眸子里的火焰,咬着半边唇,拼命地压制着自己身体里的燥热!

    没有被抓住的手,拢在袖里,却是暗暗攥住了一个银簪……

    “耶律泽。”

    “朋友,就是朋友。”

    弋栖月话音一挑,却是有意地激怒。

    她知道,如今在这软骨香药的作用下,激怒便是撩拨!

    果不其然!

    耶律泽闷哼一声,随后手臂一挥

    ‘噼里啪啦!’

    竟是连桌面都震碎,菜肴洒落一地。

    他狠狠地将弋栖月按到了一旁的墙壁上。

    弋栖月只觉得身子燥热,同时,看着耶律泽那一张脸,心里竟然莫名地恐惧。

    “朋友?!”

    “我凭什么仅仅和你做朋友?!”

    耶律泽的声音宛若咆哮。

    “他们凭什么这么逼我?!”

    “栖月我要把你变成我的!”

    “我一个人的!”

    “从今天起,北国的女帝死了,你只是弋栖月,留在我身边”

    他话未讲完,整个人已经向着弋栖月扑了过去

    弋栖月浑身上下燥热得很,被他狠狠扣住又使不上力气,只觉得一阵滚烫的气息扑面而来……

    ‘嗒’

    可是预料之中的迷乱抑或痛苦并没有袭来,取而代之的,只有一声轻响。

    再然后,弋栖月只觉得耶律泽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扣住她的手,再然后,有谁将她往后轻轻一带,然后手臂一环,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

    这个人身上很清凉,还有

    那熟悉的气息,苏合香。

    弋栖月愣怔了一秒,随后却是向着他的胸膛靠了一靠。

    真的是……

    宸卿吗?

    此时,那边的耶律泽也是愣怔,奈何浑身上下如同点了邪火,难受,力道也受限,整个人迷糊恍惚,一动弹,还摇摇晃晃。

    “你……”他咬着牙,看着夜宸卿。

    就是这个男人,方才竟然用扇子将他挥了开去!

    夜宸卿面上波澜不惊,垂了眸子看了看弋栖月,随后,又抬眼看向耶律泽,那目光却是冰冷无比。

    “陛下永远是陛下。”

    “不切实际的事,不要想,更不要做。”

    耶律泽一咬牙,摇摇晃晃地就要往这里扑过来

    可夜宸卿的身法是何等的灵活,他抱着弋栖月,身子一闪,轻轻巧巧地避开了摇晃的耶律泽。

    “孰是孰非,世子心下自有分寸。”

    “该不该拦我,自便。”

    夜宸卿扫了一眼粗重喘息着的耶律泽,随后,身形一掠,竟是径直从五楼一跃而下!

    弋栖月只觉得周身风声骤紧!

    下意识地抬手抱紧了夜宸卿,她迷迷糊糊地听着四下的嘈杂。

    身体里的燥热却在潜滋暗长

    夜宸卿的清凉的,可是……

    为什么她觉得她触碰到他的一瞬间,身体里的燥热,不减反增,频频叫嚣……

    夜宸卿将方才这二人的谈话听了个大概,本是心里不快,可如今,当陛下紧紧抱住他,一对纤瘦的手还颇不安分地往他衣襟里探的时候,竟是莫名地没了脾气。

    看着飞扑而来的一列侍从,夜宸卿眼底寒光陡现,可一双手臂却是紧了紧,飞起一脚来,将一个旗帜踹落过去!

    旗帜一飞,玄色的衣袂一扬

    楼阁之下似是起了风!

    ‘梭’的一声!

    那些侍从回过神来,却发现人早已没有了踪影。

    而此时,夜宸卿早已稳稳落地,凤眼浅浅扫了一眼远处那些愣怔的侍从,他的唇角勾起一抹料峭的笑。

    心下算计却着

    这耶律泽如若真的不想让陛下死,哪怕是一分清醒,此时也应当削减追兵!

    而他所料有八分应验

    耶律泽不知是有意放水,还是醉得不省人事,追兵来得并不迅猛!

    加上夜宸卿本就身法极佳,甩开他们去,只是一会儿的功夫

    而这一会儿,夜宸卿也顾不得说话,便将陛下的头按在他心口,不让旁人瞧出她来,一路抱着她潜逃。

    直到,上了一条隐秘的小路。

    夜宸卿松下一口气,随后,也放开了按住她头的手。

    弋栖月迷迷糊糊地在他的颈窝蹭了一蹭。

    而此时的夜宸卿,并没有意识到,如今这究竟是为何。

    他以为,只是酒

    那两个人大抵是喝高了。

    他看着迷迷糊糊半睁着眼的弋栖月,忽而压低了声音:

    “陛下,容臣下一言,陛下今日的宴席,太过冒险了。”

    弋栖月的头脑依旧是迷糊不清,闻言,她却是扬唇笑了笑,一对惑人的凤眼挑了挑,却是头一歪靠在他的颈窝处。

178 她不要解药,她要他

    “如何冒险了?”

    弋栖月的声音半哑,低低地问他。

    夜宸卿颦了颦眉,平日里陛下都是有些发凉,今日她靠着他,竟然是一片滚烫。

    那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平日里她冰凉的手便能在他心间撩拨出火来,如今这滚烫的温度直接烧进他心里。

    可如今

    他不大顾得考虑这些,他满脑子都是方才她和耶律泽的那一番对话。

    他的女皇,对另一个男人挑起眉睫,声音里尽是魅惑妖娆

    “世子,事到如今……”

    “你我之间,仅仅是朋友么?”

    夜宸卿狠狠沉了一口气,却又觉得直接说出如此不快似是在吃醋,他手臂紧了一紧,只道:“陛下,酒并非什么好东西,喝多了,怕是……”

    弋栖月笑了笑,抬眼看着他:

    “朕没喝多,他也不见得……”

    “何况,难道你以为……他那副样子,仅仅是因为酒?”

    夜宸卿看着她一对迷迷糊糊的眼睛,一个怔愣:“不仅仅是酒,难道是……”

    弋栖月继续偏过头靠在他颈窝间,点了点头。

    火热的气息扑在他颈项处,夜宸卿的眉眼里闪过一丝光去。

    身为夜氏之主,江湖规矩他是懂的。

    只怕如今这不仅仅是酒,更是,加了‘药’的酒。

    “陛下……”夜宸卿咬着牙挤出了两个字来。

    为什么要给那耶律泽用这等药,难道说,她是想要用她自己做买卖?

    陛下,怎么这么糊涂?!

    还是说她本就愿意的?

    她有意给别的男人下药下药、还频频挑逗?!

    也就是他夜宸卿,在碰见她那位浑身是伤的侍从之后,竟是心急如焚地独自一人闯了过来。

    如若他不来,是不是此时这二人正快活得很?!

    是他打扰了?冒昧了?

    弋栖月迷迷糊糊,可也能感觉到抱着她的人骤冷,心下有五六分明白,随后她默然摇了摇头,晃晃悠悠地抬起手来,手腕一翻,便只见一阵白光自她袖口闪现。

    “瞧,在一切发生之前,朕……就用这东西解决了他。”

    她笑得有些迷糊。

    “如若他们今天杀了朕,朕便拽着南国的世子陪葬……仇将军已经埋好了人手,到时候,南国大乱,也顾不得扰乱我北国……”

    夜宸卿一愣,正打算缄口不再多言,可是方才的一切一串,又察觉到怀中人的滚烫和迷糊,他忽而又咬了薄唇。

    “陛下,臣下看了,今日,那斟酒的只是个普通的酒壶。”

    如果陛下是用酒壶下药,那她自己,岂不是也中了情药?

    弋栖月一笑:

    “这是自然,耶律泽自幼长在宫廷,那等鸳鸯壶可骗不了他。”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呢。”

    语罢,收回手来,靠在他的胸膛不再言语。

    夜宸卿却是周身一震。

    为了达到她的目的,她不仅仅给那耶律泽下了情药,把她自己也搭进去了?

    夜宸卿心里又一凉,忽而想抬手将怀里的人丢出去。

    他本以为她堂堂帝王,守身如玉是为了她心里的男子,却不想,如今为了目的,她竟会这般随便……

    还是说,她本就属意于那南岳世子?

    抱着自己的人顿时又冷了许多度,弋栖月仿佛察觉到了他的异样,扬了扬唇,竟是伸出纤瘦的手臂,紧紧勾住他的颈项,头一偏,滚烫的唇就贴附在他的颈项上。

    夜宸卿不由得周身一震,他能感觉到,陛下那不安分的舌尖便在他颈项上勾勒舔舐,旋即又饶有兴致地玩弄起他的喉结。

    女皇陛下,简直就是个妖精。

    她这么一折腾,惹得他一片紧张、压抑和烧灼,一股燥热的烈火就蹿了起来。

    “陛下,糊涂。”他咬紧了牙关,努力想要让自己显得平静如常。

    弋栖月靠着他,淡淡而笑:“朕又有什么办法,你也知道的……南部三州,南北之争,总要有个结果,晚一日,就是许多性命。”

    夜宸卿闻言一愣,继而兀自咬了牙关,只是默然加快了步子。

    弋栖月却笑了笑,她自然能感觉到他抱着她分外小心。

    如今的宸卿,身上清凉得很,而她浑身的燥热宛如烧灼。

    她便抱着他,自己都不知自己是有意还是无意,身形向着他那一片清凉凑近,复又将滚烫的额头在他的肩头随意地蹭了蹭。

    夜宸卿只觉得胸膛和肩膀一片微痒,低头瞧了一眼,却只觉得,平日里高傲霸气的女帝陛下,如今竟是如一只猫儿,整个人挂在他身上,还颇不安分。

    便是方才那番话惹得他心头郁郁,可如今这般,他不自知间,唇角已然扬起一抹笑意来。

    不知怎的,陛下又向他靠了一靠,随后,她朦朦胧胧地来了一句

    “宸卿,你来了,真好……”

    声音却是很低很模糊。

    夜宸卿身形一滞,不知自己是不是听岔了什么,可再低头,陛下却抿着嘴唇,闭着眼,不再搭理他分毫。

    夜宸卿便也收回心思来。

    如若真如她所言,如今陛下应当也不好受,还是快些赶到夜氏的接应点,方为稳妥之举。

    一路疾行,直到二人入了夜氏一处分舵的楼阁。

    门口的守卫只觉惊诧,方要阻止,便被夜宸卿丢了一个令牌,那些人愣怔片刻,随后恭恭敬敬行礼,让开路去。

    而夜宸卿则顾不得这许多了,寻了个卧房,几步冲到榻边便将弋栖月放下,正要匆忙去取解药,奈何陛下那一对纤细的手臂依旧拽着他的腰封不撒手。

    夜宸卿这一路上被她撩拨得满腔燥热,只觉得陛下喝的药仿佛也给他灌了一口一般,然而,身为罪魁祸首的她却是一副完全不自知的模样。

    夜宸卿心下忿忿,压着满腔的燥热直起身,强制着自己面色如常。

    “陛下,臣下这便去取解药。”他垂着眸子,简单地说。

    下情药。

    这种伎俩并不干净,但是在江湖上也常用。

    因此夜云天也是有解决的办法的。

    弋栖月整个人窝在床榻上,闭着眼低低地哼了一声。

    夜宸卿叹口气回过身去,不料身形一动还未站起身,便再次被死死拽住了腰封。

    他一愣,可倏忽间弋栖月身形一晃,已然用力将他按倒在榻上。

    “朕不要什么解药,朕要……你。”

    她滚烫的手拂过他的脸,仿佛是在细细描画,她眯着眼睛打量他。

    随后,她手腕一转,修长的手指点在他心口,轻戳勾画。

    夜宸卿只觉得心下一痒,垂下眼去瞧她,却正瞧见她那迷离的眼和那殷红的唇,魅惑而又危险。

    夜宸卿咬了咬牙,身体里的燥热骗不了人,可是尚有一丝清醒在他的脑海里,他强撑着冷静。

    “陛下,臣下……不是他。”

    他知道自己和墨苍落有肖似的模样,他知道如今陛下自己灌了药,他担心……她此时把他当成了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恐怕就是她一直守身如玉的原因。

    夜宸卿目光一溜,看着弋栖月手腕上的木镯,半咬了薄唇。

    这镯子本是他揣在衣襟内的,这一路过来,竟是莫名其妙又被她攥回了手里。

    她对这镯子如此执着,如此习惯,只怕是因为……她心里还有那个人。

    她想要的人,不会是他夜宸卿。

    而他夜宸卿,从不自作多情。

    弋栖月一愣,颦了颦眉,继而笑了笑:

    “什么是不是的,朕要你。”

    夜宸卿咬牙,抚上她拽着自己衣襟的手不允她动弹,修长的手指一动,扣紧了她纤细的手腕,他的声音很低:“陛下。”

    复又狠狠沉了一口气:“陛下,等等……你说,你要的人,是谁?”

    他要她把名字说出来。

    是墨苍落,还是夜宸卿?

    弋栖月眯着眼睛瞧他,只是笑笑,面上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迷糊,却是启口道:

    “朕要……宸卿。”

    她咬了咬唇,拽着他衣襟的手又用了些力气,她有些迷糊地重复了一句:

    “宸卿,夜宸卿。”

    夜宸卿一愣。

    “你不就是宸卿么,嗯?”

    弋栖月唇角一勾,最后重复了一遍,随后手臂一卸力,干脆迷迷糊糊地伏在他胸膛上。

    夜宸卿有些愣怔地执着她滚烫的手,眉头一锁。

    而此时弋栖月却迷迷糊糊地靠在他硬邦邦的胸膛上,用头轻轻蹭着他的心口。

    蹭着蹭着又碰到了他的锁骨,结实而又硬朗,隔着衣裳都能感觉到。

    她头转了一转,随后蹭着他的肩窝和锁骨,活像一只撒娇的猫儿。

    这种又痒又烫的感觉,一路入了夜宸卿的心。

    “陛下。”他沉了口气,手臂卸了力气。

    “陛下,你要宸卿,你会后悔吗。”

    弋栖月迷迷糊糊地却笑了,手腕一抖甩开他的手去:

    “夜宸卿,你怎么这么磨叽呢。”

    “宸卿,宸卿,朕要的人,是你,不是别人。”

    夜宸卿眉眼里闪过几丝复杂,而倏忽间弋栖月已然伸手出来,撕开他的腰封和衣襟来,随后狠狠地丢到了一旁去,她抬手便紧紧锁住他的腰,有些蛮横地不容他走了。

    她早就想把这个男人据为己有了。

    虽然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的,但是弋栖月记得清楚,在夜云天里,他醉酒的那一夜,她明明白白地看清了自己的心思。

    如今……

    大抵是药的缘故罢。

    她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心思。

    面前的男人,衣衫已然被她弄得乱七八糟,不再是平日里齐整儒雅的模样,衣衫之下,胸膛上的肌肉结实得紧,一对锁骨挺立分明,近乎完美,弋栖月迷迷糊糊地想着

    如今的宸卿,还是昔日的他吗?

    却是一边想一边整个人撞落到他怀里……

179 姑娘要哭,便请换个地方

    夜宸卿略一愣怔了片刻,垂下凤眼看着这个难得迷糊的帝王,察觉到她蹭着自己胸膛的一瞬,他手臂一转,紧紧地将她锁在了怀里。

    他岂会是磨叽呢。

    多少个日日夜夜,只这一时。

    有的念想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他自己都说不分明。

    夜宸卿只记得,从最开始她劫他回来……

    起初,他难得地不排斥她的接近,但是也并不肯碰她。

    再然后,阴差阳错入了她的牢笼,他却知道他不能碰她。

    直到,不知如何日月,他舍不得碰她。

    在外,她被说成放浪不堪的女帝,他却知道她守身如玉,虽然,恐怕她只是为那一人。

    又如何想过如今呢?

    陛下不要那解药,也不要她的师兄。

    她要他。

    夜宸卿的凤眼里闪过一丝惑人的光,手臂又加了力道,他再也压抑不住自己心中的贪婪他想要将他的女帝揉碎在怀里,他也再无法压制,自己克制了许久的**……

    次日一早。

    大抵是许久也没能安安稳稳地睡过一次觉,而昨日的事情有是此生的第一次,弋栖月足足从前日的下午睡到了次日的清晨。

    张开眼,夜宸卿这厮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弋栖月想动一动身子,可是只觉得浑身上下也没有多少力气,思量一下,便也作罢。

    可随后又想

    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宸卿这么信任了?

    想不清楚的事。

    弋栖月的唇角上扬了几分,随后又拽了拽被子,既然身上没什么力气,倒不如闭上眼再歇一会儿。

    反正……这些天,从苍流到南营,生死大事频频出现,也的确是乏了。

    可谁知,一闭上眼,昨晚的情形便乱七八糟地浮现在脑海里……

    摩擦、交融,还有他那张温柔依旧的脸……

    面上烫了一烫,可心里没有半分后悔的情绪。

    迷迷糊糊又翻了个身,却见门开了。

    夜宸卿轻悄地走入屋间,对上她的眼,又是勾唇:

    “陛下醒了。”

    弋栖月觉得这个男人的温柔,当真是利器。

    不是之前那种冷冰冰的温柔,是如今这种……

    觉得他的凤眼里有一汪温暖的水。

    弋栖月心里一暖,随后却是探出一条手臂来,示意他过来。

    夜宸卿几步上前,拽着她的手臂要将之塞回衾被里,大抵是想将弋栖月整个人都在被窝里严严实实地裹起来。

    “陛下前些日子刚中了毒,体寒,小心别着凉。”

    弋栖月低低地哼了一声,反扣住他的手。

    夜宸卿经她这一扣,另一只手又给她掖了掖被子,随后低声道:

    “陛下,昨晚……”

    他觉得,总归也该提一句的。

    弋栖月一挑眉,却是探出手臂来勾住他的颈项,低笑道:

    “宸卿,昨晚,你真是磨叽得很……”

    夜宸卿愣了愣,唇角不由得起了几分弧度,随后却沉下声音:

    “臣下只是担心,陛下是一时糊涂。”

    他停了一下,随后又从袖里取了一方绢帕出来递给她:“陛下。”

    弋栖月低头扫了一眼那白色绢帕上的殷红,预料之中,她只是笑了笑:“怎么,你还要将这东西给朕不成?”

    “还是说……”

    “宸卿是想用这东西提醒朕,回去该记个档?”

    按都城一带的风俗,如若是寻常人家的女子,新婚之夜,这帕子落了红,留在夫家手里,方为接纳之意。

    此事夜宸卿是知晓的。

    如今拿出来,倒不是为了什么记档的小事,他只是想看看她的心思陛下昨晚,究竟是不是心血来潮,她会不会后悔?

    哪怕如今事情如此,他依旧想知晓。

    夜宸卿听出她话语里的戏谑之意,奈何心里并不能看准她的心思。

    如果昨晚是她选择了他,为什么在路上,要不知不觉地将那镯子摸回手里?

    如若不是,如今的陛下为何如此戏谑淡然?

    夜氏之主,一直以来杀伐决断,多少大事,他眉头都不带皱一下,云淡风轻便定了局,他大抵从未如此患得患失过。

    弋栖月看着这厮,心下也难免起了几分笑意。

    瞥见门外似是立着一个身形,看着发式大抵是个女子。

    她唇角一勾,随后却是一抬手,将夜宸卿猝不及防地拽到榻上。

    “喏,你既是不肯信,那朕现在便告诉你……”

    “朕究竟会不会后悔……”

    与此同时,门外。

    无影立在门前,牢牢地守着。

    许嫣垂下眉眼来:“无影大人,夫人记挂着主子,让小女来瞧瞧。”

    无影一直随着夜宸卿,对这许嫣的作为三分清楚,因此并无什么好感,见状只是微微颔首:“请姑娘替在下回禀夫人,主子无恙。”

    许嫣行了一礼:“夫人嘱咐着,要小女亲自瞧见主子无恙方可,毕竟主子从小到大,逞强的事情也不少。”

    无影哼了一声:“那如若主子怪罪起来,如何是好?”

    许嫣低声道:“夫人交代过,如若主子怪罪,便说是她的意思。”

    “夫人都是为着主子好,担心主子,还请大人……”

    无影颦了颦眉。

    这许嫣一向欢喜搬出夫人来压人,而夫人欢喜这女子,因此她口中的话是真是假也无从得知了。

    如今他只怕是拦不得。

    不过,眼下……

    无影笑了笑:“许嫣姑娘是夫人的人,自然行的方便,但是在下是主子的人,不当坏了规矩。”

    “如今在下也不好拦着姑娘,只能说,如今主子便在这屋子里,姑娘若想进去,便请自己进去,且恕无影无法相陪。”

    许嫣点一点头。

    她心下算计着,如今也没有找到北国皇帝的消息……

    时间这么久了,主子的心思也该动摇了罢?

    如今应当便是最好的说服主子的时候。

    如此想着,她叩了叩门,随后小心翼翼地开了门

    本是兴致勃勃,谁知一抬眼,便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无影在一旁看见整个人都僵硬了的许嫣,小心翼翼地也向门里瞥了一眼,却也只是一眼,便是满脸通红,又飞快地站回原处。

    许嫣却依旧愣怔着……

    这、这、如今可是清早……

    孰知,她还没反应过来,门里,榻上,夜宸卿手臂一拦,将弋栖月整个人拽进怀里。

    随后,他回过头来,目光却是冷得吓人。

    “出去。”

    如冷剑一般的声线。

    许嫣身子一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主子……”

    垂下眼去,不敢再瞧。

    可是她盘算着,如今要把夫人的话带到,不然,主子定会觉得她许嫣无礼且不堪。

    孰知夜宸卿心里只算计着那扇打开的门。

    他知道,即便让许嫣待在屋里,她也不会敢看。

    但是那门……

    门外的风冷,陛下的身子寒。

    “出去。”夜宸卿抱着弋栖月的手臂又紧了一紧,声线的冷冽比方才更甚。

    而弋栖月就这么整个人被他紧紧锁在怀里,脸颊贴着他滚烫结实的胸膛。

    方才门开的时候,的确是进了一阵冷风,而被他这么一搂,竟是丝毫的寒意都没有了。

    如今,他冷冷的话语就在耳畔,可他怀里依旧暖和得过分。

    另一边,许嫣吓得抖若筛糠。

    早已不敢说话,可转眼间,门外的无影便抬手将她拽了出来,又飞快地关上了门。

    许嫣如秋日的落叶战栗了几下,却是颤着身子站不起来了。

    无影低下头去看着她:“许嫣姑娘不必担心,夫人会护着你的。”

    许嫣咬着牙,声音发抖:“可是……”

    “为什么,那个女人……分明是第三者……”

    “如果不是她,我早便嫁给主子了……”

    “我会将他照顾得很好,不会让他这么患得患失,这么心急……”

    “为什么……”

    “十年了,为什么他从不肯看我一眼……”

    无影垂眼看着这个跌坐在地的、泪流满面的女子,心下却是毫无同情之感,他掩饰不去话语里的嘲讽:“许嫣姑娘,如今这般结局,你早就该料到的。”

    “你可知道,当初夫人强行让主子娶你的时候,主子便明白了一切。”

    “当初他答应,是因为夫人的牵制,如今夫人牵制不得,他又为何要对你好?”

    “难得你以为,主子当初被你借着夫人之手算计,他会对你有什么情分?”

    许嫣咬着牙,只是低低地哼着。

    “事已至此,既是作茧自缚,旁人便也不多说了。”

    无影的声音低沉了几分,随后却是俯身拽住许嫣。

    “只是主子的事打扰不得,姑娘要哭,便请换个地方罢。”

    许嫣浑身颤抖着,根本无从反驳,只能任凭他拖着她离开……

    离开……离开……

    快些离开那个地方,也好。

    她不要再听里面的声音,不要再看到那样的场景……

    满脸是泪,许嫣闭上眼,脑海里却浮现出当初的事情

    夫人坐在屋里,手指一下一下地叩击着桌面。

    “夫人有什么烦心事?”许嫣侍立在一侧,小心翼翼地问道。

    夜渌转过脸来看了看她,随后却道:“今日老身在宫里,听见那淮柔公主同那淑妃撒娇,说要嫁给宸卿。”

    “我后来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陛下一提,才发现那淑妃嘴快,早已跟陛下讲了。”

    许嫣垂下眼,低声道:“淑妃是个早已失宠的女人,如若能寻到夜氏这个靠山,她会安心许多罢,如此……也是情理之内。”

180 陛下夜夜专宠容君

    夜渌咬了咬牙:“嫣儿,你一直随着老身,包括……老身长居皇宫那几年,其中原由你也是知晓的。”

    “宸卿这孩子很厉害,如今老身怕是瞒不住他了。”

    “但是……如若再让他和皇室之人结交,甚至成婚,只怕我和他撕裂,也是到了眼前的事情了。”

    许嫣默默颔首。

    她自然知道是什么事情

    太子淮钴,实际上是夫人和东国皇帝的孩子。

    这件事和其中原因,夫人瞒了主子将近十年了!

    “夫人莫急……如今主子还没能将夜氏全权控制,那些人更忌惮的还是夫人,夫人讲话,主子鲜少能讲出一个‘不’字的。”

    夜渌听她这么说,面上方才放松了几分,随后却道:

    “可是宸卿也要二十了。”

    “如今这年纪,还是该早些把婚事定下来,早些安稳。”

    “一来他也算是成了家,二来,等宸卿娶了正妻,东国皇室也莫要再来多讲什么他家的人,傲气得很,断不会肯来当什么侧室、或是继室的,这一点,老身瞧得清楚。”

    许嫣起了心思,但是也知晓,如若自己直接同夫人讲,求嫁主子,夫人多半会担心她将夫人的‘秘密’讲出去……

    于是她只是恭恭敬敬一行礼:

    “夫人所言甚是。”

    “何况东国皇室,即便是嫁入夜氏,也难以安生,若是哪日起了坏心思,不好处理。”

    夜渌笑了笑:“老身也是这么想,嫣儿,你这丫头,心思愈发稳重了。”

    “是夫人教导得好。”许嫣恭敬依旧。

    夜渌却看着她眯起眼来:“嫣儿,其实老身本是算计着,让你嫁给这孩子。”

    “这夜云天女孩子不少,可是陪着老身入宫的女孩子,嫣儿,只你一个。”

    许嫣听见那‘本是’二字,心里略微一紧,随后却道:“能陪夫人入宫,是嫣儿的荣幸。”

    夜渌笑了笑:“你如此紧张作甚。”

    “老身舍不得你罢了,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如今到了这节骨眼上,老身知晓宸卿那孩子,一向就是那样,谈不上忘不忘的,倒是你,老身怕你嫁了人便忘了老身了,到时候,老身连个能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

    许嫣岂会听不懂夫人话中的意思。

    夫人所谓的‘忘了’‘说体己话’,不过是指的那些秘密罢了。

    夫人担心她许嫣忘记恩情,将夫人做过的事告诉主子!

    许嫣依旧笑得端庄:“嫣儿能得夫人如此相待,实乃大幸,便是刀山火海,也是去的。”

    “如若嫣儿当真有这好命,能嫁得主子,到时候,便也是夫人的儿媳,自然依旧是日日侍奉夫人,体己话,说得应是只多不少。”

    “如若嫣儿有力,除了体己话,还想吹吹枕边风呢。”

    夫人,嫣儿不仅不会将您的秘密告知主子,还会帮着您控制主子!

    夜渌闻言,表面上波澜不惊,可是许嫣能看见夫人眼底的那一番暗光。

    她心下一喜,可随后却意识到

    夫人终究是夫人。

    夫人断不会是她,一个小小的许嫣能算计得了的。

    “嫣儿,老身不敢再信什么话了。”

    “当初那个男人,也是信誓旦旦地讲,说会一辈子和老身在一起,只可惜,当初老身只在乎他这一番话。”

    “老身现在都在想,如若老身当初能早些醒悟,除了那一句空飘飘的承诺,再拿到些更重的东西,让他离不开夜氏,这承诺的分量,是不是就更重了呢?他,是不是想离开也离不开了呢?”

    许嫣闻言,身子一抖。

    夜渌却只是笑:“嫣儿,你若是想嫁他,你肯不肯给老身更重的承诺?”

    更重的承诺……

    不是别的,只怕是背叛主子的把柄!

    这样子,夫人便也掌握了她的秘密!让她许嫣无路可退!

    许嫣心里很是忌惮,可是,话说到这份上,如果她不想沦落到谁都不肯信,在这夜云天没有立足之地的份上的话,就必须应下夫人的话!

    她咬着牙,跪地重重一叩头:“肯!”

    “能为夫人做事,是嫣儿的荣幸!”

    夜渌笑了笑:“好,老身信你。”

    “嫣儿,如今……老身得了消息,那孩子要在太医院动手脚,老身担心钴儿,便劳烦你去处理了罢。”

    然后呢?

    许嫣又哪里有退路……

    她小心翼翼地带着人去,保住太医院,护住了淮钴。

    却独独没有想到,主子的力量,早已渗透到了夫人的亲信之中。

    主子对她的所作所为,早就了如指掌……

    可是,哪怕结局是主子预料之中,他对她的厌恶,却是再也消除不去了……

    直到,圆房夜,直到,如今。

    上午时分。

    夜宸卿方自门里出来,无影便整个人跪伏在地。

    “主子,今日之事,是奴才大意了,请主子责罚。”

    夜宸卿眯了眯眼:“大意了?”

    无影深深埋下头去。

    他知道,自己的小心思,主子应当是瞧得清清楚楚……

    其实无影是为了主子好,他知道,若是想让这许嫣彻底断了心思,让她亲自瞧瞧,定是最为稳妥的方法。

    可如今,主子这三个字,他心里依旧惴惴。

    只怕自己善意揣度,忤逆的主子的心思……

    “奴才知错。”

    孰知,夜宸卿的声音低沉平淡:

    “若是夏日,大抵算不得错。”

    “你这心思虽是见不得人,方法也上不得台面,但归根究底,也是好心,起来吧。”

    无影方才小心地立起身来。

    “许嫣人呢?当真带了夫人的话?”

    无影低低地笑一声:“回主子的话,许嫣姑娘,每次都说是带了夫人的话。”

    夜宸卿颦了颦眉。

    不错。

    母亲纵容许嫣,许嫣依仗母亲。

    这两个人,互相藏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

    呵。

    也不用无影多讲,夜宸卿便知晓,许嫣撞见那一幕,应当早已悻悻而逃。

    若是没有走,等他问起‘夫人带的什么话’,许嫣一定会说

    “夫人见主子久久未归,担心得很,托奴婢来瞧一瞧。”

    无影看着自家主子眼底的色彩,心下也是明了,便随着夜宸卿向着正堂的方向走。

    “主子,方才三月来回话了。”

    “今日下午,湛大人带着人,便应当赶到了。”

    夜宸卿颔首:“便好,湛大人做事自有分寸,这一番折腾,还是先将陛下送回宫中为好。”

    如若要弋栖月评价自己这次离宫,断然是失败的。

    反间计没能用成,自己却差点葬身南疆。

    虽说南皇那边最后也没有定下来刺杀事件是谁所为,如此还算是好事,但是,南国和北国的军队,僵持依旧。

    以至于弋栖月不得不又暗自到北军营里探查一番,方便自己回到都城后,补给安排。

    这么折腾下来,等弋栖月回到宫里,已然入了冬。

    弋栖月算计着,自己少了不少次早朝。

    而对外的原因……

    因为前一阵子太忙太混乱,弋栖月一直没顾上改理由。

    庸和联系不上她,也没敢擅自改……

    因此好几个月,都是那一个理由。

    结果到了朝臣耳朵里,流言和理由就串起来了。

    流言是‘陛下夜夜专宠容君’。

    理由是‘陛下身体不适,晚起了,有事先上折子’。

    听到那些不知真相的朝臣耳中,可是别有一番风味啊。

    此时,弋栖月坐在养心殿里,手里执着一个折子,那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

    ‘陛下勤勉贤明,破西国之乱,断叛军之祸,慷慨爱民,内外大治,众人,或朝臣,或百姓,咸赞以‘贤德’之名。’

    ‘然近日,微臣心下甚痛,闻陛下喜好男色,又遇陛下数日倦怠,连日不朝,陛下明鉴,社稷在勤,治国以勉,纵旧有功绩,踌躇满志,区区二十,如何为明君……’

    嘴角一抽,脸上也黑了一黑。

    当真有敢说得这么露骨的。

    合上,搁到一旁的一摞折子上这一摞,内容大抵是一致的。

    正要翻开下一个,外面庸和却报

    “烈倾烈将军到。”

    弋栖月手一转,大致收拾了一下桌子,便看着烈倾笑嘻嘻地进来了。

    而烈倾这厮,也是弋栖月早就‘免礼’的。

    烈倾进来便笑:“陛下,那最上面的可不是我的折子么?”

    “我听着邓副将他们说,要联名劝谏陛下,勤勉为政,莫要沉迷……嘿嘿,便跟着写了一个。”

    弋栖月眼睛一翻,拽起最上面的一个折子,又搁到了那一摞。

    烈倾一笑,便瞅着那一摞,忽而贼兮兮地笑:“陛下,这一摞……”

    弋栖月又一翻眼睛:“这一折腾这么久,难为你们和两年之前一样,如此踊跃地针对后宫事建言献策。”

    如此说着,心下却也明白。

    如今敢这么说的,都是耿直贤明的大臣。

    她收在一摞,自然也是打算重用的。

    烈倾自然是懂她的,嘻嘻一笑:“嘿嘿,看来进这一摞可是命好了,要升官了。”

    “陛下,我特意写了两份,下一份也是我的,你看看,都收了呗,这样子我比俞茗羲多写了份,以后是不是可以和他一个职位?”

    烈倾原本比俞茗羲低一级。

    弋栖月又一翻眼睛:“你再写一万份来,朕便考虑考虑。”

    烈倾哼哼了一声,随后掂着那些折子的重量,道:

    “不过这容君阁下也是委屈得紧,什么都没落着,一来二去,总是被朝臣轮番‘征讨’。”

    弋栖月玩着手上的笔,闻言却是笑了:

    “什么叫什么都没落着。”

    “如今那流言,少说……一半也是落实了的。”

181 有喜

    烈倾闻言一个激灵:“一半落实??”

    再然后,整个人上前冲了一步:“陛下指的是……”

    说道这里一卡,不知道怎么形容。

    弋栖月淡然点头:“不错。”

    烈倾又是一个激灵,随后上前几步,抬手拽过弋栖月的右手,撩开袖子便瞧见那镯子。

    “陛下喂。”

    烈倾摇了摇头。

    “你是不是喝高了,认错了人。”

    怎的带着镯子,还……

    弋栖月摇了摇头:“若是认错了人,那便麻烦了。”

    烈倾皱起眉头:“那这镯子……”

    弋栖月垂眼看着这个镯子,她带着它,也有十多年了,当初,那个男人还是个白衣胜雪的少年,温热的手拽着她的手臂,唇角的笑意仿佛是春水的涟漪。

    “你这小丫头,腕上怎的染了一尾泥鳅。”

    他笑着给她把镯子带上,掩去那一抹黑色的胎记。

    可是,师兄,你可知道。

    这本就不是一尾泥鳅,而是未成长的巨龙。

    “朕会留着,他还会来找朕。”

    弋栖月面上无波无澜,目光却望向了窗外。

    烈倾在一旁沉了眉,可是也知道,陛下如今的心思,她断不可能猜透,而也不应去猜。

    她烈倾,虽说和陛下熟识,又颇受陛下信任,却从不曾忘记陛下是陛下,她不仅仅是那个小时候的玩伴了,她是天下的帝王。

    烈倾看着大大咧咧,心里却是明了而谨慎,不该做的,不该想的,她不会逾矩半分!

    “陛下,东国回话了,这是信件。”

    烈倾收回心思,恭恭敬敬将怀里的信递上前去。

    弋栖月沉了心,颔首接过。

    瞄了几眼,随后却笑道:“这几个月,东国那边就没有什么别的消息?”

    这东国皇帝在书信上,底气足得很,足到有些刻意,竟是分毫显现不出来自家皇子做错事情的愧疚之意。

    而弋栖月也能明白他们为何要‘装出底气’来因为他们不想让北国知道,太子淮钴已死,需要让淮川继承大统!

    烈倾有些诧异,却道:“不曾,守军来报,也是安稳得很。”

    弋栖月笑了笑:“果真是个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咽的。”

    “烈倾,这些天看紧了淮川,不可有半分闪失。”

    烈倾一颦眉:“如何?陛下为何要说这等话?”

    弋栖月笑了笑:“朕且讲给你,但是你须得让这话烂在肚子里。”

    “东国太子殁了,这淮川,是东国仅剩的皇子了。”

    烈倾闻言一愣,心下狠狠地咀嚼着这句话,随后吞咽了下去,只颔首道:“末将明白,该当不知,便当不知,该知晓,便知晓。”

    弋栖月颔首。

    她对烈倾是颇为放心的,一则是老一辈的牵系,一则是二人的亲厚,当然,也不止于此烈倾看着大大咧咧,却是个凡事有度的,大事上,她不会出半分差错。

    烈倾一拱手,又道:

    “这一阵子,四下治安稳定,只是……有一个消息,明羲查着,花月楼来过些西国人,我们担心是西国不甘心,还要动手。”

    弋栖月的眼底闪过一丝光去:“他们是顾念着朕不会杀了他们,如此做,也是意料之中。”

    烈倾咬了咬牙:“可是西国来人,断断是最危险的。”

    “陛下,如若我们想不到焱毒的解法,他们如若还有剩余,只怕形势紧急!”

    弋栖月又岂会想不到这一层。

    此番她在南边被咬得死死的,触发点不正是这焱毒?!

    只是,这焱毒,要如何解……

    南国。

    “回世子的话,侧妃娘娘有喜了。”

    侍婢含笑着跪伏在地,恭喜道。

    耶律泽却是一愣

    那日弋栖月中途被人抢走后,耶律泽只觉得浑身燥热不堪,心里大概明白原因,可也无可奈何。

    这时候,卫成碧却突然出现……

    酒劲加着药劲,耶律泽觉得自己疯了。

    而这卫成碧的肚子也的确是争气啊!

    他的眸底波涛汹涌,那跪伏在地的侍婢却不明所以。

    按着南国的习俗,一般告诉大人好消息的下人,总是会得到些赏赐,算是大人们图个吉利,如今世子殿下为何……

    而耶律泽的反应也是极快,回过神,便一挥手:“赏。”

    那侍婢笑着谢恩。

    耶律泽却咬了咬牙,举步而行。

    他要做戏,他只能做戏。

    他没能杀死弋栖月,放跑了她,虽说卫成碧帮着他解释,让父皇勉强不行追究,可是耶律泽明白,父皇并没有全全信任他!

    更何况,那陆酬……

    如今,卫成碧既然怀孕,他若是好好表现,父皇怀疑他和弋栖月有私情的心思,应当会减轻不少。

    耶律泽算计着,可心下却想

    如今自己过活得,当真是累。

    昔日他只是身体上累,四下奔波,可是心里却是放松安稳的,因为他相信他的父皇,可如今呢?

    奔波依旧,却渐渐不知自己的奔命值与不值……

    思量间,耶律泽已然行至屋间。

    他一向对卫成碧颇不上心,这么久了,连她居住的宫室的名称都叫不上来。

    可是他对弋栖月就上心了吗?

    耶律泽嘴角扬起一抹涩笑。

    他和弋栖月。

    呵。

    合作过来终究是一场空。

    他护不了她,需要害她,而她也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对他的信任。

    终究他们也做不得朋友,更别提其他。

    这两个女子……

    其实是一样的,不是吗?

    左左右右,都是算计他。

    一个算计着让他去救她,然后她再用药骗了他逃开,一个则算计着趁火打劫,行夫妻之事,怀了他的孩子。

    这两个人也许还串通好了,不然,时机怎么会如此恰好?!

    耶律泽心下不由得冷笑。

    而此时,卫成碧小心翼翼地歇在榻上,手护着自己的肚腹。

    早晨有些不适,请医者来一查,方知是怀了孩子,她当真是又惊又喜,惊在自己只和世子殿下行了一次房,竟便有了孩子,喜在这孩子只要生下来,自己离着正妃的位置便更近了,而娘亲……离着正名的日子便也更近了。

    她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这个孩子。

    世子的宠爱她从未奢求过,但是这个孩子……是她的盼头、她的希望。

    “世子殿下。”

    卫成碧瞧见了耶律泽那张阴晴不定的脸,心下有些发虚,便要起身行礼。

    孰知,耶律泽经她一唤却是回过神来,随后面上强扯出一丝笑意来,按住她不允她起身。

    “不必行礼了,小心着身子。”

    分明应当是极为温柔的一句话,可是耶律泽却说得极为生硬。

    卫成碧一向是个聪明的女子,她能看出耶律泽的不快,也能看出他的做戏,她狠狠沉了一口气,柔声道:

    “谢殿下,殿下待妾身一向如此好,妾身不知应如何报答,如今既是有幸能怀上殿下的孩子,妾身……一定会拼尽一切护着这孩子周全。”

    耶律泽不着痕迹地颦了颦眉,心道这卫成碧果真是个聪明人,随后,他的心思也缓和了几分。

    却依旧是对卫成碧不尽放心……

    “我听婢子讲,说你今日早上不舒服,估计是这孩子淘气得很,这几日便叫医者来,勤着些,好好看护着。”

    他沉了一口气,忽而又笑道:

    “只盼着这孩子是个听话懂事的,这样子……大人孩子都无恙,也都能少吃苦头呢。”

    卫成碧听着,心下一沉,拢在衾被里的手不知不觉间攥紧了。

    脑海里浮现出那日。

    中了软骨香药的殿下将她狠狠按下,他压在她身上,紧紧地禁锢着她。

    那一瞬间,卫成碧觉得格外害怕。

    她低呼着,下意识地想要逃开。

    孰知只一动弹,便只听‘刺啦’一声,衣裳竟是被撕裂!

    世子殿下的手臂愈发用力,锁着她的腰身,毫不留情地蹂躏她。

    “殿下……”

    “殿下……不要……”

    卫成碧早已吓破了胆子。

    这一瞬间她开始害怕,开始后悔

    自己是不是要死在他手上?

    也许、也许本就不该打这样的主意……

    可是,说什么都晚了。

    男人的气息包裹在四周,他肆意妄为,无半分怜惜之意……

    以及,最后,几次三番袭来的,撕裂的痛楚……

    那一日,卫成碧被他折腾得生生晕死过去,却是自己都不知道,过了多久。

    对啊,这个男人,何时怜惜过自己呢。

    卫成碧回过神来,抬眼对上耶律泽那冷冽、透着警告的目光,只是淡淡而笑,眼底的破碎被她掩饰了去,她逞强地拿出坚韧应对着他:“谢谢殿下的关爱。”

    “妾身一定配合着医者们,好好地保护着这孩子。”

    “妾身和这孩子,都会乖乖的听话。”

    耶律泽心下微诧,随后却是一勾唇角:“便好。”

    “以后,世子府的事情便也不用你操心了,我交给管家去做,你便安心养胎罢。”

    他站起身来,忽而又垂眼看着她,淡淡启口:

    “我已经派人去禀明父皇了,父皇喜得首孙,应当是高兴得很。”

    “估摸着会让你去瞧他和母后一趟,你便歇歇,等到身子舒服些,便准备着去瞧瞧他们。”

    卫成碧在他身后恭敬颔首:“妾身明白。”

    入夜。

    弋栖月坐在养心殿的桌案旁,手里依旧在翻着奏折。

    这些天积攒的奏折着实太多了,弋栖月又不敢看得太潦草,便只能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瞧。

    夜宸卿倒是动作麻利,来了之后先点香,随后又给她磨好了墨,把有些混乱的桌面收拾好了,如今又在一旁沏着茶。

    “陛下,用茶。”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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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策介绍:
女皇陛下抢了个男人,当做心上人的替身…… —— 她爱的那个男人,坚若玄铁,冷若冰霜。 女帝倾城,赢了天下,却赢不来心上人的心。 却在红妆夜里,做了回荒唐帝王,将与心上人肖似的他劫回了宫中。 自此,他成为女皇的面首,她的后宫,只他一人。 可谁又知,江山的算计,权利的争夺,又会如何自枕边向天下蔓延……凤凰策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凤凰策,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凤凰策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