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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君夭     凤凰策txt下载     凤凰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16 戾太子

    弋栖月扫了他一眼,取出一个靛蓝色的瓷瓶,置在桌上,指尖轻敲桌面:“把这伤药带给夜公子,告诉侍从,好生侍候着。”

    她还想着方才她扼住他颈项的事。

    “是,陛下。”庸和恭敬应下,便要转身退下。

    弋栖月却又颦了颦眉:“还有,莫要说出去是朕的意思。”

    此言一出,庸和心下有些疑惑,不过他一向忠诚,只是愣了愣,便又躬身道:“是,陛下。”

    此时,碧溪已经拿了帕子来,小心地擦着这桌案上的水渍。

    弋栖月抬眼看了看她,目光终于柔和了几分:“碧溪,朕……也许一开始就错了。”

    也许夜宸卿和墨苍落一样冷,区别不过是,夜宸卿会陪着她,而墨苍落不会。

    可是陪着就是好的吗?

    碧溪闻言,动作顿了顿,抬首看向如今的女皇,昔日的郡主:“陛下,婢子瞧着,夜公子并非是心甘情愿这般说的,恐怕是不愿忤逆陛下的心意。”

    弋栖月闻言,垂眸又思量着,半晌,抬笔在那几章奏折上落了墨,合上来,道:“罢了,这般同你说,难为你了。”

    碧溪笑笑,道:“婢子无能,担不得大事,若能替陛下分忧,也是荣幸得紧。”说着,已经清理了水渍,行了个礼。

    弋栖月扬了扬唇,略一颔首:“难为你有心了,歇息去罢。”

    碧溪称是,行礼退去,而此时,只听王公公通报道:“启奏陛下,秦断烟秦大人请见。”

    弋栖月本还打算歇息一会儿,此时又打起精神来,道:“请进来。”

    话音刚落,秦断烟却已然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陛下,臣今日有一事相求。”

    “哦?”弋栖月挑挑眉,抬手示意她坐下。

    这秦断烟原本也是南方五派的弟子,和弋栖月曾是针锋相对的死敌,后来几经波折,终于决心助她继承大统,一向不拘礼节。

    不过,秦断烟屡进诤言,实为贤臣,弋栖月并不在意礼节。

    可今日,弋栖月听见她这般说话,便已猜得了一二此番她前来,恐怕是为了戾太子弋轩。

    “陛下,……不,戾太子在宫中已绝食近五日了,这般下去,怕是撑不住了,陛下,可否允许微臣去看望他一下?他……”

    弋轩……

    弋栖月明了,精明如秦断烟,若是当真在意这弋轩,应当会在那软禁的宫中,安插不少眼线,如今看来,猜了个正着。

    她噤声了一会子,终于颔首,启口道:“戾太子乃是朕的堂兄,精神抱恙,秦大人便代朕去瞧瞧他吧。”

    弋栖月同意了,不代表她心里没有算计。

    当初弋轩害得弋栖月家破人亡,是她心里永远的毒刺!

    秦断烟见弋栖月的脸上平平淡淡,心里也踏实了不少,躬身谢了恩,便又急急地走了。

    弋栖月眯起眼睛来看着她那急匆匆的背影,随后又恍若无事地闭上眼来。

    她在等待夜晚的到来。

    那个男人,已经被人暗中从南部送过来了,晚上,她也该去黑牢里瞧瞧他了。

017 女帝如蝎

    当晚,一处漆黑的牢狱里。

    这牢墙上虽有一处小窗,但是被封得格外严实,透不来多少光亮,整个牢房里暗得很,隐约能看见一个人影立在正中,四肢皆被束缚着,四下传来了锁链碰撞的响声,

    一盏灯烛由远及近,牢房里也传出来沉闷的脚步声,细看来,一个太监弓着腰身引着路,女皇陛下缓步跟在后面,而侍卫湛玖则举步随在她身后,手中紧紧按着佩剑的剑柄。

    “陛下,就是这里。”

    又走几步,打头的太监停下步子来,从袖中取了钥匙来,见弋栖月点了头,便赶忙抬手去打开那冷冰冰的铁锁。

    一会子,只听‘当啷’一声,锁便开了,那太监把烛灯递给一旁的湛玖,小心地退下,而此时,弋栖月已经举步向里走去。

    湛玖一手执灯,一手按剑,一对俊眉紧锁,分外紧张。

    此时,牢房深处,又传来了金属碰撞的声音,还有,就是野兽低吼一般的声音。

    弋栖月却毫不在意般的,抬了抬手,示意湛玖不必这般紧张,随即反手取出一个酒杯,将手探到一旁的桌案上,持起酒壶来,将酒斟到杯中,抬起纤手来,递向前去,浅笑盈盈:

    “越庄主沿途奔波得久了,风尘仆仆,是朕来晚了,着实失礼。如今,便用这琉州的葡萄酿,为庄主接洗风尘罢。”

    “滚!”

    铁链碰撞之声再度响起,一番折腾,这被束缚着的人终于明白了自己这般不过是徒劳,他抬眼看着面前的俏佳人,眼中闪过不屑和耻笑。

    “……呵,弋栖月,泥鳅纵是披上金壳,也委实不过是个龟!你以为你披上这龙袍,配上那玉玺,便是这天下的帝王?!

    可笑!

    弋栖月,别忘了,你还是那个狼狈逃窜的苍流叛徒,门派之耻!”

    他的声音沙哑,可是依旧在大声地吼着。

    细看来,面前这被牢牢缚住的男子一袭黑白相间的长袍,面庞狼狈,却是俊美依旧,双眸生辉,鼻梁高挺,面部的轮廓硬朗得紧。

    这葬月山庄庄主越清逸,昔日也是个儒雅貌美的男子。

    弋栖月闻言,微微一愣,却也不恼,只是抬起手来,执着酒盏,轻轻晃了晃,笑道:

    “庄主这般嘶吼,嗓子都哑了,还是先喝了这薄酒罢。此番,虽不是时小姐亲手所酿,玉手亲斟,但也算是酒中佳品了……”

    越清逸闻言,剑眉一凛,怒道:“弋栖月,你这奸邪之徒,也配与芜嫣相比?!”

    弋栖月敛了敛眉,似是想到了什么,手微微攥拳,却又极快地松开来,笑道:“庄主也真是一代痴情人,可惜了,时姑娘终究所嫁之人,想必不是阁下,阁下不妨收收心思,想想自己的状况。”

    越清逸冷笑:“芜嫣冰清玉洁,恍若仙人之姿,自是比你强了千倍万倍!可笑你当年千万般算计,陷害于她这柔弱文雅的女子,也不觉羞耻!

    呵,多亏苍落兄乃是明眼之人……”

    “住口。”弋栖月忽而冷声道,在这倏忽一瞬,眸光凛冽如寒剑的冷芒。

018 罂粟有毒

    弋栖月无心在意别的,可是,墨苍落,他……

    他在意的人,也是时芜嫣。

    呵,时芜嫣,真真是个娇俏的女子,真真是个精明的女子!

    暗算争斗,却总是能装出柔脆模样,幕后黑手,却每每能哭出个梨花带雨。

    搬弄是非,把这些男人迷得心神恍惚,一个两个,都心甘情愿信着你颠倒黑白!

    时芜嫣,你可当真是聪明得紧!

    或许朕也当谢谢你,一路紧逼,逼得朕走投无路,只能义无反顾地迈向这帝王之尊……

    越清逸见她这般反应,饶是他对她甚为不屑,甚为鄙夷,也不免被这气势和威压震得周身一颤,莫名地噤了口来。

    弋栖月却是垂了下眸,回过神来,又是那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忽而转了手,玉手轻挑,便勾起了越清逸的下巴,另一只手执着那酒盏,硬生生地往他口中送去。

    这一切,不过是须臾之间。

    越清逸只觉冷香扑鼻,转神间便愣在了原地,是了,纵使他鄙夷,他不屑,他也无法忽视这女帝陛下的绝代风华,如同一只妖艳的罂粟花儿,昔日里清冷的紧,一旦靠近,便危险得如同无底的深渊。

    可这种惑人的气息,竟至于强大到让他失神许久。

    他道不明,这究竟是威压,还是魅惑,他只能痴愣着,这种感觉,让他酥软到了骨子里。

    而弋栖月的动作看似轻柔,力道可是不小,手腕一转,竟将这酒水硬生生地灌给了他:“呵,说得久了,庄主倒是不妨先尝尝这酒酿的滋味。”

    越清逸原是没料到她会这般直截了当地硬灌给他,可心中自然清楚得很,这酒断断喝不得,匆忙回过神来,可倏忽间却已被她灌了半口,还有少许酒水,顺着他的下巴狼狈流下。

    他猛地一甩头,似是一头发疯的野兽:“弋栖月,你少在这里惺惺作态!纵使我越清逸今日落到了你手中,葬月山庄也不会属于你!你当真以为,就凭你,能收回这半边江山?!

    可笑!弋氏一向软弱无能,你又奸佞无耻,必为亡国之君!”

    一旁的湛玖闻言,剑眉一陡,按着剑猛地上前半步,那寒芒一闪,似是要破鞘而出。

    却见弋栖月只是抬手,拦了他。

    湛玖看着她微微抬起的玉臂,张了张口,却是终究没有多言,只是把剑收起,顺从地立了回去。

    “越清逸,江山二分,乃是历代之耻,你说朕会成为亡国之君,朕便偏要让你知道,天下会在朕的手中归一,而你,只配做一个棋子……”她微微眯了眯眸子,眸中的亮光一闪而过。

    棋子?弃子?

    她说的并不清晰。

    “你……便好好瞧着罢。”弋栖月眯起眼睛,勾唇而笑。

    江山归一,君临天下,这是她看过那阜州灾荒后挥之不去的愿想。

    语罢,她干脆利落地收了手来。

    “玖,待时辰到了,让越庄主在那文书上画押便是。”

    湛玖称是,目送她离开,冷眼看着这边越清逸的神智愈发地恍惚起来。

    “庄主越清逸,近日身体抱恙,神思恍然,为保葬月无碍,特禅位于贤弟越清御,清御者,君子也,明实务,断分忧,必可光大门楣,强葬月之力,使其屹立于世,乱世不倒……”

019 焚香弄情

    几日后。

    紫宸殿里,今日焚的是泽兰和白芷调和的香,去了料峭春寒,兼有那暗暗飘荡的幽香,不论是温度,还是那香气,都将这殿里衬得暖融融的。

    常言道,春困秋乏夏打盹,如今这春寒方去,困意却已然袭了来。

    弋栖月执了笔,在那奏折上圈圈点点,好不忙活,可虽是忙乱,也难免觉得困倦不已。

    “宸卿。”她抬首来,扭头看向一旁的俊雅公子。

    只见此时,夜宸卿正执着一把折扇,轻轻地扇着那白烟轻逸的香炉,一瞬间,烟气环绕,倏忽间,弋栖月只觉这面前的公子当真似那出世的谪仙,一举一动,竟是少有俗世的气息,仿佛他只是一个渡劫的仙人,来这红尘走上一遭罢了。

    微微痴愣了下,却道:“熄了这香罢,朕倒是愈发困乏了。”

    这一说,事情倒是矛盾了。

    弋栖月很多天没让他陪侍了,今日本就是叫他来弄香的,谁知才一小会儿,她就喊停了。

    夜宸卿闻言,颔首称是,当即便熄了香,眉眼含笑:“白芷驱寒,此番又燃得好,屋里确是过于暖和了,陛下若是乏了,便早些歇息罢。”

    弋栖月凝眸看了看他,轻轻一晃腕上的木镯,随后摇了摇头,道:“熄了这香,倒也清朗了不少,今日的奏折还未看完,不少事情不容耽搁敷衍,朕还想着多思量思量,怎能这时辰便歇息了呢。”

    夜宸卿笑笑,道:“陛下辛劳;不过,陛下也当注意着身体,如今春寒方尽,平时不妨多用些白芷,入酒也是不错。”

    弋栖月闻言,微微颔首:“宸卿当真是心细,你也站了许久了,怎也不坐到一旁歇息会儿?”

    夜宸卿微微一愣,只觉今日的女皇陛下温柔得不似从前,虽是诧异,心下也不免涌起一泓暖流,竟是似那春水一般,须臾间便溢满了他的心间,让他自己也不免惊异自己竟会是这般反应,分明,自己来这皇宫,本是……

    不再多想,笑道:“多谢陛下。”

    弋栖月点点头,偏过头去,继续圈点,过了些时辰,窗外已然有些阴翳了,自是那夜幕降了下,还是初春,那虫声蛙声还是不多,只是寥寥地有一些,单调却不显得聒噪。

    碧溪已然来点了灯,又行礼退了去,天色也是当真暗了。

    夜宸卿抬手看着那一本古书,这书是陛下的兵书,他看着上面圈圈点点的朱批,字迹隽逸潇洒又丝毫不失灵秀,随手翻来看,这朱批竟是零落了整整一本书,也不免微诧。

    他心中明了,这个高居龙位的女子,并非是靠那机会的垂青,这一笔一划,皆是心血凝成,都道是男儿坚毅,这倾城的女帝看似娇弱,却不知付出了多少的努力,这努力,怕是那些男儿也比不来的。

    凰歌浩荡,必有其由。

    他偏过头去,打量着那边的陛下,只见那青丝微垂,映着她白皙的面庞,宝石一般的眸子熠熠发光,秀美微颦,朱唇轻抿,娇美得不可方物,可偏偏又有那寻常女子未有的威严;她是清瘦的,姣好的,可她却能用这瘦弱的肩膀,为黎民苍生撑起一片天。

020 刺客

    夜宸卿这边端详着,那边弋栖月,眼皮却似是愈发得沉重了。

    凝神听了听窗外的虫声,她唇角不着痕迹地微微一挑,眸光一闪,轻轻抬了左手,揉了揉太阳穴,搁了笔,腾出右手来,将方才批好的奏折收入了匣子里,又有些慵懒地抬了笔来,动作是一番困倦不已。

    当帝王,也是当真不易。

    夜宸卿见状,道是陛下乏了,赶忙合了书,起身,轻轻将这兵书放回了原处,安置齐整妥当,再回过头来看向陛下,却见她已然伏在桌案上睡了过去。

    夜宸卿笑了笑,从一旁的贵妃榻上执起了一件袍子来,走上前去,轻巧地覆在她身上,春寒将尽未尽,莫要着了凉。

    正想着将陛下送至龙榻上,却忽然眸光一凛,反手骤然一掠!

    只听‘哒’的一声,转瞬间,一把映着寒光的长剑,已被他用折扇稳稳挡住,似是怕叨扰了陛下,夜宸卿力道极佳,竟只是一声清响。

    沿着这长剑看去,是一个黑衣蒙面男子,饶是他一身刺客行头,也能显现出一番身姿矫健,加上方才这一剑,功夫当是强硬无比。

    夜宸卿抬眉浅浅看了他一眼,眸光早已不是昔日里的温柔顺从,此刻,竟似那万丈深渊。

    “让开。”只听粗重的男声响起,这刺客急切得很。

    夜宸卿扬唇笑笑,抬起另一只手臂来,竟是单手搂住了弋栖月,手臂轻转将她护在身后,另一只手依旧是稳稳地架着那柄长剑,一言未发。

    “你便是这狗皇帝的面首?!”这刺客冷笑一声,面上仅露出的两只眼睛里闪过显而易见的不屑和嘲讽。

    夜宸卿依旧是笑而不答。

    这刺客只觉这男子用软脆的折扇架着他的长剑,左左右右,竟能卸了他的力,心下也是惊异,赶忙翻身一跃,抽出剑来,举剑前指。

    ‘哒’

    夜宸卿再次轻巧地撇开他的剑,又转了个方位,收回那执着折扇的手来,将弋栖月护在怀中,又执起折扇来,悠然自得地扇了扇。

    他这恬然的神色却最是恼人。

    黑衣刺客恼羞成怒,沉了声,断喝一声:“找死!”

    刺客抬手舞剑,剑刃生花,单是看,也惹得人眼花缭乱,他向着面前的两个人狠狠刺去。

    夜宸卿见这人来势汹汹,却是淡然依旧,终于轻笑道:“流花索命式,乃是葬月绝学,从不外传,想来是错不了了。”

    那男子一愣,未料到这男子竟能了解这般多,武功又深不可测,不知他究竟是何许人?

    可是如今他闯宫行刺,已然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早已没有退路,于是依旧是蓄了力,剑刃成花,飞快地刺了去。

    夜宸卿只是一扬袖子,不发一言,只见转瞬之间,又是‘哒’的一声,这折扇在那剑刃上飞快地挡了一下。

    那黑衣人见招式被拆,翻手狠挑,想要挥断这折扇,而夜宸卿的角度却可谓绝妙,左右防御,‘哒、哒、哒’几声下来,几个回合,竟是再度用这小小折扇将这长剑制住。

021 狗皇帝的面首

    “……你!”

    这黑衣人气急,断喝一声,心下的惊恐却是多于愤怒。

    这便是狗皇帝那传闻中的夜云天的面首?!

    传言中,这个男人软弱无比,毫无气节,竟在完婚之夜被人劫回宫中做了男宠,连自己新娶的美娇娘都保护不了,估摸着也是废物一个。

    此番,可是大相径庭。

    却见夜宸卿浅笑道:“阁下可能轻些声响?莫要扰了陛下休息。”

    黑衣人冷哼一声,虽是受制于人,眸中却依旧是一片嘲讽,此时,在他眼中,这狗皇帝的面首虽然武功不错,可当真是奴颜婢膝,不知廉耻。

    “小子,昔日里我当你是无能,才会沦落至此!今日才知,身为男人,武艺如此,竟连自己的新婚妻子都不去保护,反而到这宫里来给狗皇帝当面首,可当真是可恨,可笑!”

    刺客哈哈大笑,方才过招,哪怕是略通武艺之人,也应明了自己此局已输,此番,他更是了无挂碍了。

    “小子,你说,这般奴颜婢膝,弃节索欢,你同那些阉人,又有什么区别?!”

    夜宸卿闻言微微一愣,却也不恼,只是抬眸,浅淡地瞧了他一眼。

    这黑衣人又抽回剑来,此番当真是孤注一掷了,抬剑便狠狠一劈,夜宸卿抬扇便挡,孰料这黑衣人竟是在半途手腕一转,转手向着夜宸卿身后的弋栖月狠狠刺了去,这白刃上倒映着寒光,气势让人为之一凛。

    夜宸卿一愣,赶忙手臂一掠,抬扇遮护陛下,他手腕微翻,却只觉手臂上骤然一痛,再回过头来,鲜血已经顺着手臂流了下来。

    点点血红,在一瞬间晕染了他洁白的衣衫,甚是扎眼。

    夜宸卿微微一怔,此番确是自己轻了敌,太过大意了,垂眸看着,这衣袖已然被长剑划破了,而手臂上也落了一处剑伤,鲜血淋漓,也是有些痛的,不过好在并未伤及要害。

    他颦了颦眉,却只是轻轻抚弄了一下,随即又是毫不在意一般地立在那里,仿佛这手臂之上并非是他自己的皮肉。

    黑衣人的剑被他拦回,一愣,也是不免垂眼瞧了瞧他的手,却忽而见到他手腕上,一出印记在血光中若隐若现,猛地蹙眉,面上的表情在这须臾之间,竟由困惑转为了惊异,随即,又由惊异转为了震恐。

    心下似是恍然,这公子为何能以这区区一个薄脆的扇子,挡住这锋利的寒剑。

    “你……你是,夜云天的……”他嗫嚅这,面色竟在一瞬间略微发黑。

    夜宸卿闻言,眸光竟在这一瞬间凛冽起来,寒光一闪,仿佛地狱修罗,丝毫没有昔日里那谪仙一般的佳公子的模样。

    他又岂会容许这黑衣人将话语说全?!

    只见他的广袖骤然一扬,倏忽间,那折扇已然展开,又是‘哒’的一声轻响,不再有其他,转瞬间,他又将折扇拢回胸前,轻轻扇动着,眸光如渊,冷眼看着这黑衣人一声不吭,软绵绵倒地而亡。

022 未知的身份

    夜宸卿颦了颦眉,随即又是一番云淡风轻,拿袖子掩了下手臂上的伤口,随即翻过手来,广袖一扬,将身边的弋栖月拦腰抱起。

    女皇依旧在沉沉地睡着,他想她也许永远不会知道方才的那一场虚惊,忽而又松了口气。

    安置着弋栖月,他敛开袖子,露出那鲜血淋漓的手臂来,方才唤了侍卫和婢子来,看着这些人面上的震恐,只是轻轻抬手,指了指一旁的黑衣人,轻声道:“像是葬月的人,但也说不明了,陛下无碍,只是看折子乏了。”

    湛玖蹙了眉,却也只得抬手,让侍从们带着这男子前去查验,而碧溪也匆忙差人去唤太医。

    “是微臣疏于值守了,竟让这刺客潜入了紫宸殿来,微臣、微臣罪该万死。”

    一旁,一个面庞方正,浓眉大眼的侍卫‘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你……!没用的东西!拖下去”湛玖剑眉陡然一立,叱道。

    “且慢。”夜宸卿抬手拦了他,又轻声道:“此番也是幸运,仅仅是伤了我,不妨事,若是伤了陛下分毫,纵使你有十条命,怕也担不起这罪责;不过,如今陛下还在歇息,湛大人不妨先看管好这侍卫,待陛下发落罢。”

    湛玖颦眉思量了一下,想着陛下至今还未知晓此事,如此一来,却是是有失严谨了,终于也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

    “湛大人,且派人好生护着陛下罢,在下便先行告退了。”夜宸卿见状,扭过头去,依旧是轻描淡写。

    “也好,今日是湛某失职,多谢夜公子了。”湛玖抱了抱拳,挥手让身后的侍卫让出了路来。

    夜宸卿一笑,回了礼,施施然离开了。

    这边,湛玖也匆忙安排着人们加大防守,想着过些日子,是该再加紧操练了。

    却不知,那紫宸殿里,龙榻之上,弋栖月耳朵微动,随即缓缓睁开了凤眸。

    轻轻晃了晃右手腕上的木质镯子,她的眼底闪过一丝奇诡。

    可惜了,这刺客死得太早,区区几个字,依旧是未能揭开夜宸卿的身份。

    自弋栖月劫他回来,她便隐隐地觉着夜宸卿此行有鬼,可惜他平日里乖顺得紧,竟是抓不住丝毫线索,今日借机,倒是不出所料。

    这夜宸卿的功夫当真是极好,折扇一把,竟可挡住那烈烈寒剑,上乘的武功,撩扇封喉,轻伤收官,还能护得她毫发无伤,安稳无恙。

    夜宸卿,不知你究竟是何许人?又是为何,这般顺从地留在我身边,心甘情愿地做一个替代品?

    翌日,清晨。

    薄雾微起,清霜渐落,空气中漾着一番清新的味道,有着那雨后的温润;仰首而望,更是一番云销雨霁,彩彻区明,昨日分明是并未落雨,今日的天气却是意外得晴明。

    想必,单是看这天气,难有人想到,昨日当晚,发生了那般不平凡的变故。

    时间尚早,弋栖月信步走在那长廊里,说实在的,若不是方才去忙了那昨晚的事,天还蒙蒙亮的时候,想必她就能至此了。

    走过这长廊,春寒将尽,这梅花的花期也是要尽了,可这空气中暗香迷人,依旧如故。

    也许,人便当如这梅。

    凌寒怒放,胭脂载雪,不沦争奇斗艳,一番傲然风骨。

023 她去瞧他

    弋栖月抿了抿唇,走着,又晃了晃腕上的镯子。

    待她到了那镂刻着牡丹的门前,天还尚早,一旁的侍卫向她恭敬行礼,弋栖月只是低声道:“不必通报,朕进去便好。”

    随后,她轻轻推开门走进屋去。

    经了昨日里那般折腾,夜宸卿今日也当真是乏了,自然,也许也是因着她今日刻意起得这般早如今,她来了,他却还在沉沉睡着。

    弋栖月行至榻前,垂眸静静瞧着他那惊世绝色的面容,此刻又是那一派恬然和顺从,似乎这才是他的本色,而昨夜那个诡谲的,强大的男子,并非是他。

    可那刺客当真是倒地暴亡,而夜宸卿,当真是护住了她,为此只受了这皮肉之痛可谓强大。

    弋栖月颦了眉,心下不肯多想,可如今,又如何能轻易信他?!

    且不说证据确凿,饶是她十几年来的遭遇,也足以让她对此生疑。

    昨日,她假寐,未能睁开眼,却是大致了解了

    应当是夜宸卿露出手臂后,才被那黑衣人识破了身份,她大胆地猜测着,是不是,一切的答案,就在他的手臂上?!

    眸中闪过一丝光去,弋栖月转过身去,从一旁轻轻拿起了昨日太医包扎的药箱,麻利地取出那换置绷带的物什来,小心翼翼地伏在榻旁,腾出手去,轻轻地将他受伤的手臂放置自己面前。

    抬眸,看着他还在沉睡,莫名地,她的眸中又闪过了一丝诡异的光芒。

    她不知,她究竟想不想知道这谜底。

    但是她明了,她必须要知晓这一切。

    手微微颤了下,随即,弋栖月镇定得过分,抬手,轻轻地拆开他手臂上的绷带,一圈,又一圈……

    宸卿的皮肤白皙如瓷玉,皎皎如月,待她把那绷带悉数拆开来,那一道未好的伤疤格外刺眼。

    看着这道长疤,她的没来由地愣了一下。

    宸卿,你这疤痕,可是为了朕?

    她凝眉,自幼及长,经历了如此多,血色早已在心间蔓延,那丝丝疑虑游弋在那方寸之地,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这她,不可轻信。

    如今,她更想明白他的身世,他的目的。

    弋栖月细细地探看着他的手臂,可他的手臂上,除了这道伤疤,并无其它异状,她凝眸细看,无意之中,已然伸手出去,轻轻摸着他的手臂,还将之抬起来,仔细打量。

    她的指尖冰凉,他的皮肤却是温热的,肌肤相触,她微微一颤。

    脑中,却闪过另一个人的身影。

    师兄,小时候你牵着月儿的时候,你的手臂,也是这般温暖。

    可惜了,如今,那温度,再难企及。

    苦笑,却又回过神来,拿起那些物什来,上了药,又要替他包扎好,毕竟也是昔日里江湖中人,她也是娴熟得紧。

    却突然听着一声轻唤:“陛下?”

    弋栖月闻声抬首,却正撞上那一对略带朦胧的凤眸,虽是迷迷蒙蒙,但是那星星点点的眸子,依旧是一番不可方物。

    “醒了?”启口,她问得平常。

024 试探

    夜宸卿颔首,又道:“小伤而已,怎能劳烦陛下亲为。”说着,便要抽出手臂来。

    弋栖月却是扬唇,依旧是伸手执着他的手臂,道:“昨日也是苦了你了,今早朕才知道有刺客闯宫的事,这伤口,是为着朕落下的,委屈你了。”

    夜宸卿闻言,微微一怔,眸中闪过几许恍惚,却又在那须臾之间荡漾开来,那凤目之中,又是一波似水的温柔,薄唇轻启:“陛下无碍便好。”

    弋栖月笑笑,不紧不慢地替他包扎着伤口,终于束了绷带的末尾,探出指尖去,轻轻抚摸着他那缠着绷带的手臂:“朕瞧着这疤痕这般长,如今可还痛?”

    她想着,若是此间有鬼,这夜宸卿必然会想着要尽快将手臂拢起来,不让她瞧见。

    谁知,夜宸卿却任凭她轻触他的手臂,勾唇:“不痛了,谢陛下惦念。”

    “伤至这般,还说不痛。”

    弋栖月抚摸着他的手臂,语气中,似是有几分嗔怪,又道:“朕已安排庸和去取了些西南部的灵药来,约摸一会儿便能送来,你且好好休养,既是伤了右臂,这些日子,也注意着,少去碰那笔墨了。”

    她闭口不谈昨日之事,似是对他的身手毫不知情,只当一切已是既定。

    夜宸卿听她如此说,乖顺地点头,道:“陛下挂心了。”

    弋栖月抬眸看了他一眼,如今的他,当真是温柔顺从得如同那山涧的溪流,弯弯绕绕,似是从不会去忤逆她的心意。

    可是,宸卿,你可知,这溪流,哪怕在这山涧里几弯几绕,在那溪石上逗留,顺着这山涧的地势高低,可终有一日,也是要离开这山涧去,朝向自己的远方。

    宸卿,你这泓溪水,又是向着哪方的汪`洋?

    见他说得这般自然,应对自如,弋栖月已然明白,想探明他的目的,已然是无望。

    终于抬了手,起身道:“湛玖说,按你的意思,这刺客是葬月之人,朕是信的,不过没有证据,也动不得手,如今寺里还得不到证据,朕也只能先去看着了,你好生休息,待到晌午,朕再来瞧你。”

    说罢,弋栖月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行礼了,又看他一眼,吩咐下人们好生照料,这才启步离开。

    夜宸卿看着她离开,垂眸又看着自己手臂上的绷带,唇角微微一挑,又不着痕迹地掩了去,陛下,若是对臣下这般心心念念,那右手手腕上,又何必执意带着那个人赠予的木镯?

    纵使,那木镯恰好遮挡了,那尾黑龙纹样的胎记……

    可是,一个人的心里,终究也只能完完整整地装下一个人,再容不得其他。

    又过了些日子,夏日方至。

    京城外的郊野里,正是晌午,太阳在空中耀着,日头明艳得紧,四下蓊郁的绿树是一片喜人的野绿。

    想来如今春寒已尽,天气暖和了不少,四下里漾起了一种盎然的春意,似是那东风入心。

    若是细看来,倒也不难发现,这草木掩映下,遥遥地,有一间几层的半旧的木屋,正是一家歇脚的客栈,下面的铺子乃是间供给酒菜的小酒馆。

025 酒馆惊情

    这酒馆虽小,但也干净非常,门口处挂着些简单的食物和一个皮质的酒水袋子,两个门神画像旧了,有些褶皱但是并不显得凌乱,贴附在那两侧,陈旧却不失威严,仿佛在守卫着小店的安宁。

    店小二在里面匆忙地转着,这地方虽是京城附近,但是平日里人也不多,缘此,素来都是掌柜的同老板娘和这一个小二忙活,这小二勤快得紧,也无需假他人之手,这店中三人平日里亲近,倒似是一家人。

    “客官您里边请,里边请。”

    小二热情地招呼着,话音里,一个黑纱遮面的玄衣公子不发一言,抬步走了进来,一扬袖子,坐到了一个角落里,他的袖广而长,只露出一小截手背来,那手背却是皎洁如婵娟映玉,丝毫不似寻常那些风尘仆仆的客人。

    小二习惯性地向他走了去,见他不吭声,又启口想要问询,孰知身后却突然探出一条手臂来,横亘在他面前。

    这手臂的主人是一个青衣男子,他用利剑一般的眸子狠狠斜了小二一眼,杀意凛然,小二周身一颤,似是懂了他的意思,匆忙后退几步远离了那玄衣公子,步子虚浮。

    这男子这才转过身去,只见他一袭青衣,容貌俊雅而又不失刚毅,他的手上青筋暴起,紧紧按着剑柄,瞧见这利剑,小二一个激灵,又怯怯地后退了几步。

    一旁的玄衣公子却似是透过那厚厚的黑纱目睹了这一切,他一言不发地摆了摆手,这青衣男子见状,终于将手松开,恭顺地坐在了这玄衣公子的对面。

    “客官,您要点什么?”小二看了看这原本杀气极重的青衣男子,战战兢兢,不过倒也看得出,这一言不发的玄衣人才是主子。

    玄衣公子闻言,从袖里探出一只手指来,轻轻晃了晃,这青衣男子颔首,随即,只听他沉声道:“来些酒水便好。”

    “好嘞,客官稍等!”小二诺了,哈腰颔首,在手巾上抹了把手便去忙活了。

    玄衣人见状,抬起右手来,轻轻晃了晃手腕,依旧是不言,只是扭过头去,看着不远处窗外的景致。

    而他对面的青衣男子则不知从何处变出了一张帕子来,正细细地擦着这桌子椅子,自然,他是从玄衣那边的桌面开始的。

    时间在这小旅社里似是流逝得很慢,半晌过去,小二端了酒水来,青衣男子将银子递了去,玄衣人终于回过神来,又晃了晃手腕,看看窗外的日头也没怎么动方位。

    “主子。”青衣男子执起酒壶来斟好了酒,恰恰的,竟是滴水未洒,他小心翼翼地将酒盏递给对面的玄衣人。

    玄衣人见状,轻笑一声,探出手来,轻轻晃了晃这酒盏,酒水从杯中洒出了些许,湿了他的手,却并未沾染他的袖口,那袖子掩着,隐约能看到一点耀眼的明亮,却是一闪而过。

    玄衣人垂首凝眸,不知是瞧那酒盏还是手臂,一会子,终于颔首道:“喝吧。”

    青衣男子赶忙又恭敬地递了张帕子给他,随即才抬起酒盏来,呷了两口酒水。

    玄衣人执过帕子来,垂首拭去了那洒落的酒水,然后搁了帕子,执盏深深浅浅地抿了口,随即便又扭过头去,冲着窗外的阳光发愣。

    半晌过去,忽听‘当啷’几声,似是飞石击流,扰了安宁。

    二人回头看去,只见几个酒坛应声而碎,瓦片残酒散了一桌一地,一汪水上的光还在晃动着。

026 玄暮洞旧事

    那桌案旁,一个大汉喘着粗气,向着一旁的另一个白衣男子吼道:“老子混江湖几十年,最看不起的就是你们这种书生,百无一用,整日就靠一张嘴。”

    这白衣男子一副秀才模样,此时被这大吼声吓得不轻,却依旧强作镇定:“我等书生此番进京赶考,便不会是百无一用,来日必将做一番经纬之事。”

    这大汉闻言,扬天大笑:“经纬之事?!经纬之事?!可笑!这朝廷数百年来只剩下半壁江山,如今又是个女娃娃为帝,又能有什么经纬可言?!可笑!可笑!我看还不如那南部的蛮人来得实诚,哈哈哈……”

    这书生闻言,双手骤然成拳,眉目一瞪:“皇城乃是天子脚下,大哥岂可胡言!”

    这大汉却只是不屑地斜了他一眼,笑道:“当年老子随着耶律大人围攻玄暮洞,瞧他那勇力拔山,豪气盖世!这才叫天子,这才叫英雄!”

    世人皆知,北幽和那南蛮素来不和,而耶律更是南蛮寇首,如今这男子言语之间却丝毫不加忌讳,听得屋中之人皆是震惊无比,噤了口来。

    而一旁一个褐色衣服的男子闻言却猛地站了起来,当即便拔剑出鞘,声音颤抖,似是有着喷薄的怒火强压在胸腔里:

    “玄暮洞!就是你们同耶律那老畜生!今日,刘某若不取你狗命,誓不为人!”

    这大汉见状,仰天大笑,醉得左摇右晃,却是反手抽出长刀来,道:“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也敢这般说话!好,今日我便让你死个痛快!”

    话音刚落,便见着那褐服男子已然举剑劈了过来,而这大汉又岂肯示弱,挥着长刀应对,虽是半醉,但也是游刃有余。

    两人打得好不热闹,而屋里人却皆是震惊无比,一群人赶忙往屋外跑去,有那吓破胆的,竟连行李都顾及不上了。

    “呵……有趣,这二人这点水平,竟都吓破了胆。”

    玄衣人却是丝毫未动,声音很低,忽而用指尖轻轻点了点桌面,沉声道:

    “玖,你也随他们出去,免得一会子,烈倾到了,寻不到咱们。”

    “陛……主子,这怎么成?您一个人在此,也太过冒险了。”

    这玄、青二人,正是弋栖月和湛玖,如今到此,为着便是从暂时无法入宫的烈倾那里得到密信。

    弋栖月微微摇了摇头,轻声道:“心里有谱,这大汉虽是强劲些,但也是半瓶子晃荡,一身蛮力罢了,你且出去罢。”

    湛玖闻言,咬了咬牙,自然,他是不能忤逆圣上的旨意的,终于微微拱手:“主子定要当心!”

    语罢,按着剑柄,有些慢腾腾地随着那人群的尾巴,终于往门外走去。

    这屋内,依旧是战意正酣,弋栖月微微偏过头去,看着这大汉嘴的东倒西歪,那褐服男子杀得双目通红。

    当年玄暮洞一战,不知究竟祸乱了多少人?!

    她微微颦眉,心下已然明白,这大汉当真不是什么好鸟,该死得很,她晃了晃那木镯子,随后不再动弹。

027 美人如玉

    这屋里‘叮叮当当’的响,二人打斗得很是激烈,物什碎了不少,弋栖月瞥了眼窗外这旅店的三口人皆是遥遥地看着,却又不敢上前来。

    她心下陡然一软,这小本生意本是和和乐乐,谁又曾想到,竟会被十几年前的祸事波及到呢?

    弋栖月叹口气,默默探到一袋银子,想着一会子便留给他们罢。

    又过了一会子,只见褐服男子一个趔趄,恰恰撞到了那桌案的边角,他踉跄着后退几步,终于身形一晃,跌坐在地。

    他身上伤痕累累,痛得呲牙咧嘴,而那大汉,也挂彩不少。

    打了这许久,虽是都没受内伤,可是体力耗尽,也当真是辛苦。

    弋栖月轻轻摇头,看那大汉举刀要斩下去,她手腕骤然一转,终于打算出手她虽然不清楚褐服男子的正邪,但至少知道这大汉绝非善人。

    可未及她出手,一柄长剑便骤然掠起,在空中,银光一转,随即,只听‘当’的一声,转瞬间,这大汉的长刀,竟从锷部开始,断为了两截,那离了柄的一截‘当啷’一声落到了地面上,好不凄惨。

    弋栖月微微一诧,扭头看向一旁,却见一个男子,着一身红黑相间的衣裳,持剑而立,他着一个宽檐的帽子,黑纱低垂,遮了面,可单是看身形,便是一番隽逸丰神。

    弋栖月颦了颦眉,心里思量着

    这男子武功这般强硬,竟至于出招断剑,究竟是何许人?

    却听这男子轻声一笑,声线妖孽得紧:“阁下这般,借着女儿红的酒劲欺人,可是大大不妥。”

    这大汉闻言一愣,被断了兵刃,本就懊恼得紧,经他这一调侃,恼恨更甚了,若是他头脑还清醒,也应当看到实力的悬殊,早就该退下去了;可如今,烈酒迷昏了头脑他似是忘了还有‘退’这一般事了。

    只见这大汉骤然上前,竟狠狠夺过那褐服男子的兵器来,抬剑便向着这蒙面男子砍去,身形摇晃着,却是灌输了自身的全部力气。

    蒙面男子却只是轻笑:“莽夫。”

    他抬剑便是一挡,又凌厉地翻过手来,身形一闪,倏忽之间,竟趁机在这大汉脊梁上狠狠一击,随即,便见这大汉一个趔趄,身体发软往下倒了去。

    这男子却仿佛是毫不在意,优哉游哉,竟然把玩起了手中那精美的长剑。

    孰知那大汉也是个困兽犹斗的主子,浑身绵软无力,神思恍惚,却依旧挑起剑来,狠狠向他刺去。

    男子一愣,心道自己轻敌大意了,匆忙向一旁一闪身形,想要躲过这袭击,孰知,躲是躲掉了,这过大的帽檐,被剑尖一挑,帽子连带着黑纱便被挂了下来。

    大汉也终于没了气力,手臂一软,‘当’的一声,长剑和帽子同时落了地。

    弋栖月盯着那边的动静,黑纱落了,终于看清了这男子的面容。

    然而,饶是浅浅一眼,也不免被惊艳得心头一窒。

    鬓若东风刀裁,青瓷衬玉;眉如墨画晕染,江柳钩船。

    凝霜似雪,肤脂凝玉,饶是那倾国倾城的貌美女子,若是见了他,怕是也要逊色三分,羞愧不已。

    若说夜宸卿乃是出世的谪仙,让人臆想那天外风光;这公子便是红尘的佳人,让人眷恋这尘世薄凉。

    陌上人似玉,公子世无双。

028 被识破的身份

    当真是个罕见的美人,弋栖月执盏,轻轻浅浅地抿了口酒水。

    此刻,倒是无心在意这公子是否貌美,重点在于,这公子既是救下了那褐服男子,倒也免于她再出手了,故而,她这口酒水也喝得颇为舒心。

    那边,这公子被挑去了面纱,微微一愣,随后却是勉强定了神来,回过头去,执起那帽子来,端正地又拢在了头上,身手轻轻揣摩,扶正了帽檐,又身形微转,到那大汉身边探了下鼻息,低笑道:

    “这莽夫也不至于赔了性命,如此甚好。”

    说罢,直起身来,回过头来,又前往那褐服男子处,替他探伤。

    “多……多谢公子救命之恩,谢某必舍生忘死,竭力……”

    这褐服男子呲牙咧嘴,说得吃力,这蒙面公子却只是微微一笑,打断道:“公子不必多言,在下不过是搭把手罢了,不足挂齿,不妨先看查下阁下的伤势。”

    而弋栖月依旧是浅浅淡淡地抿着酒水,微微颦眉,心道,这公子身手不错,想来也是明眼之人,应当能看出来这褐服男子只是久战乏力,并未受什么致命伤,不知他此番是要看查些什么?

    忽然又一愣,难不成,他是发现了自己方才的小动作?!

    她袖中的手微微一攥,却又极快地松了开来,无妨,这做过的事如同断线的纸鸢,难查痕迹,何况,这公子也没有理由这般针对于她。

    却忽听这公子启口道:“姑娘好身手。”

    弋栖月微微一怔,却是不言,如今她女扮男装,这‘姑娘’二字,她自然是不肯承认了。

    不料这公子却起身,行至她桌前,沉声笑道:“姑娘好身手,略一抬手,竟能暂时护住心脉,在下佩服。”

    弋栖月抚了抚黑纱,心知逃不掉了,不如便认了,天下女子甚众,饶是寻常人,怎会猜出她是那久居深宫的女皇陛下?!

    于是她轻笑道:“公子好眼力,身手也是甚好。就是如此行事,未免多此一举了,既是知晓他无碍,又何必探查一番?”

    这公子笑笑,道:“姑娘何必介意这等小细节?在下不过是担忧这公子磕碰了要害,并非是意欲探查。”

    弋栖月见他说得油滑,方才又瞧见了他的样貌,心下也大致明了,这男子武功虽好,但八成是个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

    在她看来,也许长得太漂亮的男人,都有点‘花’。

    “听公子的口音,不像是京城之人。”弋栖月又拿过一个酒盏来,斟了酒,抬手示意他可以坐下。

    这公子瞧见她这斟酒姿势远非娴熟,又瞧见她这一挥手,微微扬唇,依言坐下,竟是毫不在意地举杯一饮而尽:“方才同这莽夫争斗,倒是当真口干,姑娘有心了。”

    弋栖月不言,只听着他继续说道:“姑娘好眼力,在下并非京城人士,不过以后,也许会羁留于此。”

    语罢,他又启口,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二人却忽然听着外面,几个人正在急切地交谈着什么。

029 玉佩谢浊酒

    弋栖月循声扭过头去,才发现是湛玖拦下了几个急匆匆的人。

    对面的公子也察觉到了,他看向窗外,身形一滞。

    他蒙着黑纱,弋栖月瞧不清他的脸色,却能听见他的语气中,隐隐约约有几丝无奈:“如此,在下也当告辞了。今日多谢姑娘的酒水。”

    说罢,他抱了抱拳,在桌面上一扬广袖,竟是纵身,轻轻巧巧跃出窗去,一会子,便同那前来的几人一起消失了踪影。

    弋栖月瞧了瞧这公子的背影,心下思量,隐约觉着他应当不是什么寻常人家的公子。

    她松了口气,一低头,继而却是一愣只见桌上,方才这公子用广袖拂过的地方,赫然置着一个绿莹莹的玉佩,镂雕得极好,堪称巧夺天工。

    这算是……这点浊酒的谢礼?

    弋栖月挑挑眉,虽是她是个皇帝,也觉得这出手太过阔绰。

    正思量着,却见湛玖已经疾步行至窗前:“主子,烈大人到了。”

    弋栖月回过神来,收了玉佩,又从袖中取出些银两,摆在桌案上,,随后起身向外走去。

    不远处,草木掩映里,一个女子,腰细惊风,身姿高挑。

    正是那带罪被贬的女将,当年烈艺的女儿烈倾。

    瞧着烈倾遥遥地冲她抱拳行礼,弋栖月的脸庞上骤然漾起了微笑。

    忙示意湛玖在不远处盯梢,二人则匿入一旁的隐蔽处交谈了起来。

    “此番,别来无恙?”弋栖月沉声问道。

    烈倾一笑:“自是无恙,那边水土好得紧,还是愈发硬朗了,瞧着陛,瞧着月的气色也是极好。”说罢,伸出手,成拳探向前去。

    弋栖月不着痕迹地一掩袖,虚晃一下,仿佛是接招,实则是接下了烈倾递来的东西,她点点头,道:“此番倒也委屈了你这般奔波,还只能在这荒郊野岭相见,哎,说来也怪你,当初太过莽撞。”

    烈倾闻言,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这边我们急着上阶,他倒好,当着众人,一口一个‘荒谬’,一口一个‘奸邪’,硬是拦在那阶前,对那废人也真是有一番愚忠,惹得我一着急,便拔剑砍了过去……”

    这烈倾虽然生得纤细,却是天生异力,当初那弋轩的门客乃是一文弱书生,自然是经不起她这拔剑猛砍,当场毙命。

    弋栖月摇首,心下虽是知她莽撞不妥,却也着实怪不起来她。

    是了,烈倾此为,是为着让自己快些登基,免得下不来台,当初如此,也是多亏有她。

    可这一来,倒是给烈倾自身惹得不少骂名,无奈之下,弋栖月也只得将她贬谪至西南边陲,临近淮州,去那里当个小小的知府,这也是为何,如今的‘罪臣’,不能光明正大地入宫觐见。

    弋栖月心下盼着,盼着烈倾做出些政绩来,早早回到朝廷。

    “西南地险,历来流寇也是不少,如此也是委屈你了,可我盼着你多做出些成果,也好早些回来。”

    “月,你且说说,我做到如何,你才能让我回来,坐到你当初安排我的位置上,让俞茗羲给我端茶倒水?”烈倾扬唇坏笑,此番又收回手来。

    弋栖月淡淡而笑:“朕自然有说法的。”

030 心上人

    此时此刻,郊野的小路上,一行人缓缓而行,正是方才那几个男子,中间则是那个方才同弋栖月交谈的男子。

    “公子,此番虽然委屈您了,可这既是陛下的旨意,便请您……不要再逃避了。”

    一个侍从压低了声音,说得小心翼翼。

    中间的男子一手牵着缰绳,另一手拂了拂自己的面纱,随后放下手去抚上剑柄:“我为何要逃?不过是来这里蹭口酒喝。”

    此言一出,一旁人皆是一愣,而中间的公子依旧是晃晃悠悠骑着马:“再说,我便是逃又能如何?只要最后你们能把我绑进宫送给那北国陛下,便不会出事。”

    “放心,人命关天,这事情,我愿与不愿,都会配合。”

    一旁人闻言,皆是怔愣。

    这公子瞧了瞧他们,又轻笑一声:

    “炙可是男儿,如今便是我跑到这城里逛窑子,不给人瞧见,去了满身脂粉味儿,到时候入了宫,见了北国陛下,只要我说自己干干净净的,他们也无从查起,这和女子可不同。”

    此言一出,一旁,一个须发花白的男子终于忍不住启口:“公子,事关两国,莫要胡闹。”

    这公子笑笑,只是抬手,轻敲着自己的佩剑的剑柄。

    一下一下,伴着马蹄声。

    “可惜了,等我入了宫,估计连剑都碰不着了,整日待在女皇宫里,给人家当面首。”

    他随手敲着,那须发花白的男子本是随意溜了一眼他的佩剑,随即却是大惊:“公子……贵、贵妃当年给您的玉佩呢?”

    这公子手一停,随即说得吊儿郎当:

    “母妃说过,那玉佩当给心上人。”

    趁着那中年男子怔愣,他又扭过头来:“李伯,不必大惊小怪的,这叫……一见钟情。”

    那李伯闻言,脸都黑了,随后叹口气:“罢了,罢了,既然纳加大人还不知晓,我们改日暗中寻回来便是……”

    那公子却是一笑,摇首道:“你们何必心急着替我寻回来?

    放心,自母妃过世,父皇就不在意这玉佩了,如今更是想不起来追究的;而于我而言,自己的东西,总有一日,我会亲自寻回来的。”

    这边,弋栖月同烈倾谈了些时候,烈倾方才身形一掠跃上马背去,一拱手,策马离开,弋栖月瞧着她的身形渐远,方才收回了目光来。

    “湛玖,你可知,方才那前来寻人的几人,是何身份?”

    湛玖颦眉道:“只道是并非京城人士,臣下不敢妄言,听口音,倒像是南部人士。”

    弋栖月心里叹口气,面上却只是点点头:“不妨事,回去罢。”

    傍晚,宫中。

    山茶花开得正盛,宫中清香袅袅,都道是昔日弋擎天的贵妃钟婉儿甚爱山茶,弋擎天宠爱她,便在这宫中种了遍地茶花。

    后来,钟婉儿红颜薄命,早早故去,弋擎天却依旧不肯除尽这些花儿,每每于春夏凝视,仿佛是凝视着伊人的那对美目。

    可惜了,花败能再开,人去岂回还?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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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皇陛下抢了个男人,当做心上人的替身…… —— 她爱的那个男人,坚若玄铁,冷若冰霜。 女帝倾城,赢了天下,却赢不来心上人的心。 却在红妆夜里,做了回荒唐帝王,将与心上人肖似的他劫回了宫中。 自此,他成为女皇的面首,她的后宫,只他一人。 可谁又知,江山的算计,权利的争夺,又会如何自枕边向天下蔓延……凤凰策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凤凰策,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凤凰策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