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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有匪全文阅读

作者:蓝天白云飘     君子有匪txt下载     君子有匪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十六】喝茶事故

    慕容姝忙把茶盏放下,拿着桌边方才煮茶时还剩下山泉水直接饮了下去,才感觉好了一点。

    “怎么这么不小心?”还未等舌尖的痛感消下来,一道沉沉的声音就响彻在亭子中,似乎还含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怒意。

    “我,我没事的。”慕容姝看着王奕略有些沉的脸弱弱的答道。感受到王奕周身的气场,慕容姝有些发怵还有一点儿懵,似乎被茶水烫到是自己的事吧,莫非王奕在气自己将煮茶的水就这样喝了?语带试探的保证道:“我明日就命人去山上取来泉水还给兄长?”

    “不用。”王奕否决了慕容姝的话。

    慕容姝感觉王奕的脸色似乎并没有变得好看一点,还有越演越烈的趋势,反思了一番,想到自己刚才说的是命人取来泉水,王奕应该是嫌弃自己不够有诚意,再补充道:“那,明日我亲自去取来泉水还于兄长?”王奕楞了一下后,面色似有缓和。

    “噗嗤!”未等王奕出声回应,一旁的王兰先笑出了声来。慕容姝看过去,想着王兰应该是想说和,果然,见她对了王奕劝道:“好了,阿兄,阿姝没事就好,我知道你不会在意这些外物的不是!”

    慕容姝略带感激的看了一眼王兰,想着,这件事情,应该也就过去了,只等着王奕说不计较了,不料王奕却向着慕容姝点了点头,道:“好,明日我陪你一起去南山取泉水。”

    “!”是茶杯落地的声音,话音刚落,慕容姝手一滑,杯子就落了地,茶水溅了一地,看着一地的碎片。慕容姝暗恼,王奕该不会又一个不高兴,让我赔这杯子吧!

    这次,没等王奕说话,慕容姝就在自觉的补了句:“这杯子,我明日也一并补上。”

    扫了眼碎在地上的的碎片,见慕容姝并未被溅到受伤受伤,王奕心情颇好的又点了点头道:“好,这杯子有特定的出处,明日取完山泉,我带你去买就是。”方才还压着的微微怒意被收了个干净,还不忘提醒:“不过阿姝以后还是多注意一些的好。”

    空气又离奇的静了下来,对于山泉,慕容姝当是为了煮茶,有清雅之用,这杯子却也要赔,总不至一个茶杯也是他的心头好吧!王府这样的书香门第也会计较这些么,不禁暗想,这兄长也忒小气了吧,亏他们小时候还有兄妹的情分在呢!

    慕容姝也只敢在心里想想,面上还是笑呵呵的,盘算着等两日后王奕来参加自家兄长的冠礼时,她也要这样好好的算算,看看王奕有没有在自家府邸比别的宾客多用些什么,定要全部记在账上,做成一张单子让阿兄送到王府来点算清楚。

    这样想着,慕容姝心情好了许多,就坐在亭子里,也不敢喝茶了,左右望望,赏赏风景,王兰偶尔说两句话提起她才开口附和两声,少说少做自然也就少错。

    在慕容姝觉得自己就要看破红尘的时候,慕容姝终于见到自家兄长姗姗来迟的影子,苦尽甘来的感情油然而生,激动得就要起身去迎接自家兄长的到来。

    此间,慕容姝已经在桌案前坐了好几盏茶的时间,突然起来,小腿有些发麻,起至一半一下又跌坐了回去,刚好磕到案角处,又是一阵剧痛,慕容姝想,自己小腿被撞到的那一处,应是已经青了的,看来,煮茶这种风雅的事情,并不适合自己这种俗人。

    忍痛再次起身,感觉有人扶了自己一下,是一旁的王奕,看他神色如常,坐了这么久,也并没有什么不适的样子,慕容姝不禁感叹,人与人之间,还是不一样的啊!

    慕容湛走近后,接过慕容姝,向王家两兄妹见了常礼,才道:“阿姝这孩子从小到大一直磕磕绊绊的,崇之不必介怀。我看天色也不早了,湛就带着阿姝先回去了,只待两日后,再与崇之把酒言欢。”崇之是王奕及冠后定下的字。慕容湛语气之中,听不出半分对慕容姝磕伤这件事的关怀。慕容姝暗叹,自家兄长果然是个没良心的,在后悄悄用没受伤的腿踢了慕容湛一脚,慕容湛忍性也好,没有表露半分,只在后比了个别闹的手势。

    “回去后,还需好生给阿姝上药才是,阿湛慢走。”王奕像是没察觉后面的动静,略带关切的说道,说完,回了一礼,礼数周到,然后看着慕容两兄妹渐行渐远。

    慕容湛嘴上虽没对慕容姝表现出什么关心之意,也没忘了一直扶着她走出王府才松了手,自然也没计较方才慕容姝的小动作。

    回到府邸不久,就有王府的小厮送了好些药过来,都是止血化瘀之用的。看着摆在自己眼前的一堆瓶瓶罐罐,慕容姝有点小感动,自己不过是在桌角磕了一下,就要这么大费周章么?

    刚感动一会儿,突然想起方才只是一个杯子王奕都让自己赔,慕容姝又再三向送药的小厮确认道:“你们公子送药来的时候有没有列一张单子给你们?或者有带什么话吗?”

    小厮摇了摇头,略有些不解仍还是恭敬地答道:“公子只说让小姐好好养伤,并未说其他。”

    听罢,慕容姝才心下稍安,让那小厮回府复命,觉得自己更看不透王奕了,想了许久猜想大概自己打碎的那个杯子很名贵或者对他有什么特殊意义吧。

    之后再休息了一会儿,用了晚膳,让婢子给自己小腿处上了些药,慕容姝也就睡下了。王府送来的药不知加了什么,敷在小腿处冰冰凉凉的,减轻了不少痛感,慕容姝一夜好梦,临睡前还做了个决定,等自家兄长冠礼的那天她就不另外列单子给王奕了。

    第二日天才拂晓,因为与王奕有约,慕容姝不敢贪睡,一大早就起来了,由于是要去南山取泉水,轻装出行最为合适不过,只是简单的梳妆了一下。

    时间差不多,王奕也到了慕容府,慕容姝没做耽搁即向南山出发,南山的山路微有些曲折,用马车行进反而不便,两人至了南山脚,便舍了车马,只唤了往日随身的婢子跟上。

【十七】只在此山中

    在通南山的路上,九曲回肠,百步九折,起初慕容姝还有些兴致,走得勉强能跟上王奕,只一会儿,脚步越来越沉,呼吸也越来越不顺畅起来,纵有婢子在一旁搀扶,慕容姝还是走不动了,忍不住出声道:“兄,兄长,我们休息一会儿再走吧!”

    看了眼慕容姝红色渐深的脸颊,王奕点了点头,停了下来。见得王奕同意了,慕容姝就着旁边的石头坐了下去,马上有随身的婢子用折扇给她去热,见慕容姝缓过来一点,又递了水壶过去。

    慕容姝接过水壶刚想饮下去,条件性的向前一看,看到王奕正站着看着自己,一口没咽下去的水差点呛出来,壶里的水稍稍撒出来一点,溅湿一旁的一丛花草。

    慕容姝忙把头转回去装作在看前方的景,山峦重重相叠,云雾缭绕,一片壮丽之色。

    拿出帕子拭了拭额前的汗,山风吹过,凉凉的,慕容姝突然觉得一旁的扇子着实有些多余,又让婢子把扇子收了。

    “阿姝,可休息好了?”

    “啊?”慕容姝装着看风景,兀自不住的的出了神,听着王奕的声音,才回过神来。一旁的随从小声的重述了王奕方才的问话,慕容姝才只知道原来自己已经发了好一会儿的呆了,劲儿也早缓过来了。

    “休息好了,我们可以继续了。”略有些尴尬的答完王奕的话,慕容姝起身继续向山路走去。

    到后半段的路时,慕容姝又渐渐难以支撑,不过此前慕容姝已经休息了许久,故而也没敢再开口提休息,遂咬咬牙,宛若七旬老妪一般行进着。

    王奕见已经又走了一大截,想到方才半山上慕容姝才要求过休息,心知此刻慕容姝应当是又坚持不住了的,可身后却听不见呼声,便转头看了一眼,转过去看到的就是慕容姝一副力尽的样子,一旁扶着慕容姝行进的小丫头双脸也是红扑扑的,显然她们主仆二人都没剩下什么力气了。

    “可要休息一下?”王奕停下来开口问道。

    慕容姝看了看路,忍着摇了摇头,一时心底的韧劲莫名的上来了,不想自己一直都是耽误行程的人。

    王奕没有多劝,想了一会儿,只把自己的衣袖伸了过去道:“阿姝,我牵着你走吧,我看你那个小丫头似乎也没什么力气继续扶着你走了。”

    闻言,慕容姝看了看身边的随侍,生出些歉意来,来时慕容姝为了不显得自己娇气,只带了两个随从出来,一个在山下看守车马,同自己一起上山的这个虽然体力尚好,却带了不少的行囊,半路还扶着自己走了好大一截,着实是有些难为于她。

    慕容姝想了想,没拒绝王奕的好意,牵住了王奕的衣袖让王奕带着自己走。

    王奕有心照顾于她,每一步都走得极慢,俨然像是在一步一步的拽着慕容姝上前,反观一旁少了慕容姝这个负担的小丫鬟,宛若脚下生风,不出一会儿就走了好大一截,后来应是察觉自己与自家主子的速度不符,才缓了速度。

    慕容姝神色复杂的看了眼自家正在努力收敛速度的小丫鬟,第一次对自己的的体重产生了怀疑。再看前方牵着自己走的王奕,虽然走得也很慢,可是莫名的有种飘然的感觉是怎么回事。慕容姝羞愧的垂下了头颅,一步一尘土的走着。

    远远可见在南山的半山腰上,一行三人以着难以描述的速度向山头前进着,日头正好,山峰迷人,三人尽不同。

    等慕容姝一路蹭到南山时,耳畔响起了叮咚的泉水声,如同佩环相击,甚是清悦。已经到了平地,慕容姝放开了一路抓着的衣袖,见得本来非常平整的袖子在一路上因为自己弄出许多的褶皱,与另一侧平平整整的样子俨然形成了对比。

    慕容姝微微有些过意不去的垂下了头,略带歉意道:“这一路麻烦兄长了。”

    “的确麻烦!”王奕点了点头,边理了理衣袖,只是不论怎么整理,一大片褶皱还是清晰可见,见理不好,轻叹了口气,王奕便兀自向山顶的亭子走去,摆放起了茶具。

    没有台阶下的慕容姝在原地,看着王奕在亭子里摆弄了好一会儿,才又整理好表情跟上去,心下还在疑惑,不是上山取点泉水就好嘛,怎么王奕一副要在亭子里煮茶的样子。不过,就算要煮茶,自己也好像也没有拒绝的权利,毕竟这一路麻烦了人家那么多,煮个茶而已,也并不是什么费事的事情。

    慕容姝上前帮着王奕摆弄,又吩咐了小丫鬟去泉眼处取泉水。

    亭子位于南山山顶,居高临下望去,邺城的风光尽收眼底,大大小小的楼阁屋舍,错落有致,慕容姝不禁感叹道:“居高而临下,原来还有这等风光!”

    “居于高处,再不畏浮云遮眼,只是山路蜿蜒,又有多少人能有此闲情登高。”说时,王奕也跟了上来,顺着慕容姝的视线望下去,一眼望不见边际。

    慕容姝将头侧过去一点,悄悄看了眼王奕,暗想,此刻的他,眼里映得,也应当是这锦绣山河吧!

    山风吹散了爬山时一路生出的躁意,呼吸渐渐趋于平稳,只留有双颊的红色还未完全褪去。

    想起,这亭子的名字还是昔年灵安帝率众大臣上山踏青时建的,灵安帝赐名为望,言站在此亭中,可以望尽天下风光。多年以前,这里曾有着流觞曲水,君臣在此共享宴酣之乐,同赏山光水色。谁曾想只不过几十年的光景,愿意时常到访这里的,却大多只剩了些文人骚客。

    恰如王奕所言,山路蜿蜒愿意费心赏景的闲人,又能有多少。慕容姝想至此,问道:“兄长可是常常到望亭煮茶?”

    “我很怀念,昔年太祖皇帝至此的盛况,虽然,我未能亲眼得见。”王奕没回答是与不是,只说了句怀念。

    “我,也很怀念呢!”慕容姝轻声跟着应了句,也不知王奕是否有听清。

    扫过一眼后,王奕即转了身,慕容姝又一个人看了一会儿,觉得自己休息够了,才又帮着王奕拿了茶具到泉眼处去清洗。

【十八】春日游

    洗完茶具,即开始煮茶,亭内设计本就精巧,此时就只有微风隐隐,也不用担心待会儿山风太大会扰到王奕煮茶。

    还是昨日煮茶时的摆设,只是煮茶的点和人变了而已,慕容姝想,自己大概又要把昨日夸王兰的说辞再搬过来夸一遍王奕了,暗暗庆幸自己昨天夸赞王兰的时候王奕不在亭子里。

    然而,慕容姝想多了,有别于王兰,对于王奕而言,煮茶似乎就只是是煮茶,不知是不是怕分了心,王奕其间没有多说一句话,也没给慕容姝讲解,只一心守着茶汤。慕容姝连张嘴附和几声的机会都没有,只能静静地看着王奕煮茶。

    王奕本就长得好看,煮茶的时候,还添了几分韵味,只是,虽然好看,慕容姝也不能总盯着人家看,不免太失礼,只好跟着王奕一起守着茶汤。

    茶汤看久了,晃得慕容姝眼花,不过一会儿,便昏昏沉沉的。

    “阿姝!”

    “嗯?”慕容姝抬起头来,看向王奕,睡意还未散去。

    “我有带几本杂文上来,阿姝若是等得无聊,可去那边翻来看看。”王奕说着,指了指放于另一侧的几本书。

    “哦,好!”慕容姝应了,看书确是要比守着茶汤要好得多,只希望,这位兄长带的,不是些太无趣的繁规大理什么的。

    起身时,慕容姝深记昨日的惨剧,特意小心了几分,未料王奕先于慕容姝一步半扶了她一下,慕容姝一时被惊到,身子向一侧倒去。

    “小心!”王奕本就担心慕容姝会再碰到案角,才会特意的扶一下,这时反应也快,及时稳住了慕容姝,在惯性的作用下慕容姝整个人又向着王奕的左肩处倾了几分,额角撞在王奕的左肩处,微微泛疼,鼻尖溢满了属于王奕的气息,其中杂了几丝芝兰的香气,慕容姝想,应该是王府的芝兰太多,自然带上的,闻着不像是特意熏过的,耳畔似乎还可以听见轻轻的心跳声。

    慕容姝忙从王奕怀里出来,站稳了才道谢道:“多谢兄长,是阿姝失礼了。”

    “无妨。”王奕将虚浮的手收回,若无其事的坐了下去继续煮茶,仿佛方才并未发生什么,只是耳尖,却显然的红了些。

    慕容姝看见,想,应是在炉火边有些热了,抚上自己的面颊,好像也比方才要烫了些,应当是炉火的缘故,又想了两遍,才信了是因为在炉火坐太久了的原因。

    觉得自己现在这样站着确实多余的慕容姝默默地向亭子另一侧走了过去,倚着围栏,翻出王奕说的杂书,还好,书讲的是一些志怪异趣,内容也还算引人,是慕容姝往日喜欢看的类别。

    不过往日看着还好的书,这时不知是什么缘故,慕容姝很难把自己投入进去,视线不由得会自不而然的向王奕的方向看上几眼。

    王奕煮茶煮得很认真,从侧面看过去,宛如一幅画。慕容姝突然想起一句‘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辉光’,觉得特别映此时的王奕。远处的花树开得烂漫,帘布微摇,茶香氤氲,映着只应见于画中的公子,慕容姝好像有点明白,为何邺城的贵女们都会赞王奕为‘郎艳独绝,世无其二’了,世上确实再难寻出一个这样的王崇之。

    美人在侧,慕容姝更没有心思读书了,往旁处一望,只见亭子边有一颗杏树,枝丫生的繁茂,慕容姝只需要起身,就可以够到花枝,意头一动,遂起身找了一支开得较为姣好的杏花枝折下,想着可以趁喝茶的时候给王奕,就当是自己的谢礼了,顺便期待一下王奕看到花的样子。

    折了花,一时无事,将手上的书随意翻动几页,也没甚意思,将书随手放在扶栏上,任山风轻拂,慕容姝整个人趴在扶栏上看亭边的杏花,有花枝遮隐阳光,向上看去也不觉得刺眼,反而更觉春日融融。

    看了一会儿花,慕容姝无聊得紧,因为想着待会儿要递花枝给王奕,这次倒没有无聊得想睡,正要又把那本书拿下来再翻上一翻,王奕刚好出了声。“阿姝,茶汤煮好了,可以过来了。”

    “好!”将书放回原处,再将折下的杏花枝放在袖中,慕容姝朝着桌案走去。

    王奕已经舀好了茶汤,还散着热气。趁着将茶放凉的时间,慕容姝将杏花递到了王奕眼前。“这是我送给兄长的谢礼!”慕容姝说着,目带期然的看向王奕。

    看着眼底的杏花,王奕端茶的手微滞,一会儿才放下茶盏,从慕容姝手中接过花枝,唇角轻扬,须眉微张,轻声道:“有劳阿姝了!”

    往日见多了王奕淡然悠远的神情,此番,一时之间,山花好像也失了颜色,笑傲风月,春山如笑。

    本来送王奕杏花,未尝没有几丝捉弄的心思,慕容姝原以为,王奕看到杏花,会生气的,至少,不会是现在这般,毕竟,他是名满京华,却从不沾染风月的崇之公子啊!被姑娘送花,他应是不会欢喜的呀!

    王奕拿了杏花,将它置于袖中,才收了笑意,问道:“阿姝怎么想起送我杏花了?”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我看到杏花,就想到兄长了。”慕容姝答道。

    听到回答,王奕眉眼似乎又温柔了几分。慕容姝突然想起方才自己没念完的句子,面色有色羞红,暗恨自己怎么就说出来了,又补充道:“我想,京中的贵女一定都同我一样,觉得杏花很衬兄长,所以我就想着,折下杏花替贵女们聊表心意!”

    话音刚落,王奕收了方才那温柔的神情,又是一副冷然的样子,慕容姝感觉自己方才见到的,恍若错觉。一时不敢再主动搭话,慕容姝灿灿然的拿起案上发茶杯喝茶,心中悔恨,自己这嘴,送花就送花,干嘛学人家吟诗,还吟这样一首。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偏偏最后那一番补充说明还多余,崇之公子,又哪里需要她慕容姝,去代替京中贵女向他聊表心意了。慕容姝喝着茶,却连茶味是什么,也没品出个所以然来,只盼着时间过得快一点儿。

【十九】春日游(2)

    连着喝了两盏茶,气氛虽然有些尴尬,王奕煮茶的功夫却很到家,慕容姝只觉得今日份的茶比起昨天王兰煮得,似乎还要更加香甜一些。

    不知不觉间,两盏茶也见了底,看一眼日头,正是正午时分,日头正盛。喝了两杯茶,慕容姝的懒病一时犯了,不想顶着大太阳下山,只想在亭子里多待一会,打算等天色晚些太阳落山的时候再走。

    慕容姝颇有些不怕死的向王奕提议道:“兄长?你看现在日头正盛,不如我们再待一会儿再下山,想必日暮时分,随夕阳而行也是别有一番风味的。”

    “嗯!”王奕不咸不淡的回了慕容姝一句,慕容姝怕热,王奕是知道的,况且,他自己也并没有就此时下山的想法。

    一盏茶汤已经被喝得七七八八,心下无聊,慕容姝扫了一眼石桌上的棋盘,眼下一亮,问道:“兄长,闲来无事,不如,我们下棋?”慕容姝虽然自己棋艺不精,对下棋一事却甚是热衷。

    王奕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慕容姝,又思虑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道:“可以!”

    得到王奕的应允,慕容姝很是利落的收了茶具然后吩咐婢子布棋。

    高高兴兴的开了局,不过一小柱香的时辰,王奕就连提了慕容姝数子。慕容姝看着棋盘上自己三零五落的棋子,不禁有些懊恼,可以料见,只需要再过一会儿,她的白字就要在黑子的攻势下断气成为死棋然后被清理出去了。

    比起上次和曾书意下棋,自己频频耍赖的那几局,这局棋明显的更难下。才开始那么一会儿,碍于王奕的威势,慕容姝也不好公然悔棋。本来想着再过一会儿等差不多的时候悔两个棋,时间应该会很好打发的,没想到,王奕竟连悔棋的机会都没给自己。

    刚开始,慕容姝一直被王奕带着走,也没发现不对,还觉得自己的棋局是一片生机盎然,谁料王奕再落了一子后,局势骤然就变了,本来看似相连的棋子一下就被分成了好几块,慕容姝就是悔棋,也不是悔一颗子就能改变劣势的了。

    慕容姝一下就没了下棋的心思,心里默默吐槽了王奕上了几遍,慕容姝试图再最后挣扎一下,挣扎过后,慕容姝想,自己还不如虚着不下,这样,等王奕彻底把白子包围的话,废的时间肯定要比现在多一点。

    输了个彻彻底底后,慕容姝没等王奕计数就草草的将棋盘打乱,略带谄媚的赞到:“是我输了,多年不见,兄长棋艺越发精进了呀!不知不觉就把一切都算好了。”言下之意就是,不知不觉就挖好了坑,只等着自己沾沾自喜的跳下来。

    “与阿姝下棋,自然是得更谨慎些!”王奕挑了黑子收入棋盒,微挑了挑眉,向慕容姝问道:“阿姝可还要再来一局?”

    看在慕容姝眼里,颇有几分挑衅的意味,像是在说慕容姝纵使棋品如何,他也不惧似的。慕容姝虽气恼,偏偏又没辙,想了一会儿,向王奕提了要求道:“阿姝棋艺不精,若是再下兄长得允我可以一次连悔十颗棋子才行!”

    “十颗?”王奕看向慕容姝,心想,亏得这丫头也开的出这个口,不过,他自有对策就是了,于是点了点头道:“可以,准你一次悔十颗棋子。”

    在王奕的注视下,慕容姝微微有些脸红,自己也晓得这要求好像是有点儿过分了。还是开开心心的布了棋,想,有了这个公然悔棋的机会,自己应该怎么着,也不会太惨了吧!

    这一局,比起上一局,因为慕容姝多了许多机会的缘故,的确把战线拉长了不上,应当说,是慕容湛布局的时间更长了些,等慕容姝想起悔棋的时候,大局已定,怎么摆弄,最终也逃不过自己被黑旗包围了的局面。看着自己对面一脸悠然的王奕,慕容姝有种他在逗着自己玩的感觉。

    出于惧意,慕容姝忍住了掀棋盘的冲动,干干的笑了两声,强逞笑意的开口道:“兄长棋艺登峰造极,阿姝自愧不如。”

    “谬赞了,多年前领略过阿姝的棋艺,这时自然得有些对应之策才好。”王奕不以为然的继续问道:“再来?”

    “嗯!”慕容姝颇有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应了下来,左右不过是打发时间,那乱下应当也是可以的吧!

    作了不认真下的准备,棋子才布好,等王奕的黑子一落下,慕容姝直接就把自己的白子落到了‘天元’上,也就是棋盘最中心的位置。

    看慕容姝的落子,王奕就晓得慕容姝是不打算好好下棋了,故而自己也迟迟没有落子。

    “兄长怎么不下了?”慕容姝问道,心想,自己这位兄长该不是生气了吧,心里微微有些忐忑。

    “这样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我教你下棋吧?”王奕把下了的第一颗子收回,说道。

    “啊?”慕容姝微愣,学下棋,她还没有认真想过,只是晓得了大致的道理就拉着人下了,想着左右不过自己还可以悔棋,就这样几年下来,和慕容姝熟识的,几乎都有领教过她的棋品。至于认真学习,慕容姝想起自己房中那几本恐怕已经生了灰的棋谱,就有些头疼。

    “就不麻烦兄长了吧?阿姝天性愚钝,这样就好。”慕容姝 委婉的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无妨。”王奕已经准备在拿棋谱了。

    慕容姝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王奕拿了棋谱做出一副要言传身教的教她下棋的样子下来。

    随意扫了一眼,是《灵安集》,慕容姝从前听闻,灵安帝棋艺超绝,留了一本棋谱于世,不由得问道:“兄长,这可是太祖陛下留下的那本棋谱?”慕容姝边问边想,就这样随意的拿出来,未免也太不诊室了吧!

    “确是,不过真迹在皇宫,这只是拓本。”王奕解释道,已然开始布起了局。

    将棋谱翻至随意一页,让慕容姝对照着看,见到书上称王奕正在布的这一局为‘悦’。慕容姝想起以前看过的一本话本子上说至灵安帝的往事,谈及灵安帝以前好像有过一个青梅,称那女子单名为悦,似乎还和慕容家有什么瓜葛,不禁猜测,这棋局该不会和那姑娘有什么关系吧。

    看着王奕一一对应将书里的棋局还原,慕容姝颇有兴致的想要自己也上手试一试。

【二十】星宿

    “兄长,你看这棋局像不像星宿图啊?”慕容姝看着王奕摆出的棋局问道,越看越像,只要稍稍再移动几颗棋子,就刚好可以变成星宿图。

    闻言,王奕也看了眼自己摆下的棋局,确如慕容姝所言,黑白棋隐隐被分成了四块,只是部分棋子还需要稍稍移动一些,王奕还想要再细究一下,慕容姝就已经动手了。

    “兄长你看,假如这是女宿,下移一下,再把这颗弄上去充作柳宿,是不是就差不多了?”慕容姝摆弄了一番,一场棋局已经变了样。

    “朱雀下的鬼宿还有欠缺!”王奕看了一会儿,提出了不足。

    果然,星宿间似乎都布得差不多了,朱雀下的鬼宿方位还差一点。只是略一思索,慕容姝就从旗盒里补了一颗白子进去道:“这有何难,加上一颗就好了,正好还差了一颗白子不是?”

    将白子添上,一副完整的星宿图就成了。

    “胡闹!”王奕看着星宿图,气得有些好笑,本来是要教慕容姝下棋的,这样一来四分五裂的,说着就要把棋子移回去。

    “兄长且慢,再让我看一会儿嘛,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可变幻的!”慕容姝往棋盘上一护,她才不想听王奕讲棋呢,一板一眼的多枯燥啊!

    慕容姝的重量一上去,整张桌子忽的往下沉去,一时失重,慕容姝也跟着就要落下去王奕连忙拉了慕容姝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慕容姝才稳住,看着下方平方大小的深洞,慕容姝心有余悸的看了下,不敢想要是没有王奕,自己要是掉下去,会怎样。

    一旁的小丫鬟也被吓了一跳,忙上前帮着扶住慕容姝在另一侧坐下。。

    拍了拍胸口,过了好一会儿,慕容姝才缓过来,渐渐有心思想刚才发生的事。

    见慕容姝缓过来了,王奕出声说教道:“总是这么莽撞,也不想想后果。”

    “那我也不知道石桌会突然掉下去嘛!”慕容姝也委屈,谁晓得好好地石桌会突然间下沉。看着王奕像是比自己还要紧张几分的样子,慕容姝有些过意不去,还是歉声道:“好了,兄长,我知道错了,下次我一定小心,你说下棋就下棋!”

    王奕也知这事其实怨不得慕容姝,毕竟连他自己也没想到石桌会突然沉下去,只是想想方才的事,还是忍不住后怕。

    “兄长,你说,这个洞下面,会不会是太祖皇帝留下的?”慕容姝见王奕神色好了一点,出声问道。

    慕容姝记起几年前,自己好像在某一本秘闻录上见过,说灵安帝临终前曾秘密分布了部分物品藏下以备后世之需,只是后人找了很多年,也没有什么线索,单是这石桌,就早已被人里里外外搜查个遍,只是无果罢了。

    慕容姝忍不住想,该不会是自己碰运气碰到了吧?

    “有可能。”王奕也听说过,当时以为只是一个传闻,想纵是真有什么宝藏,也早被皇室的人拿走了,哪里轮到他们这些后辈。

    “你先回去,我下去看看。”王奕向慕容姝吩咐道,虽是如此,可毕竟下面的情况尚不确定,有什么危险也不准,王奕并不想让慕容姝跟着下去。

    “我和你一起下去。”慕容姝没有答应,心中已经做了决定。如果这里真的是秘闻录里记载的藏宝地,那今天就必须得一探究竟,南山虽然人烟稀少,却也保不准第二天就有人来。

    若是要探,就要趁早,容不得耽搁。

    王奕看了看慕容姝,见她一脸坚持的样子,也没再劝。慕容姝见王奕松下来的神情,就知道他答应了。吩咐一旁的随侍说:“你回去向阿兄报备一下,到了山下就驾着马车回府,另外再安排一下,切记不要让旁人知道我与兄长还留在这里。”

    “是,丫鬟得了吩咐,就下去了。”这次带上山的随侍,都是自小养在慕容府里培养的,慕容姝也信得过他们。

    随侍走后,慕容姝跟着王奕沿着原来石桌的地方往下探,洞口有扶梯悬吊,似是方便打开机关的人下去。

    踩着扶梯慢慢下去,很快就到了底。

    到了下面,慕容姝才发现这里别有洞天,墙上镶了夜明珠,虽没有外头亮堂,也能视物。

    先前两人下棋用的石桌就立在底部,棋局还本来的棋局,离奇的竟没有被震散。慕容姝想要去挪动棋子,才发现,棋盘上摆有棋子的地方都下移了一个小凹槽,几乎是把棋子限定了的,当真是所有棋子都要摆得刚刚好才行。

    此处不过是一间小小的石室,慕容姝想,这里应该还另有机关。而眼前只有这石桌,也只能从棋盘上找线索。

    王奕细细的打量了一番棋盘上的二十八星宿,试着推了推棋子,发现可以交互移动,试着将星宿图恢复一开始的样子。

    只是,鬼宿星位上多了一颗白棋,试着将棋子取出,确是行不通。

    慕容姝看着那颗多出来的棋子,‘鬼宿’,依稀记得,灵安帝那位青梅,好像就是八月二十二的生辰,为鬼宿。那么,不妨把那棋子移开,只是移到那儿呢?

    “兄长,你说如果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很重要的话,那一般她会放在哪里?”

    “自然是心间了!”王奕虽有不解,还是答道。

    既是心间,慕容姝想着,就把‘鬼宿’那颗棋子移到了‘天元’的位置。刚移过去,只听见‘咔’的一声,一旁的石壁被打开,棋盘向上浮,打乱了所有的棋子,石桌开始上升。这次,慕容姝看清石桌下面也是有机关的,可谓是环环相扣。

    眼看着石桌上升到顶,把洞口封死,眼前赫然只剩下了被打开的石门这一条道。

    慕容姝心里默默祈祷,打开这机关已经是不易了,后边顺顺利利的探个究竟就好,可千万不要再有什么关卡了,后日就是自家兄长的冠礼,慕容姝还想着要观礼的呢。

    然而事与愿违,不过才走了几步,踏过那石门,石门就合上了,又是一个封闭的石室,石室里空荡荡的。

    照例,墙上都嵌入了夜明珠,借着珠光看上去,石壁上似乎刻得有字,细细密密的,慕容姝只看了一会儿,就头疼。

    不禁问王奕:“兄长,你可知这石壁上都写了什么啊?”

    “佛经。”王奕很是平静的说,慕容姝有种无力的感觉,佛经,一石壁的佛经能做些什么。

【二十一】独处一室

    “这佛经都写了什么啊?”慕容姝目含期待的看向王奕。

    “写的不过是些处世之道,你确定要听?”王奕询问道,一边仔细的看着刻在墙上的经文。

    “不了,兄长您忙。”慕容姝灿灿退了一步。看王奕的样子,像是看出了什么的,慕容姝也不敢打扰,至于这经文,她想她的耳朵一定也是不愿意去听一堆处世的大道理的。

    王奕在墙壁边捉摸了好一会儿,又绕着石壁转了几圈,把各处的经文都大致看了一遍,才在石壁的几出轻叩了几下,慕容姝跟过去看了看,见王奕在轻叩的地方,写了‘悦’和‘喜’。

    是‘喜悦’?,慕容姝猜想,心里默默的嫌弃了一番这个答案,这也太随意了写吧!如果设这个机关的人心情不好,答案是不是就要变成‘难过’了。

    王奕一番动作后,找到那两个字的方位按了下去,墙壁随着王奕的作用力从另一侧缓缓向两边打开。

    慕容姝感觉这时候的王奕周身好像度了了一层光,满是钦佩的问道:“兄长,你是怎么发现那两处有问题的?”

    “因为只有那两处是有错处的。”王奕不在意的说道,像是觉得能找出不同并没有什么好惊奇的。

    “哦!所以壁上的佛经兄长全都背得?”

    “嗯!幼时叔父要求做过功课。”在王奕看来,背得几本佛经也并没什么值得称道的,只是恰好,壁上刻的,他都认得而已。

    “兄长还真是博闻强记。”王奕如此不以为意的样子,慕容姝也不好一直夸,说完就闭了嘴。心里暗想,据传灵安帝在起义前曾出家做过和尚,看着这满室的佛经,看来这位陛下对于佛理还真是爱得深刻。

    石门打开,走进去,两人到了一个更加狭小的空间内。

    不过一方约几平方大小的天地,墙上挂了一柄长剑,剑穗是红色的,剑旁悬了幅女子的画像,那女子眉目之间,却与慕容姝有几分相像。

    中间有一张平方大小的桌案,案上刻了纵横各二十九个格子,每个格子都有一个小凹槽,似乎要特定的东西填进去,再细看,又发现,每个凹槽都有些许不同。

    王奕看了看桌案无果,走近画前,将悬挂着的画掀开,只见画后面墙壁的颜色比起周围的要暗一些。轻叩几下,听得出墙后是空的,看材质似乎也不是石头。

    王奕拿起旁边的剑用剑柄用力撞击了几下,不过一会儿,画后的壁面被打破,露出一个甚是精巧的小箱子,箱子上印有繁复的花纹,慕容姝看不出来,还上了一道锁。

    王奕将箱子拿出,研究了几番,只觉得锁的结构精巧,不可用一般的开锁法打开,只待再研究一番箱身上的花纹找找线索什么的。就见慕容姝在一旁拿了剑过来说道:“兄长你让开,不如让我试试。”

    闻言,王奕退开了几步,就见慕容姝抽出剑来就向箱子上扣锁的地方砍去。连砍了几下,‘当’的一声,箱子上的锁扣就断了开来,锁应声而落,慕容姝赞道:“好剑!”只见将那看起来做工就很好的锁扣劈断,那剑身上也一点划痕都没有。

    慕容姝一副求表扬的看了眼王奕,王奕很给面子的夸了句“不错。”暗叹,自己怎么就没想到旁边有把剑呢!

    慕容姝忙把箱子打开,不禁腹诽,这设机关的人还真是无聊,上把无用的锁在此,平白的浪费别人时间。

    打开箱子,里面是一箱刻了字的小物件,底部与刚才桌案上的凹槽刚好吻合的样子,数一数,却有九百多个文字,有部分字的底部是完全相似的。

    拿了箱中的小物件在石桌上对,却不是每个凹槽都对的上。案上有八百四十一个格子,应该是要凑成一幅璇玑图才行。九百多个字一一对上去,慕容姝想想就头疼。

    “兄长,我们这是要一个一个的试吗?”慕容姝问道,这样下去,凑成一幅完整的璇玑图,也不知是猴年马月了。那凹槽间细细的差别,若不把字一个一个放进去,是记不得的。

    “我们没有足够的时间,这石室是四面封闭的。”王奕神色凝重的说道。

    望一眼四周,慕容姝才发现,石室狭小,石室里的空气最多只能让他们再撑两个时辰。心里有些慌起来,偏头看过去,就见到壁上那幅女子的画像,边上题了一个‘悦’字。

    慕容姝忽的想起自家书房中的一幅图,下方的落款似乎也是‘悦’字,那幅图,也正好是一幅璇玑图。

    慕容姝闲来无事,细看过几遍,记得个图中大概。这时得知,只恨自己没有把那图取下来好好的背上几遍,不像现在,还有好几句模模糊糊的,不过,希望总归是比刚才大了许多。

    “兄长,我想我知道这幅璇玑图的大概,我们试一试吧!”慕容姝向王奕说道。

    王奕心下有些惊喜,点了点头,依着慕容姝所说帮着理箱中的字。

    慕容姝把记得的都摆了上去,还剩了十来个格子尚不能确定,一下找了八百多个字,慕容姝头昏昏的。

    发现慕容姝的状态并不太好,王奕就让慕容姝去一旁休息着,自己根据摆好的部分璇玑图猜测句意来填补。慕容姝在检查了一遍自己已经摆好的部分无误,心下稍安,头也更晕了,想着自己这反正也帮不上忙,就听了王奕的话在一旁清醒清醒。

    慕容姝并不担心王奕会解不开剩下的璇玑图,璇玑图句意相连,以王奕的能耐,填补几个空应当不是难事。这时头晕得厉害,慕容姝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靠着的石壁向后移动,慕容姝感觉有人在背后搂了自己一把,才从睡梦中被吓醒。原来璇玑图弄好了,这次移动的墙,是慕容姝靠着休息的那一堵。自己的运气,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欠缺啊,差一点,自己就要与地面交流了。

    起身拍了拍灰尘,慕容姝跟着王奕走近新打开的地方,石壁后移,露出一个稍显空旷的地界。墙上没有镶嵌夜明珠,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修筑经费到这里就不够了,所以就没有夜明珠了,慕容姝忍不住想。

    灰暗的地界有一张略显窄小的石床,两个人上去,应该躺着应该会特别挤,适合对坐着纯聊天,慕容姝打量一番后做出了定论。

    床脚的石壁上好像刻着字,点亮携带的火折子一看,慕容姝有点脸红。

    石壁上写着,需给石床足够的压力,只能石床储蓄的压力足够,这一关才能解,所需重力约莫是两个人在石床山待上十个时辰。

    纵观整个石室,能动的还符合要求的,好像也就只有自己和王奕两人了,没想到,慕容姝刚才心里想的坐上去纯聊天的想法,没想到竟成了真。整整十个时辰,孤男寡女,还黑乎乎的,简直,就是在逼人做一些画本子里写的不可描述的事。

    慕容姝在心底将设定这个机关的人腹诽了一遍又一遍,突然想到,这些好像是她向来推崇备至的灵安帝设计的,心底也没敢再抱怨。只感叹,这位陛下他老人家,还真是童心未泯呐,一个个设定,当真是惊险与无聊并存,前一刻还让她心惊胆战的,这画风,未免也转得太快了些。

    王奕也看了石壁上的字,光线太暗,慕容姝看不清王奕脸上的神情,料想,应该也是同自己一样的,觉得这设计未免也太无聊了些。

    “兄长,那我们现在是?”慕容姝语带询问的看向王奕。

    “你阿兄的冠礼将近,只有如此了吧!”王奕语气似乎也有些不自然,开口说道。

    慕容姝想想,确实如此,要是不照石壁上所说,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决定好了,慕容姝很是果决的脱了鞋就上了石床,随后王奕也跟了上来,气氛静悄悄的,可以听见彼此呼吸的声音。

    远处那一方石室尚有明珠照耀,这一角石床处却空无一物,四处昏暗暗的。慕容姝想,幸好有王奕在一旁陪着,若是她一个人,决计不敢自己在这样一个地方待那么久。

    许是因为刚休息过得原因,慕容姝精神出奇的好,一点困意也没有。想到王奕,似乎从进来开始就没有休息过,问道:“兄长,你困吗?”

    “尚好。”王奕语气平稳,也听不出倦意。

    “那,兄长,我们说说话吧!”慕容姝提议道,这样的环境下,慕容姝想,要是让她一直这么坐着也不说话,估计出去后,对于幽暗的地方,都有阴影了,这样怎么行。

    “好!”王奕回了一个好字,就没了下文,约是相等慕容姝找话题。

    这位兄长,还是一如既往的少言啊!慕容姝想,要是以往,自己肯定也不说话了,可是现在,若是不找话题主动聊一聊,她怕呀!

    “嗯,兄长你说这些机关都是太祖皇帝设下的吗!”慕容姝问道。问时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底,此前的种种,不是灵安帝他老人家还能是谁。

    “应该是吧!”

    “呃,那兄长你看太祖陛下他为何要设下这些机关啊?”慕容姝默默祈祷,兄长你倒是多说些话啊!

    “尚不知晓。”王奕没有辜负慕容姝的期望,依旧少言。

    “那,若是让兄长来设计,兄长会如何?”慕容姝问出,想,这一次,王奕总该多说些话了吧!

    “我以为,太祖陛下设计得很好,无需改进。”这次,王奕确实多说了些话,然而,似乎并没有缓解什么气氛。

【二十二】独处一室(2)

    无需改进,慕容姝想,王奕所说的很好,是不是也包括现在这段?她怎么就没发现王奕还有这样的恶趣味。“兄长觉得,目前这样很好?”慕容姝问出声来,颇有些不理解。

    “太祖陛下此举,想必是想要历练试练者的心性才设下的,至于让过关者在此地静候十个时辰,守得心性,才能有所收获。”王奕说这话时,听不出丝毫牵强的意味,好似他心中就是这样想的。

    听得慕容姝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难道真的是这样,不是因为太祖陛下他老人家闲得无聊故意弄的这一出吗?

    “兄长所言甚是。”慕容姝违心的赞了句。料着王奕接下来顶多回自己一句‘嗯’,慕容姝也就没等王奕说,继续问道:“依兄长看,那太祖陛下在墙间设下的‘喜悦’二字有何深意啊?”慕容姝想,就算这一关是要磨炼心性,那佛经那一关的答案怎么说,纵是要表达对那位‘悦’姑娘的欢喜之意,也不必如此精简吧!

    “想必阿姝也知,太祖陛下年少时也曾与一女子相爱,那女子名中带了一个‘悦’字,想必此答案,应是陛下为了表达他对那姑娘的欢喜之情,太祖陛下重情义,为我辈所不及。”

    “兄长觉得,那答案可有可能只是太祖陛下设立机关的时候心情喜悦设下的?”照着话本子里写的看,那灵安帝对于那位悦姑娘似乎也并没有爱到骨子里,怎么会处处都是情谊,慕容姝不死心,尝试着问了问。

    “或许吧。”王奕说话时的语气似乎心无杂念,慕容姝想,看样子自己是听到到王奕说出一些与理教有违的话了。

    听着王奕一副对灵安帝推崇备至的样子,慕容姝突然就不想在机关上费功夫了,绕来绕去,好不无聊。

    “兄长,这十个时辰,你打算怎么过啊?”慕容姝问道,这样一问一答,着实没意思,遂转了话题。

    “阿姝不是说谈天吗?”王奕反问。

    噎得慕容姝一下说不出话来,开始确实是自己说的聊聊天,可这样聊下去,还不如不聊呢,一个人找话题也是会尴尬的呀!可是现在如果两个人都不说话的话,四周黑乎乎的还没有声音,岂不是更可怕。慕容姝不禁想,以后王奕要是娶了夫人,与夫人相处时,是不是还会这样少言少语的。

    “兄长,不如你教我把《茶经》背一背?今日看你们煮茶,我觉得甚是有趣呢!”慕容姝三思后,觉得与王奕这样聊下去,还不如背书呢。

    “《茶经》太繁复,阿姝还是先研究棋谱吧。”王奕回道,料慕容姝这时说背茶经也是一时兴起,与其做无用功,王奕心想还不如教她把棋艺弄好,免得以后出去找人下棋又只会悔棋。

    “也行。”慕容姝开口应下,左右不过是为了打发时间醒醒神,这背茶经和被棋谱也无甚差别,便说:“那就背今日兄长拿出的那本棋谱吧,阿姝也想品悟一番太祖陛下的棋风。”

    “好。”应后,王奕开口道“夫万物之数,从一而始。”示意慕容姝跟着读下去。

    “夫万物之数,从一而始。”慕容姝跟着念下去,稍稍品味了一番语意。

    王奕一字一句的教着慕容姝念了下去,跟着王奕,一遍遍顺下来,慕容姝发现,似乎所谓的棋谱,也并没有想象中的晦涩难懂。遇到不解之处,时不时的打断王奕询问语意,听着王奕一遍一遍的认真讲解,慕容姝觉得,似乎学棋并没有想象中的要难。

    “宁输数子,勿失一先。”王奕已教慕容姝念到了‘合战篇’。

    “这是为何啊?”慕容姝略有些不解。

    “有先而后,有后而先,击左则视右,攻后则瞻前。”王奕又念了一段。

    慕容姝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想,棋法如是,兵法亦如是,看来下棋并不是单纯的休闲取乐,人生如棋,棋观人生。

    “听兄长说来,棋道多有玄妙之处,阿姝生性愚笨,还望今后,兄长能多多指教一二。”慕容姝由心说道,念了这么半天,慕容姝是真心想要好好学棋了。

    “你并非是愚钝之人。”正等着王奕回答的慕容姝被王奕这一句说得有点懵,生性愚笨什么的,不是自谦之词嘛,王奕揪着这里说是何意。

    “你天资尚可,不过是先前没有用心以及生性懒散而已。”王奕说时,还带了几分认真进去。

    慕容姝心里更纠结了些,现下的问题,似乎不是她适不适合学棋,而是,王奕愿不愿意教她呀!虽然被嫌弃了,不过慕容姝现在毕竟是有求于人,还是缓声问道:“阿姝自幼散漫惯了,不过,还请兄长放心,这次,我是诚心想向兄长讨教棋艺。”

    会不会是王奕怕自己心性不坚半途放弃才这样说,慕容姝心中猜测,故而又再次保证道。

    “府里尚有几本适合你目前观其的棋谱,待得阿湛冠礼,我拿来予你,若有不懂之处,可向阿兰请教一二。”说至此,王奕顿了顿,又加了句:“问我,也可。”

    慕容姝心知,王奕这样说,就是答应啦,郁结的心情也舒畅了许多。看着四处黑漆漆的石壁,似乎也没有开始时那般难受了。

    王奕正待继续教慕容姝背棋谱,慕容姝略带了几分撒娇的语气道:“兄长,我们已经念了许久了,我有些饿了。”说完,眼巴巴的看着王奕。

    四处昏暗,慕容姝想,料王奕也看不清自己现在的神色,也没有收敛脸上的神情。

    王奕自幼习武,日子久了,视力较常人就要格外的好一些,且此时虽然幽暗,可不远处明珠璀璨,或少或多,王奕还是看得清些慕容姝的神色的。

    记忆里,慕容姝从未用过这样的眼神看待自己,王奕想。喉结一动,王奕才开口道:“现下是有些时辰了,我只带了些干粮下山,还望阿姝能将就用下。”

    说着,王奕就从下来时携带的包袱里找出干粮和水袋递给慕容姝道:“没想过会有此行,只匆匆准备了些。”

    慕容姝从王奕手中接过,认出是一摞馅饼,料想是晨时备下的,虽然已经凉了,闻着却不想是隔夜的。小小咬了一口,馅饼香甜,口感虽不是很好,却也能下咽。

    想到王奕同自己一样,也是从晨间到现在都没有吃东西的,不由问道:“兄长不吃吗?”又想会不会是因为把馅饼和水都给了自己的缘故,把自己手中的馅饼分了一半回递过去道:“从晨间到此想必也过了好些时辰,兄长还是用一些果腹吧!”

    王奕正准备再伸手去拿晨间备下包好的另一份干粮,见到慕容姝递过来的馅饼,王奕默默的把手收了回来,伸手接过慕容姝递过来的馅饼,接时触碰到慕容姝的指尖,在她指尖轻滑了一下,慕容姝感受到触碰忙松开了手。

    王奕才收了手,微凉的馅饼似乎可以感受到慕容姝指尖的温度,将饼放于齿间轻咬,素日里在寻常不过的东西这时像是变了一个样子,王奕觉得手中的面饼甚是松软可口,甜滋滋的,还有些酥脆。打算等出了这里,回府后定要让厨娘再做一份出来。

    慕容姝在一旁默默地啃着自己手中的面饼,不过是不经意的触碰,只这感知在现下,怎如此奇妙,慕容姝想。忽然想起,自己方才递饼的时候,是不是满手的油啊,也不知道刚才有没有把油蹭到王奕衣服上。

    越想越多,慕容姝晃了晃头,暗恼自己怎么又在想这些有的没的,现在该担心的,不是什么时候能出去嘛。

    把饼吃完又喝了几口水,吃得饱了,又与王奕闲聊了几句,然后继续背棋谱。

    背着背着,慕容姝睡意愈来愈浓,背书的声音也渐渐有气无力的。“故棋之品甚繁,而弈之者不一。”王奕念道,等着慕容姝跟读,却迟迟不见慕容姝的声音。

    靠过去,听得见慕容姝略有规律的呼吸声,侧颜掩映在昏暗的石室内,看不真切,却平添了几分寻常看不见的柔和。轻轻地将慕容姝的身子放平,褪去慕容姝头上的发簪,方便让她能够睡得安稳些。

    手握着从慕容姝发间褪下的簪子,是那株梨花簪,王奕想,亏得慕容姝喜欢这支簪子,看着她连着带了好几日了。王奕靠着墙壁的一角休息,虽然略有不适,不过也能睡下就是了。

    约是因为突然换了环境还不甚熟悉的原因,慕容姝夜里睡得极不安稳,扭来扭去换了好几个姿势也不舒服,扭着扭着就移到到了王奕跟前。

    王奕睡得很浅,慕容姝一番动作,王奕就醒了,看着慕容姝微有些不雅的姿势,王奕颇有些无奈,眼里带了几分宠溺,默默将慕容姝放回原位。

    想,现在应该已经入夜了,石室里没有供暖的东西,确实时有些凉了,难怪慕容姝会睡不安稳。遂解了外衫披在慕容姝身上,想,这下,慕容姝应该不会冷了。

    合眼不过一会儿,王奕又一次被慕容姝惊醒,盖上不久的外衫被慕容姝揉成了一团堆在一角做了枕头用,不知何时,慕容姝又蹭到了王奕旁边,蹭着王奕的衣角不撒手。

    挨着王奕睡下,慕容姝才像是找到的舒服的姿势,也没在动,安安静静的睡下了。王奕的衣角被慕容姝紧紧压着,动也不是,只好缩在墙间艰难的睡下。

【二十三】独处一室(3)

    不知睡了多久,慕容姝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已这一夜居然睡得还算安稳,感觉自己脑下似乎枕着什么东西,拿出来撑开,依约是件男子的外衫。慕容姝脸一下就红了,石床上就只有自已与王奕两个人,想这外衫,也只能是王奕了。

    睡着之前,慕容姝记得自己是靠着墙的,也不知何时就躺下了,难为王奕在墙角将就了一夜,还退了外衫给自己当枕头,慕容舒想着,心底有些感动,一如幼时,王奕虽然严肃了些,对自己,一如既往的会多照顾些。

    起身时发现自己压着王奕的衣袖了,慕容姝连忙松开。这时王奕还没醒的样子,慕容姝起身,也没见王奕有什么动作,松了口气,将王奕的外衫稍稍整理了一下放在王奕腿边,眸光一转,慕容姝顺势看了眼王奕。

    幽暗的石室里,只能看清他的轮廓,投下一个昏暗的影子。慕容姝想伸手戳戳王奕的脸,伸至一半又没胆子的收了手,想万一王奕突然醒了要怎么办。

    默默的收了手,小范围活动活动的筋骨,靠在另一侧的墙边,心思却怎么也静不下来。

    靠墙时意识到没有簪子抵着,慕容姝才后知后觉的反应到自己头上少了些什么,头发也是散开的,原是头上戴着的梨花簪不知道何时被人褪了下来,头发也被打散了,料想应是王奕帮忙的。原来平日看似不苟言笑的兄长也有贴心的时候,慕容姝暗想。

    感受到身旁的王奕动了动身,像是要醒过来了,慕容姝忙正襟靠墙坐好。

    “阿姝?”王奕叫了一声。慕容姝才问装作懒懒刚醒的的样子回了句“在”,边想,自己随机应变的能力还是不错的。

    “兄长,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慕容姝问道,一觉醒来,慕容姝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也不知十个时辰满了没有,试着向王奕问了问。

    “约末还有两个时辰吧!”王奕答道,侧过身子对将眸光转向慕容姝。。

    “兄长你在此地竟也能分得清时辰?”慕容姝惊讶的问道,本就是随口一问,慕容姝也没指望着王奕会清楚,却出乎意料的得到了应答。

    “那处的石墙向前移了四寸,我先前算过,约两个时辰,那面墙会移动一寸”。王奕解释道,指了指他所说的会移动的那面墙。慕容姝顺着王奕指的方向看了看,也没发现什么明显的变化,暗叹王奕能够注重细节至此,确是令人佩服。

    “原来如此,兄长观察入微!”慕容姝由心的夸了一句,觉得王奕可真厉害,越发衬得自己一无是处了。

    “阿姝,可还要听棋吗?”许是感觉沉默了许久,王奕问道。

    “不,不用了。”慕容姝连忙拒绝。刚睡醒起来,虽然有心学棋,可慕容姝也着实没有从早到晚与棋相处的打算,最多也就是每日抽出一定的时间看看。

    “听闻兄长曾在外游学三年,现在也无事得紧,不如,兄长给我讲些你在外求学的趣事吧!”慕容姝提议道,正好,她也对王奕的事情颇为好奇。

    “不过是出去看了看大周的山河,也无甚可说,只是看着大周一片倾颓的景象,会心有不忍罢了!”王奕语气转了转,似乎回忆起了往事。

    “那,兄长,这三年,你可曾去过边境?”听王奕说起大周,勾起慕容姝的回忆,慕容姝好奇的开口问道。

    “边境,去过的,可惜我只呆了一月,未能与大周的将士同在沙场上走上一遭便被家中召回。”王奕眼下一暗,似乎颇有遗憾。

    “回京后,兄长可有后悔,当时未能在沙场一战?”说至沙场,慕容姝眼前也跟着浮出了沙场将士奋战的景象。

    “不悔!”王奕摇了摇头,有些出乎慕容姝的意料。王奕接着道:“三年游学,皆不若与边关将士同住的那一月,领略了大周的风光后,再见到于边关苦战的将士,我恨不能披了战袍与他们同上沙场,可是,当时如果留在那里,最多不过就是多了一份人力,无兵无权,我又能做些什么,一人之力,何以挡下北狄,左右不过也就是在耗费时日。与其如此,我不若先回邺城博上一搏,以待来日,重回边关。”看不清王奕脸上的神色,慕容姝只感觉王奕再说出那句‘重回边关’时,一下仿佛变了一个人,似乎还带了几分决然。

    “兄长远见,阿姝不及。”听着王奕所说,慕容姝回忆起,自己以前,也是去过边境的,开口缓缓述道:“其实,我也去过边境呢,那年阿远与周婉定了亲事,阿兄看我那样子碍眼,就把我也带去了边境。未免我有闪失,只让我在后方远远地看一看,最多只见到几队伤兵,可即使这样,感触倒也不小。我很庆幸,大周,还有像很多与你和阿兄一般的人物。”当年慕容姝与宁远的事情,王奕也是知道的,故而慕容姝提及时,也很坦然。

    宁远定亲那年王奕还在外游学未归,一时也没能赶回来。想到此,慕容姝突然反应过来,自已与王奕去边境的日子,似乎相差无几,似埋怨状道:“说来也是可惜,那时兄长若是在在边境呆上一段时日,说不定阿姝还能与兄长在见上一面呢!”嘴上说着,慕容姝心里却想,还好碰巧把时间错开了,否则就自己当年那副为情所困的样子,连自家阿兄都看不下去,更遑论王奕,还好还好,只在自家人年前丢过脸,没被外人看到。。

    王奕没有接着慕容姝的话往下说,只轻轻叹了口气道:“确实可惜,不过往事不可追忆,阿姝你不必过于挂怀。”

    听到不可追忆,慕容姝一下没有说话,于这句话中,慕容姝听出了另一层意思,往事不可追忆,何尝不是在说她与宁远,可是,他是确确实实出现在慕容姝生命中的人,放下并不意味着可以遗忘,而今,慕容姝放下了过往,可以去不计较了,可过去,依然实实在在的摆在那里,慕容姝不需要,也不舍得去忘怀。

    “这些事,我自己斟酌过,也想明白了,我自有主见,所以,就不劳烦兄长挂怀了。”神情一转,眸色渐暗,慕容姝以少有的带了几分真意的语气道。

    王奕欲言又止,本欲将梨花簪递回给慕容姝的手顿了顿,最后在慕容姝身侧放下道:“这是你的簪子,昨夜担心你睡不安稳,就取下了。”

    “多谢兄长。”慕容姝有些不自然的取过簪子,这时候不能视物,自己也不好梳洗,故而慕容姝只把簪子放在了衣袖里。侧过身子,慕容姝靠着墙间沉思,没再说话,

    两人相顾无言的对坐了许久,思绪越飘越远,慕容姝感觉气氛微妙,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本来是打着听王奕的事情的,不料王奕一句没甚可说就带过了,想曾书意,至少还能多讲几句,这兄长,可真是个闷葫芦。

    ‘咔’的一声,两人对坐的石床突然一下下移了几分,另一侧的石墙向两侧打开。惊得慕容姝心都颤了一下,反应过来才知是虚惊一场,慕容拍拍胸口给自己缓了缓神。

    一旁的王奕显得很安然,也没做出什么受惊的反应,反而还小声的‘哄劝’了慕容姝几句,如果忽略他那几句“无事,无事的阿姝”叫得很生硬的话,倒是有几分情真意切。

    缓过神来的慕容姝听着王奕这几句,一下没忍住的笑出声来,方才生出的点点芥蒂也消了下去。

    “阿姝?”听见笑声,王奕略有些不解的看向慕容姝,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慕容姝忍住笑意,好奇的看向王奕道:“兄长以前,是不是都没有哄过女孩子啊?”

    王奕扶着慕容姝一声,听见慕容姝的问话微愣,十几年来,记忆里唯一哄过的女子,似乎就只有眼前的人儿,可这眼前人却对一切一无所知,也让他不知从何开口,只用略为生硬的语气答了句“确实”。

    这么说来,自己竟是王奕第一个‘哄’过得女孩子喽,慕容姝心中有几分窃喜,边下了石床向另一侧的石壁走去。

    石壁打开后,周围一下就亮堂了起来,照列是满墙的明珠,先前慕容姝以为是经费不足所以石床周围才那么暗的猜测被否定,慕容姝再一次怀疑了灵安帝是不是有着难以言说的‘恶趣味’。

    应是到了最后一处关卡,走进石室,一切都很明晰,不远处有一方架台立着,台上放着一个锦盒,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与一般的盒子无二,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张布帛,周边还撒有些许白色的粉末,慕容姝用细帕取了一些出来细看,闻着散出的气味很是不适。

    慕容姝还没反应过来,王奕就忙把慕容姝手中的帕子打掉,又拿了自己的帕子出来把慕容姝的手擦了个干净,神色颇为凝重。一番动作吓得慕容姝变了脸色,弱弱的问了句:“这粉有毒?”心下惶然,这灵安帝也太过分了吧,临了最后关头,居然下毒。

    “嗯,如果没猜错,这粉末应当是磷粉。”反复的给慕容姝擦了好几遍,王奕才开口答道。

    被王奕一番动作吓到的慕容姝这才缓了口气。磷粉有毒慕容姝自己也是知道的,庆幸方才只是用帕子取了一点出来看,没有去碰它,只看着眼前堆了一堆磷粉的布帛,慕容姝深感无奈,这样的东西,现在这种情况,要怎么取出来看。

    转视四周,才见到桌边不远处有两根长棍,灵安帝应当也是想到了这一点的,站在磷粉面前,慕容姝也不敢大声说话,只径自从一旁取了两根长棍过来,将布帛从锦盒中取出展开,只见布帛上写着‘江阳望亭’四个大字。

    小心翼翼的将布帛放回锦盒里合上,见得桌上还有机关,慕容姝按动了机关,随即拉着王奕向后退了好几步才略有放心,只见原本放着布帛的锦盒被移下,放上来另一个锦盒。

    心有余悸的慕容姝这次小心了些,用长棍裹着帕子将锦盒挑开,只见里面是被打磨成月牙状的一块玉石,上面还刻有甚是反复的纹路,绝非能轻易能仿制出的东西。慕容姝没敢贸然上前,眸光转向王奕王奕,开口向王奕确认道:“兄长,这次没毒了吧?”

    王奕观察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慕容姝才敢上前用帕子裹着将玉石取出。

【二十四】暗杀风波

    盖上盒子,锦盒就自己移下去了,拉着王奕再退了几步,慕容姝生怕才放下去的带有磷粉的锦盒又上来,一不小心自燃了怎么办。

    所幸,两人的气运没有慕容姝自己所料想的那般差,一层石壁被打开,显露出一条通道,应能够直接走到出口处。

    通道处不是很宽敞,也只好刚够慕容姝与王奕两个人并肩走过。顺着通道一路走下去,也不知走了多久,才到了底,慕容姝想,两人这个时候,应当是已经出了南山了。

    在通道的尽头处,设有肉眼可见的机关,检查一番后扣动机关,慕容姝期然的等着机关打开出口,然后开开心心的出去。不巧的是,机关是开口刚好是慕容姝站立之处,‘咔’的一声,踩着的石板一下打开,慕容姝没反应过来,只条件性的紧紧拽住一旁的王奕,两人一同摔了下去,还好高度不是很深,慕容姝摔了一跤,也什么大碍。

    两人一坠下,机关就被合上,慕容姝从地上爬起,看着前方显露出的似乎曲折很的小路愣了许久,只差没有丢了自小养成的涵养破口大骂出来,纵是向来遇事淡定如常的王奕,也不禁皱了皱眉头。

    小路的光线并不是很充足,乌黑黑的,不远处还有疑似蛛网类的东西,依耳畔可以听见哗哗的水声,被水流打湿的衣裙和鞋袜都可以充分证明,这条小路或许还可以拥有另一个名字‘水沟’。

    勉强用衣袖遮了遮脸,慕容姝一路踩着水出了水沟,慕容姝猜测,这应该是位于某处荒山野岭的一个山洞,果不其然,走了不过一会儿,慕容姝就见到了被杂草掩映着的洞口。慕容姝庆幸,还好着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一些蛇虫鼠蚁什么的,然后,慕容姝就听到的疑似‘水老鼠’的叫声,吓得她一下扒开杂草就跳了出去。

    走出山洞,只见得此时日暮西斜,已经是第二日将近傍晚时分了。在昏昏暗暗的地方呆了将近两日,见到久违的光,慕容姝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活了回来,舒服的扶着腰迷了眯眼。而后才想起自己旁边还站着王奕,稍微摆正了姿态。

    不远处有一泉瀑布直下,在下方积成水潭然后才顺流而下,水潭中水很是清冽,慕容姝走上前以水为镜的准备稍稍梳洗一下,水中的倒影让慕容姝很是不快,穿过那洞口,虽用衣袖遮掩了一番,还是惹了一身的尘埃出来。

    蘸着水简单的清洗了一番散着的头发,慕容姝拿出梨花簪准备弄个发髻把头发整理一下,却怎么也弄不好。王奕在一旁等着慕容姝,见慕容姝一直弄不好遂走了过来,从慕容姝走中接过簪子帮衬。将一缕缕发丝轻饶于指尖理顺盘好,沾了水的发丝异常的柔顺,弄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再拿出梨花簪将发髻定好。

    潭水映着的女子容色无双,斜阳映照的水色泛着红光,眉眼俊秀的公子正替女子将如瀑青丝挽起,所谓良辰美景,亦不过如此。

    待王奕为慕容姝挽好发髻,慕容姝照着水影细看了一番,只见得发髻虽然简单,却更显清爽,甚是满意道:“兄长挽的发髻可真好看,想必兄长以前也常常为人挽发吧!”

    “母亲去得早,阿兰幼时不能自己挽发,我就学了一些。”王奕见慕容姝喜欢,带了几分笑意解释道。

    “原是如此啊!”听闻王奕解释的缘由,慕容姝想,为亲妹挽发也不为过,自己称他一声兄长,想必今日,也只是兄妹之情吧。

    慕容姝自潭边起身道:“好了,再不回去,阿兄他们也该担心了,我们走吧!”说着,慕容姝走到王奕身边,等着王奕给她带路,她可不认得这里是哪里,打定了主意要跟着王奕走。

    两人准备顺着山路走去,没走出两步,慕容姝正欲开口于王奕说说话,感受到气氛不对,突然被王奕一扯,向左侧移动了几分,额头砸到王奕的肩胛处,只见一支箭羽从耳畔划过,一缕青丝应声而落,却是刚好避过那支箭羽,心下感激王奕救了自己,慕容姝忙从腰间取出出门时备好的信号发了出去,暗暗祈祷这里不要是什么太偏远的荒郊野岭才好。

    躲过箭羽,王奕连忙带着慕容姝向路下跑去,连着划过几只箭羽,都是险险避过,慕容姝想,来的人应是不多,那些人也不敢一次调动太多的人出来。

    暗箭不断,不远处的密林里跑出一队人马向两人追过来,皆蒙了面,也看不清样子。

    因为要躲避暗箭,不过一会儿,身后的杀手就追了上来,王奕与慕容姝被迫分开。王奕抽出腰间的软剑抵挡,躲过来人的一剑,将剑锋一转,了结了身前的一个黑衣人,此刻在另一方位,只见得一个杀手将剑挥向了慕容姝,慕容姝闪身险险避过,苦于手中没有兵刃足以回击。

    若不是家人人早走先见之明给了她一身功夫,指不定就要真交代在这儿了,慕容姝想。

    这些杀手显然都是受过训练之人,身手不凡,慕容姝连连躲过几个杀招,终于找出一个破绽,右脚带起劲风踢向杀手褪侧,反扣住他拿剑的手腕用力一拧,夺过一把剑来。

    有了利刃在手,慕容姝也好行动了些,得到王奕的眼神示意,一时间剑起剑落,总算是破开了一个口子。两人继续向山下遁去,身后的杀手们依然紧追不舍。

    一面要应付身后的杀手,一面又要躲避箭羽,慕容姝虽然身手不错,这确实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遭遇刺杀,精神高度紧张下也难以防备,身后的一批杀手尚未解决,前方的石从出又冒出另一队人马。

    慕容姝与王奕深陷其中,这队人显然比上一批要更加难缠,突围更是不易,一次次的挥动手中的剑,鲜血染红了衣裙,余光见到王奕处,也是自顾不暇的样子,慕容见一众杀手在攻击自己二人的同时,似乎也在隐隐的护住另一个人。

    用眼神示意王奕自己的想法,王奕点了点头,转身替慕容姝挡下几个人,慕容姝借机突围,来到那个似乎是什么重要人物身前。

    那人身手极好,几次躲过慕容姝的杀招,王奕虽然挡下了不少的杀手,可仍有部分杀手观察到慕容姝方面的动静转了过去。慕容姝深知这人是眼前唯一的机会,更是拼尽了全力与眼前人缠斗,不顾后方的危险。

    慕容姝找准时机,用剑尖一挑,打落这位看似是领头人手中的剑,终于擒住了他,同时后背也挨了赶来的杀手一剑。

    侧身躲过一剑“都停下。”慕容姝以剑抵了领头人的脖颈喝到,见此,大部分的杀手都停了下来,王奕料理了几个还未停手的杀手后,走到了慕容姝身侧。见此,慕容姝明白,截杀他们的,原是两方人马。

    眼前的杀手还有伺机而动的想法,慕容姝将剑又逼近了几分,见那人颈间有血珠漫出,众杀手才又安分了下来。慕容姝后背的伤口很深,鲜血漫过衣衫滴落在草地上,四周尽是血的腥气,持着那人向后退,王奕扶了慕容姝往山路下走,不知走了多久,慕容姝脚步越来越虚浮,隐约听见了人声,瞥一眼,看到来人的衣袖上纹有慕容家暗卫特有的记号,慕容姝知道,这一劫,自己是逃过了,否则,也只能在撑不下去的时候,顺手结果了手上这个人再赴死了。

    心下一松,因为失血过多而造成的无力感一下涌了上来,被持的人一下找到了机会睁开慕容姝的束缚欲要逃走,反应未及的王奕条件性的拦截,也只及在那人身上刺中了一剑。

    慕容府的暗卫赶及,那对杀手见时机已失,遂护了那人向林中遁去,慕容姝这才难以支撑的晕了过去。

    当慕容姝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在慕容府的闺房,一身昨日留下的大大小小的伤痕已被细细的处理过,只是后背那一剑还扯得慕容姝生疼。

    见慕容姝醒了,身旁照应的一个婢子立即跑出了房门想必是要出去通知慕容湛。慕容姝想要艰难的起身,即刻就有婢子上前扶住慕容姝,递上汤药来。

    慕容姝此刻嘴干得厉害,见到汤药也没有磨蹭的喝了下去。汤药苦得厉害,慕容姝忍不住皱了皱眉,没等吩咐,就有婢子递上清水让慕容姝漱口,又连吃了几颗蜜饯,汤药的苦意才渐渐消散下去。慕容姝想,还好,受伤一趟回来,都还没忘了她不能吃苦的毛病,只可惜,大约要连着几个月都药不离身了。

    房门被打开,慕容姝抬眼看过去,是自家兄长慕容湛,身后还跟着王奕。见到慕容湛眼睛红红的,应该是担心自己一夜没睡,身后的王奕就更不好 ,还是昨日的衣衫也没被换下,脸色更是憔悴异常,慕容姝想起自己此行收获,感觉自己这一番好像也太不值了,宝藏没拿到,还平白遭人追杀。

    也不知自家兄长的冠礼过了没有,慕容姝问道:“阿兄,你的冠礼过没过啊,我这只是小伤,还是冠礼要紧。”

    “这是小伤?”慕容湛反问,想起自己找到慕容姝时,她那副满身是血的样子,慕容湛就后怕,自家亲妹虽然习武体格不错,可也是娇养大的,哪里受过这样的苦。

    “你才自己出去一趟就成这样,我以后怎还会放心让你一个人,阿姝,答应我,任何时候,都不要把自己放于险境,有什么事,我去办,你若有闪失,那护好这大周,于我而言,又有何意义。”慕容湛看着慕容姝沉沉说道,眼中的关切之意让慕容姝又感动又歉疚。

    “嗯!”慕容姝点点头,应下了,这样的情况,她还真不想有第二次。

【二十五】冠礼

    听到慕容姝的回应,慕容湛才安了安心道:“你且在这里好好养着,冠礼要开始了,我得出去一下。”说完,慕容湛就走了出去,留了王奕在室里陪着慕容姝。

    “兄长!”慕容姝向王奕问了问好,语带关切的问道:“兄长可都包扎过了?”慕容姝记得,昨日他们突围时,王奕也是受了不轻的伤的,并不比自己好多少。

    “无碍”王奕于慕容姝床边坐下,替慕容姝理了理被角才道:“此事,是我考虑不周,在没有完全的准备时就带着你下去了。”

    “这事又怎能怪兄长,我们谁也不知那密室的出口设在何处,只能叹那些幕后之人,真是好计策,自己进不去,就想起了守株待兔这一招。”看着一脸自责的王奕,慕容姝劝到,想到那些人,就气得后背疼,心底宽慰自己,要平心静气,不气不气。

    “兄长定然也忙了一夜了,先把衣衫换下吧,免得那些人的血脏了兄长。”见王奕还是昨日的装束,斑斑的血迹映在衣上,平添了几分憔悴,慕容姝心疼道。

    慕容姝提及,王奕似乎才意识到这点,自责道:“是我忘了阿姝还伤着,这衣服腥气太重,我这就去换下。”说罢即起身出去。

    慕容姝欲言又止,眼看着王奕走出去。她并非是嫌弃王奕衣上的血气,只是担心,王奕连衣服都没有换下,只看那熬了夜的眼睛就知他一夜没睡,那一身伤痕又怎会好好处理。

    眸光转向窗外,只见得架上的丁香不知何时又长出了许多枝丫,明是几日前才修理过的,不过几日不打理,就变了个样子。慕容姝眼色一变,那些在背后策划之人,她一定不会放过。

    换来婢子伺候自己起身梳洗,小心的没有扯到背后的伤口,慕容姝,涂了府里特制的伤药,应该一月左右就能好了,只是后背那伤口好像很深的样子,会不会留疤啊,想到留疤,慕容姝一下就焉了!

    换了身装束,慕容姝走了几步,勉强能走,只要妆再画浓一些,外人应该也看不出来什么。

    在梳妆镜前坐下,点好脂粉,画了远山黛,让婢子给自己梳了个简单的发式,慕容姝也没打算给自己找罪受的带一堆东西,只带了往日常用的梨花簪,慕容姝想,只要不失体面就好。

    弄好后,走出卧房,依旧是如往日一般清简的风格,脂粉掩去了眉目间的憔悴,远远看过去,慕容姝于往日。似乎也没太大的差别。

    早膳已经布好,慕容姝看了一眼,只有清粥和猪肝,脸色不善的看向周边随侍的婢子,婢子们都很是统一的低下了头且没有给慕容姝换一桌菜的打算。

    知道她们也都是好意,只是一想到今后的饭菜可能都是这个样子,慕容姝就想捶墙。

    端起桌上的清粥正准备喝,就见王奕已经换好了衣衫过来。

    “兄长这时候来得正好,想必还没用膳吧,不如一起用碗粥。”说着,慕容姝拿了勺子欲要给王奕舀粥。

    “我自己来就好,阿姝你歇着。”王奕忙把慕容姝拦下,接过勺子自己动手。

    两人就着一碟猪肝用了早膳,估摸着时辰准备出席慕容湛的冠礼。王奕本想劝慕容姝留在房间休息,耐不过慕容姝坚持,只好随了她,但只许她在一边静静的坐着。

    王奕一路小心翼翼的扶着慕容姝走,慕容姝拒绝无果,生怕王奕半路反悔让自己回房,只好由他扶着。想到一个伤患正扶着另一个伤患走,慕容姝就有些过意不去,小声劝到:“兄长,你身上也有伤,我真的可以自己走的,再不行还可以......”

    “不愿的话我们回房休息吧!”未说完的话被王奕打断,慕容姝干巴巴的把还没说完的几个字吞了回去,再不行,还可以让身后的婢子扶着我走的,慕容姝如是想。

    由王奕扶着走了一路,眼看着就要将近大厅口,慕容姝意识到在这样走下去着实不妥,鼓着勇气道:“兄长,这样下去着实不妥,让他们扶我进去就好!”慕容姝指了指身后排排站着的随侍们道,聪明的没再提出什么我自己也可以的话出来。

    直到慕容姝说了‘不妥’两个字出来,王奕才意识到慕容姝现在还未婚配,这样进去被人看见确实不妥,而且纵自己有这个心思,也要慕容姝心甘情愿才行。

    后知后觉的松了手,全程‘识时务’,一直都在望天的两个随侍才得心应手的一人一边扶过慕容姝。王奕在一旁赞许的点了点头,任两个婢子扶着慕容姝走。其实,一个人就够了的,慕容姝很想说,最后迫于王奕的威慑,慕容姝还是以这种极为怪异的姿态进了大厅。

    慕容姝去得不算早,到的时候已经有一大半的宾客了。一进门,就引足了注意力,一番姿态引得一众贵女不禁私语慕容姝是怎么了,竟要人扶着进来。

    慕容姝全程带着几丝浅浅的笑意走进去,心底却是有苦难言的感觉。

    见慕容姝到了,王兰接到慕容姝的眼神示意,起身从两个随侍手中接过慕容姝,慢慢扶着她坐下,很知趣的问道:“阿姝你这是怎么了?”

    “无甚么大事,不过是昨日从秋千架上摔了下来,闪到腰了!”慕容姝刻意的放大音量解释道,免得让人以为自己是得了什么大病,至于旁人信不信,就另当别论了。

    位于慕容姝对座的,是曾书意,因为他近日任了邺城的中正官一职,一时间也成了邺城炙手可热的人物,位于上座也不奇怪。

    见慕容姝带伤就座,曾书意眼带关切的看向慕容姝,似是想询问一二,只是一时也不便起身相问,只能以眼神询问。

    慕容姝回以浅笑,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碍。曾书意得到回应,眼中关切之意却未散去,示意慕容姝可在散席后一叙,慕容姝点头应下。

    “慕容姐姐与我们新任的中正官大人,似乎很是相熟呢!”慕容姝一时没注意周围,侧身一看,才见方才还空着的位置已经安排了周婉坐下。

    “南先生是位雅士,姝与其相识自然算得上是一件幸事。”慕容姝不咸不淡的回道,暗暗头疼,也不知今日是谁安排的坐席,怎么一点儿眼力劲儿也没有,竟把周婉安排在了与她一处。

    “姐姐若是有了心上人,宁哥哥知道了,也能放心些,婉婉也会替姐姐欢喜呢!”周婉没接慕容姝的话,反而自顾说道。慕容姝抬眸一看,只见宁远正向着这个方向过来,这句话,想必主要是说给宁远听的,至于落在旁人耳中,最多也只会坏了慕容姝的名声。

    “心上人未有,也不劳妹妹这个待嫁的妇人关心了,至于欢喜不欢喜什么的,与你这个外人,倒也没有什么关系吧。”没给周婉留余地,慕容姝直接沉了脸回道。对于周婉这些数年都不曾一变的把戏,慕容姝着实有些倦了,也懒得陪她绕下去。

    被呛的周婉一下双目盈泪,似是受了什么大委屈,带了点哭腔道:“原来在慕容姐姐心中,婉婉一直都是外人吗?我以为我们一起长大,总该有些情分的,我……”

    见宁远已经走到这儿了,周婉忙起身拭泪,装作一副要替慕容姝遮掩的样子道:“宁哥哥你来了啊,时间赶得紧,我就没去宁府等你先过来了。”颇有几分就等着宁远给她主持公道的意思。

    “嗯。”宁远淡淡的回了一声,示意周婉自己知道了,也没理会周婉一派委屈的神色,径直越过周婉来到慕容姝处见了常礼道:“慕容兄长的冠礼我来迟了,我寻他不到,这赔罪礼,阿姝就替他代收了吧!”说罢,拿了一个锦盒递向慕容姝。

    慕容姝犹疑了一会儿,想了想,还是伸手接过道“谢过世子,等阿兄回来,我再交给他。”慕容姝心里清楚,这锦盒里的东西说是赔罪礼却不给慕容湛反而特意交给自己,其实不过是找个由头给自己送东西罢了。

    见慕容姝收过礼,宁远才心安几分,也没理会一旁还站着含泪委屈的周婉,径自走到对面入席。周婉未得到宁远回应,只感觉四处都是在嬉笑她的声音,只能愤愤坐下。

    慕容姝拿着锦盒瞥了眼周婉,见她一张略显扭曲的脸,好笑的摇摇头,只可惜她白白演了一场戏。

    周婉吃了教训,也没有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神伤的坐在一旁,许是被宁远此举伤了心,慕容姝没有搭理她,也没有落井下石的打算,只与王兰说话。

    时辰到了,冠礼正式开始,有着腰受伤了的借口,慕容姝高高兴兴的坐着看着自家兄长被受冠,心中顿时生出几分‘吾家有男初长成’的感觉来。想起自己去年及笄,还是自家父亲给束的发,自己激动得都哭了,也不知慕容湛会不会哭。

    冠礼上,慕容姝第一次见到了一向只活于自家爹爹口中的宋文老先生,与王岳和曾书意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像,看起来和和气气的,不似一般的儒生。

    慕容湛行了冠礼,宋文老先生遂给他取了字号,字子渊,渊者,回水也,有渊跃之龙。

    慕容姝想,确实是好名字,意头也好,不像自己去年,给取了个‘之禾’的名字,听着像田里的庄稼,也不知道当时那正宾是怎么想出这个名字的。

    慕容湛行了冠礼,各家的公子纷纷上前道贺,看着自家兄长在其间谈笑有度的样子,慕容姝甚感欣慰。

    宋文老先生难得下山,受过老先生教诲的文人雅士就都围了上去,与慕容姝有约的曾书意也一直侍奉在侧,故而往常早应散了的席因着这些文人迟迟不能作散,慕容姝坐得久了,腰酸得厉害,却不好先行离去加上先前与曾书意有约,只能坐在席间。

    约是一直顾着慕容姝的腰伤,慕容姝刚感到不适,王奕就走过来道:“许久未到这儿,不如阿姝带着我四处转转吧!”

    慕容姝心知王奕是关心自己,自己正好也有些撑不住了,便应道:“好啊,兄长且随我来。”由王兰扶着起身,慕容姝示意随侍不必跟上,吩咐她们在散席后告知曾书意一声到何处埙她,只同着王家兄妹两人一道走出了大厅。

【二十六】亭中论话

    走出来,四周的空气都清新了许多,整个慕容府比之月前刚来的时候,焕然一新。

    以前虽然也一直有人打理着,却一直少了一股生气,慕容姝来了之后,尤喜欢一些花花草草,命人种了许多在院子里,且冠礼将至,又将府里的布景好好整改了一番,只见四处花树交错,落英缤纷,映着午日的光辉,甚是好看。

    王兰小心的扶着慕容姝穿过院子,在一片姹紫嫣红中走动,微风拂起,掀起一小阵花雨,慕容姝看着一片好风景,心情也跟着好了很多,正想细细感受一下春日凉风,王奕就走到慕容姝身侧把风给挡住了。

    “春日里天凉,何况阿姝你现在身上还有伤,吹风受了寒可不好。”王奕好生的解释道。

    慕容姝看一眼自己身上穿得厚厚实实的衣服,想就这一身行头,过冬也行了,怎么会怕春日里的一阵小风,然而迫于王奕的威慑,慕容姝心里想着,还是没敢把话说出口,怕王奕一个不高兴,让自己回房间怎么办,自己可还是与曾书意有约呢!

    王奕本意也是让慕容姝回房休息的,可是慕容姝说自己与曾书意有约,王奕心里介怀,却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还是答应了慕容姝去一边亭子里等曾书意的想法,只是提了要求,为替她名声着想,他与王兰也得在场才行。

    慕容姝心里恼这位兄长未免也管得太宽了,也知道这是为自己好,还是答应了。

    走到亭子,这亭子明显是吩咐人布置过了的,席间铺了一层又一层的软垫,还贴心的给慕容姝留了个方便靠着的地方。只差没有直接让人搬一张睡榻过来,这也太‘贴心’了吧,慕容姝心想。

    王奕细细的看了遍布置,才满意的点点头,倏儿想到了什么,又唤来一个随侍吩咐道:“你去生一盆炭火过来暖暖亭子。”

    “不用!”慕容姝连忙阻止,这一身已经捂得够热的了,要是再生一个炭盆过来,怎么还受得了。“这亭子很暖和,真的不用了。”慕容姝待着讨好的语气说道。王奕盯着慕容姝看了许久,才不情愿的点点头,让一旁的随侍退下,慕容姝一颗心也才放下来。

    怎么以前没发现这位兄长竟是那么的‘烦’,慕容姝心中腹诽。

    亭子的一切都已经布置好,慕容姝安安适适的靠着等曾书意找过来,为避免气氛太尴尬,不时与王兰一问一答的说着话,王兰也在微妙的氛围中艰难的配合着。

    慕容姝悄悄看一眼一旁做的端端正正却一言不发的王奕,慕容姝有些心虚,同是受伤了的两个人,只有她娇气的靠着软垫,王奕这一大早上,明显是比自己辛苦多了的。忽的有风拂过,慕容姝有些歉然,王奕都受伤了,还让他与自己一道儿在亭子里吹风等人。

    心里各种情绪交错着,慕容姝原以为等曾书意找过来应该是好久以后的事了,毕竟是他的恩师下山,陪多久都是应该的。

    还没在亭子里呆多久,慕容姝正与王兰说着话,突然王兰说话的语气一顿,意识到应是有什么人过来了,慕容姝往旁处一看,就见在花树掩映中,一袭素色长衫的曾书意步履匆匆的向着亭子这边赶来。

    “书意哥哥到这里坐!”慕容姝见曾书意到了,忙指了指空着的位置招呼曾书意坐下。

    曾书意没接话,见到亭中还有王家两兄妹略有诧异,很快就平静下来,将衣上沾了的落花拂下,规矩的向三人见了礼才坐下。

    慕容姝有伤在身也不喜欢这些虚假礼数,四下没有什么人,只是笑呵呵的问了好,王奕则似乎对曾书意视而不见,‘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只有王兰站起来回了礼道:“南先生安好。”

    慕容姝细细打量了一眼王兰,总觉得方才的王兰与往日有些不同,心里猜测,是不是王兰也和自己一样仰慕曾书意之才?又想到那日去佛寺遇到萧凌的情景。心想从家世上看,王兰还是和萧凌更有些可能。

    想到萧凌,慕容姝才想起今日自家兄长的冠礼,萧凌似乎并没有来,遂开口问道:“你们可知今日萧家兄长为什么没出席阿兄的冠礼啊?前几日我与兰姐姐遇见他,他还道要来冠礼的。”

    在萧家这一辈,明面上能让慕容姝称一声兄长的就只有萧凌,故而慕容姝一开口,他们就知道慕容姝说的是何人。

    听慕容姝有疑问,曾书意遂解释道:“三日前萧公子接到任命,已经去了泾阳驻守了,今日萧家来的是二公子萧越。”

    “哦!这么巧啊,刚好是三日前。”慕容姝感觉这其中透着怪异,想到左右萧凌也与自己无关,没有多加思考转向了另外的话题,一旁的王奕听到这一句若有所思,也什么都没说。

    片片落红被微风拂起,繁华的香气在亭中隐隐绕绕。

    “书意哥哥这次担任了中正官,不知陛下可还对你有其他打算?”慕容姝侧了侧身子问道。不怪慕容姝多问,自前朝到大周,历任的中正官都是由朝中重要大臣兼任的,如曾书意这般身为白衣直接任命的,是没有先例的,况且至今朝廷也没有传出对曾书意有其他任命的想法,慕容姝不禁关切问道。

    “目前还没有明确的旨意,约是要等下月师兄任中书监一职的时候一起宣布吧!慕容姝回道。

    听此,慕容姝才知,原来下个月,中书令就要升任中书监了,对于王家来说,不可谓不是一件喜事。中书令掌朝中政要,中书监一职更是紧要,向王奕贺道:“恭喜兄长了,王大人升任中书监,着实是件喜事。”

    “叔父克己守则,升任中书监也是迟早之事,谈不上大喜。”王奕淡淡回道。听王奕的语气,听不出太多的喜意,慕容姝想想也是,王岳是王家人,这消息想必王家早就知晓,现在自然也谈不上什么大喜。

    “阿禾这腰伤似乎不轻,当真只是从秋千架上摔下吗?”曾书意关切的看着慕容姝问道,察觉到周围人对待慕容姝的阵仗,并不像是一般的腰伤,走近时,书意还可以感受到几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和伤药的味道,不禁起疑。

    “这是自然,那日我与阿湛都在,阿姝确实是从秋千架上摔下伤到了腰,文定兄若是不信,稍后可以去问阿湛我说的可是事实。”慕容姝还在想要不要对曾书意据实相告,王奕就抢了话给了回道。

    慕容姝心知王奕这么说也是为了避免节外生枝,纵使她相信曾书意不会把这件事告知旁人,可这事关甚大,越少人知道,自然是越好。也就跟着王奕的话答道:“确实如此,昨日也是我心大,想到阿兄就要行冠礼了一时兴起出去荡秋千,谁知那秋千架子也太不稳了,一不小心,就摔了下去,我心里,也是悔得不行呢!”

    曾书意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慕容姝知道这腰伤一事上算是揭过去了。

    几人聊了两句,曾书意与王奕并不很是相熟,只能聊到一些读书人的事情中去,慕容姝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

    至于朝中要事,虽然在上一次宫宴中,曾书意看似是与王家和慕容家在一处的,可内情如何,慕容姝也不细知,且不论家族与家族只见,就是一个家族内部,可能都有不同的政见,慕容姝也不敢保证,几人是否真在一处。故而在亭间并没有提及。

    在一旁无聊的听着王奕与曾书意两人讲话,慕容姝好不无聊,盯着衣上的花纹愣神,金线绣出的牡丹花开得好看,一针一线相互穿织,透着明亮的光泽。

    慕容姝虽插不上话,却也听出两人说的话越来越少,直到后来彻底沉默。

    “时候也不早了,老先生那边想必也有事要麻烦文定兄,不如我们就此散了吧!”王奕说道,听着意思,倒有几分催曾书意离开的意思。

    慕容姝看了看天色,斜阳将暮,已近黄昏,心知现在差不多到了自己喝药的时候,到时候送药进来,难免曾书意不会起疑心,不得不说王奕考虑周到。

    既然决定了要瞒下,就要瞒得彻彻底底才好,误了喝药的时间,受苦的还是自己,想到此,慕容姝也并未挽留,心里暗叹,王奕果然是掐得一手的好时间。

    “崇之兄说得有理,那我就先走了。”曾书意见慕容姝并没有挽留的意思,心下有些空落落的,起身道:“那阿姝好生照顾自己,以后可别摔着了!”

    “嗯,书意哥哥慢走。”慕容姝心有歉意,倒是真心实意的接下了这一句关心。

    见曾书意已经走远,王奕才道:“现下人也走了,可以回去了休息了吧!”

    “嗯嗯。”慕容姝很是配合的起身。全程旁观的王兰扶起慕容姝,语气略有嗔怪的怨道:“阿兄也是,那南先生也是好意,何必那么早的赶人家走。”

    “怎么,阿兰有异议?”王奕转头问道。慕容姝心里也是赞同王兰的话的,心里也正打算着等伤好一点,还是得去给曾书意好好赔个不是才是。

    慕容姝期待着王兰再多说几句,可惜,对上王奕那眼神,王兰也似慕容姝一样的软了下去道:“没有异议,只是觉得阿兄你说得要是再委婉一些就更好了。”

    听此,慕容姝感叹,王奕果然就是王奕啊,这与生俱来的威慑力,怎么自己就没有。

    被扶着一路走回了闺房,看着慕容姝完完整整的把药都喝了下去,王奕才放心的离去。

    “兄长,你自己回去了,也别忘记喝药才是!”慕容姝在王奕临走时叮嘱道,生怕王奕不好好养伤。

    “嗯,我会的!”王奕回了话就离开了。

【二十七】春风误

    王奕走后,慕容姝才松了口气,已经很久没有被人约束过了,进京见到王奕,也算是一朝回到小时候日日被夫子训的日子了。

    慕容姝想,自己以后还是得硬气一点,至少也要能硬气几句话的时间才行,不能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正准备好好问候一番自己那两位全程旁观且不上前帮自己的随侍,就见两人正忍着笑意只差没在慕容姝身前出声来。慕容姝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不只是在王奕面前硬气不来,就这两个一起长大的随侍,都敢取笑自己了。

    “见我这般,好笑吗?”慕容姝平心静气,甚是‘和蔼’的向眼前的两个随侍问道。

    “婢子是见到小姐与王世子感情越发好了,替小姐高兴呢!”只见其中一个面不改色的回道,她们竟然,还在笑。

    慕容姝固然是不相信两人说的话的,可一时要让慕容姝去罚她们俩,却又忍不下心去重罚,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只好让两人退下,心想这样,总好过看她们在自己面前取笑自己要好吧。

    自己与王奕关系真的越来越好了吗?慕容姝想起方才两人说的话,想,应是与小时候也没什么分别吧。

    慕容姝正准备要躺下休息,就感觉到袖子里有什么东西,才想起是白日里宁远送来的锦盒,被自己一时忘了。

    把盒子拿出来打开,是两个青玉制的小瓶子,闻着有淡淡的药香,慕容姝认出,这是宁王府特有的疗伤圣品,一瓶里是粉末状的伤药,用于外伤效用最好,而另一小瓶中盛着莹白的膏体,唤做“雪莲生肌膏”,用于祛疤是再好不过的东西,她以前在宁府见过的。

    只这两小瓶,就是千金难求的东西,慕容姝心知,宁远定是把他有的都给了自己。看着两个玉瓶,慕容姝眼里突然涩得慌。

    那年自己学琴伤了手,宁远也是用的这膏药给自己上药的。想着,滚烫的珠泪滑落,打落在手心,划过指尖的细茧,蕴湿一小块被角。

    宁远会送药过来,自然是知道自己受伤的事,想必那一日的杀手,有一波也定是那宁王府的人,相信宁远知道后,一定也去阻止了,可是身后的伤证明,暗杀并没有被取消,她与宁远,终究还是对立的两面,心里舍不下如何,他们身上担的东西都太多了。

    把锦盒放在枕侧,不久随侍禀报说周婉在府里闹了起来,听了始末,慕容姝心里越加烦躁,拿了本诗集左翻右翻,到半夜困了才睡下,只是夜里,不知是因为伤口太疼还是其他原因,睡得极不舒服。

    话说慕容府大厅处的宴席刚散,宁远坐在席间看着众人来来攘攘,又饮了一杯酒。早在慕容姝出去后,宁远就没再注意大厅里发生了何事,只一杯一杯的饮着酒,可却好似怎么也醉不了。

    今日是慕容湛的及冠之日,挽起一丝苦笑,宁远遥遥朝着昔日好友敬了杯酒,慕容湛眼色复杂的看一眼不再有昔日容光的旧友,举起杯盏回敬饮下。

    宁远饮了酒,看着眼前的一片繁华之色,想起今时今日的见不能语,兀自不住的笑出了声,引得众人不禁回头。

    “宁哥哥今日心中欢喜,多喝了几杯,打扰各位雅兴了。”见宁远失态,周婉起身向众人解释道,边扶起宁远唤来小厮欲送宁远回府。

    “我是醉了,三年前我就醉了,宁远,在这里给诸位赔不是了。”挣开周婉,宁远遥遥晃晃的站起来朝大厅里的众人道,一身风华还是昔日的宁王世子不假,可昔年的少年意气却再寻不到。

    周围议论声不止,这大约是宁王世子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失态,引了许多争论出来。

    “好生送世子回去。”慕容湛只得向府中小厮命令道,于此,他亦是无奈。

    宁远走了,周婉自是也跟着走了,一路上周婉一直想去牵宁远的手,刚碰上,却几次三番的被宁远挣开,半分体面也没给她留下。

    眼中泪意渐深,周婉还是一次又一次不知疲倦的上前,身后的婢子看不过眼劝到:“小姐,世子殿下他醉了。”

    听着婢子口中的‘醉了’,周婉忍了许久的情绪刹那崩溃。“醉了,是了,就是作戏,他也只会在白日清醒的时候,陪我作一出众人一看就晓得真假的戏。”

    还未出慕容府的后花园,周婉的步子渐渐踉跄,看着前方的身影,不顾身后之人或同情或嘲笑的眼神,周婉用衣袖抹去泪痕,再一次上前搭上宁远的臂膀,似是用尽了一身的力紧紧挽住,宛如攀援的凌霄花,抓住了,就在不放开。

    宁远欲要挣开,见周婉缠得紧,带着几分醉意的眸子紧盯着周婉含泪的双眸,眼眶微红,一字一句道:“放,开。”沉沉的声音里透着几分威胁,眼神里透着不耐似乎还杂了几分恨意。

    周婉一时被宁愿眼中的憎恶惊住,手上的动作一松,被宁远趁机用力推开,跌落在地,看着宁远渐行渐远,始终没有回头看她一眼。“宁哥哥,你竟然恨我至此吗?可是,我真的只是喜欢你啊!”周婉低低呢喃。

    为何会到如此境地,明明即将嫁给他的人,是她周婉啊!

    周婉忆起白日里慕容姝的一番讽刺之语,而宁远,却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自己一眼,眸中恨意深沉,面容也渐渐扭曲,心中恨恼都是慕容姝才会如此。

    一切都是慕容姝,若是没了她,宁哥哥与自己,何至于到如此地步,周婉望向不远处慕容府的大门,眸中恨意尽显。慕容姝,周婉此生,定与你,不死不休。

    周婉跌落在地,身后的婢子忙扶着她起身,早上出门时的一身华服染了尘埃,泪水蕴花了妆容,接过婢子递过来帕子将泪水擦尽,周婉想,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狼狈极了吧,来日,她也定要让慕容姝,比她狼狈千倍万倍。

    “小姐,这里还是慕容府,我们先回去吧!”一旁的婢子见周婉神色狰狞,小声劝道。

    ‘啪!’劝话的婢子一下脸边红了一大块,本欲再说的话对上周婉略显狰狞的神色咽下下去,跪下道:“是婢子失言,请小姐责罚。”

    “我是宁哥哥唯一的世子妃,永远都是,我要如何,不用你一个贱婢指手画脚。”周婉语气尖锐朝着众人说道,虽花了妆容,眼中的恨意却一分未减,走时尤不解气的踹了跪着的婢子一脚才离去。

    周婉走远后,另一个随侍才扶起被周婉打了的婢子道:“春香你别在意,小姐她性子如此,你回去好好擦药就是。”

    “可我们婢子的命也是命啊!”被唤做春香的婢子略有不甘的回道。她是日前才由宁王府送来侍候周婉的随侍,以前在宁远身前侍候,周婉平日顾念她在宁远面前侍候过,对她也客气,至今日无辜受辱,心中不免将周婉与以前的慕容姝比较一番,也怨不得世子殿下会不喜欢周婉,春香想。

    “在主子面前,我们的命就不是命。”

    “嗯,我晓得了。”今时非往日,知道与眼前的随侍说不到一处去,春香没再与好心扶起她的随侍争论,忙起身跟上前方周家的队列。

    待周婉一行人走了干净,周围一群看戏之人才散去。“原想这周家小姐是个知礼之人,平日看着也温温婉婉,没想到,性子是那么不好相处,单看她离开时的那个眼神,就想要把人吞吃入腹似的。”

    “可不是吗,难怪宁世子不喜欢她,谁家要是娶了她进门,还不闹个家宅不宁啊!”

    “要说还是这慕容家的姑娘好,引得宁世子对她现在也念念不忘的,呵呵!”众人你一言我一言的说着,对于这些名门世家之人的闲话,他们尤嫌不够。

    一路上宁远还未回府,就有小厮提前将一切都报给了宁王。

    “孽子!”宁王听完小厮禀报,气得掷碎了茶杯,惊得一众下人愤愤跪下劝到‘王爷息怒’。

    “父亲大人又是因何事动气啊!”宁远刚回府上,就见到宁王大怒的场面,带着一身酒气进了屋,语露三分醉意道。

    “这就是你对待你父亲应有的态度吗?这宁王世子的位置,你还想不想要了。”宁王见宁远一副醉酒的样子,心中气意越盛,大声斥道。

    心中恨恼,这曾是他最为骄傲的儿子,也是他最为属意的继承人,可今日变成这番样子,也不知来日,可否真能委以大任。

    “父亲大人,我不就是因为这宁王世子的身份,所以才变成今日这样吗,这位子,你说我想不想要啊?”宁远看着堂上的父亲,出言放肆道。

    “不管你认或不认,我都是你父亲,只要你还在这世上一日,你宁远就一生都是我宁家的人,死了,也只能入我宁家的坟。”宁王看着宁远那浑不在意的作态,出言提醒道。。

    ”是,儿子一直都知道,因为知道,所以绝望。”宁远听着,嘴角泛起苦涩的笑,目光里透着绝望,他晓得,父亲所说的都是真的,宁家,宁远的一生注定逃不开宁王府。

    “你,放肆!”宁王还要再骂,突然被宁远眼中的绝望和厌弃惊住,突然收了声,缓了语气道:“今日你待周婉着实过分了些,你别忘了,眼下正是用人之际,我宁家成事,少不了周家的支持,你明日就,去给周家好好道歉吧。”

    “是!”宁远不在意的回道,在所谓大业面前,宁王会下如此命令宁远并不稀奇,应了就准备走,心想左右不过是到周家受一番责难。。

    “等等。”还未走出几步,就又被宁王喝住。“父亲大人还有何吩咐?”宁远不耐烦地回头问道,心中知晓左右不过是他不能自主的婚事罢了。

    果然,宁王开口道:“你与周家的婚事已经一拖再拖,我看不日就挑个好日子彻底定下了吧!”

    “母亲孝期未过,我无心儿女情长。”宁远想也没想就回绝道。

    “你已经守孝七年,这孝期早就过了,你别提你那十年守孝之心来搪塞我。”见宁远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宁王沉声说道:“今日你送了什么东西给慕容家那丫头我且不计较,可是,你要清楚,与我宁家作对之人,我定不会轻易放过了她。”语气中含了两分警告的意味。

    宁远本欲再说一些什么,听到最后一句还是改口道:“此事,我会去考虑,可若是她有任何闪失,周婉,我绝不会再娶,宁府,我也绝不再回。”宁远看向宁王,不知道何时,他们父子,要竟要时时这样相对了。

    “孽子,你......”宁王本欲继续问责,对上宁远悲凉的眼神,心里一紧,才改了口承诺道:“只要你还是我的好儿子,我也就是你的好父亲,自然也会为你考虑。”

    得了承诺的宁远这才离开。“阿姝,我好像,真的等不到你了呢!”

    宁远望着暗下来来的天色,只看到一片漆黑,寻不到半分光亮。

    纵使如此,除了你,宁远心中已再容不下别人,定然不会白白辜负于你。

【二十八】春风误(2)

    慕容姝受了伤,王奕显得比慕容姝这个当事人还要紧张几分,第二日天还未拂晓,就又早早的到了慕容府,名曰访友,可与慕容湛连半杯茶都没喝完就匆匆转到慕容姝所在的院子,惹得慕容姝也跟着起了个大早,睡眼惺忪的被随侍从被窝里捞出来梳妆,顺便听了几句闲话。

    王奕生怕慕容姝耐不住性子不好好休养扯动旧伤,特意带了本‘棋谱’过来让慕容姝修身养性,于是,慕容姝出来就到自家花园的亭子里跟着王奕背了半日的棋谱,那些博弈之道,每日听几句还好,亦能从中领会些什么,可让王奕这样一股脑的全倒出来,慕容姝本来的三分兴趣顿时收了个干干净净。

    “兄长,不如我们明日再读吧,今天学的也够多了。”慕容姝从王奕手中把棋谱抢过来合上摁住就不撒手,这样实在是枯燥。王奕无奈的皱了皱眉头扶额问道:“那阿姝想做什么?”

    “放我回去睡觉。”一向不兴起早的慕容姝起了个大早,又背了一早上的棋谱,只差闭上眼睛倒下去了。

    实在困得紧,慕容姝也没管面子不面子的请求道。

    王奕看到慕容姝眼睑下青黑一片,知晓她昨晚应是没睡好,有些心疼的问道:“阿姝昨夜可是因何事费了神,似乎并没有休息好的样子!”语气里带了几分担忧。

    “没什么,不过是昨夜看一本诗集一时入了迷,看得太晚了些!”慕容姝解释道,刻意没有去提及宁远。想,若是王奕不提,那就这样揭过也无妨。

    昨日周婉在府里闹的一出大戏一早就传开,说是整个邺城都知道了也不为过,至于宁远昨夜那番姿态为何人,明眼人心里也清楚,添油加醋的传出去,几人的声名并不是很好听。而宁远因何事突然失态,慕容姝在今早也知道了。

    “是我让阿姝的名声受累了。”王奕突然致歉道,早时出门,王奕就听到了一些零碎的闲言闲语,来时便想好了要和慕容姝说一声,只是不好无故提起,此时见慕容姝神情,想必她也知道了当下邺城里的流言传成了什么样子。

    “名声这种东西,于我而言,着实没有什么意义,且此事纠缠多年,兄长所言也是为我着想,之后的一切,兄长无需介怀。”慕容姝知道王奕因何致歉,昨夜还心有芥蒂,至今日看到王奕处处为自己着想的样子,那一点芥蒂消了大半,现在王奕致歉,便是不想瞒她,那还剩的一点芥蒂因为王奕的坦诚,也就没有了。

    而且如今这般也好,没有希望,自然也就没有失望,慕容姝心想。

    “阿姝!”王奕神色复杂了唤了一声。听慕容姝这般说话,王奕就知道昨天发生的一切她都晓得。也是,事情发生在慕容府里,怎么可能会瞒得过她。

    昨日冠礼,为了避嫌,王奕遂让两个随侍扶着慕容姝先进去,自己再去寻慕容湛与准备与他一道儿进去,往回没走几步,就见宁远也在那儿,正绕着慕容湛说些什么

    “阿湛,我们是一同长大的,这些年我与阿姝如何,你皆看在眼里,你晓得我有多喜欢阿姝,父亲昨日和我说阿姝进京并非是为了婚配的事情,既然现在她未嫁,我也未娶,何不让她再等我些时日。我已想出了周全之法,来日......”宁远这几日来并没有绝了对慕容姝的心思,知道自己见慕容姝不成,就来找了慕容湛。

    未及宁远说完,慕容湛就开口打断道:“你说的周全之法,是让阿姝放下一切和你远走吗?。”慕容湛定定的看着宁远。

    对上慕容湛笃信的目光,宁远说不出话来。

    见此,慕容湛心中了然:“阿远,先且不说你安排好一切需要多少时日,纵是你们真能走,可你想过之后吗?到时宁家不过放过你们,大周,也容不下你们的,阿远,你清醒一些。”慕容湛听出宁远口中的周全之法,即刻否决劝道。

    王奕走近时,听到的就是这样一番谈话。宁远见王奕,只匆匆行了一常礼,就又转身欲对着慕容湛再说些什么。

    “阿姝的婚事不日就要定下了,宁世子的考虑实属不必。”宁远还未来得及再次开口,就被王奕打断,连慕容湛都略有诧异的看了眼王奕。

    “我已心系阿姝多年,昨日我也问过阿姝的意思了,她答应了,正准备择日就将这个消息传至江北,告与慕容世叔知晓。”

    接受到宁远带了怀疑的打量,王奕顿了顿,继续坦然的说道:“其实,我本不欲在此时说出这事,可未免今后宁世子误会做出些不合时宜的举动,我也就提前说了,此事,还望世子能替阿姝的声名着想,不将它宣扬出去。”王奕不急不徐的说道。

    心里盘算若是慕容姝知道这件事后会做如何想,会如何待他。压下心底隐隐的不安,王奕看着眼前的宁远,等他做出反应。

    王奕知道这时候这样言语不妥,也很难让人信服,可这是此时此刻,这是王奕能想到的最好的,能绝了宁远心思的话。

    王奕亲眼看着宁远眸中的万般想法一点一点的熄灭,将未道出的承诺吞入腹中,一字一句的回道:“这,是自然,是我叨扰了,告辞。”

    对于慕容姝,宁远有千千万万个想法,可所有的一切,都基于慕容姝还恋着他。王奕现在所说的话真假难辨,宁远不知道。可只看着王奕那双眼睛,宁远就晓得,不论他说的婚事是真是假,王奕心系慕容姝是真,慕容姝不会认同她的草率是真。心底莫名的感应告诉自己,而王奕所说的一切隐隐会成真。

    他心悦的姑娘,这一次,好像真的不可能了。宁远感到阵阵无力。

    看着宁远步履踉跄的,踏着一地落红走出去好远,王奕才对慕容湛道:“我们进去吧!”

    “崇之,你这样会不会太过了,若是阿姝知道了。”慕容湛一听就知道王奕所说是假,担忧劝道,暗自思量,该不该把今日之事说与慕容姝听,而宁远,会不会因此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

    “我明日会说与阿姝,不论她如何看我,我都会告诉她。”王奕说出方才那话时,就没有打算瞒着慕容姝。或许慕容姝会因此与他生怨,可是若能借此绝了宁远的念想,以免他做出什么不好的举动,今天扯下的谎就是值得的,王奕心中如是想。

    午时日光正盛,光影与花树交错,亭边的桃花开得正好,映着光散着灼灼的辉光。

    面对此刻洞悉一切的慕容姝,王奕心生忐忑,又想到她今早对自己如常的态度,似乎并不排斥自己的接近,是否心里也是默认了自己的说法,眼中燃起希冀的,王奕看向慕容姝,只待再说些什么。

    “兄长所说之事虽然是假的,却也有用,想必此事过后,阿远与周婉的亲事也不日就会提上日程了,到时木已成舟,也就没有人再会去计较昨日之事了!”慕容姝接过随侍递上来的茶盏,递向王奕抢先说道,表明了自己的意思。

    “阿姝所言甚是!”王奕接过茶盏,再不提昨日的事,只默默饮茶。

    说完心中所想,慕容姝想,自己虽不在意所谓的名声,可许多事还是要避些嫌的。在此之前,她竟不知,原来王奕对自己存了这样的想法。大意马虎至此,自己确实是该好好反省才是了。

    至于王奕,慕容姝想,还是及时收住这不该有的情意才好。

    慕容姝心中做好了决定,便道:“兄长,我现下着实困得紧,就下去休息了,至于前日望亭之事,我已说与了阿兄,兄长有事大可以向阿兄说明,如有需要,再唤我不迟。”说着起身欲要离开,顺便把桌上的棋谱也一并带了走,补充道:“我学棋的事情只是小事,就不劳烦兄长为我费心了,以后若是有疑惑,我找阿兄解答就好了。”

    慕容姝此话一出,算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王奕知道,昨日之事慕容姝虽然不怪他,可面对于他,她已下定了决心要远离。

    王奕昨日说话时就猜到了,依慕容姝的性子,今日知道了这件事,结果无非就是顺势承了他的意或者与他从此拉开距离两个可能而已。很显然,慕容姝现下的选择是保持距离,而她之所以会去选择保持距离,无非也就是慕容姝现在还无意于自己罢了。

    看着慕容姝渐渐远离,王奕没有开口说出挽留,心里明白,挽留之言,需得慕容姝对他有情义才能奏效,这时候说什么,只会于事无补。

    周围还是一如往日的芳菲之色,只是随着慕容姝的离去,世界仿佛只剩下了黑白。

    “阿姝,我早已等了那么多年,便不会再担心,会等不到你。”王奕眼中光芒愈盛,自语道。似乎心中早有了计较,径自起身前往慕容湛的书房所在处。

    既然已经料到慕容姝可能会去逃避,他又怎么没做好一点准备呢!阿姝,未来的山好水长,与你走过一生的,只会是我。

    沿着慕容姝走过的小道走过,繁花开得正好,王奕清楚,一时与一世,他更愿意一世。

    两人走后,一直在亭边侍候的两个随侍才上前收拾茶具,其中一个边收茶具边小声向自己的同伴问道:“小花,刚才的事情你看清了没,我怎么看着我们家小姐走得有点急促的样子,像是逃似的,你说王公子是不是喜欢我们家小姐啊?”

    “喜欢的吧!要不然也不会一大早就往小姐的院子这儿跑了,只是希望应该不大,而且比起王公子,我还是觉得宁世子要好些,这几年,宁公子如何,小红你也是看着的。”小花边把茶盏放到托盘里边回道。

    “虽是如此,可我怎么总觉得,单看王公子的眼神,有种对小姐势在必得的感觉?”想起方才王奕看花的眼神,小红只感觉得事情并不会这么简单。

    “我还对你势在必得呢!别看了,走吧!”小花拍了一下小红,示意她别发呆了,收好茶具,拿了托盘就想旁处走去。

    “诶,你等等我!”见小花走远,小红连忙追上。

    风拂过小径,落红翻飞,将来往人的足迹掩埋,也无踪影也无人。

【二十九】春风误(3)

    慕容姝离开亭子,一时也不想回房,就在院子外的秋千架上坐着,等两个随侍回来。

    细细的问了她们自己走后,王奕是什么神情,侍婢皆言王奕与往日无常,似乎并未受影响。慕容姝听了,除了心里安心之外,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些。

    事情至此,也算是告一段落,慕容姝不想继续再想,只想把近段时间打发过去。

    命人在院子里布了个桌子摆好棋盘,慕容姝依着棋谱里的样子自娱自乐,一时也没那么无聊了,心绪却还是被近日来的事揪着,难受得紧。。

    自家兄长自从进了京,就有忙不完的事情要处理,只有慕容姝一身清闲的吃吃喝喝。当初说好了一起进京谋事,可谁晓得一到邺城,自家兄长就什么事也不和自己说了。尤其是这次自己出门不小心带了点伤回来,慕容湛甚至把所有关于外面的消息都给封锁了不让她知道。

    看着自家兄长一个人忙活的样子,慕容姝既是心疼自家兄长又是感到无奈,联想到刚得到的消息,更是心烦意乱。

    见慕容姝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随侍小红也跟着担心,突然想起王府似乎就在慕容府对门处。王家的公子要避嫌不能过来,那与王家小姐亲近总不会有什么谣言了吧,小红心想着,便嗒嗒的迈着小碎步往王府去了,心想要是王兰无事就把她请过来陪陪自家小姐。

    王府的人见小红从慕容府出来,也就没有阻拦,于是小红一路无阻的找到了王兰住的院子,向王兰的侍婢禀明了自己前来的目的。侍婢得了消息只让小红坐着等一下,自己去将此事告知王兰。

    院里兰花开得正好,弥漫着淡淡的芝兰香气,流水自假山上穿过流入池中,层层蔓延下来,花水相应。王兰在院子里侍弄着花草,看一眼坐在自己园中一语不发的王奕,无奈的笑笑,开口问道:“阿兄从阿姝那儿回来就一句话不说的,可是受了什么气?”

    “我往日不也这样?”王奕反问,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些花花草草碍眼,王兰还一直搬过来腾过去的,开口埋怨道:“你这些花花草草摆弄得也够好看的了,不用太折腾。”

    王兰听着王奕的话,觉得有几丝别扭,虽还是平日的语气,可自幼与王奕一同长大的还是听出了一点‘怨气’。心里好奇,也不管自己那些兰草了,径直走到王奕对面做小好奇的问道:“阿兄,你是不是被阿姝拒绝了啊!”颇有几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味。

    王奕一时语塞,被王兰戳穿,心底的不快又添了几分道:“我觉得你院子里这些兰草有些多余了,府里提倡节俭,我正愁没有好礼送给萧家,不如就拿几盆你的兰草去吧!”王奕虽猜到慕容姝会选择与他保持距离,可真等话从慕容姝口中说出来,心里也不是滋味起来,这几分不是滋味可能外人看不出来,却还是被王兰察觉了。

    “阿兄无事可别拿我的花草出气,这花可是我亲自种的,与府里也没什么关系。”王兰先护住自己养的花草才劝到:“依阿姝的性子会这样选择也不奇怪,终归是你太心急了些,要我说啊,徐徐图之不是更好,何况,我觉得阿兄也是这样打算的不是?”

    王奕原本的打算也是慢慢来,慕容姝不愿意见他,却不能阻止他找到机会与她亲近不是?只是他想到的法子,恐怕在慕容姝伤好之前都不能实施,其间难保不会有其他人找机会与慕容姝亲近,这也是王奕最担心的一点。

    听着王兰说的徐徐图之,王奕心中又多了个想法,不禁把心思放在王兰身上道:“阿兰深知我意,我的心思既然阿兰都懂,不妨再帮兄长一回?”

    听了王奕的话,王兰就晓得了王奕打的是什么主意。自家兄长担心慕容姝养伤这些时日会有其他人来打慕容姝主意,可若是有自己在场,既方便他能够实时了解慕容姝的情况,还能帮慕容姝挡下一些桃花,一举多得。心叹王奕这算盘打得也太好了,王兰没回话,只起来继续摆弄院子里的兰花,没有半分想要帮自家兄长一把的想法。

    “昨日我新得了宋梅,集圆,龙字和万字四品春兰,这就给你送过来如何?”王奕看着自家亲妹这副一心扑在花草上的样子,试图同兰花来劝说。

    “哦,是吗?多谢阿兄”王兰抬眸看了一眼,似有心动,却还是没有答应王奕的请求。

    见王兰对自己所提的四品春兰无动于衷,王奕沉思许久,终是下了决定道:“我书房架上的那盆白鹭兰花也给你一并送来。”说出这话,王奕想到自己细心呵护了多年的白鹭兰花,颇有些心疼。

    听到王奕愿意把那盆自己中意许久了的白鹭兰花也给自己,王兰心知自家兄长这回是下血本了,眉眼俱笑的应承道:“多谢阿兄割爱,兄长有需要,我这个做妹妹的,自然也会时时替兄长着想。”算是答应了帮王奕这个忙,想着得了那盆白鹭兰花,正好可以和自己那盆鸽子兰做个伴,两盆兰花摆在一起才叫好看。

    兄妹两人刚商量好不久,就有随侍禀报说慕容姝院子里的小红求见。

    抛了了个眼神给王奕,王奕很自觉的起身进屋回避。再次提醒了王奕别忘了答应好自己的兰花,王兰才叫人把小红请进来。

    “拜见郡主殿下。”小红进了院子,规规矩矩的给王兰行了礼,才道:“殿下,我家小姐一人在府中,婢子担心长久下去小姐会闷坏了身子,可在京中除了您,也无甚么较好的密友,遂婢子擅作主张,还求殿下得了空能多去府里坐坐,陪陪我家小姐。”小红见了王兰,直接禀明了来意道。

    答应了王奕,王兰本来也正打算去找慕容姝,正好小红来请,王兰顺势应道:“近来邺城不安宁,我也正担心阿姝呢,我这就随你去。”说罢,连衣裳也没换,只净了沾了些许花泥的手就跟着小红去了慕容姝的院子。

    架上开满了紫藤花,一从一从的环绕着,花团锦簇。淡紫色的花团还带着几分嫩白,昏黄的日光自花叶间洒下来,花与影皆渡了层柔光。王兰一进院子,就见慕容姝着了与一袭与花色极为相近的衣衫坐在花架下下棋,玉质的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嗒嗒声,如佩环交击,美人只应见于画,如花如画隔云端。

    王兰看着花架下的慕容姝,沉静而安宁,似乎与往日,大有不同。

    花影间多了道身影,慕容姝才意识到有人来了,抬眸一看,见是王兰,抿开了笑意道:“兰姐姐这是来陪我的么!”清浅的笑意里似乎还杂了抹化不开的清愁,看得王兰心中一紧,月前再见慕容姝时,王兰就发现了,只是今日,眉目间的那抹愁似乎更明显了些。

    “是啊,一日不见,想你得紧,就过来了。”走到慕容姝对面坐下,看慕容姝方才摆弄的棋局,是只是简单的星宿图。

    不待王兰细看,慕容姝就收了棋子道:“兰姐姐陪我下棋吧!”

    闻言,王兰神色有异,面上也多了几分犹豫,“阿姝,你现在真的特别想下棋吗?”心想要是慕容姝点头,自己就答应了。

    顾虑到自己身上有伤,慕容姝才忍住没笑出声来,看王兰神色就知她对自己的棋品心有余悸,解释道:“姐姐放心,我的棋品已经大有长进了,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使性子了。”

    “真的?”王兰犹不确信的问了一句,几番斟酌,还是拿起了棋盒。

    触手的温润质感让王兰在心底叹了句好玉,遂问道:“阿姝,你这一套棋子可都是难得的好玉做的啊,也不知你从哪儿得的这好东西。”

    “阿兄冠礼上那些人送了不少礼,阿兄送来让我把喜欢的挑出来,我就拿了这个。”慕容姝拿了棋子布棋,随口回道,浑不在意的样子。

    王兰却想,谁家会舍得送这样的礼过来,再细细看了眼手里的棋子,更觉眼熟,倏的想起自己前年到宁府做客在一处见过类似的,只是那时,棋子尚未被打磨完全。随口问一句宁心,宁心说是宁远从南山采得了一大块好玉,正打算用它打磨一副棋子出来。那时王兰还在心中暗叹,宁远果然是风雅之人,单一副棋子就如此周折。

    此刻看着慕容姝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王兰也有些拿不定,该不该把这棋子的来历说与慕容姝听。

    “兰姐姐,到你了。”听到慕容姝催促的的声音,王兰才回过神来,随意落下一子。

    一局棋下来,因为王兰心里有事,落子随意了些,慕容姝反而占了上风,后期王兰回神,情势扭转,慕容姝迅速败下阵来。一颗心全扑在棋盘上的慕容姝感到了深深地恶意,抬头一看王兰,就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禁疑心大起,问道:“姐姐是有什么心事吗?”

    王兰想起来时兄长的嘱托,斟酌再三,还是向慕容姝道出了实情道:“阿姝啊,你这副棋子,我曾在宁府见过。”

    只说到宁府,慕容姝就知道这棋子从何而来了,‘啪嗒’,棋子从手中滑落打在棋盘上,慕容姝愣了许久,才把棋子捡起,想要做出一副无事的样子,却怎么掩饰也遮不住眼底泛起的泪花。

    被慕容姝一番动作惊住的王兰忙帮忙收拾,可一盘棋子却越收越乱,王兰一时无计可施。

    “他今天,去周家请罪了吧?”慕容姝突然问道,平平淡淡的语气,却让王兰听出了几分绝望。

【三十】桃花落

    “是,一早就去了。”王兰纠结许久,还是说出了口。

    “哦!”慕容姝轻轻回了一声,嗓音变得有些沙哑,将手中的棋子握得更紧了些。可再温润的玉,握得紧了,依旧会膈得生疼。

    又见开谢了的花瓣飘零而下,边角已见枯黄,突然想起几日前了尘说的那一句:‘花随流水,万物常态’,慕容姝才放了手中握紧的棋子。

    王兰在一旁看着既是心疼又是无奈,只握紧了慕容姝的手,表明自己还在。

    “我以为,他忘了的,毕竟连我自己都要忘了,可他这样,让我如何忘去,又如何放下?”

    慕蓉姝突然说道,看在王兰眼中,好似随时就要哭出来一般。

    慕容姝沉浸在往事中,回忆说道:“小时候我见大人们下棋的样子好看,自己又耐不住性子学棋,只学了皮毛就拉着人陪我下棋,阿兄他们都避着我,只有阿远,愿意纵着我胡闹。”

    “再后来我说普通的棋子不好看,不及如意温润,阿远就回去拿了如意要给我做棋子,结果自然是没成,毁了如意,还受了宁王责罚。夜里我偷了伤药去看他,他自己一身伤,见了我却也笑得出来,他说:‘阿姝,以后我定寻来一块无双的好玉,做了棋子送你。’我等了好多年,等得我都要忘了,未想,它竟是这般,到了我手里。”嘴角挽起一丝笑意,眸中的水光聚成了珠泪滑落下来。

    “我还记得那天夜里的星子好闪好亮,连着他眼底,似乎也含了一片星光,我在江北从未见过那么美的星空,我以为,回了邺城就可以见到了,可我发现,漫天繁星,我却再也找不到当初那颗了。”

    倚着王兰肩头,慕容姝将回忆说出口,大周如何,宁王如何,慕容姝一直都清楚,这本与宁远无关,哪怕是在江北的三年,她也从未真正放下过,欢喜了十几年的人哪有那么轻易放下,边关的风吹醒了她,告诉她何为忠奸黑白,却吹不散过去的十数年时光。

    三年来,慕容姝第一次将对宁远的欢喜说与他人,心底依旧还泛着疼,可堵着的心事说出来,一下却也轻松了许多。慕容姝相信,王兰不会告与他人,在她肩头放肆的哭了一场。

    王兰知道这时候自己也无从劝慰,只缓声道:“阿姝,我在,我在!”心想回去后就不与王奕说了,若兄长真能如愿,那么自有一天,慕容姝也会愿意亲口与他说,王兰心里隐隐期盼着那一天的到来,这样,慕容姝也不再会日日寡欢。她希望终有一天,有人能代替宁远伴她左右,喜她所喜,悲她所悲。

    日暮西斜,落花无言,哭声呜咽,两情相知不得守,转将离恨与人书。

    宁王府内花树开的繁茂,鸟雀栖于枝丫,鸣声不觉,忽有动静自厅内传出,惊起一树雀鸟,花树晃动,枝影阑珊。

    只见堂上炉烟袅袅,满室漫着檀香的香气,厅堂之上宁王动了大怒,执起香炉就朝着堂下跪着的人掷去,那人不偏不倚,被香炉打中了额头,香灰撒了一地,月白的长袍染了尘埃,鲜红的血珠自额角漫出沿着面颊滴落,打在肩头染红了衣裳。

    被一抹血色触动,宁王先是惊愕心疼,而后才大怒道:“孽子,你眼里究竟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还有没有宁家。你昨晚说的要考虑,考虑出来的就是这样的结果吗?”

    “自是有的,儿臣心里有宁家,也有大周。”宁远抬头看着堂上的宁王,一字一句道:“所以儿臣自请离京,不退北狄,誓不回京。”眼里透的,是谁也无可动摇的决心。

    宁王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他最引以为傲的世子,是定了心要去边关,定了心要忤逆自己,想起往日种种,再也生不出打骂的心思。

    屋外的天好似突然暗了下来,宁王突然觉得,也罢,邺城的天确实太黑了,他这不染纤尘的儿子,又怎么会同他一条心呢,反而处处逆了自己的意,既然不能同心,所幸就不用回来了。

    “好,好,好!”宁王连叫了三声好,才起身道:“你既定了心思,那为父就允你离京,如你所愿,不退北狄,不得回京。”沉沉的看一脸宁远,眼中有犹疑闪过,丢下一瓶伤药挥袖离去。

    “谢父王成全!”宁远朝着前方重重一拜,心知自己以后,兴许再也回不了邺城了,这是他费心求来的一场驱逐。

    宁王前行的步子一缓,想至什么道:“走之前把婚事结了吧,此后,你做什么,与宁家再无干系。”

    “是。”宁愿应道,这也是他所料到的,心想,与周婉成婚,这大概是他为宁家所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送别王兰不久,宁府里发生的事就传到了慕容府,小花得了消息上前禀报说:“小姐,那边传来消息,说宁公子就要与周家小姐成婚了,还有......”

    “还有什么?”慕容姝见小花欲言又止的样子,宁愿婚事将近慕容姝不喜心底却已经有了猜测,可看小花的样子并不只是如此,不禁疑惑。

    “还有宁公子自请离京戍守边关,言不破北狄,誓不回京,宁王已经同意了,明日就会报与圣上。”

    慕容姝听到消息,亦被惊了一惊,宁远会至此,是慕容姝没想到的。沉默了许久,至小花担心的喊出了声,慕容姝才道:“给我换药吧,往后,就用我枕边盒子里的药敷吧!”

    “是。”小花得了命令取了药来,心里疑惑,慕容姝何时又得了新药,许是王公子送来的吧!

    慕容姝换了药,如常用了晚膳,慕容湛忧心慕容姝又一次想不开,特意抽了时间出来陪她用膳,见她神色如常,只是说的话稍少了些,才有些放心,暗暗祈祷这一次,慕容姝能早点缓过来。

    夜里风声极大,呼呼作响,晚间又做起了梦,梦里的情景,刚好是白日里慕容姝向王兰说的事。

    还是在王府的后花园里,夫子检验众家子弟的功课,所有的世家子弟都在一处,慕容姝趁着夫子出去的时间打盹儿,宁远在身后叫她:“阿姝,阿姝你快醒醒,夫子要来了。”

    然而夜里贪看话本子睡晚了的慕容姝只把手一挥,示意宁远别吵继续睡觉,直至铃声将响,才回过神来,看着自己的答卷干干净净,一字未动。

    才开始焦急,只怕夫子把这事告诉王奕,然后王奕拿了厚厚的戒尺来逼着自己写,正在后怕,就见宁远从身后递了一份答卷过来,仿的是慕容姝的笔迹,再看宁远自己的卷子,却是干干净净。

    慕容姝心有愧意,还是不好意思的接过卷子写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宁远因为没有时间写自己的卷子,受了夫子的罚,被打了好几戒尺。

    慕容姝心里后悔担心,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宁远只笑着说自己没事,反过来还劝慕容姝不要担心。

    课下后,慕容姝为了答谢宁远,一路搀扶着他到了集市上去买糖葫芦吃,宁远本是吃不惯的,后来因为慕容姝,也渐渐喜欢了起来。

    “阿远你看这糖葫芦,又好看又好吃,你尝一口嘛!”慕容姝拿了糖葫芦运势要硬塞给宁远吃。

    “那好吧,我就吃一口。”慕容姝劝了好半天,宁远才松了口。

    一阵风吹过,吹开一扇窗,慕容姝睡得极浅,风一吹便醒了,梦里的画面定格在了那一串糖葫芦上。醒来后,慕容姝整个人再无睡意。于榻间起身,故意放缓了动静,慕容姝知道近日来自己两个随侍为了自己亦是费了不少心思,也不想扰了他们,只自己一个人出了房门。。

    轻轻打开门,拿了架上的披风披上,慕容姝走至院中昨日的花架下,棋盘慕容姝没有命人收下,还摆在院中,两色的棋子安安整整的被放置在棋盒里,月儿此时还未隐下去,星子在无意中一闪一闪,莹白的光落在棋子上,透着点点辉光。慕容姝没有动棋子,只在风口吹着风望着远方出神。

    糖葫芦,慕容姝记得的,自己小时候吃不得什么苦,吃什么总要下着一串糖葫芦才行。

    那次自己在王府的后山出落了水生了大病,喝了一个多月的药,其间慕容姝嫌药苦,总是要折腾许久,宁远便在一旁说:“阿姝,只要你乖乖喝药,我就日日带了糖葫芦来看你。”

    听到糖葫芦,慕容姝眼前一亮,略有惊喜的提了要求:“还得是城东头李家伯伯卖的糖葫芦才行。”

    城东的糖葫芦生意最好,每日总是要排上大半日才能买到,慕容姝当时只是随口一说,却未料宁远点了点头道:“好,你好好喝药,以后我日日给你带糖葫芦。”

    宁远言出必行,果真给慕容姝带了一个多月的糖葫芦,也是那一次,慕容姝把城东的糖葫芦吃了个够。

    天色破晓,院子里的光亮越来越明,慕容姝就这样静坐在院子里,几近天明。

    晨时的朝露拂了一身,月儿渐渐隐下,慕容姝动了动身子,长久的凝望使得身子略有些僵硬,慕容姝缓缓向闺房方向走去,躺回床上,等随侍唤自己起身。

    小花推开门,即注意到架上的披风像是动了动位置,走近细看,晨间的露水清晰可见,即知道了慕容姝一早出去过,暗恼自己夜里竟然也没有多注意些,才上前唤慕容姝起身时候她梳洗。

    “小姐,你看这只簪怎么样?”小花从妆奁了取出一只桃花簪问道。簪身用了檀木,打磨得极为光滑,又用青玉镶了桃花的模样,精巧细腻,雅致无二。

    慕容姝本欲拒绝,想说往日的梨花簪就好,才突然惊觉,来了邺城之后,除去两次宴会,自己似乎戴的一直都是那株梨花簪,梨花占尽天下白,这样的白配上她此刻的心境,倒也是一个凄凄惨惨切切了,确实,自己该有些新气象了。“好!”慕容姝答。

    小花听了,眼中漫上几丝欣喜,忙给慕容姝换上了桃花簪。这簪子是王府差人一早送过来了,小厮只说是王奕亲自打磨成的,小花本也就是一试,没成想慕容姝经答应了,心想自家小姐愿意接受新的东西,是不是说明,宁远其实也是可以放下的,又特意给慕容姝梳了一个桃花髻。

    描纤眉,抹浓妆,去了用桃花新制的胭脂抹上,用细粉在眼尾一挑,眼下的憔悴之色尽被掩下。应慕容姝的要求,小花依言给慕容舒上了妆,心里却忍不住暗叹,谁曾想,脂粉下的慕容姝是何等的憔悴,单看着未上妆前眼下的一片青黑,小花就忍不住的心疼。

    因着慕容姝身上的伤,日日所食皆离不开猪肝,且慕容姝怕伤口留疤,用食也都极为清淡,一时有些食不知味,不禁怀念起以往随意自在的时光来。

    不久小红就禀报说王兰来了府上,慕容姝就出去到院子里的花架下等。晨光初起,春日融融,慕容姝拿了剪子出来剪花枝。

    王兰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个场面,比起昨日郁郁下棋的样子,慕容姝的精气神似乎跟着好了许多,心安的同时隐隐还有些担忧。

    王兰走向花架处拿出药瓶递给一旁的小红向慕容姝解释道:“这是阿兄昨日求来的药,祛疤是再好不过的了,阿兄让我送来给你。”

    平静的神色在王兰提起王奕是泛起一丝波澜,而后趋于沉稳。“有劳兄长挂怀了。”慕容姝剪下一从紫藤放置一旁的竹篮,复又打量架上的其他花团。王兰也跟着帮慕容姝选花,虽不知慕容姝剪这紫藤花有何用,上前帮忙总是不为过的。

    两人剪了满满的一篮花才停下,见慕容姝将花朵洗浸取来白矾蜂蜡,王兰才知慕容姝是准备做甲油,忙上前帮衬,两人花费了大半日的时辰,才算是完成了工序,将甲油用细叶裹在指尖等候了好一会儿才取下,指尖便印下了淡紫的颜色,莹亮剔透,其间两人未谈及关于王奕半个字,王兰心里无奈,也不敢与慕容姝明说,直至傍晚,才回了王府。

    王兰走后,慕容姝的兴致就降了一大半,又恢复了晨时的兴致缺缺,命人收了器皿坐了一会儿又回了闺房就寝。

    慕容姝夜里再次惊醒,只如昨夜一般到花架下吹风,晨时再回闺房,一日复一日,身形也一天天的消瘦下来,脸色越发憔悴。

    看着慕容姝日渐憔悴的样子,小红小花两个随侍急红了眼,轮夜轮夜的守着慕容姝也总不见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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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有匪介绍:
天子式微,诸侯割据 原以为年少的欢喜会有长久,却也敌不过乱世情势。竹马被夺,山河将破,凄凄惨惨,又怎会是我本性? 慕容姝本不过想着寻一良人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却不料一纸婚约,掀起大周风云。她只能迎难而上,凤飞九天。所幸,一直有那样一个人,守她护她,包容她所有的任性。 且看山河万里,游龙携了金凤凰,共双飞 (女主双商在线,男强+女强,男主暗恋女主很多年。)君子有匪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君子有匪,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君子有匪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