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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之匙全文阅读

作者:马言川     梦境之匙txt下载     梦境之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梦境之匙全文阅读

第一章:梦

    “你喜欢下雨吗?”

    朦胧中,我试着睁开双眼,虽是漫天的乌云,但期间透出的光晕依然刺痛着我的眼睛。

    周围的空气沉闷地压在了我的身上,我想坐起来,却发现四肢犹如钢铁一般吸附在了地上,突如其来的大风把我眼前的草地吹出一阵阵波浪,也吹散了她满头长发。

    “你喜欢下雨吗?周尧?”

    眼前的女孩躺在草地上深情地看着我,嘴角露出一丝浅浅的微笑,我张开干裂的嘴唇,过了好一会才对她轻声说道:“只要你喜欢,怎样都行。”

    她开心地扑过来挽住我的双手笑道:“大懒鬼!你今天得陪我一起淋雨。”

    我艰难地抬起手臂,慢慢将她拥入怀里,看着她年轻的面容,恍如隔世。

    在清脆的雨声中,我抱着这个湿透的女孩,似乎忘记了一切,不知过了多久,再次在雨中沉沉睡去…

    一阵惊雷过后,我猛地从床上坐起,看看身旁熟睡的儿子,摸了摸额头上如雨淋过般的汗水。

    我给孩子盖好被子,独自走到客厅,点了一支香烟,脑子里全是刚才出现的画面,她的微笑是那么真实,声音是如此清晰,随着一阵烟雾散去,我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望着窗外无边的黑夜,又回头看了看床上的孩子,如果没有这个小家伙,也许我会永远回到梦中,再也不会醒来。

    今年以来这已经是我第一百二十三次梦见我的亡妻了。

    “爸爸!起床起床!”

    伴随着窗外的一缕阳光,儿子吵闹着把我从床上拉起来,今天是周末,我这才反应过来昨天答应过要带他去动物园游玩。

    “爸爸,又变身了,哈哈哈哈”儿子指着我笑得前俯后仰,起床洗漱吃完早餐,临出门之际我照了照镜子,发现深深的黑眼圈又印在了我脸上,在儿子心中我再次变身成为了“功夫熊猫”。

    “爸爸,等妈妈回来也让她和我们一起去动物园好吗?”儿子抬头,用稚嫩的声音问我。

    我看着他单纯的眼神,蹲下身子轻轻地拥抱了他,胸口莫名其妙地感到一阵疼痛。

    我的儿子周小团今年六岁,他的妈妈,也就是我的妻子名叫水一方,我俩都在云南昆明市工作,我和一方初中相识后便开始谈恋爱,一直到结婚生子,本来一切都是那么美满,谁知一方在两年前一次驴友组织的户外聚会中不慎跌进激流的江水里,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我欺骗了儿子,也欺骗了自己,我坚信,一方只是暂时和我们失散了,她一定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个地方,总有一天她定会回到我和小团身边。

    “好的,只要你听话,等妈妈回来肯定会陪你去的,到时候你也要向她展示你在学校里学到的东西好吗?”我抚摸着儿子,急忙抬起头,害怕眼里的泪水又被他看到。

    小团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早早地便在动物园门口等候我们,自从我的妻子出事后,小团就成为了这两个家庭的核心,几个老人在悲痛之余唯一能做的就是每个周末准时带他出去散心,尽管成长在长辈们的溺爱之中,小团却越来越懂事,因为他一直期盼着某日妈妈能回来给这个乖孩子一个大大的奖赏。

    临近午时,本来晴朗的天空渐渐出现零散的乌云,儿子正在和长辈们一起逗着园里的猴子,我则坐在旁边的长椅上抽着闷烟,一时间倦意涌来,我慢慢闭上双眼,朦胧中,那个漂浮不定的声音又把我叫醒。

    “周尧,你怎么又睡着了,难得陪孩子来次动物园,你个大懒鬼!快起来!”

    我睁开眼睛,一方拉着幼小的孩子在我面前嘲笑着我,我揉了揉眼睛,尴尬地看朝他们娘俩,“爸爸大懒虫!快陪我去看长颈鹿!”小团一边蹦一边朝我吼到。

    我连忙起身抱着儿子,跟随一方向不远处的长颈鹿园走去,一路上恍恍惚惚听见周围人群传出的话语,虽然离得很近,但却什么也听不清,倒是远处树木的沙沙声在我耳旁显得格外清晰。

    一方在门口买了两袋胡萝卜,带着小团走到长颈鹿脚下开始喂食,我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们,一阵暖风拂过,不知为何,眼前的景象对我来说变得如此陌生,我脑海里已经许久没有出现过这样其乐融融的画面了,隐隐约约间,我回想起了一些悲痛的往事,那些看不清的画面在我面前不停交织,我想向眼前的一方诉说心中的疑惑,却又无从开口。

    正当我感到困惑时,清晰的记忆突然如潮水般涌出,我想起了过去发生的一切,想起了离我而去的妻子,可能是大脑一时间还没能接受眼前的画面,我竟不由自主地朝他们跑过去,条件反射般地搂住一方,而她则被我这一反常的举动吓了一跳。

    就在我抱住她的一瞬间,一方的手刚好碰到那只正在吃胡萝卜的长颈鹿,这个可爱的家伙受到惊吓后猛地往上抬头,脑门被头上的树枝划出一个月亮状的口子,一时间鲜血顺着它硕大的眼睛流了下来。

    人们被这头长颈鹿的举动吓得四处逃窜,瞬间挤散了我们一家三口,在混乱中,我想在人群里拽住一方,但无论怎么用力,却发现永远都够不到她的背影,只剩儿子在我怀里号啕大哭,这时我感到有人在推搡着我的后背,一个熟悉的声音回荡在我耳边:“周尧!周尧!”

    又是一阵雷声,我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岳父正用力拍打着我的肩膀:“周尧,别在这睡,快要下雨了,我们去那边避避雨吧。”

    看着远处开心的儿子,我知道自己又做梦了,但是不知为何这些梦境最近变得越来越真实,似乎妻子的余温仍旧在我怀里,我起身再次拍打自己沉重的脑袋,梦境与现实间的界限开始模糊。

    “周尧,你没事吧?看你这样子……是不是又梦见小方了?”岳父看我脸色惨白,连声问到。

    “爸,没事,只是工作太累了,没休息好。”我装作一副镇定的样子。

    岳父却根本不相信我所说的一切,追问到:“周尧,要不改时我带你去看看心理医生?自从小方出事后你的样子显得越来越憔悴。”

    我急忙摇头表示不用。

    “孩子的妈已经走了,你这当爸爸的可不能再垮了呀!”岳父抓着我的双手,用恳求的语气说着,我能感觉到他的身躯在微微颤抖。

    我急忙揽住岳父的肩膀,拍了拍他,一脸轻松地说:“爸,您别担心我,我真的只是工作累了,这几天老是加班,没休息好而已。”说罢,扶着他朝小团他们的方向走去。

    不一会,我们一家人陪着小团走到了长颈鹿馆门口,一股动物身上特有的臭味从面前的大门内窜出,岳父开心地逗着小团:“团团,我跟你说呀,以前你的妈妈最讨厌的就是这个味道,她小时候来喂食曾被长颈鹿的口水从头淋到脚,身上的臭味过了一个多星期才彻底洗干净,自那以后她再也没接近过这东西。”说到这,岳父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也许是又想起了一方过去的画面,只得喃喃叹息。

    依旧是买了几袋胡萝卜,我陪着儿子走到围栏边,这里的长颈鹿习惯了游客向它们喂食,看到我们手里的东西,便成群结队地走过来等待着,我抱起小团,看看他开心的小样子,一同拿着胡萝卜朝长颈鹿伸去。

    “爸爸,爸爸,你看!”

    我顺着儿子所指的方向望了过去,其中有一只长颈鹿格外显眼,它正睁大那双深邃的眼睛盯着我,一时间,我的身体似乎被定在了原地,恐惧与疑惑慢慢占据我的大脑,因为从我眼里映射出来的并不是一只长颈鹿憨态可掬的面容,而是它额头上那一道硕大而弯曲的疤痕………

    儿子开心地大叫着:“爸爸你看到了吗,那只长颈鹿头上有个大月亮!”霎时间,我呆在原地,梦里的画面不停在我眼前闪现。

    也许我真的该去看心理医生了吧。

第二章:精神病人

    星期天的下午,我把小团送到父母家后,随意编造了一个理由,出了门开车直朝着一家心理理疗所跑去。

    这是一家德国人开的诊所,在昆明已经有很长时间了,名字叫做traum,就是梦境的意思,因为我时常被梦困扰,这家理疗所无疑是我最佳的选择。

    诊所的大门敞开,我走了进去,里面的装修风格很前卫,张扬且迷乱的色调让我感到一丝晕眩,正如它的名字:梦境。这种奇怪的环境,反而让我产生了一丝安全感。

    走上前来迎接我的是一个中国人,他问我:“先生你好,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我给他说明了我的来意,他便领我进入了这里的候诊室,并让我填写一张调查单,我看了看,上面就是一些简单的日常问题,譬如睡眠质量如何等。

    那个工作人员看着我笑了笑说道:“先生您好,麻烦您在这稍坐片刻,我们的主治医生很快就过来”

    用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我填完调查单,无事可做遂在房间里游荡起来,接待室四周全是白色的墙壁,上面挂着一些常人难以理解的绘画作品,我认出了其中几幅,那是超现实主义派画家达利的作品,我走到其中一幅画面前驻足观看。

    画里是一本皱褶的书,书中间是一个长着翅膀怀抱婴儿的女人,之前毕加索和达利的画作我或多或少也都有些了解,待我凑近仔细端详她的容貌时,突然惊出一身冷汗,她的样子为什么和我的妻子如此相像?那个女人似乎抬起头,看着我,朦胧中,我又听到了一方的声音…

    “懒鬼,快起来,我要去做饭了,小团正精神着呢。”

    我看着正在步履蹒跚的小团,急忙起身搀扶住这个小家伙,小团嘴里一直重复着仅会说的几个字:“爸爸爸爸…”我看了一眼妻子,又是那种说不出的感觉,我连忙冲了一杯热茶,希望借此清醒一下头脑。

    饭菜上桌,我坐在了一方的对面,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一方惊讶地看向我问到:“怎么了?我剪短发不好看吗?”“我喜欢你留短发,感觉就像回到我们初恋的时刻”我微微一笑,不知不觉就说出了这种话。

    “懒鬼!你讨厌”她一下坐到我旁边挽着我的双手开始撒娇,我俩开始谈论起了从初三的初恋到现在的历历往事,沉寂在往事中的我已经彻底忘记了那种让人不舒服的感觉。

    突然,一阵哭声把我们从回忆里拉了回来,我向客厅望去,小团把我的茶水打翻了,滚烫的开水淋到他的脚上,我和妻子急忙冲过去,脱了他的裤子鞋子,朝冷水管抱去。

    经过简单的处理之后,我和一方带着儿子来到了儿童医院,坐在诊室的门口,听着孩子的哭声,我懊恼地锤着脑袋,内心不停责怪着自己的粗心。

    “嗨,老兄!”

    一个陌生的声音将我吵醒,眼前是一个半秃顶的外国人,他面带微笑地看着我,我急忙看向墙上那幅画,结果发现那个女人的样子根本不像一方,甚至连面容都看不清楚。

    “你好,我是这里的心理理疗师,我叫皮特,你可以叫我老皮”他说道。

    一个德国人在我眼前说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惊讶之余我慢慢忘记了刚才梦里所发生的事情。

    他递给我一杯水,经过几句简单的寒暄之后,他向我介绍起了他的履历,老皮毕业于瑞士联邦理工学院,在校主攻心理学,曾拿到过他们学校的博士学位,毕业后开始研究人类记忆梦境以及潜意识之间的联系。辗转来到中国,目前已经在昆明呆了二十三个年头。

    老皮话语间透着一股强大的自傲,按照他的意思,这个世界上可能没有他攻克不了的心理学难题,他让我放心,如果他的理疗没有效果他是绝对不会收我一分钱,并向我透露了一个信息:他最喜欢的就是研究梦境,但这需要有合适的梦境载体,当他听到助手说了我的状况后第一时间丢开了手里的所有工作来见我。我坐在他对面,有一种小白鼠等待实验的感觉。

    开始正式谈话,我向他诉说了我的境遇,接着重点向他描述了昨天在动物园发生的故事,他听得很入迷,如同在听一个凄美的童话故事,似乎我说的每一句话他都相信,并不时用笔在面前的纸上记录。

    谈话完毕,老皮除了向我表示他的惋惜之外并没有发表其他的看法,只是叮嘱我如果梦到什么新的故事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他,注意平常饮食起居,并让我每个星期天固定到他的诊所。

    老皮似乎早就知道我会说这一切,又或是他之前也碰到过和我有相同症状的病人,听我描述完这种奇怪的事他作为一个正常人竟没有表现出一丝惊讶,只是表现出了好奇。

    在做了一系列常规的检查之后,怀着一种深深的失落感,我走出了诊所。

    接走小团,拖着疲倦的身子我们爷俩回到了家里,玩了整整一天,小团到家就睡着了,我倒了一盆热水端到床边,脱下孩子的衣服和裤子,准备帮他擦拭身体,不经意间我的眼角扫到小团的脚上,惊讶地发现他脚上多出了一小块伤疤,皱褶的皮肤已经很明确:那是一块烫伤疤痕。

    我急忙给父母打电话,问他们小团的脚是怎么回事,电话那头父亲让我好好休息,并没有说别的,在我的再三追问之下,母亲哭泣着接过电话说到:“孩子啊,那不就是小团两岁时被你的茶水烫的吗?周尧你真的没什么问题吗?明天爸妈过来陪你,你好好休息不要多想!”

    我急忙解释是我自己忘记了疤痕的位置,在我的安慰之下,父母终于挂断了电话。

    此时无边的黑夜再度降临,我瘫坐在沙发上,紧闭双眼回忆起了今天发生的一切,因为只有我自己知道,这一切只是在我梦中发生的事,但是为什么现实世界也会因此做出改变?所有的逻辑都无法解释,思来想去,最终我得出了一个结论,我现在已经患上了严重的失忆症又或是某种精神疾病!

    我突然害怕睡眠,害怕那些困扰我的梦魇,我坐到沙发上开始一支接一支地抽烟,希望尼古丁能让我真正地醒过来。

    然而这一晚却出乎意料地平静,平静得让人不习惯,一方没有出现在我的梦里,准确地说,是我一整夜都没有再做梦。

第三章:医生“老皮”

    第二天一大早,我送小团去学校后,以身体不适为由向报社请了假,因为有太多疑问在我的心中挥之不去,由于昨天去了老皮诊所后便没再做梦,所以我今天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老皮应该知道我的症状,或许他真的有办法让我好起来。

    到traum的时候已经是接近上午十点,老远我就看见老皮正坐在门前的长椅上抽着烟,他看到我来似乎并不惊讶,只是冲我微微一笑,便直接招呼我进到他的办公室。

    和候诊室相反,老皮的办公室一点也不特别,宽敞的房间里就只摆放着一个大型办公桌和一套款式陈旧的沙发,还有旁边的两个大书架,书架上密密麻麻塞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从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到霍金的《时间简史》,他看的书涵盖面广到令人乍舌,你甚至能找到上古时期如牛顿这类人的作品。

    短暂的交流过后,我没好意思说话,因为要表达出我那种奇怪的遭遇还是有些许困难,哪怕对面站着的是一个心理医生……

    “周,如果我没猜错你一定是又做梦了。”老皮一只手扶着嘴里的烟,带着略微自信的口吻对我说到。“而且你做梦的地点,应该就是我这里。”

    还没等我开口,他便说出了我想说的话。

    我诧异地看着他,点了点头,接着他示意我到沙发上坐下,递过来一支香烟,并拿出打火机帮我点燃。

    老皮眼睛直直盯着我,就像在观察我的病症,他貌似有什么话一直憋在嘴边,但又不方便开口,待他手里的烟烧得只剩过滤嘴时,他才慢慢问我:“梦里的东西又变成了现实不是吗?”

    听到他这样说,吸进去的烟雾瞬间呛得我头昏眼花,我激动得快要从沙发上蹦起来,连忙握住他的手吼到:“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疯子,你告诉我,我现在的症状属于哪种类型的精神病?!”

    老皮看着我,他把另一只手也搭了上来,说到:“你没病,我只是想听一听你的故事,因为这世上存在着太多无法解释的事情,也许是机缘巧合,又或许……”说到这他打住了,低下头陷入了沉思,并把手伸了回去。

    不一会他站了起来,走到窗边看朝很远的地方,长长叹了口气说到:“但如果不揭开这背后的真相,这些事到最后真的能逼疯一个正常人。”

    听了他的话,我渐渐冷静下来,心里面头一次感受到了被别人理解的慰籍。

    我开始尽我最大努力去回忆并逐字向他讲述昨天的奇怪遭遇,而老皮则依旧拿着手里的笔,认真地记录着我所说的一切。

    说罢,我再三强调小团脚上的伤疤是在我做梦以后才出现的。

    听完我的故事,老皮的笑容消失了,他慢慢地摘下眼镜,表情严肃地对我说:“周,你碰到的事情或许我能解释,但是这需要你的配合。”

    “配合?”一时间,一只小白鼠被解剖的画面在我脑海里浮现……

    说完他拿出一瓶貌似纯净水的东西放到桌上,隆重地向我介绍起来:“这是我多年以来研究的一种混合药剂,用了我自己独特的配方外加了一点……镇定剂,一般只需要喝一点,短时间内便可阻断梦境,我给它起名为梦境清除剂。”

    我恍然大悟,原来昨天我就是喝了这种东西才没有做梦,老皮也是因为这样他才能推断出我做梦的时间。

    老皮接着说:“要治好你的毛病很简单,你只需每个星期喝上一杯便行,顺便说一下,免费。”

    我看着那瓶药,非常不解,问到:“你的意思是我喝了药不做梦了,一旦我的梦被阻断,我还怎么配合你的研究?你又如何解释我的疑惑?”

    老皮笑了笑:“周,别急,这只是第一个选择,而第二个选择则是你不用这个药,继续做梦,并把你梦境里面的所有故事连同现实里的变化全部告诉我,我们共同来分析你的遭遇并一步一步找到结论。”

    看着老皮的神情,我突然想起电影《骇客帝国》里也有着这样一个桥段,我现在的抉择就如同电影里男主角在虚幻与现实之间抉择那般相似。

    “但是如果你的梦将来对现实世界产生出什么可怕影响,它带来的后果谁也负不起责,又或者你对我说的故事只是源于你的主观想象,那么继续做梦你很可能会真的成为一个疯子,总之这第二个选择就是一条不归路,周。”老皮打断了我的思绪,推了推眼镜说到。

    听到这句话,我越发激动,眼前的老皮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我的腿开始不由自主地直打哆嗦,缓了一阵子之后我才用颤抖的声音轻轻问到:“难道说……你相信我说的故事?”

    老皮看着我,他的面容显得尤为轻松:“我知道,也许你自己都不愿意相信。”他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桌上的“梦境清除剂”,认真地打量着自己的杰作。

    老皮把瓶口扭开,朝我递过来并接着说:“因为相信你的梦,等于承认你自己有问题,但对于我而言,我更愿意去研究你,至于相信不相信还得靠今后的结论,但是我由衷地希望这一切只是你的幻想。”

    我接过他手里的药,并没有喝,而是把它放回了桌上。

    老皮的意思我懂了,绕来绕去他只是在让我自己做出选择,如果我认为自己有病,我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喝下他给我的药,但如果我坚持相信自己所遭遇的一切是真实存在的,那我一定想找出背后的真相,便不需要阻断自己的梦境。

    我双手捂住脸,靠在沙发上陷入了沉思,一方的身影一时间在我脑子里不断重复,也许是害怕再也见不到她,良久之后,我还是做出了决定:不吃所谓的梦境清除剂,继续做梦。

    那一瞬间,我就像《骇客帝国》里的主角,只不过不同于电影,这一次我选择了梦境,选择了虚幻。

    接下来的事情会怎样发展呢?一个巨大的问号挡在了去往未来的路上……

    走出诊所,我一个人思考着很多问题,不经意间,我回头看了看远处的traum,虽然不是很清楚,但还是能看到老皮似乎正站在门口目送我。

    这个老皮的目的是什么?仅仅只是单纯地研究一个疯子?世界上这么多疯子为什么他不找其他人?带着种种疑问,我回到了家。

    接下来的一星期,我每天都在想着老皮和我的谈话,这位奇怪的医生已经暂时取代了一方在我心里的位置,我只要闭上眼脑袋里回响的就是老皮的话语,但不得不说他第一天给我喝的梦境清除剂效果还真好,整整一个星期我都没有做一个梦,连小团都开始抱怨为什么爸爸不变“功夫熊猫”了。

    然而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所有的一切都从我星期天晚上沉沉睡去后开始改变。

    我身处一片连绵起伏的丘陵之中,阔别多日的头晕再度袭来,但我却一时间顾不了这么多,因为眼前的一栋木质建筑正燃着熊熊大火,正当我准备跑开时,突然看到一个满头是血的人正从门里爬出来,凭借着人性的本能,我立马冲过去,顶着极高的温度把他从火边拖了出来,我脱下衣服,急忙擦拭他脸上的灰尘以及血迹,他应该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慢慢地,这个人的面容浮现在我眼前,我定睛一看,眼前的一幕把我惊呆了。

    这……这是……医生老皮?

    伴随着一声大叫,我从床上坐起来,身体产生了从未有过的剧烈反应,心跳加快,汗如雨下,我感觉自己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快要立起来了,急忙起身给父母打电话,让他们过来带小团睡觉。

    夜里快两点了,小团的爷爷奶奶赶了过来,我只是给两位老人解释单位里有急事,有大新闻要报道,便匆匆出了门。

    等我赶到traum,发现楼上的灯光还在亮着,我急忙在楼下呼喊:“老皮!!老皮!!”过了一会,门开了,老皮穿的整整齐齐,似乎就还没有入睡,他的样子就像在等待我过来一样。

    我急着开口向老皮说我刚才的梦境,老皮却示意我别急,到他办公室细说,走进老皮的办公室,他让我坐在沙发上稍等片刻,他去给我冲杯咖啡,就在我心急如焚的时候,他端着一个杯子走了出来,我迫不及待地大声说到:“老皮,我梦见你了!还有火灾!”

    “哐!”老皮手里的咖啡杯掉在了地上,我从未见他有过如此激动的表情,他颤抖着走到我面前,用沙哑的声音对我说:“周,真的吗!?我相信………!”

    而我刚要开口说故事细节时,他阻止了我,这时老皮已控制住了他自己的情绪,不慌不忙地把房间内所有灯都打开,坐在我面前低下了头,让我仔细看他那毛发稀疏的头顶,待慢慢拨开那些头发后,我终于看清楚老皮秃顶的原因了,原来在稀疏的头发下面,是一整片伤疤!这时候我想到了关于火灾那个梦,不寒而栗,僵直地呆在原地。

    老皮则面带微笑地说:“这次轮到我给你讲一讲我的梦了”

第四章:火灾

    老皮捡起地上的咖啡杯,“幸好没摔碎,上个月我才新买的这套杯子”他苦笑着说道,接着便又起身进了他办公室的小房间,不一会重新端了两杯咖啡走出来。

    我喝了一口,苦涩的味道差点让我呛出来,我咳嗽了几声,连忙对老皮说:快说吧,我等不及了!

    老皮眼睛看向我:“周,首先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我的目光急忙避开,因为我觉得深夜两个老男人同处一室目光对视是一件很尴尬的事。

    老皮接着说:“你觉得你真是个疯子吗?”

    这话听起来非常耳熟,虽然没有谁问过我,但是我最近每天都在扪心自问的不正是这句话吗?

    我眼睛转了回来,接住他的目光,轻轻地说:“我觉得我就是疯子。”

    其实我自己也希望我没事,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让我不得不怀疑自己现在的精神状况。

    接着老皮将杯里的咖啡一饮而尽,他依然看着我,只是目光更坚定了:“周,我现在告诉你,你所有的遭遇,都是真实存在的,你所看到的,所听到的,你的记忆,你的主观意识都是清醒的。”

    我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受这些突如其来的“事实”,这时我发现老皮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愉悦,那似乎是一种放下了一个多年以来积压在心里的沉重包袱后的愉悦,回想起他刚才问我的问题,老皮反而更像是在问他自己。

    老皮闭上眼睛靠在沙发上,开始向我诉说……

    “二十多年前,具体时间是九六年吧,我毕业回国后在慕尼黑的一家精神病院找了一份工作,当时的我正值年轻气盛,加之自己学过一部分梦境知识,整个人除了工作,其余所有的时间都投入到了对梦境的研究当中。”

    他睁开眼睛,笑着问我:“那种感觉非常好不是吗?周,没有任何烦恼,干着自己喜欢的事。”我点了点头。

    “然而好景不长”他接着说,“就在当年冬天我休假回医院的那个晚上,我在车里睡着了,然后做了一个梦,梦里面我工作的地方燃起了大火,然而就当我到达目的地醒过来的时候……我……我和你一样,目睹了一场和梦里一模一样的灾难,我所在的精神病院真的发生了一场惨烈的火灾,当我跑到大门口时,几乎所有的房屋都烧成了框架,病人们也随着大火付之一炬,仅有的活着的人们倒在门前的草地上呻吟着,而我,只能站在那里,什么也做不了,心里只有无尽的恐惧和悲伤。”说到这里,老皮的眼角微微颤抖了一下。

    听到这我依然没有说话,应该说我已经暂时失去了说话的能力,此时我能感受到的除了后背一阵阵的凉意,还有顺着额头流下来的汗珠。

    “你知道吗周,起初我以为这些仅仅只是个巧合,如果不是那场休假,本来我也应该在那里长眠,我应该庆幸,却不知自那时候起,真正的梦魇便开始了。”

    老皮猛地坐了起来,睁开眼睛,可以看出来,他呆滞的眼光里闪烁着那些他极不愿意回想的往事。

    过了一会,他盯着我说到:“从那以后,我时常都做着几乎同样的梦,虽然地点不同,但是都有一样的主题:火灾。并且我每次梦见的大火似乎之前都发生过”我看着他,再联系到之前自己之前的梦,惊讶得长大了嘴巴。

    “周,所有的一切都由其中一个梦改变了。”老皮眼里的恐惧变得越来越纯粹。

    “就在梦魇持续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我突然做了一个非常特别的梦,依旧是熟悉的火灾,但那次我却站在了大火的正中央,而着火的地方,正是我的家!”说到这,他双手捏紧,并用力锤着桌子:“我看到了我的父母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家里的一切也正在燃尽,我想救他们,但是又无能为力,当时大火已经烧到了我的脚下,本能的求生反应促使我朝门边跑去,就在我快要到门口的时候,一根房梁被烧断,狠狠地砸在了我的头上……”

    听到这我已经彻底凌乱了,“难道是我救了你!?”不知为何,这句话自动从我嘴里冒了出来。

    老皮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用力捏了一下后闭上双眼点了点头,继续说:“当我在梦里清醒过来的时候,身边除了一件衣服,什么都没找到。”

    他用力拍了拍脑袋,似乎在努力回忆当时梦里的情况,“我拿起那件衣服,不对,应该说那件衣服是盖在我身上,我起身的时候,里面的东西掉了出来,那貌似是一张硬塑料制成的类似工作证的东西,因为眼前发生的一切和突然离去的父母,我并没有顾及其他,跪在原地嚎啕大哭起来”说完,他陷入了沉思。

    “然后呢?”我慌忙问,“然后我就醒了,周。”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第二天我就急忙赶回了家里”老皮的表情开始变得扭曲,话语中参杂着抽泣的声音。看到他的样子,我已经预料到了接下来他所目睹的东西…

    “我看到我的家,我的父母都不在了,剩下的只有一个烧毁的框架,而且看样子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

    老皮的声音越来越颤抖,哭泣声也越来越明朗。

    “我跪倒在房屋门前,就如梦里一样,周围的邻居都奇怪地围过来,他们都认为我是疯了,因为这场火灾在几年前就发生了,而我的父母也是由我亲手安葬,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和眼前一切无法解释的现实,我呆在原地好久,直到所有的人都散去。”他捂着脸说着。

    我连忙递给老皮一支烟,想安慰一下他但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因为我太了解这种感觉,这样的遭遇根本没办法向其他人诉说,老皮应该也是憋屈很多年突然得以爆发。我做不了任何事,只能认真地听着他向我继续讲述。

    老皮点燃我给他的那支烟,狠狠地吸了一口,擦干净眼泪后继续说:“在我冷静下来之后,头脑里没有半点思绪,梦里我唯一能想到的线索就是那件不属于我的衣服,但是我顺着周边找了一圈,什么也没有发现,直至我想起了衣服内掉出来的东西,我凭借记忆找到了梦里醒来的地点,用双手开始刨地,希望能找到点什么。”

    说到这老皮站起身,走到他的办公桌前,手慢慢放到柜子上:“周,你猜我找到了什么?”只见他小心翼翼地从柜子里拿出半张被火烧得快融化的硬塑料壳,我急忙凑近观看,只见中间的纸张上半部分已经烧得焦黑,但是最下面依稀可以看见几个汉字:云南昆明。

    我一只手捂住嘴巴,另一只手慌忙伸进自己的衣服内包,颤抖间,里面的东西被我扯出来掉在了桌上,我和老皮的眼光同时看向了桌子,一个硬塑料壳包裹着的工作证出现在我们眼里,工作证的下半部分和老皮手里的东西几乎一模一样,老皮走了过来,把他手里的半截工作证也丢在了桌上,我俩面面相觑,谁也说不敢出声,夜,更深了。

第五章:新来的同事

    “周,我等你等了二十年。”

    此时我脑袋里一直不停地回荡着老皮昨天晚上对我说的话,我坐在办公桌前,对着空空的电脑桌面,幻想着这一切也许都是我昨天的一个梦,但是看着窗外离报社不远处的traum以及老皮今早给我发的短信,我实在不愿意相信这一切是真实存在的。

    想想老皮的那些梦魇,又看看桌上儿子的照片,我觉得我不能再让噩梦继续了,我拽紧了手里的鼠标,对自己说:“周尧,让这一切结束吧。”

    “啪”!一个响指打断了我的思绪,“这几天出了几个新游戏,晚上回去下来搞一搞?”眼前的胖子遮住了窗外的光线,我抬起头看着他邋遢的体态和满脸的胡须,不由得笑了起来,他是我们报社的编辑,九五年出生却长了一副四十岁的大叔相,我看过他写的几篇文章,文采飞扬,思想独特,他留着一头八十年代摇滚青年标准的披肩长发,在我这种常年跑户外的记者看来,这就是新时代不折不扣的文青榜样,但是在很多女孩子眼里,他就是一个典型的“死肥宅”,因为有着两百多斤的壮硕体型,我一直称呼他为“波爷”。

    波爷靠在窗边,做了一个他标准的单手向后撩发姿势,说到:“咋说?玩不玩嘛?像个死人一样,见到鬼了?”我笑了一下,对他说:“下班再说吧,一会喝一杯去。”

    波爷腼腆地笑了笑,连忙接话说到:“喂喂喂,给你说个开心事!你猜怎么着……”然而我现在根本没心情想别的,一摆手说到:“有什么回头再说,我现在有事。”

    他打住了话语,看了看我空荡的电脑桌面,又扭头看向我的脸,走到了我身后,长叹一口气,双手用力拍了一下我的肩膀,“你请客!”说罢便回到了他的办公室。

    作为我在报社里最好的朋友,波爷和我在一起是一个超级话痨,而且满嘴牛皮,从他的口中说出来他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无所不能的人,但面对不熟悉的人,他几乎做不了任何交流,腼腆得像一个孩子。

    下午我让父母把小团接走后,我和波爷来到了附近的一家餐馆,两杯酒下肚,我忍不住地想开口向他诉说我这几天的经历,但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因为我知道和波爷说这些他压根就不会相信,甚至会让他觉得我就是脑子出了问题。

    然而,波爷似乎看出来我想跟他说什么,他撩了一下头发问我:“咋了?要借钱?”我嘴里的酒差点喷出来,连忙摇头,他又说:“我看你有事,刚才你想和我说什么对不?”我这一举一动都被这位老友看在眼里,貌似什么事都躲不开他锐利的眼神。

    放下酒杯,我还是忍不住问到:“波爷,如果给你做一个梦,梦里发生的事能影响到现实,你想做什么样的梦?”想借此将波爷引入这个话题。

    波爷看着我,脸沉了下来,他端起酒翘了一下眉毛示意我,又一口辣酒下肚,波爷开口了:“老周,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了,别再想了,我虽然没谈过恋爱,但我知道你难受,哪怕你在梦里救活了一方姐,那又能怎样?她也不会再回来了,接受现实吧!”听到这,我的心跳突然加速,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对呀,如果我能梦到妻子出事的那天,也许……也许我能改变这一切?

    “喂!喂!喂!你狗x的怎么了!要打架吗?我只是好心劝劝你而已,坐下来,快坐下来!”波爷使劲拉扯着我的衣角,我才发现周围的人都将目光投向了我们这边。

    波爷撩了一下头发慢悠悠地说到:“老周啊,与其沉溺于过去,不如放眼未来,你看啊,小团没有妈可不行,单亲家庭对孩子在未来的成长路上可是有很大影响的,别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啥时候给孩子找个妈才是你眼下该做的。”

    我连忙叫他打住,这些话绕来绕去我已经听得不耐烦了,然而波爷这次没听我劝,继续说:“下午我就想告诉你了了,谁知你脸板得像条鱼一样,我们编辑部新来的小姑娘钱蕾……”

    钱蕾?那个暴躁九零后?说到这我急忙站起来捂住了他的嘴,两个月前,编辑部新来了一个毕业生,虽有几分姿色,但是她的脾气过于刚烈,大家都避而远之。

    波爷抓住我的手,用力挪开笑到:“你听我说完嘛,我估计呀,那个姑娘对你有意思,就在今天下午她还在编辑部开玩笑说昨晚她梦见你了呢,哈哈哈哈哈!”我面红耳赤地看着波爷:“你就一天瞎吹牛,别人听见了不好!”波爷推开我,一脸嫌弃地说:“吹什么吹,你可以去问其他人,她自己说的,她说她好像梦见了你还有一只长颈鹿……”

    “什么!!”我揪住波爷的衣领,大声吼到:“真的吗!?”波爷被我这一举动吓到了,呆滞地看着我,撩了一下头发后点了点头。

    伴随着一阵熟悉的晕眩,我放开波爷,转身用尽全身力气朝traum跑去,身后只留下逐渐远去的声音:“老周!老周你要去哪啊!你狗x的有这么激动吗!一个女人而已啊!见色忘义诶!喂!酒钱你还没给呢!狗x的,老周……”

    对于我的突然闯入,traum的工作人员包括正在给病人做心理疏导的老皮都是满脸的惊讶,因为我煞白的面容,加之一副快要昏厥的样子,老皮慌忙丢下手里的工作,招呼我到他办公室,我急忙向老皮说我听到的最新的信息:“老皮!我…我…”突然间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伴随着一阵骚乱,眼前的画面慢慢开始清晰,一阵急促的耳鸣过后,我发现小团在我怀里哭泣,面前的长颈鹿虽然受了惊吓血流了一地,但它却出奇地安静,远处的一方正在和工作人员道歉,我一边给小团抹着泪水,一边抱着他走向一方,她转过身面向我,恶狠狠地一巴掌打在我的肩上,满脸通红地说:“你个死鬼干什么呢!”。

    我一边放下小团一边揉着自己刺痛的肩膀。

    “钱蕾?”

第六章:晚餐

    一股凉意从我的身体里袭来,我挣扎着张开双眼,发现眼前的老皮正带着他的助手给我用酒精擦拭额头。

    “周,刚才你因为剧烈的跑动加上情绪的波动,可能是短暂性脑供血不足昏过去了。”

    我靠在椅子上看着老皮没有说话。

    老皮挥手示意其他工作人员都出去,悄悄问到:“又有什么事发生了吗?这么急?”

    我连忙说道:“同事,我的同事,她梦到我了,而且……”

    我一边说,老皮一边拿着笔记本记录。

    就在我说到刚才我醒过来前在梦里看到的一切时,老皮放下了笔。轻轻推了下眼镜,问我:“你和这个同事熟悉吗?”我急忙摇头,老皮接着说:“周,那我需要你去找她,确定她梦里的一些细节是否也像我俩那般相似。”

    老皮笑了笑:“我已经开始了关于你我所有梦境的资料整理,现目前已经有点眉目,如果你那个同事真的也发生过什么怪事,那可能对于解开这个谜题又会有很大帮助。”

    “但或许,这只是一个巧合罢了”老皮接着说到:“你只是听人随口一说而已,如果你真觉得她和这事有关系,你应该直接找他问清楚。”

    我不知道如何向老皮解释,想想钱蕾来报社的这段时间,可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加之自己各方面能力都算优秀,除了她的直接上司,报社内外巴不得都被她喷得狗血淋头。

    最终,我没有向老皮抱怨,还是决定找钱蕾去一探究竟。

    走出traum,我纠结着一个问题要不要问,再三思索下,我折返了回去。

    推开门,老皮问我:“还有事吗周?你不带孩子了?”我低着头,慢悠悠地说:“老皮,你……”“我什么?”老皮放下笔记本,摘下眼镜朝我走来。

    我支支吾吾地问他:“你有没有想过做一个时间更早的梦,并在梦里告诉你的父母即将发生的事?”老皮没应声,他拍拍我的背脊:“周,你是不是想着回梦里去救出你的亡妻?”我点了点头。

    老皮看向窗外,叹息地摇了摇头,嘴里喃喃说道:“我也想啊,日思夜想,但是……诶…”说到这里,老皮打住了,他再次转过身面向我:“周,这个问题我研究了很多年,但我短时间内无法和你解释,但我要叮嘱你一句话,千万不要去尝试,至少在我找到尝试方法以前!”

    看着他就如同长辈教育小孩般的眼神,我没有再多追问,作了道别之后,我去父母家里接上小团便回去了。

    夜里我靠在床上,想的却不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而是明天我该如何去向整个单位最爆裂的女子讨教问题,思索了无数种方法后,无果而眠。

    梦依旧没有停,一方的声音彻夜回荡在我脑海里。

    第二天我很晚才到报社,刚进我办公室就发现有人坐在我的位置上凶狠狠地看着我,“波爷…不好意思,昨天真有急事。”我说这话的时候,嘴角显得有些抽搐。

    结果波爷一笑,站起来就搭到我肩上,两百斤的身躯压得我喘不过气,“昨晚你可真浪漫,演偶像剧吗?”

    波爷的声音很大,办公室里的同事都看着我,貌似他们刚才就已经议论过此事,我这次可要糗大发了。

    看着大家好奇的眼神,我也懒得解释,心想反正一不做二不休,都闹到这份上了,便拽着波爷朝他办公室走去。

    进门就看见钱蕾坐在面朝大门的办公桌前,高挑的个子配上精干的短发,完全感觉不出这是一个才毕业不久的稚嫩小姑娘,“那个…”我刚开口,波爷的笑声便打断了我,“喂喂喂,你怎么真把老周拖来了?”钱蕾看见我们,一边朝波爷吼叫着,一边站了起来。“老周,你别听这个大叔瞎说,我就是做了个梦,梦见你了而已,你别误会”对于这些敏感的话题,她倒也不避讳。

    我想过无数种开场,但最尴尬的一种还是发生了。但想到老皮和我说的话,我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了:“那个,钱蕾…我来找你不是别的意思,我只是想…我想……”“噗!”波爷的声音又传出来,我转头看他捂着嘴,脸憋得通红。

    “怎么,要请我吃饭?”钱蕾带着挖苦的语气问我。“对对对!老周的意思就是中午想请你吃个便饭,姑娘你赏个脸呗,中午没时间下午也行,当然宵夜更好!”波爷连忙接上我的话。

    我看着波爷,眼睛狠狠地盯了一下他,这时钱蕾走了过来,她没说话,双手抱在胸前,就这样看着我,我尴尬地站在原地,好想找个洞钻进去。

    “吃饭啊?可以啊,地点我定,可我告诉你老周,如果真像波爷说那样,你可别抱希望,虽然我可以接受二婚男人,但我不喜欢你这种又瘦又弱的款式!”钱蕾的话语直白得让人心痛,完全不会给对方留任何余地。

    波爷看向我,无奈地双手一摊耸了耸肩膀,而我,却长舒一口气,面露微笑地说:“既然这样,那就太好了!一言为定!只要你能抽出时间一起吃个饭便行!”我似乎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使劲拍了一下波爷的大肚子,哼着小曲轻快地走回了办公室。

    波爷和钱蕾似乎没料到我这样反常的举动,两人互相看了一下,回到了各自的座位。

    午饭时间,波爷迫不及待地跑来找我:“小子你厉害啊,你这招因地制宜我可学到了。”我一脸蒙圈地看着他。

    “你猜怎么着?”波爷一边说着一边将餐盘放在桌上,硕大的身躯挤在了我旁边的小椅子上,撩了一下头发小声念到:“钱蕾说了,你是第一个被她直面拒绝还表现得如此自然的男人,她说你这人有点意思,还让我转告你,下午她请我们俩在市中心最高档的西餐厅吃饭。”

    我连忙对波爷说:“你少给我添乱了,我真的没那个意思,我只是想找她了解一些事情。”

    “了解什么?彼此了解吗?”

    “下午你就知道了,别烦了!”

    于是下班后,我和波爷接上小团,屁颠屁颠地来到了约定的地点。

    “哇!”儿子不停地叫着,虽然我经常从这家餐馆门口经过,可从没想想过里面竟是如此奢华,波爷在我旁边轻声说:“这姑娘一定生在有钱人家,老周你的财运和桃花一起来了啊!”

    我刚想反驳就看到了不远处正在向我们招手的钱蕾,我们三人急忙朝他走去。

    “阿姨好!爸爸爸爸这个阿姨真漂亮!”小团是个老实人,还没入坐便将波爷教他说的话全盘托出,“哎呀,小可爱,你嘴巴抹了蜜呢!”钱蕾一边摸着小团的脸,一边示意身旁的服务员上菜。

    整个晚餐时间大家并没有感到任何尴尬,反而都在谈天伦地,言语间我听出钱蕾也是单亲家庭长大,她的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便去世了,父亲带着她起初做点小生意,后来产业越来越大,现在他们家的门店已经覆盖了全云南。

    因为有着同样的经历,钱蕾似乎格外照顾小团,小团也非常喜欢眼前这个大咧咧的阿姨。

    几杯红酒下肚,波爷开始吟诗作赋,配合着他笨拙的肢体动作,我们几个都被逗得哈哈大笑,趁着他诗兴大发的时候,我向钱蕾凑过去,小声地说:“钱蕾,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找你出来吗?”钱蕾歪着头看向我,意思就是让我继续说。

    “你知道吗,我也梦见我在动物园喂长颈鹿,我在梦里还看见了你。”借着酒劲,我直接道出了实情,钱蕾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只是抬起手指着我:“老周呀老周,还看不出来你这人还挺浪漫,哈哈!”钱蕾依然以为这只是我为了追求她而编造的谎言。

    “长颈鹿流血了不是吗?”我大胆地说出这句话,想看看她的反应。

    “啊?”钱蕾突然捂着嘴,面红耳赤呆呆地看向我,“老周,你…你…”就在她的眼眸中,我看到了那一望无垠的恐惧。

第七章:钱蕾的歉意

    钱蕾的脸已经红到极限了,惊讶的表情里似乎还带着些许愤怒,看到她反常的样子,我开始怀疑梦里动物园出现的人也许真的是她。

    我没说话,只是急忙挥手,示意她到卫生间门口安静的角落。

    没有半点迟疑,她起身便和我一起向旁边走去,只有波爷和小团在座位上瞠目结舌地看着我们。

    走到卫生间的门口,我习惯性地抽出一支烟叼在嘴上,刚要点燃,钱蕾气愤地抢过香烟,并把它丢进旁边的垃圾桶:“这里不许抽烟,土包子!”

    我苦笑了一下说:“钱蕾,在和你谈话之前我想先声明一点。”“声明什么?”她似乎慢慢恢复平静,淡淡地问到。

    “我不是疯子,更没有任何精神病史,如果你不愿意听,你现在就可以回去。”

    “说吧!”钱蕾斩钉截铁地说到,她也急于弄清楚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我早料到她会有这样的答复,清了清嗓子开始向她说起了我的梦,只不过我把梦里带孩子喂长颈鹿的人从一方换成了她。

    听完这些我感觉钱蕾似乎有些站不稳了,她低着头一只手按在前额,貌似在努力回忆她自己的梦,又或许,她是在回想她是否有和其他人说过她梦里的故事。

    “还有,我要向你道歉。”我打断了她的思绪:“梦里我把你看成我故去的妻子了,对不起。”

    钱蕾抬起头,眼里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高傲,她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睛一红,一头栽到了我胸前,一只手搭着我的肩膀开始哭泣,我不知道她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但我知道也许她和我一样,内心也有着常人难以理解的痛楚,我只能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小声安慰着这个哭泣的女孩,而远处,波爷蒙着小团的脸,张大了嘴巴看朝我。

    “周尧,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第二天早上,我坐在办公桌边上,一直想着昨天临走之前钱蕾为什么要这样和我说,但我又不好意思追问,加上她情绪波动得厉害,昨天的聚会就此不了了之。

    “咳,咳”

    两百斤的胖子在我的预料之中现身,他走了过来,半跪在我面前,做出崇拜的姿势对我说:“大神,情圣,请收下我的膝盖。”说罢还想亲吻我的右手,我急忙把手缩了回来解释到:“波爷,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种,真不是,改天我会向你坦白一切的。”

    波爷哪能听进我半句,一脸不屑地说:“你昨天不知给人家钱蕾念了什么**咒,她今早一直在办公室发呆,还不停地问我你在干什么,我看,是相思病犯了吧!老周你也是的,就隔着几堵墙的事,你也不去看看她。”

    其实我还有很多话想去问钱蕾,但碍于昨天那种尴尬的画面,我想我还是等她心情平复以后再作下一步打算吧。

    但至少现在我已经可以确定钱蕾的梦和我的梦几乎一模一样,否则他也不会在听了我说的故事后那样激动。

    我思考了一会,还是跟着波爷去了他们办公室,并告诉钱蕾如果她有什么想知道的,随时可以找我。

    而钱蕾今天似乎变了一个人,她就像一个听话的小姑娘,言语也变得腼腆了许多。对此感到奇怪的不止我一人,单位里其他同事也都用奇怪的眼光看着钱蕾,只有波爷在一旁窃笑着。

    下午借着外访报道的机会,我把手里的工作交待给了我们部门的小夏,便匆匆朝着traum赶去,我想告诉老皮这一切,正当我快要到门口的时候,一个声音将我叫住了。

    “周尧!”

    我转身一看,竟然是钱蕾站在我身后。她走过来抬头看了看traum,然后说:“周尧,你觉得你自己需要来这种地方吗?”听到这句意味深长的话语,我不知如何向她解释。

    “你怎么来了?你一直跟着我吗?”我问到,她点了点头,并指了指旁边停着的汽车。

    “周尧,如果你也被自己的梦困扰过,那你大可你不必来这种地方。”钱蕾挥了挥手,示意我到她车上。

    难道钱蕾也?!带着深深的疑问和好奇,我上了她的汽车,坐在了她旁边的副驾座上。完全忘记了眼前的traum。

    钱蕾关上车门,身子转向我这一面,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就这样盯着我,半天没说话。

    “说吧,别这么看着我,我脸皮很薄的!”我半开玩笑地说。

    “周尧,首先我想和你坦白一件事情,我梦里的故事,是我故意和波爷说的,我知道他会告诉你。”

    看着钱蕾认真的样子,我真没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我强装镇定,示意她继续说。

    “从小我就喜欢做梦,并且喜欢把梦里一些天马行空的故事说给长辈们听,家里人一直觉得我是一个聪明且富有幻想的小姑娘,直到七岁那年我做了一个怪梦。”

    “什么梦?”我蹭起来,急切地问到。

    “我梦见我的母亲出车祸死了,”说完,她的眼里有细微的泪水渗出。

    就在这时,我似乎已经猜到她醒来后将要面对的现实,递给她一张纸巾。

    “第二天当我醒来……”

    “你母亲已经不在了,而且其他人会告诉你,你母亲走了很久,并且一致认为你精神出了问题,对不?”我打断了她的话语,并用肯定的语气说出了我的推断。

    钱蕾突然笑起来,眼泪也流了一脸。

    她看着我,就像见到了一个从来未曾谋面的老友,一时间,我心里也涌出了一阵亲切感,对呀,只有有过相同经历的人在一起才会有这种感觉吧。

    “但是周尧,我今天想和你说的主要是另外一件事。”钱蕾话锋一转,用一种特别严肃的语气说到,气氛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周尧,对不起,我真的不该去报名,这一切都怪我!都怪我!”

    我一脸茫然地看着钱蕾,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钱蕾握住我的手,颤抖地说到:“我不应该听那些驴友的话,如果我不去报名,一方姐或许就不会出那种意外!”

    就在同一时间,有人敲了敲车窗玻璃,外面站着的正是老皮。

第八章:希望

    快要接近晚饭时间,在场的人似乎都没有胃口,老皮,钱蕾,我们三人围坐在老皮的办公桌前,大家都低着头,各自思考各自的问题。

    如果不是我去找钱蕾,或许永远不会知道钱蕾和一方曾经是一个团队的驴友,更不会知道一方的意外居然是因为钱蕾的一个噩梦导致。

    看着眼前的“仇人”,我已经无力再去责怪她,因为我知道,她没有恶意,她和我一样,都是被梦魇折磨得死去活来的可怜虫罢了。

    “周尧…”钱蕾抬起头用低沉的语气说到:“你会恨我吗?”我苦笑着,过了一会才回答她:“不会,那根本不怪你。”

    “你知道吗?自从一方姐出事后,我在学校就开始调查她的家庭关系,最后查到你,毕业后我让我爸找关系来到你们单位,其实目的就是为了向你,向一方姐的丈夫说明这一切,我不知道为何,或许是我想寻求自我救赎的唯一方式吧,只有告诉你真相,我的心里才会好受一点……”说着她又哽咽起来:“本来好几次我想找你坦白,但又怕你觉得我是个精神病人,我都放弃了,直到我发现你会来这家理疗所,接着就做了那个奇怪的梦……”

    “所以你才怀疑我是不是和你是一类人,然后就找了波爷来试探我?”我略带气愤地说。

    钱蕾的情绪快要失控了,她发疯似地朝我吼到:“自从我到报社见到你和你儿子后,我每天想的都是如何向你们父子俩陪罪,不然我也不会梦见自己陪着你们去逛那个动物园,我只是想…”

    说到这里她放慢了语速:“一方姐因为而死,小团也是因为我失去了母亲,我只是想通过我的所作所为能为你的孩子弥补哪怕一丁点的母爱,老周你梦里看见的便是我想的,以后我一定会做到。”

    说到这她看了看我,满脸通红,慢慢把头埋进衣服里,眼里充满了自责与歉意。

    老皮则在一旁拿着他的笔记本不停地比划着一些东西,过了一会他摘下眼镜,走到书架后面,拖出了他那块大黑板然后拍了拍手向我们大声说到:“喂!你们两位,别这么悲观,眼下解开我们之间这些梦境的秘密才是最主要的不是吗?”

    我和钱蕾抬起头,一同看向了他。

    接着老皮用粉笔在黑板上画了三个圈,三个圈是串联在一起的,就如同奥迪车的标志那样,并在几个圈内都写上了我们几个人的名字,名字旁边打上了括号,里面分别写着每个人对应的梦境,左边是老皮(家中起火),中间是我(开水烫到孩子),右边是钱蕾(一方落水),然后在我和老皮两个圈重叠的位置上标注“火灾施救”在钱蕾和我重叠的区域标注“长颈鹿受伤”

    “这样或许比较直观一点”老皮一边写一边说,“这就是现目前我们三人做梦的情况。”说完,他把粉笔一丢,转身向我们说:“女士们先生们,首先我宣布,我们三人目前都染上了一种可怕的能力,那就是我们梦里的东西会折射进现实,同时改变并取代已经过去的历史。”

    我和钱蕾没有说话,因为这种场面只出现在过科幻片和小说里,我现在的感觉就像在听一个邪教组织的头目在给我洗脑一般。

    明知自己已经经历了这些奇怪的事情,但当听到老皮**裸地把这些情况挑明的时候,内心还是不愿意相信,现在的感觉,似乎才是真正该在梦里发生。

    老皮接着说到:“我暂且称这种能力为'梦境映射',接下来我要说重点了。”老皮来回指着他和钱蕾的那两个圈:“其实动物园和火灾现场都可以算做是我和这位姑娘独自的梦境,但是周,你在见过我们之后便以一种特殊形式串联进入了我们的梦里,同时你在我们梦里的所作所为也成为了现实,所以我大胆推测,你应该还有一种能力,就像拥有一把钥匙,你能打开其他人的梦,借由你的主观意识来影响甚至操控其他人的梦境,如果说我们是梦境对现实的映射人,那你,周,你就是梦境的入侵者,因为你掌握了开启映射人梦境的钥匙。”

    老皮咳了一下,一只手台到胸前:“更重要的是,我推断这种梦境入侵的形式属于无差别入侵,即无视空间和时间。”

    听到这,我的身体抖动了一下,虽然不能完全明白老皮在说什么,但大致能听懂的意思就是:如果有人做梦能改变现实,那么我就可以进入他的梦去干扰甚至修改即将做出的改变,而且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正在做的梦,我都有能力打开它。

    “那我岂不成了上帝?你们做梦我来改,然后让这个梦成为现实?如果我能进到钱蕾那个梦里,我是不是能救下一方,让她死而复生呢?”我问老皮。

    老皮笑了,笑的很无奈:“周,你太小看梦境这种东西了,梦,并不是由我们的思维主导,而是源于我们的潜意识,潜意识虽受限于大脑,但却不能被大脑控制,换句话说,做梦的时候,我们的行为只能跟着梦境走,如果当你发现你自己在做梦并试图做出主观反应控制梦境的时候,你的潜意识便会驱逐你的思维能力,也就是说,当你发现你自己在做梦,你会很快醒过来。”

    老皮的话语有些让人绝望,当初我知道自己有能力用梦来改变一切的时候,我似乎已经看到了希望,甚至看到了妻子的笑容,而现在,这些希望随着眼前这位梦境学家的解释灰飞烟灭。

    老皮并没有说完,他看着垂头丧气的我,继续说到:“周,如果我有办法让你战胜你自己的潜意识并来主导自己的梦境,你愿意吗?”

    我一下子站了起来,激动地问:“你有什么办法?”

    老皮沉思了片刻,对我说:“这么多年以来,我都在研究如何骗过自己的潜意识,来做一个能被自己掌控的梦,但是都失败了,后来我觉得比起掌控意识,不如想办法催眠它,在一个人清醒的时候给自我潜意识做一些引导,从而让它自动生成一个流程化的梦境,我这样说你懂吗?”

    我点了头,表示明白,就好比我每天都在不停幻想有一个分叉路口,我得走左边,在想到一定的时间后,也许某一天会真的梦见那个路口,因为平日的惯性思维,梦里我走左边的可能性也就大大增加。

    接着我问老皮:“既然有这种办法,为什么你自己不试一下呢?”

    老皮无奈地摇摇头:“其实我早就试过了,发现意识本身就是一个流程,潜意识如果是一条河流,那么所谓的流程化梦境顶多只能算一条小溪,你想用一条小溪的走向来改变整条河的行径几乎不可能。”

    “那你还这么多废话!浪费时间吗?”钱蕾坐不住了,暴躁的本性显露无疑。

    老皮则不慌不忙地指向我:“不要忘记,周手里有钥匙,如果我们不能改变自己的意识流向,就用其他意识来冲垮它!”

    听他的意思,老皮这是要让我用自己的潜意识路线在他们的梦里重新创造一条新的走向!虽然我还是不太明白,但是总比束手无策的好。所以我们决定就听从眼前这位梦境学家,接下来就按他说的干。

    老皮递给我和钱蕾一人一瓶“梦境清除剂”,并叮嘱我们一定要喝下去,然后对我们说:“在计划开始实施之前,我们都不能再做梦,一会我会告诉你们具体该怎么做,从明天开始将进行高强度的自我暗示训练。”

    老皮的意思其实很简单,无非就是他和钱蕾每天对着自己做一定的心理暗示,暗示的内容就是自己事发梦境的内容,以便于能更频繁地梦到同样的场景。

    而我要做的同样是暗示,只不过我暗示自己的内容则是如何抢救出他们梦里本该离去的人,然后串联进他们梦里借由我的本能反应去改变原有的一切。

    听明白后,我们在traum稍作休息,钱蕾便陪着我一起去接了小团吃了晚饭。

    吃饭期间,钱蕾一直在和小团说说笑笑,我知道,她对小团这么好,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一方,我看着儿子开心的样子,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和钱蕾道别后,我带着儿子回到家,可能是因为好久没这么放松过了,我忘记了老皮给我的梦境清除剂,早早地带着儿子洗漱后,爬上床睡着了。

    “周尧,你喜欢下雨吗”

    一个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

第九章:疤痕

    “周尧,你说实话,你每次陪我淋雨是什么感觉?”

    一方走在我前面,天空黑压压地一片,零散的雨点正不停地敲打着我的脸庞。

    雨声越发密集,一方也开始加快速度,由走变为小跑向前,一边跑一边大声说:“周尧!你来追我,追到我我们就结婚吧!”

    我笑了笑便追上去,但却一直控制着速度,陪着她在雨中奔跑了很久,直到最后才拉住她的手,我俩在一个屋檐下停住了脚步,看着路上飞驰而过的车辆,一方突然问我:“等我俩结婚了,你真的可以陪我过完这一辈子吗?”我捏了一下她的鼻子,很从容地说:“这辈子过完我们继续过下辈子。”

    “那万一我哪天不在了呢?你还会守着我吗?”一方半开玩笑地继续问我,我伸手捂住他的嘴,示意她不要乱说。

    一方轻轻地推开我的手,突然朝着我的手腕咬了一大口,顿时鲜血直流,我疼得闭上了眼睛。

    “周尧,我们互相留个印记,以后如果我俩慢慢老去并不在人世了,到阴曹地府我们便以手腕上的牙印相认。”一方一边说着,一边把她的胳膊伸了出来,再她的再三要求下,我最终还是咬了她一大口。

    看着手上深深的牙印,我只感到可笑,并且在心里默默地发誓要给眼前这个单纯的女孩一辈子的幸福。

    渐渐地,雨停了,天上的阳光再度照向我,刚才还在哆嗦的身体瞬间被温暖,朦胧中我听到了小团的声音:“爸爸…爸爸。”

    我一睁眼,发现床上湿了一片,小团坐在我旁边,最里喃喃念叨:“可能是我今天奶茶喝多了……”我急忙起身,一边抱怨儿子这么大了还尿床,一边从柜子拿出干净的床单。

    十多分钟以后,待我换洗完毕,儿子继续睡去,我头晕目眩地走进洗漱间,打开灯,狠狠地用冷水拍打我的脸。

    突然间,我在镜子里看到我手臂上多出一道圆圈状的疤痕,“这是……”我猛地想起刚才那个梦,于是飞快地跑到客厅,拿出老皮给我的梦境清除剂一饮而尽。

    最近的梦越来越频繁地变成现实,我躺回床上,看着儿子可爱的睡姿,突然开始后怕接下来的梦魇会不会夺走我更多东西,我第一次萌生了退意,但一想到故去的妻子,我又不得不抓住这唯一的机会,亲吻了一下孩子的额头,我悄悄在他耳边说到:“孩子,妈妈就快回来了。”

    老皮的药还是一如既往地有效,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天亮了。

    第二天我到单位的时候,钱蕾早早便在楼下等我,然后一脸激动地对我说:“老周,这个德国医生真是个天才啊,本来我每天都会做梦,以前吃过无数种药都没用,昨天喝了他给我的东西,彻夜无梦。”

    因为之前我试过一次,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讶,她连忙冲上来,大咧咧的脾气一点没有改观,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钱蕾的一只手已经搭在了我的肩上,笑着说:“老周,你别生气了,既然找到救嫂子的方法,从今天起,我一切听你调遣,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我看着周围同事异样的眼光,急忙想推开她,但他却没有意识到男女之间应该有的距离,接着对我说:“别生气了好吗?我已经解释过了,那种梦真不是我自己的意愿。”

    我看着周围的人,根本没有听进去,只想速度挣脱她。可能是我力气大了点,手一推,钱蕾往后一退,摔倒在地。

    “啊,对不起钱蕾。”我急忙上去搀扶她,她推开我的手,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

    钱蕾眼睛里闪着泪光,但看得出来她似乎是强忍着内心的痛楚,平静地说:“老周,如果这样做能让你开心一点,那你直接打我都行,我绝不会怪你。”

    我上前一步,想解释我并不是这个意思,但钱蕾立马阻止了我要说的话,抹了抹眼泪,笑着说:“走吧,不然要迟到了,其他人看到不好。”

    我看着她难过的样子,没有多说,一起朝门里走了去。

    这一切,都被单位里的其他同事看在了眼里,我知道至少在短时间内,大量的流言蜚语是逃不开了。

    随着中午的温度升高,下班后我脱去了外套坐在座位上思考着老皮让我每天想象的画面,画面里就像一些电影场景一样,我爬在呼啸的江边,一只手拉着即将坠入水中的一方,然后用尽我全身力气将她拉了上来。

    但是同样的,一方坠江的画面也伴随而来,我想努力把她落下去的画面从我大脑里剔除,但越是这样想,那个画面就越明显。

    “哇!”一个急促的叫声差点把我从座位上吓了跳起来,波爷的声音准时传来,而钱蕾则站在一旁开怀大笑,突然她看到了我手上的牙印,愣了一下问我:“老周,你的手怎么了?”

    波爷连忙解释:“这是他前妻和她谈恋爱时咬的,老周没和你说过?”

    钱蕾似乎没在听波爷说话,只是径直地看着我的手臂,她想了一会突然凑过来问到:“你是不是又穿越了,为什么不和我说?”

    我看着钱蕾,眼睛往旁边瞟了一下,示意不要乱说,波爷还在旁边呢!

    然而波爷想的却是另外一个故事,他抢先一步开始帮我解释:“这只是人家老周谈恋爱时的小插曲,他身边的人就我知道,没及时报告是我的错,怪我怪我,掌嘴,掌嘴!”说着往脸上轻轻打了两下。

    钱蕾还是盯着我,一脸严肃:“周尧,以后有什么事情请你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你没必要一个人承受这些。”

    波爷一脸蒙圈,看着这快要凝固的气氛,他急忙想扯开话题,轻松地笑道:“说起穿越,钱蕾大小姐,如果让你穿越到以前你会去干什么?”

    “我想穿越回去做你后妈!”钱蕾恶狠狠地瞅了波爷一眼,大声说到。

    波爷的目的达到了,我憋不住大笑了起来。

    突然,我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为什么钱蕾的记忆没被篡改,如果我手上的疤是由我的梦境而来,她应该之前就见过才对,但她这样问我,显然是之前没有见过我手上的疤痕。

    对于这个新发现,我让波爷在这等我们,激动地拉起钱蕾的手朝旁边走去。

    我抓住她的双臂,认真地问到:“钱蕾,你之前有认真注意看过我的手臂吗?”钱蕾不知道我中了什么邪,奇怪地看着我点了点头。她说:“我最先见到你的时候看你身型瘦弱,还仔细看过你的手臂,因为你的手已经快要有我的细了。”“你确定你看的时候没有这个疤痕吗?”我追问着,钱蕾给了我肯定的答复。

    我连忙打电话给老皮,让他晚上腾出时间,我有新的情况要向他说明。

    说完,我对钱蕾说:“晚上,老地方,我有了新发现。”钱蕾看着我,眼睛转了转,示意我看向旁边。

    不知道什么时候波爷已经凑了过来,两眼直瞪着我,义正严辞地说:“我也要去!你们休想瞒着我约会!”我无法向波爷解释,在他的威逼利诱之下,我只好答应,但要求他晚上只能在大厅等我们。

    一切敲定之后我们三人吃过午饭便回到各自的办公桌前。

第十章:梦的序幕

    下班后依然是我们三人,去接了小团并带他吃过晚饭后,我们一起将儿子送到了我的父母那里,看到小团开心地向他们介绍我这位新朋友钱蕾,二老坚持要招呼她进门坐坐,在客套了整整半小时后,我们才得以脱身,前往traum。

    之前因为波爷的死缠烂打,我只是答应了晚上他可以和我们一起,但并没有告诉他我们的目的地,站在traum门前,波爷一直抬头看着这里的门头。

    “老周,这不对呀,这不是心理诊疗所吗,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我无奈地看着他,钱蕾接话说到:“胖子大叔,你在楼下等我们就行,多的你也别问,问多了我怕你怀疑人生!”

    这时,老皮从楼上下来了,他看到这次又多了一个人,用一种很排斥的眼光上下打量着波爷,钱蕾连忙拉着我,叫了老皮,急急忙忙地朝楼上走去,回头对波爷抛了个媚眼说:“大叔你在楼底下等我们哦!”波爷一脸气急败坏的样子,瞪着眼睛看着我,我也没说话,跟着他们上了楼。

    “周,我给你说过,没有同样症状的人你尽量少把他带来这里。”老皮略带气愤地说。

    钱蕾急忙向老皮解释:“他是周尧的死党,急着撮合我们呢!”说着唔着嘴巴笑了一声。听到这,老皮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板着个脸看着我和钱蕾问到:“难道你们在谈恋爱?”

    “没有!”我急忙说,“我朋友这几天看钱蕾我俩天天在一起,他以为我俩有什么猫腻所以才跟来了。”

    老皮往上扶了一下眼镜,松了一口气,说:“那就好,你们可别给我添乱子。”

    钱蕾偷偷看向老皮问到:“谈恋爱会影响你的研究吗?医生?”

    老皮则反问钱蕾:“姑娘你谈过恋爱吗?”

    钱蕾想了想说:“我那个不算吧,手都没牵过,男方就被我骂跑了。”

    然后老皮半开玩笑地说:“恋爱中的男女智商都是极其低下的,潜意识也会随着热恋而变得模糊,这对我们接下来的工作非常不利,懂了吗?”

    钱蕾“哦”了一声之后,我们便进入了老皮的办公室。

    简短的谈话中,我向老皮诉说了昨天的梦以及今天钱蕾并没有跟随我的梦境产生变化的详细情况。一边说一边把手上的疤痕给老皮看,并问他以前是否见过这疤痕,老皮在听我诉说的途中没有发言,依旧是一直不停地抽着烟。

    自从见过老皮后,钱蕾一直相信自己找到了治愈梦魇的希望,她坐在我旁边,像一个乖巧的邻家女孩,一动不动地看着老皮,眼里充满了崇敬之意。

    老皮走到黑板前,拿起粉笔想了一下,往身后一丢,又坐了回来,并对我们说到:“周,首先我想告诉你,在我的记忆里,你手上,是没有疤痕的,还是和你直说吧。”

    老皮先是问我和钱蕾记不记得他之前和我们说的关于梦境起源的知识,我们点了头以后,紧接着他的分析开始了:“梦,由潜意识衍生而来,潜意识的一部分又是由记忆演变而来,周,你知道你为什么改变不了钱蕾也改变不了我吗?”

    我摇了摇头,“因为从我们三人见面那一刻起,我们便互相知晓了各自的秘密,也就是说周,在你的潜意识里,我和钱蕾已经知道了你做梦会改变现实这个信息,由于你所有的梦都是建立在潜意识之上,所以无论你梦见什么,我和钱蕾都不会改变,这就像在你的梦里,我永远是个男人,钱蕾则永远是个女人一样,一旦被你的潜意识所认定,你的梦境基础永远不会改变。”

    “我懂了!”钱蕾突然说道,“因为我们知道了周尧的秘密,所以在周尧的潜意识里我的人设便由“一个女人”转换成了“知道周尧秘密的女人”,所以他的梦就是建立在了这个前提条件之上,对不?”说着,钱蕾一脸自豪地看向了老皮。

    老皮点头示意,然后长叹一口气:“这就是一个人潜意识的厉害之处,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不能在自己的梦里救回自己亲人的原因,因为在我们的潜意识里,他们已经不在人世,无论梦见他们多少次,结局都是一样。”我看着他,心里不免有些失落。

    “然而周尧!…”老皮看向我:“你可以进入别人的梦境,那些梦却并不是在你自己的潜意识之上生成,所以你可以不受约束地凭借你自己的意识来改变这一切,就好比……”说到这,老皮停顿了一下。

    听到这立马接上话:“就好比我在你的梦里救了你,因为那是你的梦,而救人是我的本能,也就是我的潜意识,我凭借我的本能打破了你梦境的规则,对吗?”

    “bingo!”老皮似乎心情大好,因为他的“学生”已经听懂了他的意思。

    就在老皮大叫的一瞬间,伴随着一阵响动,有人打开门冲了进来,我定睛一看,眼前站着的竟是波爷,他一只手扶着门,另一只手放在胸口,喘着粗气。

    “喂!你听到我们的谈话了?”老皮朝他走了过去,我看老皮似乎很生气,为了不让他们产生冲突,我赶忙跑上面前拦住了他,而老皮则继续大声问道:“这位大哥!你听到我们的谈话内容了吗?”

    波爷一边喘气一边说:“听到了。”老皮一把推开我,我正要抓住他,却发现他搀扶住了已经不省人事的波爷,然后朝我吼到:“周,别看了,快来帮忙呀!”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急忙陪着他把波爷搀扶到了沙发上,波爷头一歪,晕过去了。

    老皮抱怨着:“你这朋友,偷听什么不好,偏偏听到这个,一般人碰到这种事情是根本无法接受的!这需要一个缓冲时间。”他一边说一边跑到楼下,不一会诊所的几个助手跟着老皮上来了。

    半小时后,在众人的护理之下,波爷醒来了。他先是往后撩了一下头发,揉了揉眼睛,看着眼前的几个人,钱蕾见状,立马把准备好的温开水端给了他。

    “开大脑残奥会啊你们这是?”波爷一边喝水一边说,“不对,肯定是我在做梦!我都听你们说了些什么?”说着便朝着自己的脸重重地甩了两巴掌。

    看到这一幕我和钱蕾都忍不地住捂住嘴,生怕自己笑出来。

    我走过去坐在了波爷的旁边,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我看向老皮:“我们的事能不能和他说?”老皮无奈地看看波爷,对我抬了下手,意思是:请便。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缓慢地向波爷叙述着我,老皮以及钱蕾身上所发生的事,波爷也慢慢地由焦躁转为平静,终于,他相信了我们的故事。

    当听完我们准备用梦境来救活我们死去亲人的计划后,波爷激动得双手握拳,嘴里不停地重复着:“我就知道我这一辈子不平凡…”然后抬起一只手做出发誓的动作对我们说到:“我加入!”钱蕾使劲从后面推了他一下说:“大叔!你别得寸进尺啊!你又没有我们这种能力,你的加入只会增加我们的伙食预算!”

    “我觉得可以让他加入我们。”老皮突然打断了钱蕾,“既然他也知道了事实,我们的梦境也将无法改变他,就算这位大哥做不了梦,他也能以正常思维帮我们解决一些由梦境带到现实的后遗症。”老皮的话语里充满了无奈。

    “耶!”听到这话,波爷开心得要死,就像突然从沉闷的现实生活坠入到一个奇幻而又迷人的新世界。

    看着波爷,我心里突然踏实了很多,因为终于有个了解我的人能让我去倾诉了,常年累月的孤独感在这一刻逐渐消失。想到这,我伸出手,让他们几个把手放到一起,不由自主地喊出了一句口号:“为了我们所爱的人,加油!”

    窗外虽已是黑夜,但城市的霓虹却照亮了天空,就在这一刻我燃起了心中的希望,也许不久的将来,那些逝去的生命真的能回到我们身旁。

    就这样,一个由三人个“疯子”和一个胖子所组成的“梦境营救小分队”在traum成立了,所有的故事也将在这里拉开序幕。

十一章:钱叔

    当我们走出traum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波爷似乎还有说不完的话,便招呼我们到就近的烧烤摊上喝一杯。

    我们围坐在桌前,都没说话,服务员应波爷的要求抱了整整一箱大瓶的白酒放到了我们旁边,我使劲咽了一下口水,心想波爷这是要兴师问罪了。

    一杯接着一杯,波爷不停地在劝钱蕾我俩陪他喝酒,几轮下来,他打住了。

    “老周啊…”波爷端着手里的酒,轻轻地摇晃着,“你知道吗?你就像这一杯酒一样透明,我以为和你处了这么些年对你已经看得透透彻彻。”说着他便一饮而尽,一阵酒劲过后,他泯着嘴着说:“没想到你的后劲这么足!”

    别看波爷平日一股中二少年的气息,一旦他认真起来,言语间透露出来的就是一个文人骚客的灵魂。

    钱蕾显然是没有见过波爷的另一面,惊讶地看着这个胖子。

    作为赔罪,我并没有说话,叫服务员拿了五个杯子,都倒满酒,并排放在桌上,然后按着顺序一杯接一杯全干了。

    喝完最后一口,我向波爷展示了空杯,问到:“你看这样行吗?”波爷脸上露出了微笑:“可以啊你小子,今天你这个气场不得了啊,这次算我原谅你,今后有什么事记得一定要告诉我,哪怕天塌下来了我都帮你撑着。”说着伸出手示意我碰一下拳。

    这时钱蕾突然拿起桌上剩下的其中一瓶白酒,打开以后直接凑到嘴边开始吹瓶。我见状慌忙去抢她手里的酒,等我把瓶子拿到手上的时候,里面的酒已经只剩下一小半了。

    “你看这样行吗?老周。”钱蕾半睁着眼一脸痛苦地对我说,从一开始我就发现了,她平常应该是从不喝酒的,这半瓶白酒对她来说可能太多了点。

    这时我才想起今早在报社门口发生的事,急忙向她解释起来,希望她不要生气。

    而钱蕾根本没在听我说话,可能因为之前喝那几杯酒发作了,身上似乎没了什么力气,头一下就抵朝我的肩膀,放声大哭起来:“老周,我一定要把嫂子救出来,但是我求你,也请你一定救救我的母亲,我欠你的,下半辈子我一定还你!”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场面,我只能一边安慰她一边向她保证,波爷见状,连忙说到:“这姑娘酒量不行啊,老周,我们快把她送回去睡觉吧。”说着我俩搀扶着她上了一辆出租车。

    在钱蕾的指点下,我们到了城南滇池边的一个别墅区,下车后我和波爷搀扶着她向她家里走去。

    快到门口时,钱蕾打了个电话,示意她父亲下来开门,这时我看见对面的别墅里走出一个六十岁上下的男人,他也看到了我们,匆匆忙忙地朝我们这个方向跑来。

    凌晨一点,两男一女,满身酒气,我脑海里闪烁着这几个词语,心想完蛋,这一次肯定要被钱蕾的父亲当作流氓修理一通。

    然而出乎我的意料,她的父亲不但没有表现出半点不悦,还急忙招呼我和波爷进屋内坐坐,我们再三推脱,加之扶着连说话都说不清的钱蕾,最终,我们随着她的父亲一起进入了跟前的豪宅。

    进屋后我们便在一楼客厅坐下,待钱蕾父亲把她安顿好后,他冲了两杯茶水给我和波爷,一脸客气地坐在了我们对面。

    因为刚才昏暗的路灯,我并没有看清他的脸,这时我才发现,这个男人和钱蕾长得出奇地相像,虽然也已经是本地最有钱的商人之一,但他过往的艰苦岁月都写在了那饱经沧桑的脸上。

    “你们好,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就是周尧吧?”他面朝我说到,然后转向波爷:“你是吴疆?”波爷点点头,对于吴疆这个名字,其实我已经是很陌生了,平日里我都称他为波爷,说到真名的时候我甚至感到了一丝违和。

    “我叫钱书艺,你们叫我钱叔便行,我女儿今早还向我提起过你们,特别是你,周尧。”

    “我?”我指着自己,诧异地看着他。

    钱叔端起杯子,轻轻喝了一口茶,眼睛朝着上二楼的楼梯望去。

    “周尧,说实在的,昨晚是我这辈子过得最轻松的一夜。”

    我看着他,没敢多话,生怕泄露了半点关于我们的信息。

    钱叔接着说:“小蕾的情况,我想你应该清楚了,因为她也和我说过你和你妻子的故事。”

    说罢他摆了摆手:“那些慢慢聊,周尧,你知道吗,十几年了,昨晚是小蕾睡得最安稳的一夜。”

    说到这我似乎听明白了,也许是因为钱蕾的梦魇,这些年备受折磨的除了她自己外,还有眼前这位可怜的父亲。

    “周尧,我不该如此冒失,本来我准备去你们单位找你的,但小蕾坚决不让,我……我…有一个请求。”说着他跪在了我面前,瞬间放下了一个成功人士该有的尊严:“结束这一切好吗?虽然我不知道在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小蕾和我说了,这个世界上或许只有你能治好她,对于你妻子的事情,我表示歉意,但是我以后一定会弥补你和你的孩子,但我请求你,不要憎恨小蕾,因为你是我目前看到的唯一希望。”

    我实在没想到钱蕾的父亲对于这一切知道得如此透彻,连忙起身将他从地上搀扶起来,但从他的话语中我听出来至少他现在还不知道我们下一步的疯狂计划。

    我急忙说到:“叔叔,我不会怪她,因为在我身上也发生过这类事情,我深深知道那些意外不是钱蕾的本意,因为她根本掌控不了所发生的这一切,我向你发誓,你希望我做的事,我一定会尽力。”

    说到这,我指了指楼上,表示钱蕾就是因为一方的心结打不开今晚才喝这么多酒,顺便也为波爷我俩开脱。

    这时,波爷看了看表,拉扯着我的衣服,示意我该走了,钱叔似乎还有一肚子的话想对我说,但眼看天色已晚,也没多做挽留,他表示如果接下来碰到什么困难,一定要第一时间告知他,无论是人力物力,他一定会倾其所有地帮助我们,我们一边推辞,一边向他道别。

    待我俩走出小区,就在路边打车的空隙间,波爷酒劲也过去了,他不停地用力拍打着自己的脸,说到:“疯狂,疯狂!也许是我在做梦,醒来吧!”

    我看着波爷,让他别乱想,并叮嘱他我们的事千万不能和其他人透露。

    走之前波爷转向我,说到:“老周,如果我明天起来情况还是这个样子,我就绝对相信这一切,如果这只是一个梦,我真的希望自己快点醒来!”接着便上了车,扬长而去。

    看着波爷所乘坐的出租车慢慢消失在我视野里,我点了一支烟,一个人走在黑夜中,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希望无边的黑暗不要继续吞噬我和我所爱的一切。

    我希望的和波爷希望的东西其实是一样的吧,如果这真是一场梦,那么请赶快醒来!

十二章:准备

    从第二天开始,我们几人便慢慢进入了状态,每天开始给自己脑补一些记忆中的梦境画面,上班的时候我和钱蕾总是在座位上闭着眼睛幻想,波爷则主要负责放风,确保我们这个状态不会被领导看到。

    刚开始我也不习惯,但很快便适应了,然而钱蕾却显得很痛苦,因为她必须得不停回忆那些可怕的场景。

    波爷除了放风,还得把我们几人正在幻想的梦境文字化,以便于我们可以反复阅读加深印象。

    我们白天在单位,晚上则带着小团一起去traum,不知不觉,紧凑的生活就这样过去了二十多天。

    今天依旧和往常一样,下班后我们早早便聚集在了traum,老皮在大厅教小团说着德语,我和钱蕾在一个小房间里读着波爷写给我们的稿子。

    “老周,”钱蕾突然抬起头叫我。

    “你还会不会想到一方姐掉下去的画面。”她问我。

    这时我立马把手放到嘴边竖起食指,示意她不要再问了,因为如果老皮听到,我们又得挨骂。然后我对着钱蕾轻轻地点了点头。

    按照老皮的说法,如果要让我的潜意识内装进我把一方救起来的画面,那么伴随而来的就是另一种结局,即是她落入水中,如果说前者来自于我们自己的思维,那后者则是由潜意识生成的附加产物。

    他曾叮嘱所有人都不能引导我去想象那些个意识产物,我们需要最大化地规避后者发生的概率。

    老皮让我做好心理准备,因为计划开始后,一方落水的画面很可能要重复无数次,然而我的目的就是在这无数次的轮回中救起她,同时我还要面对的是钱蕾以及老皮的悲剧,可以说整个计划我将是经历噩梦次数最多的那个人。

    每次想起将要发生的一切,我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钱蕾在痛苦中依然安慰着我,让我放松,她甚至已经在憧憬着我们成功以后的生活,三个破碎的家庭即将变得完整。

    这个女孩的心态比我和老皮好太多,和她在一起这段日子我深深地感受到了从她身上散发出的一种单纯的力量,虽然言语散发着极其幼稚且粗暴的思维,却不断激励着我们这个小团队勇往直前。

    久而久之,我不再像之前那样畏惧她,反而觉得正因为这独特的性格才让她显得如此真实。

    不一会,老皮让我们在办公室集合,波爷带着小团在楼下,又到了每天的“故事会”时间,老皮和钱蕾会轮流向我诉说他们的梦境画面,而我则需要不停幻想我即将在那种情况下所做出的举动。

    就在老皮谈论着他家着火的时候,我脑海里闪过一个可怕的画面,那是比一方落水还要可怕的场景,我看到我并没有救出老皮的父母,甚至连老皮本人也没有幸免于难……

    我立马打断了他,说起了刚才脑子里的画面,想到如果未来这一切被映射进现实,不禁脊背发凉。

    老皮则笑了笑,不慌不忙地说:“周,你想到的那些画面就是我之前所说的潜意识附加物,你只要想在梦里行事,这个产物便规避不了,它也将是未来我们所面临最大的风险,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那种想法虽然由意识生成,但它却漂浮在意识之上,就算能影响到我们的梦境,那也只是及其微弱的概率。”

    说到这,老皮岔开话题说到:“最近这段时间脑补的画面也差不多了,接下来我得吩咐你们两人一件事。”

    听到老皮这样说,我知道新的任务又要来了,他就像这个事情的领导者,整个计划都有着精心策划的步骤,从我们开始准备的第一天起,便是这样一步一步走到现在。

    老皮对钱蕾说:“钱姑娘,因为周尧之前并没有见过你梦境事发的两个地方,根据你描述的的情况他也背得滚瓜烂熟了,我希望你能带他到事发地去看一看,让他能把想象转换为记忆。”

    “之前我就调查过了。”钱蕾摇摇头说,“我梦里的两个事发地原貌都变了,我母亲出事的地方早在前些年就因老城改造而变得面目全非,一方姐落水则是在怒江大峡谷,你们也知道,这几年那边大搞旅游开发,当初我们去的地方也已经修起了很多栈道,这和我给老周描述的场景出入很大。”

    老皮一直专注研究他自己的东西,哪会去关心外界这些变化,他推了推眼镜继续说:“既然这样,你能不能想办法搞一点当时的影像资料,比如照片又或是油画什么的。”

    钱蕾依然摇着头,她苦笑着说:“我母亲出事的地方倒是从网上的一些历史资料能查到,但是一方姐出事的地点,我自己也没有保留任何照片……你们也知道我的牛脾气,参加那个驴友团,除了一方姐压根就没人理我,到现在我连其他人的面貌都记不清了,想找到他们比大海捞针还难”

    说到这钱蕾眼眶又红了,因为她又想起了那个全团唯一能忍受她坏脾气的人,已经死在了她的梦里。

    突然,她眼睛睁大,似乎想起了什么,站起来说到:“有一个人!也许我能找到他!他应该还在昆明!”

    “谁?”我连忙问。

    “一个二b文青。”

    钱蕾回答我的时候很大声,楼下的波爷以为在说他,朝我们这里吼到:“钱蕾,你积点口德!”

    “你朋友吗?”我追问到。

    “不是,但我猜测他也许有那里的照片。”钱蕾的脸沉了下来,那似乎是个非常另她厌恶的家伙。

    老皮听了后摘下眼镜对我们说:“那就这样,这个周末你们抽空去把这些资料弄来,如果真有照片,那周尧你接下来就安心看照片就行,其他的准备工作也基本就绪了。”

    在临行前,钱蕾把我单独叫到了一个角落,我不知道她想说什么,憋了一半天之后,她吞吞吐吐地说到:“老周,我们周末去找那个人如果……”

    我急忙问:“如果什么?”

    “如果她问你你是谁,你就说你是我老公,可以吗?”钱蕾很不好意思地说。

    “这…不妥吧,我……”我抓着脑袋,不知怎么回答。

    “如果不愿意那就算了,照片你也别想了!”钱蕾强势地打断了我的话语。

    我只得点了点头,斜着眼睛看向她,心想那个人会不会是她前男友?钱蕾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重重地打了一下我的肩膀说到:“死鬼,不是你想的那样!总之你去了必需装成我老公,懂了吗?”

    我连忙应声,表示明白。

    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能让钱蕾既讨厌又有些畏惧,我怀着深深的好奇,期待着周末的到来。

十三章:故人

    就在万事具备之际,老皮让我和钱蕾停止服用他的梦境清除剂,快到周末时,我显得有些慌张,因为一旦失去了梦境清除剂的药效,梦魇可能随时会在不经意间来袭。

    这几天中午,我和钱蕾都在商议着应对各种梦境的对策,同时在网上搜罗着钱蕾母亲事发地的照片。

    一切进展得非常顺利,网上有很多相关的照片资料,而且钱蕾对于梦境的叙述也非常详细,就连她母亲当时站的位置以及跑过来出事的路径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按照老皮的意思,在我们三人停药后,一切就看运气了,首先他和钱蕾需要做到预期的梦,其次,我还得串联进入他们的梦里,并完成之前的计划。

    这一套操作看似简单,却有着大量不稳定的因素,谁也不知道在经过这段时间的自我催眠后,梦里的情景会发生何等变化,老皮之所以让我们找照片,就是为了让梦境里的东西具体化,一旦我们大脑里生成了和照片里一样的场景,梦境也就会变得相对平稳。

    因为我曾在老皮的梦里救过他,对于他的梦我倒是觉得问题不大,无非就是同样的梦境再重复一次,这是我来说如同家常便饭。

    当下之急则是能否找出一方事发地的照片,因为我迫切地希望一切都能按照老皮所预想的那样,所以刚到星期六,我便早早打电话叫醒了钱蕾,让她带我去拜访她那个所谓的朋友。

    出发后钱蕾带着我绕山绕水,最后在一处破旧的民房区域停住了。

    她左右张望了一会,凭借记忆带着我来到了一家民宿的门前。

    大门敞开着,我们没吭声便走了进去,这是一个四面围合的小天井,周围的房屋就三层,院子虽不大却密密麻麻地种植着各种花草,看得出来,这一切都有人在精心照料。

    “有人吗!”钱蕾抬头喊了一句。

    不一会,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跑了下来,这个人高高的个子,长得眉清目秀,戴着一副圆框眼镜。

    刚走到楼道,看到钱蕾,他似乎显得很意外,一边挠着后脑勺,一边问到:“是钱蕾啊,你怎么来了?”话语间他显得十分羞涩,一看就是那种初入社会的小男生。

    “怎么?不欢迎我吗?”钱蕾瞟了他一眼。

    男生急忙跑下来:“稀客呀,怎么会不欢迎呢?我还以为毕业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呢。”一边说一边走过来同我握手,还没等我开口,钱蕾指了指我很自然地介绍了一句:“我老公”。

    我连忙看着他说到:“我姓周,小兄弟初次见面,你好。”他看着我,虽是满脸的笑容,但从他的眼里,似乎流露出了一种深深的失落。

    他急忙招呼我俩上楼,到他屋子里坐。

    进门后,我终于明白了钱蕾为什么要来找他,四周的墙上挂满了照片,看得出来,这个男孩是一个摄影爱好者,这些照片里的地点遍布大江南北,其中不乏一些绝景。

    经过简短的寒暄之后,这个男孩向我做起了自我介绍,他叫李鹤,和钱蕾是大学同学,爱好是旅游和摄影,毕业后无事可做,便接手了家里经营的小旅馆把它做成了现在的样子。

    “李鹤,我问你,你这里有那年在怒江的照片吗?”钱蕾倒是不客气,直接说明了来意。

    李鹤突然愣住,半天没说话,而我只能尴尬地继续环顾周围的照片。

    “问你话呢。”钱蕾的声音突然增大。

    李鹤被钱蕾的话吓了一跳,晃过神来后,无奈地看着钱蕾说:“你问这个干嘛,……当时你不是……让我把照片都销毁了吗?”说着,他的眼睛下意识地朝我看了一眼。

    “真的都销毁了?一张都没有留吗?我可是有急用!”钱蕾带着质问的语气说到。

    李鹤取下眼镜,低头揉着眼睛,嘴里念着:“真的没有了,我已经连底片都销毁了……你要这个有什么用呢……”

    一时间,我注意到他的嘴角在说话时似乎有一丝微微的颤抖。

    “哦,那我只能想想其他办法了,老公,我们走吧。”钱蕾完全不顾及眼前这个男孩的面子,拉着我起身便要向外,我只得一边陪笑,一边尴尬地向李鹤道别。

    待我们走到院门口时,楼上传来了李鹤的声音:“钱蕾,等等!”

    我回头,只见李鹤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做的文件袋跑来,他显得极为不好意思,慢慢将手里的东西塞给我们,解释到:“对不起钱蕾,其实我还留了一份,你千万别生气。”

    钱蕾脸上露出了笑容,她一把把李鹤手里的东西抢了过来,并说到:“我就知道你有,谢了!”

    李鹤似乎还有话想说,迟疑了片刻,他挺直了腰板问钱蕾:“最近这几年……你,还好吗?”钱蕾笑了笑:“改天请你吃饭!”拉着我便走出了小院。

    出来的时候我脸上火辣辣的,总感觉我这个角色完全是多余,一边抱怨着刚刚发生的一切,一边伸手去抢那些照片。

    钱蕾忍不住大笑起来,指着我说:“老周你的演技真差,你知道吗,刚才在里面我看到你那木纳的样子我就想笑。”

    “哎,我说钱蕾,这个李鹤应该是喜欢你吧?”想到刚才的情形,我好奇地问她。

    “怎么,他喜欢我碍着你了?”钱蕾倒也不避讳,反而问得我哑口无言。

    不一会我们坐上车后我还是没能忍住继续说到:“这个小伙子挺不错的,你干嘛要这样对人家?”钱蕾显得非常不耐烦,问我:“哎,照片你看不看的?一个大男人成天八卦什么呢?”我一边叹息着李鹤的遭遇,一边打开手里的文件袋。

    文件袋里有二三十张相片,我随手翻着看了一下,里面似乎都有钱蕾,而且距离很远,同时又都看不清她的正脸,这些相片很明显都是在远处偷偷地拍摄的。

    “这………”我翻看着照片一脸不解,钱蕾看向我笑着说:“老周,看吧,你知道为什么我不喜欢他吗?他这个人脑子有病,我知道他喜欢我,可他就是不说,还像个魂一样地跟着我,无论在学校还是在外面,除了吃饭睡觉,基本上我走到哪跟到哪,像个偷窥狂一样,还喜欢拍照片,这种人啊,不当狗仔都浪费了!”

    钱蕾的话让我感到不适,我下意识地往车后看了一眼,生怕李鹤在远处悄悄地拍我们。

    “哎,算了,不提他了,他人也不坏,只是我不喜欢他这种做事扭扭捏捏的小男人。”钱蕾说着一摆手,发动了汽车。

    突然我在其中一张照片里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钱蕾旁边脸朝向镜头的人正是我的妻子水一方。

    霎时间我泪如雨下,靠在座位上眼里浮现出了一方那时的样子,钱蕾看我这样,伸手抢过照片看了一眼,或许她自己都没想到一方也在这些照片里,连忙拿出纸巾,一边给我擦眼泪一边道歉,就像哄个小孩子一样。

    然而就在她把照片还我的时候,我隐约间看见晃动的照片背面似乎写着什么。

十四章:照片上的字

    钱蕾和我找了一家餐厅坐了下来,午饭时间波爷抱着笔记本屁颠屁颠的赶来,我听着钱蕾向我分析每一张照片的场景,波爷一边完善着记录,并不停地撩着他的长发。

    当钱蕾说到一方那张照片时,我突然想起来刚才在车上看到照片背面的字,我拿过照片,翻朝背面,结果发现什么都没有,钱蕾奇怪地看着我,我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便没有在意,继续听她给我解析。

    我们用了一整个下午理清了怒江边事发的时间顺序以及地形细节,完事后我和波爷四肢伸展地靠在座位上抽烟,波爷拿出那张照片,一边看一边叹息:“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啊,嫂子一晃眼这都走几年了…”

    “啪”,一声脆响打断了波爷的诗意,钱蕾在他肥胖的大腿上狠狠地打了一巴掌,伸出手示意波爷把照片还她,波爷疼得直叫唤,嘴里一边骂着这个疯女人,一边把照片递了过去,钱蕾伸出手拿住照片,波爷却没放手。

    钱蕾以为波爷在戏弄她,开始用力拉扯,嘴里叫着:“死胖子,放手啊。”

    波爷的眼光却被什么东西吸引住了,他让钱蕾停手。

    “这张照片背面有字吧?”波爷说,听到波爷的话,我一下坐起来,弯下腰抬头从照片背面看去,依然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波爷虚着眼睛,把照片抢到手里,我和钱蕾立马凑了过去,波爷把照片抬高,摆弄了几下,问我们:“你们有看到照片后面的字吗?难道是我眼花了?”

    “我早上就看到了!”我连忙举手说到,“这就奇怪了。”波爷撩着头发说。

    突然钱蕾一把抢过了照片,把它正对着太阳,并以一种几乎与照片平行的角度去看,突然,她脸色一沉,连忙把照片收到身后。

    我猜肯定是那个猥琐男用了某种光学材料写了字在向钱蕾示爱,而且看到这种字的方式只有钱蕾知道,便一只手托着下巴看向了她,钱蕾见状立马开始撒泼并冲我吼到:“看什么看!跟你没关系!”

    我悄悄向波爷透露了我的想法,波爷哈哈大笑起来,钱蕾满脸通红,嘴里咒骂着李鹤,气急败坏地走了。

    我急忙追了出去,只见波爷呆在原地,嘴里说着:“哎,老周,谁结账啊?”

    我想拦住钱蕾,但是她头也不回地上车就走了,只留我在原地张望着,波爷慢悠悠地跟了出来,一只手扶在我的肩上,撩着头发看着钱蕾离去的方向,叹息着说:“这种女人,估计这世上没人能驾驭了,野马,野马啊!”

    我无奈地看着远处,照片也都被她带走了,没办法,除了约上波爷喝一杯似乎也没别的事干了。

    我一纵身跳到波爷背上拽着他的脖子,使唤他背着我喝酒去,波爷一听到酒这个字眼,拖着连同我在内总共三多斤的身躯跑朝我们最熟悉的酒吧走去……

    星期天我们都没去traum,我和几位长辈带着儿子在游乐园玩了一整天,晚上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早早便睡下了。

    迷糊中,我意识到老皮给我的药效应该已经过了,今晚可能要梦见点什么了。

    果不其然,就在我睡去后不久,一阵凉风把我吹醒……

    我应该是从一个帐篷里醒来,睡眼惺忪地拉开门帘,发现天还未亮,但又似乎正值烈日当空,我一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

    这个地方我曾经来过,但又记不清是什么时间,眼前的一切都好熟悉,我回头看了看自己所在的位置,这是一处小山丘,我的帐篷孤零零地搭建在山丘的顶峰。

    虽然天很黑,但我却能看到非常远的地方有一个人,只是完全看不清他的样子。他步履蹒跚地在江边走着,似乎是因为地面湿度太大,他脚一滑便朝江里摔去,我见状吓得立马向那个方向跑过去,他并没有落入江水中,而是伸手抓住了身边的一棵灌木,半个身子垂在了江岸的峭壁上。

    我一边跑一边呼喊着救命,希望周围能有人来帮个忙,但是无论我怎么跑,感觉就像一直在原地踏步般,顿时我心慌意乱,生怕远处的人落入水中,正当我再次抬起头时,那个人已经不见了,只剩一片树木被大风吹打着,这时我才发现,这根本不是黑夜,我眼前的一切,脚下的泥土,身边的花草树木,远处奔流的江水,甚至这一望无际的天空竟都是黑色,一轮黑日当空,我似乎能看到上面火焰跳动的轨迹,整个天空如同一双眼睛,那个太阳就像一个大大的瞳孔,正呆滞地看着我。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反应过来我盯着看的东西不过就是卧室里的天花板和一盏小吊灯,窗外的风呼啸着,窗帘被吹得胡乱飘散,我急忙起身把窗子关上并给儿子盖好被子,回想起刚才的梦境,我心想着这一切终于要开始了……

    第二天刚到单位,我跑去找钱蕾,我没急着向她诉说我昨晚做的那个梦,而是让她把那些照片给我,虽然记得不是太清楚,我还是想确定一下昨晚梦见的是不是照片里面的地方。

    钱蕾貌似对昨天的事一直耿耿于怀,她没理我,只是把装照片的文件袋扔在了桌子上,嘴里还“哼”了一声,由于波爷还没到,办公室里其他几个同事都斜着眼看向我,他们的眼神似乎都在问我:“两口子吵架了吗?”

    我没敢作声,轻轻地拿了桌子上的照片,灰溜溜地跑回了自己的办公桌。

    整个早上我都无心工作,因为实在无法分辨出照片里的画面和我梦里所在的地方是否一致,毕竟,那个梦太黑了,好多东西我都记不清楚了,没办法,看来只能等午饭时间再向钱蕾讨教吧。

    中午下班,我来到钱蕾她们办公室,里面空无一人,应该所有人都被叫去开会了吧。

    突然我看见钱蕾的挎包放在桌上,那张让她不开心的照片有一半露在了外面,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我拿出它,我走到窗子边,像钱蕾一样,把它迎朝太阳,以那个刁钻的角度看向照片的背面,果然,一行字立马显现了出来,上面貌似是一个电话号码,而号码下面写着几个大字:希望你能看到,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的秘密。

十五章:出师不利

    中午在食堂里,我紧张得直哆嗦,毕竟自己从没干过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看着对面的钱蕾,我生怕她发现那张照片被我动过的痕迹,那个号码已经被我存在了通讯录里,我握着手里的电话,感觉自己像个贼一样偷了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话又说回来,钱蕾有什么秘密呢?那个李鹤为什么要给她留这种信息,难道说他也知道钱蕾梦境中的蹊跷?

    正当我思考着,钱蕾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呆子?在想什么呢?”我看到她脸上的愁容早已一扫而光,这时波爷用筷子敲打着面前的餐盘,嘴里随着打击节奏念着:“南无阿弥陀佛…”钱蕾知道波爷又在戏耍她了,一把抓住他的衣领问到:“死胖子,你念经干什么,超度谁呢?”

    波爷撩着头发,严肃地说:“我推断昨天你应该是鬼上身了,好不好的丢下我们就跑了,今天看你恢复正常,帮你念段经文,吓吓那些个妖魔鬼怪,让它们不要再来打扰你。”说完拔腿就跑,钱蕾也一路追了出去。

    位置上就剩下我一人,看他们这么轻松,我也懒得提这些糟心事,准备晚上去老皮那再给他们细说。

    不一会,伴随着波爷的惨叫,他两一前一后地回来了。

    “钱蕾。”我示意她过来,她嘴里喘着气,打开了一瓶矿泉水坐在了我旁边,我试探性地问到:“今晚我们就要去traum了,新的梦也准备开始了,你仔细想想你还有没有什么关键的东西没告诉我们?”

    “噗”的一声,钱蕾嘴里的水差点喷了出来,她转头奇怪地看着我,然后继续将水瓶端到嘴边。

    待他喝完水,若无其事地说:“该说的我都说啦,这个星期我也没喝那个清除剂了,老周,这场硬仗要开始了,你要顶住啊。”

    言语间我感觉钱蕾似乎真的有什么事瞒着我们,故意在把话题扯到其他方面,正当我思索着,波爷突然伸出手悬在半空,一脸慷慨激昂地说:“来吧,我的兄弟姐妹们,今晚就要开始了,我也没别的本事,给你们打打气吧。”

    诶,可能是我想多了,钱蕾的秘密或许压根就是和那个李鹤的陈年往事吧,罢了罢了,我告诫自己不要多想,接着把手放到波爷手上,钱蕾也把手放了上来,我们齐声吼到;“必胜!”

    一时间,食堂里的同事们看着我们几个犯二都哈哈大笑起来。

    这段日子因为我必须得专注于梦境计划,所以下班后回家收拾了东西便把小团送到父母那里暂时寄养,小团显得格外开心,因为这世界上没有第二个地方比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家更幸福了,临走前我揉着儿子的脸,让他一定要听几位老人的话,而且向他保证爸爸出差回来要给他买好多玩具。

    看着儿子挥着胖胖的小手朝我道别,一时间我的眼眶湿润了,感觉就像一个即将要上战场的士兵临行前那样悲壮,我一边走着一边给自己打气,就是做个梦而已,也许小团很快就能见到他梦寐以求的妈妈了。

    当我到达老皮的诊所时,其他的几个人已经围坐在沙发边严阵以待。

    老皮却一反常态,今晚他是几个人里最轻松的,不慌不忙地阐述着他的梦境,很明显,老皮和我一样,昨晚也做梦了。

    本来按照原计划顺序是钱蕾第二个讲述她的梦境,但我忍不住抢先直接将我昨晚的梦从头到尾叙述了一遍,大家都认真地听着,波爷也在他的笔记本上飞快地做着记录。

    就在我说完的时候,老皮很自然地看向钱蕾,似乎是准备为这伟大的计划做一个完美的开端,伸直手比划着说:“到你了,钱蕾,你也说说你昨天的梦吧。”

    钱蕾却是一脸的茫然,指了指自己说到:“我?昨天我没做梦啊?”

    “不是把?我昨天的梦应该就是在你形容的地点啊?”看着钱蕾的表情,我也懵逼了。

    “嗯?”老皮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他满脸的自信瞬间消失,准备了这么多天,刚开始就出现这种状况。

    “不应该呀?”老皮一边自言自语来回踱步,一边反复让钱蕾好好回想昨晚的梦,但钱蕾却坚持说没有做梦,因为这几年只要她有梦,那必然是半夜惊醒,而且一定记得梦里发生的事,况且我刚才所说的景象她也从来未曾梦到过。

    “老皮,这梦会不会是我自己生成的?”我连忙问他。

    “no!”老皮有些慌了,脚步也越来越密集,过了一会,他拿出一瓶清除剂放到桌上,说到:“计划暂停,这是个意外,周,在钱蕾回忆起来之前我们绝不能轻举妄动,那个梦绝非你自己暗示所能生成,因为就你描述的一些细节必需是事发现场的当事人才可能梦到,至于你,一个只看过照片的人,根本不可能生成如此详细的梦境!”

    “如果我真没做过那样的梦呢?”钱蕾慌忙地问到。

    “那么,周,昨晚你串联的,可能是另外一个人的梦!”老皮非常肯定。

    突然间,巨大的恐慌笼罩了我们这个小房间,波爷并不了解梦境的可怕,不停地扭头看着陷入沉思的其他几人。

    “难道我们又打开了一个人的噩梦?不对,不可能,那个人除非见过周,不然他的潜意识是不可能被打开的。”老皮继续吐着心里的不快。

    “李鹤!”我突然说出来脑子里闪过的名字,结果马上就被钱蕾否定了。

    老皮让我继续说,结果钱蕾抢先一步把我们那天的事向老皮说了一遍,同时也说明了李鹤可以排除的原因,她说那年李鹤根本没和他们一起报驴友团,而是在得知钱蕾此行的目的地后悄悄跟着去的,后来在偷拍时被钱蕾带着团里的其他人抓了现行,她一再强调一方事发之前她们就把李鹤送走了,而且李鹤归校后还曾用学校里的电话给自己报过平安。

    听到这,我已经能深深体会到了钱蕾对那个男孩的厌恶,突然,我想起了那张照片后面的字。

    “希望你能看到,我一直知道你的秘密。”这句话我记得一清二楚,我看了看钱蕾,细想她的秘密是否和我做这个梦有什么联系,她说的话是否属实?这个李鹤究竟知道些什么?一时间所有的线索似乎都在指向钱蕾,这个大咧咧的小姑娘,他心里一定还藏有我们不知道的细节。

    然而老皮却不知道照片后面写着什么,他推断钱蕾应该是很长时间没做梦,然后已经慢慢适应不做梦的生活,所以短时间内忘记了梦里发生的事,说着他把梦境清除剂直接递到我手里。

    老皮的脸变回到他一贯的表情并叮嘱我:“周,如果那个梦真是钱蕾做的,那接下来的日子里,同样的梦肯定还会出现,在我们确定那个梦的归属前,你不能再做梦。”

    老皮一直以严谨的思维以及强大的自律著称,我不敢违抗,只得接过他手里的药,轻轻地点了点头。

    同时他让钱蕾如果有做到新的梦必需第一时间向他汇报,并继续让她重复她与李鹤的细节。

    我盯着钱蕾,看着他和老皮沟通的样子,希望能在这期间找出一点异样,然而她却表现得很自然,丝毫没有透露出一丝紧张,话语间的逻辑性也十分缜密,现在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事情的几种可能性。

    一:钱蕾说的是真的,也许昨天的梦就是她自己的,只是忘记了而已。

    二:钱蕾说的是真的,但是李鹤在离开后偷偷跑了回来,并在见过我之后被我打开了梦境的大门。但如果按第二种可能性,李鹤和我们也就是同类,即能做到梦境映射的人。

    三:钱蕾说的是假话,昨晚她确实梦到了,但出于其他原因,不愿意承认而已。

    四:最可怕的一种可能,即钱蕾说了假话,并且李鹤的故事也是由她事先就编好了来应对我们,梦境的归属不好说,可能是她的,也有极小的可能是李鹤的,但这背后的原因不得而知。

    经过短暂的考虑后,我暗自做出了决定,老皮给我的药今晚回去我暂时不吃,试试看能否能再次串联到昨天的场景,也许会有新的发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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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之匙介绍:
在我的一场梦境成为现实后,我便发誓要回到曾经的梦境记忆中救出我的亡妻……梦境之匙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梦境之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梦境之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