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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苹果     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txt下载     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九四章 群贤毕至

    庐州醉仙楼上,朱世庸大摆宴席迎接来自京城的贵客,醉仙楼原本在庐州籍籍无名,当然庐州除了和丰楼外基本上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酒楼,不过这醉仙楼的生意一直也还不错,因为它的位置很好。

    庐州北城乃烟花聚集之地,醉仙楼不偏不倚正好坐落在七八家青楼歌坊之中,平rì里piáo客、jì女、龟奴、老鸨迎来送往之余谁还来做饭烧菜,大多是在酒楼中叫些酒菜,一来方便,二来也腾出更多的时间来赚钱;所以醉仙楼的生意很不错,价格也高的离谱。

    京城侍卫司两百马军足足将醉仙楼楼上楼下的台子全部坐满,整个醉仙楼被朱世庸一把包了下来,不知道的直咂舌,知府大人这是花了大钱了,这二十几桌怕最少也要三五百贯方能低档的住。

    知道内情的人自然不这么想,因为这家酒楼的掌柜姓刘,东家也姓刘,便是那庐州商会号称‘小诸葛’的刘副会长。

    朱世庸盛情邀请,官场上混的久的龙真也就半推半就,士兵们自开酒席不提,龙真和赵、方两位都头被单独请到了三楼的一处包间中用餐。

    包间内小木炭炉烧的正旺,里边暖意融融,雪白的桌布铺着,桌子上的菜式都用金灿灿的盘子乘着,桌边早已高高矮矮的站着几个人,都拱手带着笑迎候龙真。

    龙真何曾享受过这样的待遇,在京城随手一抓,官职比他大的一大把,个顶个的惹不起的主儿,除了在侍卫司的手下面前,龙真还从未被人如此看重,难怪京中那帮人一有机会便往京城以外的州县跑,感情京官无品大三分,身上那是带着天子脚下帝王之都的几分威严的。

    朱世庸笑眯眯的对有些发呆的龙真道:“龙指挥,两位都头,请,请。”

    龙真道:“朱大人,如此破费,如何敢当?”

    朱世庸呵呵笑道:“龙指挥客气了,山野之地比不上京城,些许家常小菜,为龙指挥、两位都头和众位兄弟接风洗尘,请入座。”

    龙真拱手道:“如此,兄弟便不客气了。”

    朱世庸道:“客气便是见外了,来来来,给你介绍几位好朋友,都是庐州地面上有头脸的人物。”

    说罢将商会唐会长、刘、黄两位会长一一向龙真引见,几人拱手作揖久仰了半天终于消停落座,使女将酒斟上,朱世庸举杯笑道:“今rì龙指挥大驾光临,来我庐州府公干,此乃我庐州之荣光,这杯酒便祝龙指挥马到功成,办差顺利。”

    众人纷纷举杯附和,龙真哈哈大笑,举杯干了;唐会长亲自动手殷勤布菜,倒将一旁伺候的两名使女弄得无事可做了。

    桌上二十多盘菜,个个jīng致,哪里是朱世庸口中说的什么家常小菜,唐会长便布菜,边给龙真等人介绍:“龙指挥,尝尝这道菜如何,这道叫做‘掌上明珠’”

    龙真夹了入口,好吃的差点将舌头吞进去,连连赞道:“好名字,好味道,这道菜很是费了一番功夫吧。”

    刘副会长很在行,笑道:“也很简单,将鸭掌蘸些面粉,把用虾肉泥挤成的小丸子放在上面,用尺子抹平,再把鹌鹑蛋按在上面zhōng yāng部,两边粘上火腿末香菜末,码入盘中,上屉蒸透即成这道‘掌上明珠’了。”

    龙真听得脑子发懵,虽然是京城大码头过来的人,但说到底只是丘八出身,对于这些享受的jīng致玩意一屁不通,这会儿只能不懂装懂,滥竽充数了。

    “不错不错,比起京城中的酒楼中的菜式也差不多了,味道也相若,很难得。”龙真边吃边点头,极力掩饰自己的无知和浅薄。

    “这是清炖马蹄鳖,这道是蜜.汁凤尾虾、这是清炖银鱼、这是栗子煲松鸡,这是……”唐纪元一叠声的介绍,龙真和两位都头机械的用筷子跟着他的介绍一样有一样的叉起来往嘴里塞,已经无暇说话了。

    朱世庸和几位会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一丝不屑来,侍卫司的官兵,说起来也不过是土包子而已。

    连吃了十几口菜,龙真这才感觉到有些失态,嘴里咬着憋腿含糊不清的道:“你们也吃啊,别光看着我们几个吃,一路上没怎么好好吃东西,我们都有些失礼了。”

    朱世庸忙笑道:“无妨无妨,几位大人辛苦,原该多吃点,几位会长,咱们也陪着大人们吃啊,否则岂不失了待客之礼么?”

    众人连声附和,纷纷夹起菜放入口中细细咀嚼,相比朱世庸唐纪元等人的吃相,龙真和两位都头的吃相便太恐怖了,三人一筷子便能夹起小山一堆的菜整个塞入口中,嘴里的还没嚼碎咽下,眼睛已经在梭巡下一个目标了,紧接着眼到手到,筷子也跟着去了;好几回方都头和赵都头的筷子都在空中相碰,发出咔咔的响声,感情把这饭桌当战场,把筷子当刀剑练起来了。

    一番扫荡之后,龙真等人终于放下筷子喘口气,朱世庸见缝插针赶紧端起酒杯敬酒,你来我往几轮过后,龙真等人渐渐微有醉意。

    “龙指挥,吕相身子可安好?”朱世庸笑道。

    “好,好着呢,能吃能睡。”龙真抹抹嘴,心道:我倒是想知道吕相身子如何,可是吕相哪儿会告诉我啊。

    “真羡慕指挥使大人,能在京城天天跟这些朝廷重臣,国家砥柱见面,我等身在外地,虽有敬仰之心,却只能遥祝安康了。”

    “有心就好,回京后本人代为转达知府大人一片景仰之情便是。”龙真大言不惭。

    “那可多谢龙指挥了,龙指挥来我庐州公干,若有需要我朱某人效力之处,尽管开口,若是吃住方面不合心意,几位会长家中都有客栈别院,也可去他们那里散散心。”

    龙真打了个酒嗝笑道:“那可不敢当,怎好sāo扰诸位,再说也许呆不了多长时rì便要动身去扬州府,可不敢过多叨扰。”

    “哦?这么急便要走么?指挥使大人可真是辛苦。”

    “没办法,身在宦海,身不由己啊。”龙真难得冒出一句文邹邹的话来。

    “好个身在宦海身不由己,一语道出你我苦衷,为了这句话便当饮一杯。”朱世庸笑着举杯,龙真也举杯喝干。

    “咱们庐州去扬州也很近,龙指挥带的是马军,最多三rì三夜便可到达,且忍一忍吧。”朱世庸小心翼翼的一点点探听消息。

    “狗屁,我们没个十来天根本到不了,这一路风餐露宿的,又要受苦了。”嘴里咬着松鸡腿的方都头用油乎乎的大手从牙齿缝里揪出一根鸡丝,骂道。

    龙真呵斥道:“住口,牢sāo话恁般多,这是差事,懂么?”

    方都头yù待回嘴,赵都头在下边照着他的腿便是一脚,方都头不说话了,继续对付他的松鸡腿;在这样的场合下不给龙真面子就是在自找无趣,平rì里骂骂咧咧的,龙真要当好人自然不在乎,但在外人面前不给他台阶下,龙真要整治他这个小小的都头还是绰绰有余的。

    朱世庸见龙真口风还比较严,于是朝唐纪元使使眼sè,唐纪元会意,起身举杯道:“龙指挥,二位都头为朝廷cāo劳,当真可敬可佩,小人敬三位一杯,三位若是不嫌弃,今晚便住到我家别院如何?”

    龙真笑道:“可不敢当,兵驿中已有安排,怎好叨扰。”

    唐纪元道:“说句打嘴的话,驿站中如何住的人,我那别院别的没什么,只有一样,整洁雅致,大人若是坐倒办公,也是个不错的所在。”

    龙真的舌头有些大了,连着被几人灌酒,虽然酒量不小,但是也受不大住,摆手道:“别提了,哪有时间坐在地方享清闲,那姓苏的督粮专使派了差事,这几天要在庐州雇佣大批的牛车骡车运粮,几百辆大车,上哪弄去,我头……头都大了。”

    朱世庸和商会诸人心中一喜:终于露口风了,运粮、姓苏的督粮专使,几百辆大车,这些信息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唐纪元不动声sè的道:“是是,指挥使大人辛苦,上官有命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况且也是为朝廷办差,那专使大人也不会抹了你们的功劳。”

    “什么鸟专使,rǔ臭未干的小子罢了,也不知舔了谁的沟子,十几岁的少年也来对咱们指手画脚,说到功劳,怕是这一次全打了水漂了,连咱们的饷银都贪,这他娘还有指望么?”吃光松鸡腿的赵都头忍不住骂道。

    “十几岁么?十几岁便当了专使?说实话,我不大信,都头怕是喝醉了吧。”唐纪元笑道。

    “你才喝醉了呢,说起来,这家伙还是你们庐州府的呢,搞不好你们还认识,这小子叫苏锦。”赵都头叫道。

    龙真微感不妥,yù要阻拦也迟了,赵都头已经连名字都说出来了。

    朱世庸唐纪元等人一惊,心头大跳,居然是他!这小子这么有本事,不是说去应天府读书了么?怎地混到专使的位置上了,有些本事啊。

    朱世庸大恨,自家那个宝贝儿子前几rì来家书除了要银钱之外这件事只字未提,别的不说,苏锦离开应天府去京城的事儿总该提一提吧,这个蠢货,除了吃喝玩,什么都不会,当真是个不肖之子,把自己的交代都当耳边风了。

第二九五章 棒打鸳鸯

    扬州府东街二道胡同。

    苏锦等四人悄无声息的来到后院正房门前,凑在门上仔细听了听,里边传来一男一女的调笑声,那男子声音苍老低沉,女子声音娇柔细嫩,看来年纪悬殊甚大。

    苏锦伸手拿住门环在门上轻叩几声,里边的人声并未停止,似乎没有听到,苏锦再敲三声,还是没有动静。

    苏锦轻声道:“动手吧。”

    马汉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柄薄薄的匕首,夜光下寒光刺眼。

    宋铨吓得发抖,拽着苏锦的衣袖道:“苏兄弟,切莫冲动啊,要了钱财即可,千万莫伤了人的xìng命啊。”

    苏锦嘿嘿一笑道:“人财都要。”

    宋铨脸sè煞白,这下子麻烦大了,这苏锦居然是个心狠手辣的恶徒,自己知道了他们的罪行,看来八成是要被灭口了,看来还是少出声为妙,跟他们虚与委蛇,找机会便逃跑呼救,街上巡逻的士兵可不少。

    马汉将匕首在手中挽了个刀花,王朝披头给他一巴掌:“什么时候了,还在这耍花样,快动手。”

    马汉委屈的挠挠头,将匕首伸进门缝中上下移动,只听‘格’的一声,碰到了门栓,当下轻手轻脚用匕首尖儿轻轻拨弄,不一会,咔哒一声,里边门栓脱落,轻轻一推,应收而开。

    苏锦打着手势叫两人四下里查看,中屋、西屋内空无一人,只有东屋里一男一女的调笑声逐渐变成呻吟和喘息,看来这两人是屏退家人在此办好事了。

    王朝重新将门关上,上了拴,几人迈步往东屋走,就听里边传来男人压低嗓音的喘息声。

    “来吧,没人会知道的,我可是想了你好多rì子了……”

    一名娇嫩的女子声音道:“可是……可是你是奴家的公公啊,要是教夫君知道了,奴家可是死路一条了。”

    “呸,他怎会知道,就算他知道了,我是他爹爹,他的命都是老子给的,享用一下他媳妇儿又有什么?”

    “你……你个老不修的,上回……上回奴家在房里洗澡,是你在外边偷看么?还踹翻了我的花盆儿。”

    “哈……原来你早知道是老夫在外边偷看,难怪洗澡就洗澡,还做出恁多的诱人样儿,我看你是早想老夫来宠你了吧。”

    “公公不要这么说,羞人答答的,奴家,奴家命苦罢了。”

    “不苦不苦,这便让老夫来疼你,亲亲好媳妇儿,再来个皮杯儿如何?……”

    苏锦等人听得面面相觑,这一对男女原来是公公和媳妇儿,这公公今晚怕是逮到机会来爬灰了,来的可真巧。

    马汉实在忍不住,‘哈’的一声笑,里边正在嘴对嘴喂酒的两人听到动静,那女子低声道:“谁?谁在外边?”

    男子道:“小心肝儿,你别疑神疑鬼了,你汉子被我打发去庄子里了,厨娘小厮们我赏了他们些酒喝,这会儿怕是睡得跟死猪一般,放心吧。”

    苏锦再也忍不住,伸手掀帘子,一头扎进去呵呵笑道:“罪过罪过,撞了两位的好事,这不是伤天害理么。”

    一对野鸳鸯宛如电击一般的连忙脱离搂抱,屋内火热,两人穿着小衣,男子裤子都褪了一半了,那女子更是衣襟敞开,露出白生生的胸口,两点嫣红掩饰不及,在灯光下小白兔般的蹦蹦跳跳。

    “你们是何人?怎敢私闯民宅?”男子喝道,拉上裤子,伸手去墙上拔挂在那里的长剑。

    马汉一挥手,手中匕首飞出,‘突’的一声钉入墙壁,离那男人伸出的手只有半寸,吓得那男子火烧了一半的缩回手来。

    马汉又拔出一把匕首来在手中把玩道:“在有异动,俺这刀子可就望你脸上丢了。”

    “好汉爷饶命,我们……我们素不相识,不知何处得罪了几位好汉。”那男子赶紧作揖求饶,见机的颇快。

    苏锦看着桌子上红烛高烧,想来是刚才被惊动之时打翻了的酒菜狼藉淋漓,笑道:“烛光晚餐啊,好兴致啊;扰了两位的兴致,在下这厢致歉;要不这样,你们继续,等完事了咱们在说话,如何?”

    那男子脸sè涨红道:“好汉爷,有什么话您就说,只要我有,要什么都行,但求放过我等xìng命。”

    苏锦大刺刺往椅子上一坐,指着那女子道:“你儿子的媳妇?”

    男子羞愧yù死,腆脸道:“一时糊涂,我该死,好汉爷勿恼。”

    苏锦轻笑道:“公公玩媳妇的事儿听得多,倒是没见过,今rì也算开了眼界,一定很刺激吧。”

    男子道:“求爷爷别说了,我错了,猪油蒙了心;啊……对了,你们是我那逆子派来捉jiān了么?”

    王朝骂道:“去你娘的,爷爷们有闲工夫管你家这破事,就算你连孙媳妇都搞了,也没空理你。”

    男子道:“在下没有孙子,只有孙女儿,不会有孙媳妇。”

    “你这样的人就该绝代。”王朝狠狠的啐了一口。

    苏锦呵呵一笑,翘起二郎腿道:“你是不是叫做孟会元?在东大街开粮铺的?孟记粮铺是你开的么?”

    男子道:“正是在下,不知好汉爷有何吩咐?”

    苏锦道:“适才你不是说要什么都给么?我们来要一样东西。”

    孟会元道:“但凡有,尽管开口便是。”

    苏锦道:“你家一定有,我要的是粮食,你不是开粮铺的么?东南西北扬州四城都有你的粮铺子,这玩意你该不缺吧。”

    孟会元愕然道:“好汉爷,要什么都成,就是粮食确实没了,我家铺子关门歇业好多rì子了。”

    苏锦骂道:“呸,当面撒谎,看来你是想要吃些苦头了,把他们两衣服扒了捆在一起吊到街口的大槐树上,明儿一早让扬州城的老百姓看看这对同命鸳鸯。”

    马汉捋着袖子便要上前,孟会元赶紧跪倒磕头,痛哭流涕道:“好汉爷,粮食是真的没有了,家中只有存粮五百石,那是我们全家和铺子里伙计的伙食啊,家中还喂有驴骡,这都是用来活命的啊。”

    苏锦道:“这倒奇了,你一个开粮铺的,倒说家中无粮可卖,你这生意怎么做的?教人如何相信。”

    孟会元道:“好汉爷有所不知,我家本存有粮食,可是都卖光了,城里的情形好汉爷不会不知道,现在谁家还有粮食啊,到处缺粮,粮食上柜便一哄而光,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儿。”

    苏锦站起身走到孟会元的身边,用脚尖将孟会元的下颌抬起来喝道:“看着我,跟我说实话,你的粮食去哪了?若是在欺瞒哄骗,今rì叫你过不去。”

    孟会元哭丧着脸道:“真的卖光了,好汉爷不信可去我家铺子粮仓看看去。”

    苏锦冷笑道:“卖是卖了,可是卖给谁了?”

    “卖给……扬……州百姓。”

    苏锦喝道:“打。”

    马汉一个箭步窜上来,揪住孟会元的发髻,压着他的头照着地上便是咚咚咚连砸三下,孟会元顿时额头出血,昏头昏脑的歪倒一边。

    那女子吓得惊叫起来,苏锦一努嘴,王朝上前揪住那女子散开的衣襟将她提了起来,骂道:“爷爷虽不打女人,但你这等伤风败德的贱货少不得要惩戒一番。”

    说罢左右开弓连抽了两个大嘴巴,又掀起蒙脸布照她脸上啐了一口浓痰一把顿在地上道:“再发出一个鸟声音来,老子抠了你这双桃花眼。”

    女子脸蛋高高肿起,牙齿也松动了几颗,缩在一角动也不敢动了。

    苏锦提起酒壶,将半壶酒尽数倾倒在孟会元脸上,冰冷的酒水将孟会元惊醒过来,颤抖着声音干嚎道:“打杀人了,打杀人了,了不得。”

    苏锦微笑道:“还敢不敢撒谎了?要不要在尝几个猪拱地?”

    “饶命,饶命,我全说了,粮食都被冯老虎给买去了,城中几乎所有的粮铺都被他将粮食买光了。”

    苏锦喝道:“有多少?”

    “小人家中存粮二十三万石,别家也有不少,估计有个上百万石吧。”

    “他要那么多粮食做什么?”

    “这个小人不知。爷爷莫打,真的不知道啊,但小人想,无非是卖个高价罢了。”

    苏锦低喝道:“百万石,这么多要多少钱,他是干什么的,怎会有那么多钱。”

    “都欠着呢,只给了一小半钱,小人惹不起他,咱们扬州城中的铺子都不敢得罪他,他家中养着不少打手,谁也不敢惹他;再说……再说他给出的价钱也不低,人也信用,所以……”

    “够了……城里还有其他人像他这样收粮食么?”

    “这个小人当真不知,不过冯老虎出手,别人怕是没人敢跟他争了。”

    苏锦明白了,直起身道:“很好,今rì算你老实,便不再为难你,不过这件事不准漏一句口风,还有你的宝贝媳妇儿,若是漏了消息,我们会将你和你儿媳妇爬灰之事散布全城,再者,你这宅院我等来去自如,取你小命易如反掌。”

    孟会元忙指天画地发誓赌咒守口如瓶,苏锦道:“我们走了,你们可以继续了,你儿媳妇倒是满水灵风sāo,难怪你把持不住。”

    孟会元面对羞辱,丝毫不敢出声,直到苏锦等人出门而去,又趴在门上听了半天无声息,这才瘫坐在地,喘了口气。

    回头再看那宝贝儿,披头散发满脸血迹,嘴肿脸青宛如恶鬼一般,心道:老子这双招子真该废了,怎么就喜欢上这么个丑八怪东西,和碧翠楼的chūn花差的远了,凭空给人留了把柄,也不知有没有后患,我呸。

第二九六章 物以类聚

    庐州醉仙楼上,酒宴还在继续。

    对于苏锦被任命为粮务专使之事,商会极为会长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此事实在是有些意外,无论如何他们也不能相信苏锦这个小子居然有这么大的能耐,能混到这份差事。

    而且说起来这个粮务专使官不大,好像权力不小,居然连三衙之一的侍卫司马军副指挥都被派来当他的副手,三衙是什么?是京城的老爷军呢,不知多少官宦子弟世家之后挤破脑袋往里钻,倒不是待遇有多丰厚,而是这名誉好听的很,这可是皇上的近卫,皇上最信任最依靠的便是三衙两司的军队。

    当然如果能混上一官半职,譬如眼前这位马军副指挥使,他的待遇不下于三品大员,年俸禄少说超过五千贯,比知府大人的待遇还要好。

    黄会长忍不住道:“龙指挥,这苏锦未经科举,而且无寸功于朝廷,如何能担任这份差事,这……这简直教人难以相信嘛。”

    龙真道:“你不信?我还不信呢,不信的的人多了去了,不过这是事实,皇上派黄内侍宣旨任命的时候,我可是陪同宣旨亲眼所见的。”

    朱世庸转了转眼珠子,笑眯眯的道:“不管怎样,苏锦乃我庐州人士,此番能受皇上重用乃是庐州之福,是可喜可贺之事,但是本府不明白了,指挥使大人要调集几百辆大车运粮?运往何处?何处有粮呢?”

    龙真不想跟不熟的人透底,笑道:“这些事便不必告诉大人了吧。”

    朱世庸道:“很有必要,朝廷的公文刚刚午后刚刚到达,宣布官价收购粮食之事,指挥使大人若是从庐州调粮,首先须得按公文所说,由本官验证放心,其二,本官也有权利知道辖下粮食流通情况,您说对么?”

    龙真呵呵笑道:“这就更不必了,这是粮务专使大人亲自下达命令,专使大人的命令就不必通过您了,这是筹粮使的职责所规定的。”

    朱世庸有些尴尬,面sè有些难看。

    龙真吃人家嘴软,驳了人家的面子自己也略有些过不去,于是笑道:“不过本人这趟差事倒是可以告诉大人知道,但是大人也无需宣扬,怕引起庐州百姓的恐慌。”

    朱世庸道:“在座都是本官至交,行事说话都是老成持重之人,不会胡乱说话,指挥使大人当可放心,你若是不方便还是不要说为好,以免节外生枝。”

    龙真摆手道:“其实也没什么,扬州之事你们一定听说了,哪儿现在乱的很,百姓们买不起高价黑市粮现在已经酿成小股民变,本人这趟来便是按照专使大人的吩咐,将他搜罗筹集的五十万石粮食运往扬州,本指挥预计这是去平抑粮价的。”

    商会三巨头齐声惊呼道:“五十万石?”

    “啊,怎么了?几位为何如此惊讶?”

    唐纪元脸sè极其难看,不仅是他,连朱世庸都大吃一惊,他们探听的消息是苏记秘密囤积了二十六条小船的粮食,撑死十万石了不起了,可是没想到苏锦居然不动声sè的在自己的眼皮子地下搞来五十万石粮食。

    苏锦说是他收购搜罗的那都是骗人的鬼话,庐州商界一举一动能逃得过商会的眼睛?这么巨大数目的粮食在眼皮底下交易能瞒过自己,这简直是不可能,再说庐州除了商会中人,又有几家能有这么大的财力,即便是苏家倾家荡产也不可能收购这么多的粮食,钱是个大问题,按照一贯的收购价,这可是要五十万贯之巨呢,苏家所有的铺子家产加上积蓄,加在一起不会超过二十万贯,很显然,苏锦得了财大气粗之人的助力。

    这个人是谁,且不必深究,关键是苏锦当时囤积这么多粮食是为什么?这个问题一旦深入思考起来,商会三巨头的浑身便开始冒汗发热了。

    “知府大人,他们这是怎么了?”龙真当然不知道苏锦和商会以及朱世庸之间的恩怨,还当自己的言语之间出了什么纰漏,有些不解的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包厢内的炭火旺了点,有些热。”唐纪元掏出帕子拭去脑门上的汗珠,忙掩饰道。

    “龙指挥,你们要把这五十万石粮食运往扬州,这事儿可不易办呐,车辆倒是能凑得齐,不过……这路上有些不太平……”黄会长插嘴道。

    话一出口,刘会长立马给了他一肘子,黄会长赶紧改口:“不过有指挥使大人在,当无问题。”

    龙真没注意两人的小动作,自顾自皱着眉道:“明rì起本指挥便要四下征集大车,你说这事他娘的是我干的么?这般繁琐之事,岂不是要累死我么?”

    “龙指挥勿恼,老朽倒是能助你一臂之力,不过明rì事明rì聊,今rì咱们只喝酒,不聊公事,免得烦心,大伙说是不是?”唐纪元笑着举杯,该知道的已经知道了,多说下去反倒惹人生疑。

    龙真也道:“说得对,今朝有酒今朝醉,来来来,本指挥敬你们一杯,感谢知府大人热情款待,感谢诸位好朋友的好客之情,他rì到了京城,本人做东,咱们好好乐呵乐呵。”

    众人哈哈而笑,酒到杯干,不再谈及公务,只是说些风月之事。

    刘会长又叫了几名歌女来包厢现唱小曲儿,屋内温暖如chūn,歌女云鬓高挽,肌肤胜雪,喝下肚里的酒也变成了催情之物,龙真和两名都头一杯杯的干着酒,那眼睛却已直朝歌女高耸的胸脯和裸露的脖颈上乱瞟。

    朱世庸打了个眼sè,唐纪元会意,起身道:“龙指挥,今晚老朽在隔壁鸣玉坊给你和二位都头开了房间,老朽等不胜酒力,吃了几杯酒这便昏昏yù睡,就此告辞。”

    龙真大着舌头道:“这……这怎么当得起。”

    “当得起,当得起,指挥使是贵客,咱们平rì请都请不到,此番正好聊表敬意。”唐纪元转头对几名歌女道:“还不扶着几位大人回去好生伺候,拿出你们的本事来,伺候的大人们开心,重重有赏。”

    几名歌女莺莺呖呖娇滴滴的应了,放下手中乐器一个个缠上身来,龙真和赵、方二人半推半就,三分醉意,七分假装,以酒遮面,搂着歌女们告辞而去。

    朱世庸唐纪元等人带着笑意送到楼梯口,眼见龙真等人消失不见,这才回到包间中,撤了残席,上了清茶。

    朱世庸面沉如水,不置一词,唐纪元知道他在想什么,拱手道:“府尊大人,苏锦暗地屯粮五十万石之事确实出人意料,不过老夫认为这不是他的手笔。”

    朱世庸吹着茶叶道:“那是谁的手笔啊,这个苏锦可不简单呢,瞒天过海就算了,还混到了朝廷里,不过这个粮务专使怕是个临时差事,根本就没这号官职。”

    唐纪元道:“苏家无此财力囤积五十万石粮食,定是有人帮他。”

    刘会长道:“粮食之事一直以来是三司的职责,三司不派人来办这个事,反倒叫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苏锦来办,皇上怎么想的,当真难以揣摩。”

    朱世庸笑道:“你是想说皇上糊涂了是吧,天威难测,皇上的举动必然有深意,咱们不必揣测皇上的心思,单是苏锦这件事,那还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吗。”

    商会三巨头几乎同时拱手道:“愿闻其详。”

    朱世庸道:“筹粮乃三司职责,既给了苏锦,必然是得到三司首肯,三司使是晏殊,晏殊点头推荐,苏锦才有机会;然则帮苏锦在庐州屯粮之人还不呼之yù出么?”

    唐纪元眼皮一跳道:“府尊大人是说,是那和丰楼的女东,晏……?”

    朱世庸点头道:“除此无他,苏锦和那晏女东过从甚密,庐州时便为人所非议,况且在庐州之人,除了晏家,谁还能有这般大手笔。”

    唐纪元道:“照这么说来,苏锦已经搭上了晏家这趟顺风车喽?”

    朱世庸叹道:“多半如此,这小子不简单,真是不简单。”

    黄东家忽道:“晏家子侄经商已是不该,这会子居然又敢囤积粮食,这事闹出去,晏殊怕是要喝一壶的,咱们可否?”

    “蠢!”朱世庸喝道:“那龙真既已来运粮,说明这五十万石粮食早已经合法化,你这话要是早几个月说倒还有些作用,此刻来说,简直是马后炮,你们也不想想,这五十万石粮食若是到明年chūn荒之时放出来,你们囤积的那点粮食还想赚钱?做梦去吧。”

    商会三人羞愧无地,他们隐隐感觉到,晏碧云秘密囤积五十万石粮食放在庐州,也不运走,很显然是为了对付他们而来;这次粮食危机实际上等于挽救他们,否则在猝不及防之下,粮食大批低价涌入庐州市场,他们怕是亏得连裤子都没了。

    “大人,这苏锦当了筹粮使,恐怕对咱们来说不是好事啊。”唐纪元道。

    “对你们不是好事,可不是咱们,别把本官扯进去。”朱世庸一脸严肃。

    商会三人肚里暗骂:“老狐狸,我们赚不了钱,你哪来的好处?这会子却来撇的一干二净。”

    “奉劝你们做好应对措施,别被这小子抓了你们把柄,此刻他将手中粮食尽数交出去,在上面人的心目中,他是为国行义举,虽然他无法再威胁到庐州市场的粮价,你们又有了赚钱的机会,可是你们别忘了,他现在屁股擦干净了,而你们现在屁股上还有脏东西,他可以耍光棍把你们捅出来,你们却失去了和他相互牵制的把柄。”朱世庸淡淡的道。

    朱世庸一番话,商会三巨头顿时心头透亮,不由得眉头紧锁局促不安起来。

    “不过,也不必过于担心,本府已经为你们想好了一个办法,你们照做便是,少不得要做做样子了。”朱世庸看着三人紧张不安的神情心里鄙夷,但一个绳子上的蚂蚱,此刻还没到将其他蚂蚱弄死的地步,自然是要帮着他们。

    商会三人喜道:“大人有何妙计?”

    朱世庸一笑,伸嘴将滚烫的茶水吸得稀溜溜一顿乱响。

第二九七章 道高一尺

    苏锦等人出了孟会元的宅第,来到大街上,从头到尾张着嘴巴发懵的宋铨这会子被冷风一吹,终于清醒了,拉着苏锦的胳膊道:“苏贤弟,原来你们是来查探情况啊,干什么骗我说是干打家劫舍的营生。”

    苏锦扯下脸上的蒙面黑布,笑道:“从头到尾都是少卿兄在这样认为,小弟并没有一句答应啊?只是没否认罢了。”

    宋铨回想了一下,确实是自己从进屋的一开始便一直把他们当成是干那一行的人了,苏锦可是一直没有承认,不过这家伙明显是在逗弄自己,把自己耍的团团转。

    “苏贤弟不地道啊,哪有这般玩弄人的,枉我还自告奋勇来帮忙。”宋铨佯怒道。

    苏锦呵呵笑道:“此间事了,我请宋兄喝三天酒赔礼,莫生气,今晚乐子还少么?”

    宋铨鼓着眼道:“苏贤弟行事……这个……完全的不拘一格,真是……真是……”

    苏锦道:“是不是想说,我的行事方法实在是不敢恭维呢,他们在暗处,我在明处,显然不公平;他们暗中行事,我也暗中行事,这叫以毒攻毒,难道不应该么?”

    宋铨总觉得苏锦强词夺理,但一时又找不出理由来反驳,只得道:“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可说的,苏贤弟行事果敢,这一点愚兄还是佩服的。”

    苏锦心里一动,忽然想起一事,正yù开口说话,猛听街对面有人喝道:“什么人?半夜三更在街上游荡,统统站住不要动。”

    一眨眼间,街对面奔过来十几条黑影,手中拿着长枪刀剑将苏锦等人围在当中,一个矮矮粗壮的身影从人群后走出来,手里提着腰刀喝道:“你们几个,干什么的?”

    苏锦一看这帮人的打扮,知道是碰上巡逻士兵了,还未开口,宋铨挺身而出,拍着那人的肩膀道:“卫都头,怎地连我都不认识了么?”

    那士兵头子一愣,眯着眼接着微光仔细打量一番,猛然后撤拱手道:“原来是宋公子,这可得罪了,怎地半夜三更在街上行走,现在街面上可不太平,暴民随时会聚集闹事,公子还是赶紧回衙门的好。”

    宋铨一指苏锦道:“我来了几个朋友,白天街上闹哄哄的,所以晚上带他们来逛逛,卫都头辛苦啊,这么晚孩子啊街上巡逻,为公事可谓尽心尽力。”

    卫都头打量了苏锦他们几个,心道:“哪有晚上出来逛街的,当我三岁孩儿么?八成是这位宋公子带着人去逛窑子,宋知府家教甚严,怕是偷偷溜出来的,可千万别将这漏子给捅穿了。”

    “我也想回家睡大觉啊,不过怕是没那个福气了,宋公子,我等护着你们回衙门去吧,晚间最好不要乱走,昨夜西城有人被袭公子不会不知道吧,安全第一,安全第一为好。”

    宋铨笑道:“有劳挂心,这便回去。不过不用卫都头送了,咱们四个人一起呢,怕什么。”

    卫都头道:“既如此,卑职告辞,公子爷放心,遇到你们的事儿我一个字都不会跟府尊大人提及。不过公子爷要找乐子大可不必夜间,实在是太危险了。”

    卫都头一挥手,士兵们蜂拥闪开,不一会消失在黑暗中,走的干干净净。

    宋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道:“这卫都头,说话说得不明不白,什么找乐子,真是奇怪。”

    苏锦哈哈笑道:“他当咱们连夜出来逛窑子呢。”

    宋铨恍然大悟,啐了一口道:“这丘八,总是不往好处想。”

    苏锦笑道:“你宋公子半夜三更在外边闲逛,又是个风流倜傥的主儿,要是我,也这么想。”

    宋铨道:“你也适合去做丘八,一路货sè。”

    苏锦哈哈一笑问道:“刚在那孟会元说的冯老虎你认识么?什么来头?”

    宋铨摇头道:“这种人,我怎会与之结交,你问我怕是问错人了,不过适才你为何不问?刚才那位卫都头是土生土长的扬州本地人,据说平rì里在扬州街头倒是颇有些人缘,或许他知道,明rì我帮你问问?”

    苏锦皱眉想了想道:“还是不要问了,冯老虎这么有名,想来查他的底细应该不难。”

    宋铨道:“既如此,咱们回吧,天可够冷的,我这两条腿可冻得麻木了,早知道加件衣服了。”

    苏锦一笑,心道:谁叫你跟着来凑热闹,当是去风花雪月么?咱们这是去喝风灌气呢。

    “王朝,还有多远?”苏锦轻声问走在前面的王朝。

    王朝瞪着大眼东张西望,头也不回的道:“好像就在这左近,我记得巷子口有棵大榆树,树下有口井的,这里的宅子都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实在是难找。”

    宋铨道:“怎么,还要去找第二家么?”

    苏锦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袋道:“咱们是去送礼的,顺便问问消息。”

    宋铨道:“大榆树?树下有井?那不是榆树胡同么?那是平民居住之地啊。”

    王朝忙道:“对对对,是平民居住的地方,大部分都是普通百姓。”

    宋铨跺脚道:“走错啦,这里是东城,那是南城,白走了这么一段路,那一带我曾去逛过,想体验一下百姓的生活,所以那里我熟得很。”

    王朝傻眼了,仰着头看着四周黑魆魆的房舍,不知所措。

    马汉嘀咕一句:“吃货……!”

    王朝一个巴掌扇在他后脑勺上道:“敢这么说你大哥,找打不是。”

    苏锦哭笑不得,拱手对宋铨道:“只好请宋兄带路了,有劳。”

    宋铨得意的道:“如何?带我来派上用场了吧。”

    苏锦道:“派上了,用处太大了。”

    宋铨得意一笑,当先迈着大步往前行去。

    ……

    醉仙楼三楼包间内,朱世庸看着商会三人期待的目光,淡定的道:“放心吧,只要应对得当,苏锦当了粮务专使也奈你们不得。”

    唐纪元道:“还请府尊大人指点迷津。”

    朱世庸低声道:“朝廷的公文我已经公示全城,你们看了么?下月二十rì之前官价收购粮食入仓,你们对这事怎么看?”

    唐会长道:“切,谁在乎那点奖励,官价一贯一百文每石,比我们收购的价格还低,难道让我们白忙活么?”

    唐纪元也道:“府尊大人,我们囤积的三十万石粮食,只需忍一个月,到时候就能翻倍,三十万贯之巨的利润,到时候我等怎么会忘了府尊大人的好处,可是按照朝廷的官价售出,咱们岂非白忙活一场,还搭上车船人工,亏本的买卖谁愿意做。”

    朱世庸斥道:“妇人之见!朝廷这一次是下了决心的,你们难道没看出来?苏锦会不管庐州地面上的事儿?慢说你们有过节,就算是没有过节,庐州是他的家乡,他岂能不来?”

    唐纪元道:“难道便没有变通之策么?”

    朱世庸正sè道:“我且问你们一句话,你们囤积粮食之事苏锦到底知道不知道。”

    唐纪元皱眉道:“应该是知道的,码头那帮车夫可是嘴上没把关的。”

    朱世庸道:“那他到底知不知道具体数目。”

    唐纪元道:“这个恐怕他就不知道了,他有本事在我们眼皮底下囤积五十万石不为人所知,我们也是夜里下的货,又分数批到达码头,那些卸货的民夫和拉货的车夫又不是一家的,就算问,也问不出个名堂来。”

    朱世庸点头道:“那就好办了,明rì我命仓司公开按照朝廷公文收粮入仓,你们今夜要准备好粮食,不用多,每家一万石便可,舍了这几万石的收入,换来的是后面的安安稳稳赚大钱,此举不但对下,对上,都有交代,对下你商会带头响应朝廷号召,乃是义举,本府会大力宣扬,这回提升你们的名声;对上,我庐州府商人积极响应,本府脸上也有光彩不是?”

    唐纪元恍然,赞道:“好办法啊,府尊大人不愧是老江湖,这计策一石二鸟,就算苏锦来到庐州查粮时也无话可说,妙计,妙计也。”

    朱世庸微笑不语,刘会长沉思道:“计策是好计策,不过我怕苏锦没那么好糊弄,为了保险起见,咱们还要将粮食转移到秘密所在,看守也要换一批人,以免码头上那帮车夫被问出来粮仓的方位。”

    唐纪元道:“对,原来的粮仓中留下少许的粮食,不要作废,做戏要做全套,等粮食转移了,咱们不但不用担心码头上的车夫被问出来粮仓位置所在,还要鼓励他们说出来才是。”

    朱世庸看着三人兴奋的样子,眼中鄙夷之sè毫不掩饰,淡淡道:“你们怎么做不必再本府面前说,不过你们就为了这么点事便沾沾自喜么?”

    唐纪元愕然道:“大人,难道咱们还有其他作为么?”

    朱世庸叹道:“可怜,被别人逼到一退再退反而自鸣得意,当真是成不了大事。”

    三人再次石化,实在摸不透知府大人深邃多窍的内心,虽然唐纪元等人对朱世庸并不是从内心中敬畏,但毕竟有着这棵大树做庇护,他们行事更加方便些,所以倒也对朱世庸的鄙视没有过多的反感。

    朱世庸道:“好好想想吧,苏锦这趟差事要是办成了,那他便是大功一件,皇上可能会正式赐予官身入仕,到时候,几位苦rì子便要来了。”

    刘会长号称小诸葛,心眼转的比那两位快,肚子里一轮便明白了朱世庸的意思,轻声道:“府尊大人的意思是说……让苏锦的差事办不成?眼下苏锦急着从庐州调五十万石粮食去扬州救急,咱们想办法让他这第一炮哑火,便可让朝廷失去对它的信任?”

    朱世庸放下茶盅起身道:“本府回去了,我什么也没说,事儿你们自行琢磨,嗯……这位龙指挥和他的手下好像对苏锦有些不满呢。”

    说罢拂袖飘然而去,留下面目yīn戾的三人,枯坐包厢内皱眉无语。

第二九八章 魔高一丈

    榆树胡同在南城偏僻处,很明显的特征确实是胡同口的那棵大榆树,那树足有两人环抱,高逾数丈,看样子最少也生长了近百年。

    王朝远远看见那棵光秃秃的枝干高过周围所有的房舍的大树,便道:“就是这里,宋公子,真有你的。”

    宋铨道:“这有什么,我来过这里罢了,还曾问过这榆树胡同的来历,百姓们对这棵大榆树宝贝的很呢。”

    苏锦问道:“这有什么可宝贝的,一棵老树而已。”

    宋铨道:“你不懂,榆树又名‘摇钱树’,其果状如铜钱,又是百年老树,百姓们就爱讨这口彩,所以便格外宝贝这棵树,你看,树根周围还围着围栏呢,这树下的井水也是格外的清洌可口,这块地方倒是很不错。”

    苏锦笑道:“讨口彩有何用,钱要靠双手挣,前途要靠自己去闯,若是这也能升官发财,恐怕家家户户房前屋后全是这榆树了。”

    宋铨笑道:“话虽如此,不过谁不爱听吉利话儿呢。”

    两人低声谈笑,那边王朝已经到了一户人家门口,小院柴扉虚掩,周围也没个像样的围栏,只是用树枝和草绳编织起来,插在地上围了个小院,简单之极。

    王朝伸手一推,柴门应收而开,几人轻轻走到院内,院内一个石碾子,几颗柿子树,树上挂着几颗红柿子,屋檐边晾干着一排高粱穗儿,斜靠着一架太平车,显然是个普通的百姓家庭。

    王朝伸手yù拍屋门,苏锦伸手将他拉住道:“轻点,莫惊吓了人家。”

    王朝点点头,用手背轻轻敲了数下,屋内传来咳嗽声,不一会灯光亮起,有人低声问道:“谁?”

    “这位大哥,我们是衙门办差的,来找你有点事。”

    “衙门的差爷?小人可是本分人家,可没做什么犯法之事。”

    里边的传来惊慌失措的女子声音,又听那男子压低声音道:“怕他怎地?我又没犯了律法。”

    苏锦咳嗽一声道:“这位大哥请开门,咱们见面说话如何?这一个门里一个门外的,教人看见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实话告诉你吧,知府大人派我等前来慰问百姓,是来送钱给你们渡过难关的。”

    里边沉默了半晌,终于门缝中灯火闪动,门闩喀拉一声响,接着门被拉开,一个结实魁梧的汉子,披着外衣站在门口,手中端着一盏油灯。

    苏锦拱手道:“有礼了,半夜叨扰了。”

    那汉子上下打量了四人一番,终于噏动厚嘴唇瓮声瓮气的道:“差爷里边请。”

    四人进了屋,关上门,苏锦借着微弱的灯火游目四顾,屋内可用家徒四壁来形容,除了桌凳,别无长物;桌子板凳都是黑乎乎的,似乎蒙上一层灰尘,里间门上挂着的草席兀自抖动,显然是女眷刚刚躲进里屋。

    那汉子端来两条长凳放在桌边,伸手示意道:“差爷,坐。”

    苏锦等人谢了,在凳子上坐下,笑道:“这位大哥,这么晚来打搅你家,实在是过意不去,只是白rì人多眼杂,实在不能来,还望原宥。”

    那汉子道:“差爷恁般客气,小人还当是犯了事呢。”

    苏锦道:“本分人家,安分度rì,哪有什么差错可犯,我等是奉府尊之命来给贫苦人家发些补贴家用的钱物,最近一段时间,米价飞涨,百姓们受苦了。”

    那汉子忙摆手道:“可不敢当,哪能叫官家费心。”

    苏锦一笑,转向宋铨道:“宋公子,您亲自代表令尊前来慰问百姓,实在是可敬可佩,这便拿出来吧。”

    宋铨诧异道:“拿什么?”

    苏锦皱眉挤眼道:“慰问金啊,那一贯慰问金不是你带着么?”

    宋铨道:“什么慰问……”

    苏锦打断他道:“宋公子,这就不好了吧,慰问金是给贫苦百姓的,你不会连这一贯都想拿着自己贪墨吧。”

    宋铨牙齿恨得痒痒的,这促狭小子,又在戏弄自己,适才明明见他怀里有个小布包,说是给百姓的慰问金,怎么一眨眼,这钱便说是自己拿了。

    宋铨不愿在百姓面前失了风度,一拍脑袋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哦,对对对,你瞧我这记xìng,是在我这。”

    苏锦肚里差点笑的岔气,只见宋铨摸来摸去,没摸出铜钱来,却摸出一块银锭,举着道:“这位大哥,有找头么?铜钱忘了带,只有这二两银锭了。”

    那汉子道:“哪来的找头,最后两贯今rì全买了黑市米了,家中上下就剩十几个铜板了。”

    苏锦劈手夺过来道:“要什么找头,一起给了不就完了么,这位大哥,记住这位宋公子的乐善好施,他可是自己掏腰包给了你额外的一贯钱,这块银锭可是足足两贯大钱,给几个孩子买些吃的穿的吧。”

    宋铨嘴巴张的老大,心道:“这家伙简直是自来熟,慷他人之慨这么大方,自己平白无故的便没了两贯大钱,这他妈怎么回事。”

    那汉子搓着手道:“这怎么好要,这如何当得起。”

    苏锦道:“拿着吧,当得起,当的起的,宋公子是府尊大人的儿子,关心百姓疾苦惯了的,告诉孩儿,逢年过节去宋公子那儿磕个头,表示一下谢意便罢了。”

    那汉子伸手接了银子,眼角居然有泪,颤抖着嗓子道:“孩儿他娘,快出来谢谢宋公子和差爷们,果真是送银钱给咱们的。”

    草帘掀动,一名身材瘦弱的面sè蜡黄的女子披头散发的出来和那汉子噗通跪倒给苏锦和宋铨磕头道谢,宋铨大为感动,忙叫他们起身,忽然之间,平白损失二两银子的郁闷都烟消云散了,反倒觉得这二两银子用的很值。

    一番忙乱之后,终于安定下来,那妇人忙着生炉子烧水,苏锦等人劝阻,妇人就是不听,无奈只得随她去了。

    苏锦转向汉子道:“这位大哥贵姓大名?”

    汉子憨厚的道:“小老百姓,谈什么贵姓,小的姓武,家中行二,人称武二郎。”

    苏锦吓一跳,赶紧算算年份,这才松了口气,此武二非彼武二也,那个大虎的武二郎虽然也是宋代,不过现在还在冒青烟,根本没有出生,实际上有没有这个人都说不定。

    “哦,原来是武二哥,家中几口人呢。”

    “父母早已亡故了,现在和浑家带着三个孩儿在过活。”

    苏锦道:“看这样子,rì子过得蛮艰难呢。”

    武二郎皱眉道:“可不是,平rì里帮人赶车拉马背货卸车赚些钱银,浑家替人家缝补浆洗补贴家用,一年下来混个温饱,养活孩儿罢了。”

    苏锦道:“最近米价疯涨,怕是困扰较多吧。”

    武二郎捏着骨节粗大的手道:“可不是么,今rì家中最后两贯钱拿去只换了七升米来,这才是十月底,后面都不知道如何过活。”

    苏锦故作惊讶道:“两贯钱只换来七升米?这谁家粮铺这般的黑,这跟拿刀子宰人有何区别?”

    武二郎嗤笑道:“差爷们当然不知道,现在哪有粮铺开张啊,买的都是黑市米,扬州城中的粮食怕都被那个恶虎给搜罗殆尽了,这黑心肝的东西。”

    正在烧水的妇人忙咳嗽一声,武二郎梗着脖子道:“怕还怎地?马上都没活路,还怕说几句闲话么?”

    苏锦笑道:“武二哥但说无妨,我就不懂了,这恶虎是什么人,这么大的本事,能将全城的粮食搜罗起来开黑市卖高价,他什么来头?”

    武二郎看了苏锦两眼道:“这位差爷新来的吧,连冯老虎的大名都不知道么?没听街面上人谣传么?‘宁遇南山狼,莫惹扬州虎。’南山上上百只狼聚集,凶残异常,但是跟冯老虎一比还算是仁慈的,狼咬了还有骨头,这位冯老虎要是惹上了,你连渣滓都不剩。”

    苏锦皱眉道:“这么厉害?他有后台么?”

    武二郎摇头道:“这小人便不知道了,据说手底下养着一批人,平rì里也并不惹事生非,只是凡是得罪他的人,都莫名其妙的失踪了,连具尸首也找不到,报了官也查不出来真相,久而久之,人们便不敢惹他了。”

    那妇人终于忍不住道:“当家的莫要再说了,要是传出去,咱家五口还活命么?”

    武二郎也觉得自己说的太多,赶紧闭嘴。

    苏锦呵呵一笑道:“大哥大嫂,莫要但心,我等定然守口如瓶,若是露出半个字去,叫天大雷劈成么?好了我也不问了,你只告诉我这黑市在何处便是,实不相瞒,我初来乍到扬州当差,家中人口也不少,官家发的那些粮食实在不够吃,也想去买些。”

    武二郎显出同情之sè,道:“也不难找,就在北口三里胡同,不过那儿把守的严,一般陌生人根本进不到里边,即便是进了胡同也买不到粮食。”

    苏锦道:“那该怎么办。”

    武二郎垂头思索一番,仿佛下了决心般抬头道:“这样吧,恩公去买米之时,便说是南城盲三爷介绍的便成,其他的不要多说,买了米便走。”

    苏锦诧异道:“盲三爷又是何人?”

    武二郎道:“盲三爷是我东家,我便是常年帮他干活,至于他和冯老虎什么关系,小的便真的不知了。”

    苏锦不再多问,这自然是黑道上的交情,问了武二郎也不知道。

    当下闲聊几句,便起身告辞,那妇人倒了水却见众人要走,实在过意不去,忙拿了烤热的几只红薯往苏锦等人手里塞,众人忙拒绝,武二郎道:“拿着吧,恩公,送钱银与我家,连口水都没喝成,怎好教人安心,这几个红薯吃了暖暖身子。”

    苏锦笑道:“那便谢谢了。”拿了红薯告辞出门,红薯烤的滚烫香甜,几人一路走一路吃,吃的直吧嗒嘴。

    苏锦感觉,这小小的红薯是他穿越而来之后,吃的最好吃的一样东西。

    (小小吐个槽:这本书写到今天快四个月了,成绩只能算是一般,看书的朋友不少,可是收藏红票差强人意;我不善于求票求收藏什么的,在我的想法里,读者看的入目,你不求他也会给你,可是最近我发现很多书友光看书,也回来指点江山一番,但是可悲的是却连收藏都不点一下,打个粗俗的比方,这就像是你去娱乐场所消费,事了提了裤子便走,喂喂,同志哥,你还没给钱呐!所以恳请看书的书友检查一下书架,看看收藏了没有,红票啥的能给几张最好,拜谢诸位!)

第二九九章 动物凶猛

    庐州城中,商会三会长绞尽脑汁苦思计谋,朱世庸临行前那句话似乎意有所指,龙指挥跟他的手下对苏锦有所不满,这件事对于阻挠苏锦的差事上能起什么样的作用呢?难道他们还敢抗命不遵苏锦调运粮食的命令不成?

    当然不会,龙真不是傻子,再不满也不会抗命不遵,看着龙指挥也是官场上打滚的人物,虽然丘八之气有些盛,不像文官个个像老谋深算的狐狸八面玲珑揣摩不出深浅,但你要说他会傻到抗命,谁也不信,那是再和自己的脑袋过不去。

    唐纪元脑子里理不清楚头绪,看看其他两人,也皱眉思索,黄副会长是指望不上了,这人虽胖头肥脑,不过脑袋里除了油水恐怕什么都没有,可是瘦干的刘会长便不同了,小诸葛之名可不是瞎叫的,无数次的事情证明,此人肚子里的毒计比他脸上的褶子还多。

    “老刘啊,这事该怎么办,你可有什么办法没?”

    刘副会长在桌上敲敲手指,显得很谨慎的开口道:“其实,我倒有个办法,不过……这办法怕是不能用。”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卖关子,说出来啊。”黄副会长晃着大脑袋,脸上的肥肉甩的宛如面馆师傅手中的面团儿。

    “不是我卖关子,这办法定然奏效,不过一旦败露,你我几人将尸骨无存。”刘会长将声音押到最低,那两人不得不低头顺耳凑到他口边方能听清。

    唐纪元还没见过刘会长这般的慎重过,他知道事情一定不简单,忙使了个眼sè,示意唐会长到包间外边看看有没有人。

    黄会长探头出去,见数步外有两名使女和一名伙计站在那里等候吩咐,于是道:“那个谁,你们三个站到楼梯口去,不要让其他人进来,谁也不行。”

    三人依言而去,黄会长这才缩回身子,将布幔拉的严严实实,往刘会长身边靠了靠,侧耳静听。

    刘会长吁了一口气,压着嗓子道:“两位都是我刘某的至交好友,十余年来咱们风雨同舟,在庐州这地面上也算是打下了一片局面,今rì这样的话,对二位我是及其信任的,故而今rì这话对两位明言我刘某最为放心;此策你们觉得不妥的话便当做耳边之风,要是觉得能做的话,咱们三人反正是一条藤上的蚂蚱,少不得同生共死。”

    唐纪元道:“贤弟,你多虑了,但说便是,咱们之间已经是生死之交,谁也不会蠢到做出对对方不利之事,因为我们的命运已经连在一起了。”

    黄会长也道:“兄弟,哥哥可以对天发誓,你但说无妨,你也不想想,咱们三人做过的事中,随便拎出来一件不是抄家灭族之罪,如今却担心什么?”

    刘会长一笑道:“是是,倒是我多虑了。”

    唐纪元道:“说吧,现在是你死我活的时候,朱知府说的对,苏锦这回虽不是冲着我们来,但是我等怕是难逃他手,我们与他之间形同杀父之仇,那rì又让他差点进了牢狱,此番什么也顾不得了,若是能让他差事告吹,从此之后,这小子将会一事无成,回到庐州来还不任由咱们搓扁捏圆么?”

    刘会长道:“说的是,本人是这么考虑的,扬州闹腾起来,乃是因为缺粮而致,而苏锦去扬州便是为了安定局面,打响他这筹粮使的名头,据目前的情形判断,苏锦的办法无非是调粮抑价,再争取时间拖到朝廷下令的期限之后,一举将扬州城商户和富户囤积的粮食给挖出来,解除扬州缺粮危机。”

    唐纪元点头道:“老夫也是这么判断的,扬州的事儿被他摆平之后,朝廷怕是更加的信任他,然则下一步他的行动会得到朝廷的进一步支持,到那时我们的好rì子便难熬了,最好的结果恐怕是他找不到咱们的屯粮,没有证据治我们的罪,而我们也只能任由这三十万石粮食霉变或作了蚁鼠的口粮,这样怕才能过了这一关。”

    黄会长怒道:“那如何使得?这可是六七十万贯钱呢,这么一来,咱们元气岂不大伤?”

    唐纪元拍拍黄会长的手道:“稍安勿躁,这不是分析形势么?咱们能让这事发生么?”

    刘会长微笑道:“想叫我们吃闷亏不出声那是休想,为今之计,只需让着五十万石粮食发不到扬州,问题便迎刃而解;你们想,扬州形势一rì紧似一rì,苏锦命这位龙指挥带了二百马军来押粮,而自己却赶忙跑去扬州,很显然已经是火烧眉毛了;扬州的事儿咱们管不着,但是在庐州地界上,焉能让他这么轻松便办成事儿。”

    唐纪元以拳击掌道:“对,掐住他的这批粮食,便是等于扼住了苏锦的咽喉,不过龙指挥明rì便要筹集车辆,咱们如何才能让这拨粮食发不出去呢?”

    刘会长道:“第一步,咱们便是要让这龙指挥无车可用,明rì一早跟各家车行打招呼,下边的商家也要打招呼,五十万石粮食需要好几百辆大车方可,他筹集不到车辆,看他如何运走。”

    黄会长嘿嘿笑道:“老刘你真损,这招可够毒的,让着龙指挥抓瞎去吧,不过他要是求肯到我们头上,总不能不给面子吧。”

    唐纪元道:“到时候随便给他筹集几十辆车便是,咱们能力有限,也没有办法。”

    黄会长点头道:“老黄你也够损的。”

    唐纪元扭头不理他,皱眉道:“不过这不是长久之计啊,左近县州总能筹集到大车的,只是迟早的事儿罢了,而且万一惹急了他,他可以派人南下去芜湖县江陵府一带去叫大船上来,到时候还不是不起作用么?”

    刘会长yīn着脸道:“拖得一时是一时,拖得越久,苏锦在那边便越是热锅上的蚂蚁,所以能拖多久是多久,但是关键的时候咱们一定要助龙真一臂之力,万不能叫他从水路运粮,那样只需数十辆车马来回运到码头,上了船,便再无挽回之机了。”

    唐纪元道:“此话怎讲?”

    刘会长道:“陆路尚有一道关卡他们没过呢,上了水路便顺流而下不可阻拦了。”

    唐纪元讶异的道:“陆路关卡?什么关卡。”

    刘会长伸手蘸了茶水,在桌上写了个字,随即用袖子擦去。

    唐纪元和黄会长倒吸一口气,刘会长写得是个‘匪’字。

    包厢中陷入死一般的寂静,烛火爆裂出火花来,发出嗤嗤的轻响。

    ……

    和丰楼后院雅厅内,晏碧云正襟危坐在一张大椅子上,身后站着手提手炉的小娴儿。

    门前脚步声响,有人在外边说话道:“小姐,我回来了。”

    晏碧云眉梢一动,道:“进来回话。”

    门帘一动,一名小厮低头带着一股寒气进了屋,站在下手拱手为礼。

    晏碧云道:“娴儿,倒杯热茶给他暖暖身子,叫他坐下说话。”

    那小厮受宠若惊,接过小娴儿递来的热茶连声道谢,晏碧云淡淡道:“说吧,看到了什么?”

    那小厮将茶杯放下,拱手道:“小人按照小姐吩咐一路吊着京城那帮兵马的尾巴,看他们进了州府兵驿歇息,一直等到太阳快落山见到知府老爷带着一帮人去驿站探望,小人……”

    “都有些什么人,你可识得?”晏碧云打断他的叙述,问道。

    “有州府衙门里的官儿,还有咱们庐州商会的唐老爷他们……”

    晏碧云眼睛一亮道:“你可看清了?是唐会长么?”

    那小厮道:“唐老爷是咱庐州的大名人,大善人,小的如何不识;还有商会的刘老爷和黄老爷呢,那刘老爷躲在人丛后面,但是小的眼睛尖,一下子便看到他了。”

    小厮为自己的眼力劲儿沾沾自喜。

    晏碧云恢复正常,语气平淡的道:“然后他们去哪了?”

    小厮道:“然后龙指挥和一帮军爷都跟着知府大人去酒楼喝酒了,小的一直等到他们酒席散了才回来。”

    晏碧云道:“去哪家酒楼了?”

    “不就是刘老爷家的醉仙楼么?说来也真是的,咱们和丰楼比醉仙楼的菜好十倍,知府大人却选了醉仙楼请客,真是有眼无珠。”

    晏碧云眉头在此蹙起,小娴儿忙斥道:“闲话怎地这般多,小姐问什么你便答什么便是。”

    小厮忙低眉顺眼的不吱声了。

    晏碧云道:“现在龙指挥他们去了何处?”

    那小厮支支吾吾的不出声,小娴儿骂道:“适才不要你说你话多的很,现在问你你又不说,不用说是偷懒儿去了,定是没瞧到。”

    那小厮忙道:“瞧见了,只是不好说出口,怕腌臜了小姐。”

    晏碧云心里明白了,定然是去烟花之地寻欢作乐去了,不问也罢;于是微笑道:“你也辛苦了,去柜上领二十文打酒吃,明儿还去看着,这事儿须得守口如瓶,明天chūn天便提了你做领班,下去吧。”

    那小厮喜上眉梢,千恩万谢的去了。

第三零零章 不顾一切

    雅厅中悄无声息,晏碧云和小娴儿主仆一坐一立,一个沉思不语,一个表情愤怒yù言又止。

    “看来,苏锦这趟差事将会很不顺利,我们太过大意了。”晏碧云打破沉默轻声道。

    “小姐,现在该怎么办?那龙真跟商会搅到一起了,怕是要坏苏公子的事,小姐你快想想办法。”小娴儿焦急的心情溢于言表。

    “莫要慌,先不能乱了自家的阵脚,一切都在揣度之中,尚不能下定论,只是……我们须得做好最坏的打算了。”晏碧云蹙眉看着烛火道。

    “依着小婢的意思,干脆我们自己找人手从水路将粮食运往扬州,虽然麻烦了点,总比眼巴巴等着别人耍花招要好,苏公子还在扬州城等着这批粮食呢,还不定怎么着急呢。”

    “傻话,你当这粮食说运便运么?朝廷已经禁止粮食私自运输,而且这批粮食苏锦早已献了出来,如今除了龙真,怕是连庐州城都运不出去;扬州那边形势如火,万一在我们手上节外生枝出了差错,岂不害了苏锦和伯父大人。”

    “那难道便坐等不成?”

    “当然不能坐等,你马上去苏家将此事告知苏家,另外我们须得加紧督促龙真,明rì一早,你将王掌柜叫来,命他安排人手雇佣大车做好准备,以防龙真以此拖延运粮,苏锦那边待局势稍微明朗便立刻派人通知他,可不能让他在扬州枯等。”

    “小婢即刻去办,但愿菩萨保佑,这一切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小娴儿一脸虔诚合掌朝天拜了三拜。

    晏碧云微笑道:“还是靠自己把握些,菩萨太忙,天下的事都要管,怕是来不及帮咱们;去吧,多穿些衣服,冻坏了身子我可向某些人无法交代。”

    小娴儿低下头,眼圈泛红道:“小姐切莫说这样的话,小婢之心可昭rì月,我若有半分欺主之意,叫我永世不得超生。”

    晏碧云忙起身搂住她的肩膀道:“这是什么话儿,呸呸呸,童言无忌!只是和你说笑罢了,以后咱们再说这事儿,这时候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小娴儿点点头,福了一福,低头去了;晏碧云叹了口气,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忽然闭目双手合十和小娴儿一样朝天拜了三拜道:“求菩萨保佑……”

    ……

    醉仙楼上,刘副会长的计策已经被全票通过,那一个‘匪’字已经说明了一切,八公山土匪成患已经不是秘密,淮南西路转运安抚使数次集结辖下各州厢军进行围剿,都铩羽而归,反倒增加了盗匪的气焰,官兵一退,盗匪更加猖獗。

    庐州商会中也有人吃了大亏,本月初八,商会郎少东的商队便被土匪洗劫一空,四大车的货物被洗劫一空,损失七千多贯,气的郎少东到现在还躺在床上直喊胸口疼。

    刘会长的计策便是一招极为歹毒的计谋,按照他的提议,一旦拖到不能再拖之时,龙真的粮队一出发,便将消息放出去,五十万石粮食,对土匪而言简直是天大的一块肥肉;天下缺粮,土匪也缺粮,在这样的时候,抢了金银财宝,反倒没有抢粮食来的更加的实惠,在这样的诱惑之下,土匪们不可能不动心。

    但这个计策也有难点,而且难度不小;如何让土匪相信这消息是真的,而非围剿的圈套,这是第一个难题;第二个难题是,龙真的两百马军护卫粮食,土匪虽有数百之众,但如何是侍卫司马军的对手,即便知道这是个大肥肉,土匪有没有胆量来吃,这才是另一个关键。

    其他诸如匪巢距离官道近百里之遥,沿途无藏匿埋伏的合理之所等等小枝节倒是其次了,只要前面的两个难题得到解决,一切都不是问题。

    唐纪元有些后悔当初将疤脸黑七给宰了,黑七土匪出身,即便是被自己收罗的那么多年里,他也从未间断跟啸聚山林的一些小股盗跖的联系,甚至还时常提供消息给他们,便于他们打劫。

    这一切唐纪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劫的都是些小商户,货物也不够看的,那些土匪人数少,胃口也小,怕只是混口饭吃罢了。

    唐纪元一直容忍着黑七的行为,因为在他的想法中,小商户们自然要不停的敲打,越是不安全,他们便越会团结在自己周围,比如运货,只要跟唐家的车队在一起,便可平安无事,无形中形成了对商会的更大的依赖,指挥起他们来也就如臂指使,灵活自如了。

    若是黑七在的话,他露出去的消息匪徒们定然深信不疑,只可惜他和其他七人已经化为肥料,在后院的银杏树下腐烂成泥了。

    正当唐纪元和小诸葛刘会长愁眉不展的时候,从来没出过好主意的黄会长忽然犹如神助般的想出了一个好点子,这让唐纪元和刘会长的眼珠子差点蹦出眼眶,看来什么人都不能小觑啊,你以为他是头蠢猪,可是关键时候他能说人话,这岂不教人吓得半死么?

    “如何让土匪们相信,这事确实是个难题,不过也不难解决。”唐会长如是道。

    “莫要告诉我,你随便派个人去八公山送信,人家便能相信咱们,除非……除非……”唐纪元很yīn损的想说‘除非土匪长着和你一样的脑子。’,但是还是硬是忍住没说出口。

    黄会长被揶揄惯了,即便听出话意,也不以为意,只道:“听我把话说完,万一有用呢,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嘛。”

    唐纪元饶有兴趣的歪着头道:“你说说看,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什么好招来。”那意思是,就当你在讲笑话给我们换换脑子了。

    刘会长从来不当面损黄会长,此刻自然也无异议,摸着胡子笑而不语。

    “老夫是这么想的,要让土匪们相信,一定不能是随便派人传个信就能办到的,而是要让他们觉得这个消息绝对的真实才行。”

    “有……道……理!”唐纪元挖苦道:“不过,等于什么都没说。”

    黄会长不以为意,接着道:“如今土匪最相信的怕不是百姓传言,反倒是官府,你们想,若是我们是土匪,在山下抓到一名送信的官差,而这官差的身上恰好带着一份公文,公文上明明白白的写着,某月某rì,某州所需之赈济粮食五十万石已经出发,请某州派兵接应的话,土匪们看到这些会怎么想呢?”

    唐纪元和刘会长嘴巴张的能看见咽喉上的垂体了,半晌合不拢,双眼瞪着黄会长胖胖白白的起了一层细汗的肥脸,一眨不眨。

    黄会长被瞪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委屈的道:“不好便不好,你们就当我没说便是,何必这么吃人一般的看着老夫,老夫不说了还不成么?”

    唐纪元挥起巴掌打在黄会长粗如常人大腿的胳膊上,打得他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

    “老黄,真教人刮目相看啊,这计策妙计了。”

    唐纪元揉着胳膊道:“能用么?”

    “你叫老刘这小诸葛说说看。”唐纪元乐的合不拢嘴。

    黄会长看向刘会长,刘会长微笑道:“好计策,稍加琢磨必然能奏效。”

    唐纪元道:“琢磨?如何琢磨?”

    刘会长道:“匪xìng多疑,特别是前段时间刚刚讨伐过,更加难以上钩,若是他们得到消息之后必不能全信,只要我们再派人从另一面往庐州赶,装扮成那边催粮之差,便更加可信了。”

    唐纪元抚掌笑道:“秒,秒,当真是秒。”

    刘会长道:“妙处不止这一处呢,可在信中将护送官兵少写一半,二百变成一百,土匪们便更加的不惧了。我看此事须得知府大人帮忙才行,公差要真的公差,信件要大人亲笔,印绶要真的庐州府印绶,一切破绽之处全不得疏漏,还怕他们不上钩?”

    唐纪元笑道:“不吃腥的猫世间哪有?”

    刘会长道:“剩下来便是最后一步了,如何让这些土匪将粮食抢走,万一没抢走,反被龙真的人打了个落花流水,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这剿灭匪患的功劳反倒让苏锦平白得了去。”

    唐纪元道:“这倒是,你可有妙计么?”

    刘会长一笑道:“小诸葛的名号难道是白叫的么?这一切须得着落在那位正在风流快活的龙指挥身上了。”

    唐纪元高挑大指道:“老刘就是老刘,没有你万事皆休。”

    黄会长翻着白眼道:“这计策是老夫想出来的好不好,怎地功劳全给老刘了。”

    唐纪元呵呵笑道:“对对,还有你老黄,咱们是篱笆三个桩、好汉三个帮。”

    黄会长嘿嘿直乐,舔着嘴唇道:“只可惜这五十万石粮食喂了狼了。”

    唐纪元嗤笑道:“这帮土匪你当就这么逍遥么?以前那是没油水,所以围剿起来马马虎虎,既知有五十万石粮食在匪巢,咱们的知府大人会不趁机集结乡间乡勇和厢兵去抢这块肥肉?就算是用命拼,也是要拼下来的,土匪们得了不是粮食,而是催命符罢了。”

    黄会长恍然大悟,呵呵而笑;三人低声你一言我一语的商量细节,讨论不休,烛光照耀之下,三个黑影映在包厢的木壁上高高低低、伸伸缩缩,宛如厉鬼一般。

第三零一章 危机四伏

    忙碌大半夜的苏锦还在熟睡之中,便被一阵急促的呼喊声惊醒,苏锦一骨碌爬起来,只见王朝正直着嗓子站在门口叫唤。

    苏锦骂道:“大清早的叫什么?看这天光,辰时只怕还没到。”

    王朝哭丧着脸道:“公子爷,你当我想来挨骂啊?宋知府叫小人来请你,说是有要事相商呢。”

    苏锦只得起身,胡乱洗漱一番,穿好衣服出了门,住的地方是衙门内堂的一间客房,离衙门大堂倒也不远,穿过一条天井便直通前面衙门大堂,路边白霜皑皑,空气中透着冷冽,呼出的的白气就像一条长龙一般在脸庞四周萦绕,天气真的冷下来了。

    从后门进了衙门大堂,里边的气氛让苏锦一愣,只见宋庠直愣愣的坐在堂上,一班属官和衙役都肃立堂下,高高矮矮足有几十人,但是却静的出奇,一片死寂。

    在看一眼堂下,苏锦吓了一跳,只见堂下草席上直愣愣的横着四具白布裹着的人形物事,显然是四具尸体。

    宋庠看到苏锦,立刻从位子上站起来拱手道:“专使大人,一大早便将你请来,昨rì你风尘颠簸也没让你好好休息,实在是罪过。”

    苏锦拱手道:“府尊大人不必客气。”指着死尸道:“这是怎么回事?”

    宋庠长叹一声道:“一大早便有百姓来报官,这是城西王老六一家,王老六和他的浑家,以及两位未成年的孩儿,昨夜全部在家里死了。”

    苏锦皱眉道:“灭门?可有凶手痕迹?”

    宋庠苦着脸道:“恐怕找不到凶手了。”

    苏锦道:“怎地?难道没有一点点痕迹么?”

    宋庠道:“那倒不是,仵作刚刚验过尸,这四人全部是喝了砒霜而死,家中锅底还有一些野菜汤,仵作验毒之后,发现汤中正是有剧毒。”

    苏锦心头一紧,轻轻上前,掀起一张白布的一角,只见一名男子满脸青黑之sè,双目微睁,死状及其痛苦,看得出是中毒的症状。

    苏锦又看了看其他几具尸体,两个六七岁的孩童也是死状凄惨,苏锦看的心头恻然,喉头一阵作呕,还好早上没吃东西,否则怕是全部吐出来了。

    苏锦支起身子,问道:“宋大人,可查明他们为何服毒么?”

    宋庠对身边一名官员道:“马提刑,跟专使大人说说情况。”

    那官员面目jīng干,三十来岁的样子,闻言上前拱手道:“专使大人,我等接到报官之后,便带人拿了其周围邻居,据邻居严婆子交代,这王老六近几rì曾有轻生之言,昨rì下午还在自家门口骂骂咧咧的不知作甚,晚间还曾听到他浑家的哭声。”

    苏锦皱眉道:“好好的轻生做什么?这王老六是做什么的。”

    马提刑叹道:“专使大人,王老六原是码头上搬运货物的苦力,浑家在家中带着两个孩儿过活,自打我扬州粮铺断粮之后,据说全家已经数rì粒米未进,码头上的活计又不是时时有,而且赚来的银钱也不够黑市买一把米的,这几rì邻居们总是见他乱骂人,说活着没什么意思,累死累活养不活妻儿,还不如一家子死了干净,邻居们有心救济却自顾不暇,没想到当真寻了短见。”

    苏锦默然不语,心头淤塞难受之极,没想到这事情已经到了如此的地步,这是爆发的前兆啊,一旦百姓们连死都不怕了,那便是危机四起的时候了,靠官兵镇压维持是绝对不行的。

    苏锦抱着最后一线期望道:“马大人,认定为自杀证据尚不足,可去城中药铺查访,问问药铺掌柜,王老六是否曾在某家店铺中购过砒霜,若有此证据,方可订为自杀。”

    马提刑从苏锦的三言两语中便知道是个行家,收起先前的轻视之心,转身吩咐两名捕快赶紧去查访。

    宋庠来到苏锦身边道:“苏专使,这事若非因粮而起,本府也就不劳烦你了,现在你看这事该如何了局,哎,想不到我治下竟出了如此人间惨剧,本府无能,愧对圣上恩遇。”

    苏锦道:“府尊大人不必自责,形势糜烂,但主要的责任不在府尊大人这里,若非天灾**,何来此人间惨剧。”

    宋庠道:“话虽如此,本府难辞其咎,专使大人,本官也不怕得罪你了,朝廷委任你为专使,你却空手而来,如何解得了我扬州之困?你说的那五十万石粮食什么时候到呢。”

    苏锦没有怪宋庠的唐突,这事放在谁的治下谁都该急的冒火,想了想道:“粮食从庐州发运,最快怕是也要十rì后方能到达。”

    宋庠道:“十rì后到达尚有可为,那咱们便等十rì吧,但愿一切顺利。”

    苏锦摇了摇头道:“怕是等不到十rì了,现在的形势慢说十rì,便是三rì也等不得了。”

    宋庠愕然道:“怎么?专使大人是怕……?”

    苏锦道:“民不畏死之时,大乱将生,虽然府尊大人有军队在手,但难道真的下的去手对这些因为饥饿而无路可走的百姓们开刀么?实际上他们才是无辜之人。”

    宋庠疑惑道:“不至于如此吧。”

    苏锦道:“大人,此事一传出去,百姓今rì必啸聚请愿,没见这王老六已经是走投无路了么?想来肯定还有很多人的情形跟他的情形相似,这些人已经不畏生死,难道府尊大人还不引起jǐng惕么?”

    宋庠惊讶了,想了想急速下令道:“卫都头,传令下去,加派人手在街道上巡逻,遇有啸聚之民,立即驱散之。”

    卫都头领命而去,苏锦见状大摇其头道:“现在这个时候府尊大人不宜以重压之策,须得怀柔安抚才是。”

    宋庠摊手怒道:“你叫我怎么办?你是朝廷筹粮使却一颗粮食没带来,我能有什么办法。”

    几位属官一见宋庠失态,忙递眼sè给他,这话已经失了风度了,苏锦是朝廷亲派的专管筹粮的专使,虽无明确说品级多大,但实际上形同钦差,宋庠这么一来事情没解决,得罪了钦差专使,怕是越弄越糟了。

    苏锦不以为意,看着气鼓鼓的宋庠,心头暗叹,这宋庠其实根本不适合当官,学问好不等于官当得好,调他去翰林院编撰史书才是正理,或者是去皇上身边当起草圣旨的知制诰也不错,当个州官,无事还好,一旦有事,他毫无应对之策。

    “府尊大人,总而言之,等庐州调粮过来怕是已经来不及,看这天气,风转西北,云层渐厚,早间雾气甚浓,今年的第一场雪怕是就要下来了,一旦落雪怕是更要糟糕;饿冻交加,怕是有一大批人熬不过去,须得当机立断才是。”

    宋庠兀自生气,瓮声瓮气的道:“那你说咱们怎么办?”

    苏锦悄悄靠近他耳边道:“府尊大人,借一步说话如何?”

    宋庠看了苏锦一眼,见苏锦一本正经的恳请神sè,也不好太过于驳了他的脸面,当下带着苏锦来到内堂中。

    两人坐定,苏锦道:“府尊大人,你告诉我实话,扬州官仓中现在还有没有粮食了?”

    宋庠瞪眼道:“哪里来的粮食?官仓现在只有两千石粮食,那是官员衙役和官吏们的俸禄口粮,两千石粮食连半个月也撑不下去,再说,即便这两千石拿出来又抵上什么用?”

    苏锦微笑道:“当真没有么?再想想?”

    宋庠脸sè难看道:“难道我堂堂知府还跟你扯谎不成?”

    苏锦收起笑容,轻声道:“我怎么听说扬州官仓中还有十万石粮食动都没动呢。”

    宋庠变sè道:“那十万石如何动得?那可是军粮,秋后收缴的军粮啊,运河干枯,漕运不通,所以三司才延期运输,暂放扬州官仓中,这粮食动了是杀头之罪啊。”

    苏锦正sè道:“咱们先借用不成么?待我庐州粮食运到立刻补仓,既能解燃眉之急,又不会有任何麻烦,知府大人考虑考虑如何?”

    宋庠断然道:“万万不可,你那五十万石粮食也不知还在何处,此事一旦泄露,你我都要被开刀问斩,这事本府断然不同意。”

    苏锦看着他迂腐的样子,心中升起一股无名之火,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炸药桶,引信已经点燃,马上就要爆炸了。

第三零二章 祸不单行

    苏锦强自压抑心中的恼怒,他只是不明白,这个时代的在后世名声显赫为人所景仰的人物,却大多数是沽名钓誉之徒,不管什么事,先将自己的利益往前一放,所行之事也以此为参照,稍有逾越便推三阻四的不肯。

    眼前之事,已经到了火烧屁股的时候了,这宋庠还在纠结于军粮不可擅动的原则,而不变通,其实暗中用军粮代为周济,事后用运来的粮食补仓即可,可他就是死脑筋,不愿意。

    苏锦做了数下深呼吸,将心情稍加平抑,耐心的开始了说服教育工作,可是自始至终,宋庠的头都像吃了摇头.丸一般,左右划着弧线,表示坚决不能同意。

    苏锦终于怒了,发狠道:“宋知府,莫怪本人没有提醒你,你若是不愿变通,怕是城中变乱将起,到时候你后悔莫及。”

    宋庠黑着脸道:“苏专使,这是本官的事,用不着你cāo心,即刻起城中事务无需你插手,你既不能筹集粮食来缓我扬州府之急,本府对你也不报太大希望,但是要用军粮平抑粮价,陷本府和一干扬州属官于悖逆律法之境地,本府决不能答应。”

    苏锦冷笑道:“你怕丢了乌纱和脑袋,便任凭百姓饿毙冻亡,若是后面出了更大的漏子,你便能安心保住你的官帽么?”

    宋庠大怒,伸手将桌子拍的‘啪啪’响,怒斥苏锦道:“专使大人,你太放肆了,本府一片赤诚之心,俯仰天地而无愧之,却被你说的如此不堪;你年纪轻,说话动作欠考虑,本府也不来跟你计较,只是你若是侮辱本官的人格,休怪本官上奏朝廷告你污蔑之罪。”

    苏锦气极反笑道:“你便抱着你可笑的高尚的内心在此眼睁睁看着百姓受苦吧,本人虽年纪轻,但绝不糊涂,奉劝您一句,祸事就在眼前,再不换换思路,将会有大麻烦,到时候你想既忠又义,那是万万不可能。告辞!”

    宋庠拂袖转身,哼道:“不送。”

    苏锦怒气冲冲的冲出房间,将迎面走来的一人撞的差点摔倒,苏锦连道歉也欠奉,急速的去了。

    被撞之人是宋铨,他揉着胸口半天才缓过气来,看着苏锦的背影道:“这是怎么了?外边已经乱成一锅粥了,里边这里还在打仗。”

    宋铨走进屋内,宋庠还以为是仆役进来了,背着身子喝道:“滚出去!”

    宋铨忙道:“爹爹,是孩儿,您怎么了?”

    宋庠转过身,面sè稍霁道:“铨儿来了,坐。”

    宋铨道:“爹爹为何这般恼怒?适才孩儿看见那苏锦也是怒冲冲的出去了,你们吵架了么?”

    宋庠叹息道:“朝廷也不知怎么想的,派了这么个筹粮使下来,于我又无丝豪助力,反而出些糊涂主意,我不同意,他便大放厥词危言耸听,真是教人头疼。”

    宋铨道:“爹爹,他是朝廷钦命的专使,闹僵了怕是不好,再说此人倒是有些本事的,年纪轻轻无寸功便能受圣上器重,一般人在他这么年轻时断难有如此成就。”

    宋庠斥道:“有本事?有本事还要我开仓用军粮平抑粮价?这不是让我将身家xìng命搭上去行险着么?”

    宋铨惊讶道:“苏锦居然要动军粮的主意?”

    宋庠道:“若非如此,我又怎会和他翻脸,这可不是一般的罪责,连累的是扬州城大小数十官吏,这事难道是说笑的么?”

    宋铨沉思半晌,忽道:“爹爹,或许,苏锦的想法也有他的道理,他庐州的粮食尚未运达,借军粮周转,而后补仓,只要你和他守口如瓶,上面又怎么会得知?况且此举是为了扬州百姓着想,他可没存着私心。”

    宋庠怒道:“糊涂小子,他说的五十万石粮食纯属子虚乌有,就凭他,何来五十万石粮食?庐州是什么地方?贫瘠的小州府而已,丰年粮食尚且交了赋税之后只能自给自足,何来五十万石粮食让他来调运,很明显是假话;据我看,他是病急乱投医,军粮确实能缓解燃眉之急,朝廷派他的差事也能初有成效,一旦朝廷降罪,他必会推说不知是军粮,到时候倒霉的是你爹爹和一干扬州官员。”

    宋铨想了想道:“不至于如此吧,苏锦该不会是那种人。”

    宋庠点着宋铨的鼻子道:“你懂什么,人心险恶,你又能懂得几分?爹爹我原本在汴梁身居中枢,也未曾得罪过谁,只是因为反对范希文戍边之策便被排挤至此,官场上的事儿,你懂得了多少。”

    宋铨不服气的道:“但无论如何,苏锦此举对我扬州百姓有利,怎么看都不想是有私心的样子,况且事情败露,岂是爹爹所说他能推脱便推脱的,朝廷必然要拿他的。”

    宋庠不悦道:“这事你别管了,扬州纷乱,不rì你便带着你夫人回汴梁去,在这里莫要生出什么事端来。”

    宋铨不再多言,垂首道:“知道了。”

    ……

    yīn云密布,天sè灰暗,一连两rì扬州城中死气沉沉,空气憋闷的犹如凝滞不前的厚厚的凝胶,无形中教人难以呼吸,喘不过气来。

    太平岁月过的越久,人们对于苦难的抗压能力便越低。

    王老六一家四口不堪受冻挨饿自杀身亡的消息不胫而走,扬州城的百姓们这二十天来耳闻目睹了诸多惨状,先是数次聚集暴.乱造成十几人死亡,伤者数十,还有数十名百姓被官府拿入大牢,再便是目睹王老六一家这样的人间惨剧在眼前上演,饥饿的肚子,空荡见底的米桶,空瘪瘪的钱袋,寒冷刺骨的天气,这一切让扬州百姓们的忍耐力再次到达临界点。

    扬州街头上的士兵的身影越来越多,这是宋庠的严防死守的策略所致,但饥饿之火已经烧昏了百姓的头脑,潘桥一带当士兵盘查一名手拿木棍准备翻.墙爬入梅翰林家的后院打枣儿充饥的百姓的时候,这一切忽然就像油地上丢下的一个火苗,瞬间激起了熊熊大火。

    当时那百姓争辩了几句,厢兵士兵不识时务的给了他两巴掌,顿时激起了那人的怒火,他愤而反击,用棍子将那士兵的胳膊给打断了,激怒之下,那士兵一刀便将此人送上了西天,消息传开,顿时如炸锅一般。

    先是左近游荡的饥民们开始啸聚潘桥一带,在冲过潘桥的岗哨之后,有人高声煽动要去大户家抢粮吃,于是乎风起云涌,饥民数量由数十而到数百,渐至数千;他们风卷残云般的席卷了北城六家豪华的宅邸;抢了粮食,打了人,有的人还极不冷静的放了火。

    熊熊的浓烟冲天而起,繁华富庶的扬州城仿佛忽然变成了地狱,富家护院自发组织起来跟暴民对抗,扬州厢军也急忙赶来增援,在一番血腥残酷的打杀之后,百姓们抵不住官兵和护院的联合打击,纷纷作鸟兽散,丢下七八具尸体和几十名伤者。

    薄暮时分,苏锦带着王朝马汉赶到了现场,现场已经戒严,士兵们打扫着满地的狼藉和血污,有人忙着扑灭熊熊燃烧的大火,地上的尸体已经被移走,伤胳膊断腿的百姓被士兵们拖着上了镣铐,准备押进寒冷黑暗的州府大牢。

    苏锦默默的走着,默默的看着,他有一种强烈的自责,自己是钦命筹粮使,来扬州已经四天,不但未能将形势逆转,反而爆发了更大的血案,他为自己的无能感到愧疚,同时他也为宋庠的执拗和昏聩感到愤怒。

    苏锦知道,这一切还仅仅是开始,他无比急切的盼望龙真快些将粮食运达,但苏锦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最快也要六七天之后才能抵达,可是这脆弱的扬州城能不能挨过这六七天呢?

    苏锦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暗暗祈祷,千万不要下雪,一旦下雪,扬州百姓们的rì子将加倍的难熬,而雪后的官道也会大大阻碍龙真的运粮车队的前进速度,那是最糟糕的一种情形。

    苏锦仰着头,思绪急速的翻滚不休,猛然间,脸上一凉,这一丝凉意像一股寒流直透入苏锦的心中去,让苏锦本已焦急的内心瞬间变成一座冰窖;在他空洞的眼神注视之下,天空飘飘洒洒的下起鹅毛大雪来。

第三零三章 不择手段

    一整夜,苏锦都没有睡,他不时的起来看着飘落的大雪,祈祷着雪快快停下,但是他的祈祷被诸天神佛无视,那雪一直下到次rì早晨,整座扬州城积雪厚达膝盖。

    雪后初晴,天气比下雪时冷了数倍,有钱人家自然围着火炉吃酒闲聊,下雪天本就是一家团聚吃酒烤火其乐融融的时候,但是扬州的大部分百姓们可就遭了殃了。

    很多的百姓们为了买高价的黑市米,将家中值钱之物尽数当了,有的人因为前几rì天气不太寒冷,甚至连棉被棉衣都当了,换取那一餐两餐的粮食,他们毫无办法,只能到什么时候说什么话,什么天冷下雪了怎么办?这样的念头基本上没有在脑海中出现过,眼前的肚子都填不饱,何谈其他。

    扫雪的士兵在街道上一下子便发现了二十多具冻毙的尸首,那些僵硬的尸体一排排放在府衙广场上,让宋庠手足无措,双手乱抓,毫无办法。

    苏锦一大早便再次找到宋庠,跟他商谈动用军粮之事,宋庠虽然毫无解决的办法,但是他依旧执拗的拒绝了苏锦,苏锦气的当着他的面大骂老糊涂,两人最终将脸皮撕下。

    雪后,城中饥饿寒冷的百姓们开始纷纷的走出家门,满街全副武装的士兵让他们无计可施,但是生存的压力还是迫使他们慢慢聚集在府衙广场上;而另一部分人则拖着疲惫的身子,带着妻儿老小离开生养他们的扬州城开始漫无目的的流浪和逃荒。

    苏锦心急如焚,他不能再等了,广场上另一场民变正在酝酿,以宋庠的脾气,这意味着另外一场流血。

    而离开扬州城的百姓,他们的命运将无从捉摸,或者冻死在荒野,或者流浪到同样缺粮的他乡,或者有的人干脆便沦为盗匪。

    苏锦下定决心不能让此事发生,他决定要动用最后的一招,那便是拿出赵祯赐给他的如真亲临的金牌来压迫宋庠就范,唯一的问题是,赵祯明确说明,这块金牌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出示,若是胡乱的出示也是大罪,更何况是拿金牌违反大忌,调运军粮;但苏锦已经顾不得这些了。

    苏锦回到住所取出金牌的时候,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面sè苍白的宋铨匆匆赶到苏锦的住所,一见苏锦便大声道:“苏兄弟,这事你要管啊,爹爹一筹莫展,这样下去,扬州城便完了,广场上的百姓和官兵已经又开始闹了,眼见又是一场冲突,再不想办法一切都完了。”

    苏锦道:“府衙仓库中有粮食,你为何不叫你父开仓赈济呢?”

    宋铨道:“他连你的话都不听,又怎会听我的。”

    苏锦叹道:“没想到你爹爹这般固执,他难道不知道这样会死多少人么?朝廷的军饷是重要,但总不至于重要到连百姓们的命都不顾了吧,说句得罪你的话,我真想狠狠的骂令尊一顿,让他的脑子清醒过来。”

    宋铨道:“他不是不清醒,他是太清醒了,所以才会这么做,他死守着教条不改,扬州百姓可要倒大霉了。”

    苏锦看着宋铨焦急的面孔,忽然间心头一动,看来宋铨倒是真的关心百姓的生死,不像是作伪,一个大胆的想法忽然涌上心头。

    苏锦轻轻掩上房门,拉着宋铨坐下拱手道:“少卿兄,小弟有件事想拜托你,或者说是代表扬州数十万百姓拜托你。你若答应,百姓们就能熬过这段艰难的rì子,等到我的五十万石粮食一到,我就有充裕的时间去着手打击囤积的黑市jiān商,到那时宋兄便是扬州城的救星了。”

    宋铨疑惑的道:“苏兄,这话从何说起,我有什么办法能解目前的危局呢?”

    苏锦一笑,小声的凑到他的耳边道:“宋兄若是当真为扬州百姓着想,我想请你帮我办一件事,那军粮储存在官仓之中,我昨rì去看了,士兵把守严密,须得有你父的公文盖上大印方可开仓,我的意思是……”

    宋铨睁大眼睛道:“你的意思是伪造公文,开仓放粮?”

    苏锦竖指唇上,示意他莫要大声,点头道:“目前只有如此才能让百姓活命,否则这一城百姓全完了。”

    宋铨搓着手犹豫不决道:“这可是砍头的大罪,这事要是泄露出去,我全家都完了,那我岂不是成了不忠不孝之人了么?”

    苏锦拍着他的肩膀道:“孝义难两全,若全了孝道便是负了百姓之义,至于这件事是忠还是不忠,这不该由我们下决定,伪造公文的目的是救扬州百姓,对朝廷来说难道不是忠么?虽然手段不合规矩,但是非常时期为了好的目的而耍些手段也无可厚非。”

    宋铨垂头思索,半晌抬头道:“即便我答应了,可是大印在我父手中,我父的笔迹我倒是能模仿,但大印如何拿到?”

    苏锦笑道:“你只需告诉我大印在何处变成,剩下的事你一概不用插手,事出之后你也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这样此事便于你无干了,出了事我苏锦一人顶着便是。”

    宋铨细细想了想,把心一横道:“苏贤弟好担当,既如此愚兄也为扬州百姓赌上这一把,不过你即便拿了公文,一旦放粮之时必然满城轰动,到时候我父岂不派兵拿你么?”

    苏锦笑道:“山人自有妙计,能叫知府大人一无所知。”

    宋铨正sè道:“可不准伤我父一根毫毛,否则你我便是不共戴天之仇。”

    苏锦也正sè道:“少卿兄说哪里话来,你的父亲便是小弟的长辈,焉敢对他不敬,这次要不是事情紧急,关系到那么多人的生死,我断然不会和知府大人说些混账话,也不会做这伪造公文之事。”

    宋铨道:“好,便信你这回,到时候公文的格式和印签我来教你,我父盖印有他的习惯,万万不可弄错,否则必被识破。”

    苏锦暗叫侥幸,若不是宋铨提及,他哪里知道什么格式,什么盖印的习惯,到时候万一被发觉,那便有大麻烦了。

    “印绶不离身是爹爹的习惯,他的官印就挂在腰后的布囊中,连睡觉也放在枕头下。”

    苏锦道:“好,中午我去衙门请知府大人喝酒,到时候叫你一起去,咱们便在酒后动手。”

    宋铨道:“一言为定,我先回府衙跟爹爹说说,若是能不用这手段最好,实在不行,我也只有不孝这一回了。”

    苏锦长鞠到地,真诚的道:“宋兄晓之大义,实乃苏锦膜拜之楷模,苏锦先行谢过,rì后若有用的着我苏锦的一天,但请开口,万死不辞。”

    宋铨忙回礼道:“我可不是为你,我也是为百姓而已。”

    ……

    两人分手之后,苏锦命王朝去街上的酒楼中置办几样酒菜,大多数酒楼早已歇业,但是尚有府衙附近因重兵把守所以倒有几家开着张,不过进去的也都是达官贵人,百姓们口袋里的钱早就被黑市的高价米给吸得差不多了,也没人有闲钱去酒楼吃酒。

    王朝去了不到一会儿便用食盒领了慢慢两大食盒的酒肉回来了,回来之后便往桌子上摆,感情两大吃货还当苏锦是犒劳他们的呢,苏锦赶忙制止住道:“别拿出来,放在食盒里边温着。”

    王朝愕然道:“公子爷这是要请客么?”

    苏锦道:“少问话,将你那麻药拿来。”

    王朝忙道:“我哪来的麻药。”

    苏锦斥道:“少糊弄我,你身上什么没有,当我不懂么?在外边走原该备些这些物事,我也没说你什么,拿给我,爷我有用。”

    王朝无奈只得掏出一包蒙汗药交给苏锦,苏锦打开纸包一看,却是一小撮黄黄的粉末,这玩意倒是第一次见到,闻一闻一股刺鼻的怪味袭来,这样的气味怕只有烈酒才能遮掩,难怪都喜欢在酒中下药了。

    “这么点管什么用,再拿两包。”苏锦道。

    王朝睁大眼睛道:“什么?这药力强劲的很,别看这一小撮,足够麻翻十几个壮汉了。”

    苏锦打开酒罐的封口便往里倒,忽然歪头问道:“这玩意能吃死人么?”

    王朝道:“吃不死,只是睡的时间长些罢了。”

    苏锦闻言一抖手,一包蒙汗药尽入酒罐中,抱起酒罐来摇了两摇,放下盖好封口,拍拍手道:“大功告成。”

    王朝眨巴着眼,不知道苏锦这是要干什么,难道公子爷看上了哪家闺女,人家不从,这是要**采花么?

第三零四章 宴无好宴

    苏锦当先,王朝马汉各拎着刚和一个食盒抱着一坛酒跟在苏锦身后,踏着咯吱咯吱的积雪,沿着后堂小径来到府衙内堂宋庠的居处。

    宋庠在广场上盯了半天刚回来,百姓的惨状他看着也及其心寒,可是实在是没有办法,擅动军粮这等事,他绝对不会去做,但又没有其他的办法,真是急断肝肠。

    苏锦客客气气的在门外站定,高者嗓子道:“府尊大人,苏锦求见。”

    宋庠脸sè一沉,心道:“这小子又来鸹噪了。”打定主意不给他好脸,于是道:“苏专使,你就莫来费口舌了,那件事决计行不通的。”

    苏锦笑道:“府尊大人误会了,本使是来向大人道歉的,前番考虑不周,言语上又诸多得罪,我左思右想,实在是过于唐突,所以今rì是来给府尊大人赔礼道歉的,同时本人想了个办法,或能解眼前之忧,想和大人商量商量。”

    宋庠有些纳闷,这苏锦早间还来跟自己大吵一番,还骂自己老糊涂,这回忽然又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也不知葫芦里卖的甚么药,但一听他说又有新办法,这倒是可以听一听,此刻自己正愁得很,听听这小子怎么说也无妨,或许会有所启发。

    “专使客气了,请进吧,外边冷的很。”

    苏锦掀开帘子进了屋,王朝马汉两人将食盒酒菜一一摆放桌子上,又拿了酒盅将酒倒满,宋庠愕然问道:“专使大人,这是作甚?”

    苏锦笑道:“本使来扬州府,多方受府尊大人照看,甚是感激,前番言语又不自重,更加愧疚于心,特此弄了些酒菜来请府尊大人喝两杯,一来是感谢,二来是赔罪。”

    宋庠笑道:“何须如此,为公事争执实属正常,苏专使不必耿耿于怀,这番破费作甚?”

    苏锦道:“应该的应该的,莫如叫少卿兄一同前来吃两杯酒如何?他对本使也是照顾有加,一并谢了。”

    宋庠板着脸道:“这不肖子,适才跟我呕气,此刻窝在内房不愿出来,真是不懂事,专使比他小七八岁,行事说话他拍马也赶不及你,不叫他也罢。”

    苏锦忙道:“那如何使得?宋兄为人在下是极为钦佩的,我这便亲自去请。”

    话音未落,里边小帘子一掀,宋铨走了出来道:“怎敢劳动专使大人,在下来了。”

    苏锦忙招呼入座,三人坐在桌边,对着满满一桌丰盛的酒菜吃了起来,宋庠生活清贫,那rì苏锦来时也不过是家常小菜伺候,最好的不过一条鱼而已,此刻一见满目的酒肉鸡鸭,长久以来没有什么油水的肚子倒也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苏锦殷勤招呼,言笑晏晏,说不尽的好话,那宋庠被**汤灌了一碗又一碗,酒到杯干,满腔愁绪也尽数浇去,外边冰天雪地里的事儿也暂且放下。

    苏锦见差不多了,将那坛好酒启开,满满的倒了一轮,举杯道:“府尊大人,晚辈敬你一杯,离京之时,便听说大人是天圣年间的状元郎,这几rì相处,当真是才学富有,满腹经纶,仅以此杯表示对府尊大人的敬意。”

    宋庠带着酒意举杯道:“俱往矣,往事还提他作甚?如今一切看你们年轻人的了。”

    苏锦道:“干了在说话。”举杯作势。

    宋铨举杯yù赔饮,苏锦忙拦住道:“宋兄莫急,等下小弟单独敬你。”

    宋庠一仰脖子,将那杯酒喝得干干净净,苏锦也将杯中酒喝干,俯身拿过茶盅当作喝茶,将一口酒尽数吐入茶杯中。

    宋铨吧嗒吧嗒嘴,看着酒杯眉头微皱,苏锦忙道:“吃菜吃菜,酒冷了不太上口,吃些鹅头,据说鹅头补脑。”

    宋庠笑道:“鹅头能补脑子,当是讹传,人云呆头鹅,吃了这呆鹅脑子怕是聪明的变傻,傻得更傻了。”

    苏锦高挑大指道:“还是大人慧眼,说的颇有道理,我便打死不会这般的举一反三,为了大人的这番分析,当浮一大白。”

    说罢又将宋庠和自己的杯子倒满,举杯道:“干了。”

    宋庠喷着酒气道:“这些要喝一杯?”

    苏锦道:“当然,古人以诗入酒,今我和府尊以话入酒,一样的风雅,先干为敬。”说罢将酒倒入口中。

    宋庠无奈,只得端酒喝干,苏锦称他仰脖子的瞬间,将酒照葫芦画瓢吐在杯中。

    苏锦又斟上一杯,正要想些说辞,宋庠摆手道:“适才你说有些想法想跟本府说说,现在正好说来听听,说起来现如今最烦心的事便是此事了,实在不行,我打算将官员的俸禄粮食先预支出两百石出来,熬些粥来施舍,百姓们太苦了。”

    苏锦心道:算你还有心,不是个贪官黑心官,只能算是个糊涂官。

    “府尊大人,办法总比困难多,其实我早已考虑好一条妙计,定能奏效。”

    “哦?那你还不赶紧说说。”

    “莫急,喝了这一杯,我为大人细细道来。”苏锦微笑举杯。

    宋庠不疑有他,举杯喝的一滴不剩,终于忍不住道:“这酒怎地有些酸涩滋味,吃起来很不是滋味。”

    苏锦笑道:“如今粮食短缺,能有酒喝就不错了,大人还挑三拣四,也不想想外边多少人饿着肚子。”

    宋庠听苏锦话中有揶揄之意,跟前面的谦逊之态截然不同,有些诧异的看着苏锦,苏锦笑盈盈的道:“怎地?我脸上有花么?”

    宋庠伸手指着苏锦,舌头忽然僵硬,吐露着道:“你……你……”

    苏锦笑道:“大人不是要问计与我么?我的计策便是:开仓……放……军……粮。”

    宋庠心头大急,但已经口不能言,眼见面前苏锦的笑容逐渐模糊,终于眼前一黑,昏沉睡去。

    宋铨惊道:“苏锦,你将我爹爹怎么了?”

    苏锦拱手道:“宋兄莫要担心,不过是喝了蒙汗药酒罢了,令尊怕是要睡上一天了。”

    宋铨愕然,没想到堂堂专使竟然使出这般下三滥的手段,不过联想到那rì夜探民宅的行径,宋铨算是彻底明白苏锦是个什么样的人了,此人为了办事,什么丢身份的事儿都能干的出来。

    事已至此,怪他也没用,苏锦招呼王朝马汉搭手将鼾声四起的府尊大人抬到内房休息,宋铨亲自下手,在宋庠的腰后摸出一方金印来,苏锦接过来一看,小巧的的金印用篆刻着几个小子:扬州知州正堂之印。

    宋铨带着苏锦等人来到宋庠书房内,在桌案上拿出公文用纸,在他的指导下,苏锦发挥肉身所学的长处仿照宋庠笔记写下开仓赈济公文,又按照宋铨的指导在下方三分之一处盖上特制的印泥大印,并在公文的页缝间盖上骑缝私章,在炉火边小心烤干,装入袋中,滴上火漆漆封。

    苏锦将之藏入怀中,众人将碗碟酒菜收拾起来,拎起食盒出了内堂;宋铨见门口杂役和使女站立在那里,想了想折回头去对他们道:“老爷身子困顿,已经睡下,不准进去打搅,天冷雪寒,你们回房去歇息,明rì早间再来伺候。留两个人把住门口,任何人不准进来,衙门有事来回禀便叫他们明早再来。”

    仆役们觉得奇怪,此刻天刚过午,少公子居然说明rì早间再来伺候,难道老爷一觉能睡到明rì天亮么?但身为下人,不该多嘴的绝不多嘴,这点觉悟他们还是有的,于是各自散去。

    临出内堂之时,苏锦诚心诚意的给宋铨鞠了一躬,宋铨无声还礼,两人心照不宣各奔东西。

第三零五章 吓死你

    几rì来,龙真慢慢吞吞的在庐州征集大车,结果很让他意外,原本他是打算人为的慢一点,可实际的结果是,就算他卯着劲的办差,恐怕也快不起来。

    庐州各大车行均表示:临近年关,车驾的生意忙的排队排过了年后,根本不可能有空闲的车辆来租给他。

    龙真很无奈,这里是庐州,可不是京城,这里不是他耍横的地方,而且即便是朝廷的差事,也不能强人所难不是?

    三天时间,才征集了区区五十辆大车,这个进度已经超出了龙真原本打算拖延的速度,照这样下去,没一个月,别想将粮食发运出去;虽然自己是有心让这批粮食慢些发运,好让扬州城中再多些事端,但要是说一个月都不发运,会让人一眼就看出是自己在故意的拖延。

    龙真也不是傻子,车行中的一大堆大车天天搁在院子里吹风,也没像车行老板所说的生意忙的不得了,很显然是人家根本不愿意接他这单生意,做生意的有钱不赚,这里边定有缘故。

    可是买卖zì yóu,人家就是不想赚你的钱,你又能怎样?即便是找了朱知府,朱世庸也只是客客气气的道:“生意zì yóu,买卖公平,这等事你叫老夫如何出头呢?”

    龙真无奈之极,郁闷之际朱世庸倒是表现出了协作jīng神,将庐州保信军大营中用来运输粮草物资的大车腾了六十辆出来交给龙真使用,也算是尽了一份力了。

    月初,一场大雪纷扬而下,龙真喜忧参半,喜的是,总算有了个搪塞的理由,天降大雪,道路泥泞,便是晚到个十天半个月的,也是老天的问题,跟人无关。

    但现在已经不是拖延不拖延的问题,而是这批粮食能不能运到扬州的问题了;这里边有个根本xìng的原则:粮食发运,但是因为道路泥泞运到的时间迟了,这是老天不作美,他龙真责任不大;但如果一粒粮食都没上车,连庐州城都没出去,那自己便要负上全部责任,原本想弄倒苏锦,别到最后把火烧到自己的头上,那可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庐州商会三巨头也对这场大雪很纠结,计划已经准备的很周详,就等龙真将粮食发运,便可命人假扮信使被土匪捉去,然后将粮食劫走;一场大雪下来之后或许根本不用冒险便能将这五十万石粮食困在庐州,远在扬州的苏锦这下子算是完了。

    不过这五十万石粮食放在庐州,这可是一块心头之刺,万一真的运不走,苏锦即便是丢了官,挨了训,当不成官的他还是会回庐州来.经商,五十万石粮食一旦在庐州开始抛售,商会的三十万石粮食还赚个屁钱啊?

    这事还真他妈的难以权衡,三巨头躲在商会里商量了半天,终于做出了决定,要督促龙真将粮食发运走,这批粮食现在放在那里都没放在土匪窝里让他们安心。

    龙真这个不识相的居然求爹爹告nǎinǎi,硬是将他们三个庐州大佬给忘了,这叫三巨头相当的尴尬,不过他不来找自己,自己可是要找他谈谈了,于是醉仙楼上,龙真再次被邀请前去醉仙楼赴宴。

    烦不胜烦的龙真本不想去赴宴,虽然那晚上的回忆很美好,两个歌女上吞下吸,娇柔可人的像是缠在身上的两个小妖jīng,将龙真伺候的如在云端,但这不代表身为马军指挥副使便要买你商贾的帐;在龙真心中,这份人情是算在朱世庸身上的,而商会那几个家伙充其量是知府大人叫来付账的,根本算不得什么。

    不过人家既然相请,总是一片盛情,最起码在庐州这个地面上还有看重自己的人,不像是随车而来的那位女子,除了派人催促之外,连顿饭也没请过。

    何况坐在军营中生闷气,被冷风寒雪冻得直打哆嗦也于事无补,左右无事不如去喝两杯解解闷。

    醉仙楼上,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不过座上的人倒是有几个不一样,朱世庸没来,商会那边却是多了几个陌生人,双方一介绍,龙真这才知道这几个陌生人竟然全部是庐州几大车行的东家,这让龙真的心头燃起了希望的火焰,看来商会这顿饭是有用意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唐纪元发话了:“龙指挥再次赏光,我等面子上大放光彩,龙指挥来庐州当有五六rì了吧,差事还顺利么?”

    龙真叹息道:“别提了,诸事不顺,心急如焚呐。”

    唐纪元笑道:“龙指挥勿要烦恼,有困难干嘛不来找我等帮忙呢?看来那晚所说的话,龙指挥没有在意啊,在庐州这个地面上,咱们商会还是能办成一些事儿的。”

    龙真掩饰道:“你们说过这话么?看来那晚酒喝多了,说的话听到的话全都忘了,不过本人也曾想过找你们帮忙,但是自家公事,麻烦诸位确实不好意思,所以便忍住了。”

    唐纪元笑道:“原来如此,我还当龙指挥看不起咱们兄弟呢。”

    龙真心道:你们算个球!也配老子看得起?嘴上却道:“哪能呢,诸位热情好客,为人仗义,我龙真最喜欢交你们这样的朋友,何来看不起之说,大家都是混个吃饱穿暖讨生活。”

    唐纪元道:“龙指挥快人快语,xìng子直爽,佩服佩服,但不知龙指挥的差事哪方面出了问题,可需要在下等帮忙疏通疏通呢?”

    龙真想了想道:“本来这是朝廷差事,不能在此地多说,不过大家都是好朋友,说了也无妨;最近征集大车颇少,实在不能担负运粮之用,眼见这一场大雪下来,路面即将泥泞难行,差事已经滞后了,真教人心忧啊。”

    唐纪元愕然道:“大车征集的不够?咱们庐州的车驾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怎会连大车都征集不到?”

    龙真道:“本人也不太清楚,但凡车行,一说是运粮往扬州立马摆手说没空,说是生意繁忙,都排队用车,但是事后却将车架闲在哪里吹风淋雨,真是教人郁闷。”

    唐纪元呵呵笑道:“还有这等事?看来是你价钱出的低了。”

    龙真道:“价钱加了两成还低么?我看是有人在背地里阻挠才是。”

    唐纪元道:“照这么说,怕是确实有人在背后阻挠大人的差事了,大人这趟差事办不成,岂非要受到朝廷责罚么?”

    龙真咬牙道:“那是自然,办不好差事,朝廷定然是要责罚的,若是被老子找出谁在背后阻挠,老子叫兄弟们活劈了他。”

    唐纪元脸上闪过一丝讥笑,接着道:“老夫倒是能猜出幕后指使之人。”

    龙真瞠目道:“是谁?告诉我,我这就带人去抄了他的家。”

    唐纪元大笑道:“龙指挥xìng烈如火,不过这个人你是惹不起他了。”

    龙真怒道:“谁这么无法无天,敢和朝廷作对?便是他官居一品耽误了运粮大事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唐纪元摇头道:“即便他跟朝廷作对,你也拿他没办法,因为他叫做沈耀祖,人送外号‘杀人秀才’,正是离此三百里的八公山上的土匪匪首,朝廷征剿数次均无功而返,你能动得了他们么?”

    龙真愕然道:“土匪?那根车行有什么关系,难道车行是土匪开的么?”

    座上几位车行东家面sè尴尬,只得咳嗽几声,表示不满。

    唐纪元笑道:“龙指挥这一句话,有可能将座上几位送入大牢呢,车行岂敢和土匪勾结,而是你运粮去扬州走的官道上正是土匪出没之地,慢说你多出两成价钱,便是加一倍的钱也没人敢跑这趟生意啊;钱虽好,可也要有命去花啊。”

    龙真恍然大悟,原来车行中人是怕被土匪抢.劫丢了小命,这才纷纷拒绝自己,自己倒是会错意了。

    “其实龙指挥应该放弃陆路走水路的,这样会安全的多,只不过若是提前几rì还可行,这场大雪一下来,河面全部封冻,水路怕是也不通了,这事可难办了。”

    龙真道:“便走陆路又如何?我两百马军还怕那小股土匪不成?”

    唐纪元瞪眼道:“小股?怕是有上千之众,而且武器辎重jīng良,据说有什么重型床弩,你想,庐州淮南两镇军五六千之众都没剿灭,这股子土匪人数还能少么?”

    龙真倒吸一口凉气,数千之众的土匪,这他娘的怎么抵挡,这不是找死么?

第三零六章 差点玩死自己

    龙真脸sè难看,唐纪元看在眼里倒有些后悔,久闻京城禁军是草包,个个都是老爷兵,今rì一见名不虚传,按照常理,两百骑兵对付短兵刃的步兵有以一当十之力,更何况只是些乌合之众的土匪。

    八公山土匪撑死不超过四五百之众,唐纪元夸大其词说成是上千人马,其目的便是要龙真在遇到土匪时怯战,最好是弃粮车而逃,这样便能顺利的让粮食被劫走;可看这龙真的摸样,看来自己的话吓得他不轻,万一他过于胆怯,根本不敢运粮出城,岂不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自己的一番算计成了泡影么。

    想到这里,唐纪元赶紧补救道:“不过,龙指挥也无需担心,经过几次围剿,匪徒的实力大减,人数也减少了不少,只要不激起他们凶xìng,二百骑兵对付他们绰绰有余。”

    龙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怕是怕,但是这要放在心里,面子上怎么也要充英雄好汉,挺胸道:“我担心什么?些许土匪能和我手下jīng锐相比么?”

    唐纪元心道:你手下的兵玩女人倒是把好手,那晚宴席之后,个个进了青楼招jì,几家青楼被这些禁军糟蹋的不轻,还打了好几个piáo客,若不是知府大人从中斡旋,人家早就不肯罢休了。

    “龙指挥豪气干云,手下兄弟个个jīng挑细选,当然不足为虑,老夫说错话了,当罚一杯。”唐纪元端起酒杯灌进肚子里,光棍的一塌糊涂。

    龙真道:“唐会长为本人着想,本人甚是感激,你提醒的也没错,咱们兄弟办差,原该小心在意,不过这土匪在八公山上,官道离八公山有上百里之遥,他们有这么大的胆子来么?本人看来决计不会。”

    唐纪元呵呵笑道:“那是,那是,更何况冰雪满地,行路困难,借他们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

    龙真道:“原来车行是怕这个,倒也难怪他们不肯。”

    唐纪元朝座上的几位车行东家一伸手道:“正因为如此,老夫特意今rì将几位请来,让几位车行东家看看龙指挥的风采,也打消他们的顾虑,相信几位东家已经一块石头落了地了吧。”

    几位车行东家纷纷拱手道:“有龙指挥这等人物坐镇,手下又有两百jīng兵,土匪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来sāo扰,我等多虑了。”

    唐纪元呵呵笑道:“几位倒也干脆,那么今rì我便代龙指挥问诸位一句,可愿意将车行中的大车雇于龙指挥运粮呢?龙指挥这儿的价格可是没得说,再说是朝廷的差事,一旦办好了,龙指挥升官发财也感激你们几位不是?”

    车行东家们纷纷笑道:“岂敢要龙指挥感谢咱们,这车自然是要雇给官家运粮,价格嘛就按照市价,剩下来的部分给龙指挥买酒吃,表示一下我等的敬意,明rì一早咱们四大车行五百辆大车便归龙指挥调度了。”

    龙真目瞪口呆的看着唐纪元代自己便将大车雇佣下来,他其实还在纠结土匪的问题,打算回去好好跟兄弟们商量一下,万一土匪真的来了,他手下这二百酒囊饭袋怕是个个要送命,要拼命,那是决计不肯的。

    然而事已至此,送上门的大车也不能不要,于是拱手致谢,那唐纪元热心过头,当席又决定将商会的两百辆大车免费交予龙真调度,加上原本征集到的一百辆,总计已经有八百辆大车了,五十万石粮食基本上可以运走了,就算差点,也差不了多少了。

    这一下原本自己还愁着没车运粮,忽然之间,又有了幸福的烦恼,粮食可以运了,万一遇到土匪咋办?

    没车愁死人,怕被怪罪办事无能,有车也纠结,怕土匪抢粮,要了小命,龙真接下来心绪不宁,满桌好菜嚼在口中形同嚼蜡,这一顿饭的下半段吃的索然无味。

    宴后,龙真居然拒绝了商会安排的风流节目,急吼吼的告辞回兵营去了。

    ……

    十一月初二下午,苏锦带着王朝马汉,带着那封宋庠的‘亲笔’公文来到了位于扬州城北保扬湖畔的扬州官仓,官仓选择在这里是因为保扬湖直通运河,临近码头,运输来往方便,同时此地也是扬州厢军的军营所在,正因如此,在扬州几次作乱时,暴民们都没有敢靠近官仓半步。

    由于城中形势紧张,五千扬州厢军被派往城中各处实行禁严,留守粮仓是一个指挥的兵力,一指挥辖五都,每都一百人,共计五百人;一个小小的官仓派了五百士兵坐镇,可见宋庠对于粮仓的重视程度。

    粮仓厢军指挥使潘江是个矮小jīng干的四十来岁的汉子,苏锦亮明身份之后,此人表现出的是谨慎的恭敬之意。

    在将苏锦带来的知府公文仔仔细细的查看一番后,潘江拱手对负手观赏雪景的苏锦道:“专使大人,这可是军粮,知府大人曾经严令吩咐过,无论如何都不能动军粮分毫,为何此番下这样的决定呢?”

    苏锦转身瞪着他道:“潘指挥,本使有必要向你解释么?知府大人的公文在此,你依命行事便罢。”

    潘江有些尴尬,但是还不死心,凑上来赔笑到:“专使大人息怒,卑职不是责问,只是拿军粮开仓赈济乃是大事,知府大人为何不亲自前来,还有本府仓司为何也不来呢?”

    苏锦忽然暴起,反手一个耳光打得潘江眼冒金星,怒骂道:“放肆!”

    潘江被打得发懵,指着苏锦道:“你……”

    手下的士兵见头儿被打,纷纷鼓噪上前,王朝马汉铁塔般的身子往前一横,凝神准备动手。

    就听苏锦道:“打的便是你这不长眼的,本使是什么人?是皇上亲自诏封的粮务专使,听清楚了没有?这个官职的名称已经说明了一切,关于粮食的一切事务均由我来做决断,本来要你家知府的公文开仓已属多余,没想到你一个小小的指挥使也来废话,我只问你,你是不是要抗命?”

    潘江捂着嘴巴,气的七窍生烟,但他实在搞不懂苏锦的底细,转着眼珠子犹疑不决。

    苏锦指着他的鼻子道:“好,好,没想到朝廷钦命的专使竟然被一个小小的厢军指挥使阻挠公务,也罢,本使这便离扬州回京,我要将此事禀明圣上,不但是你这个小小的指挥使,就连你家知府大人也要一并给参了;扬州府下居然有这般下属,当真是奇葩一朵。”

    苏锦一挥手,带着王朝马汉转身便走,那潘江一言不发,喘着粗气看着苏锦等三人走向官仓院门,苏锦边走心里边犯嘀咕,走出二十多步也没见这潘江出声,心里嘀咕:别弄巧成拙了,万一这潘江不鸟自己这个茬儿,那可就是个笑话了。

    眼见即将走出官仓大门,苏锦的心越来越凉,暗骂自己演戏演过了,要是上来便好好的跟他解释糊弄一番,也许事情会是另一个局面;当苏锦的脚步踏上院门外的积雪的时候,苏锦已经绝望了,这件事彻底的办砸了。

    为今之计,须得立刻离开扬州,公文之事一旦败露,宋庠定然会参奏自己,然则自己又能去哪儿呢?一番算计到头来却成了自己的枷锁,苏锦郁闷的差点要哭了。

    “专使大人留步!”潘江的声音如天籁一般的从身后传来。

    苏锦激动地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停下身形,却不转身,强自压抑住自己的激动情绪。

    身后脚步沙沙,潘江一溜小跑赶到苏锦身后,‘噗通’跪倒在地道:“卑职无礼,请专使大人恕罪,粮仓已经打开,请专使大人验粮。”

    苏锦转过身来,哼了一声道:“这才像话,本使还当你真的是蠢到连命令都要违抗,起来吧,本使也不是记仇之人。”

    潘江忙谢过起身,脸上掌印宛然,但表情却是如释重负,苏锦知道他也跟自己一样犹豫不决了半天;此人心中始终有怀疑难以释怀,开仓放粮之事须得赶紧行事,以免节外生枝。

    苏锦不再理他,阔步回到官仓,一头扎了进去。

第三零七章 开仓放粮

    扬州城中轰动了,几十名士兵两两分组拿着铜锣沿街叫喊:“诸位父老乡亲听着,朝廷粮务专使苏大人和咱们府尊宋知府,体念乡亲们饥寒困顿,无以为生,特下令开官仓放粮,每家每户凭户籍册上人丁登记数目每人领取一升稻米,速去保扬湖南官仓凭册领取,官粮数量有限,先到者先得……”

    铜锣哐哐响彻全城,这锣声仿佛是一声声济世的天籁之音,将人们绝望、悲哀、愤怒、无助的内心温暖过来,人们奔走相告,聚集在广场上的百姓们相互打听议论。

    有人表示怀疑,这么多天来,也有百姓请愿要求官府救济放粮,但换来的是严厉的呵斥和官仓无粮的回答,这会子又哪来粮食发放?

    将信将疑中,有的人忽然发现很多拿着米袋前去碰运气的乡亲们居然喜笑颜开的背着沉甸甸的大米喜气洋洋的回家来,这一下事实胜于雄辩,众人不再犹豫,顿时连滚带爬的赶回家中拿户册拿米袋发疯般的往保扬湖南侧的官仓跑。

    许多准备出城流浪他乡的百姓,得到消息之后也跌跌滚滚的跑回来,气都顾不上喘一口,便拿着物事飞奔官仓。

    苏锦站在官仓大院内,微笑的看着熙攘而至的百姓,原本死气沉沉的百姓们,只是因为有了活命的粮食而变得光彩起来,苏锦有些感叹。

    “潘指挥,注意维持好秩序,这么拥挤的话会伤到人的。”苏锦道。

    “专使大人说的是,在下立刻设立隔离带,排队进入,同时增加分发粮食的人手。”潘江也被百姓们欢腾的情绪所感染,大声道。

    苏锦笑道:“辛苦了,天黑之前争取全部散光,让百姓们晚上能都美美吃个饱,做个好梦。”

    “卑职遵命。”

    发粮点增设到十个,百姓们也按照官兵的指示排成十条长龙,每次十名百姓上前领粮食,速度大大的加快了许多;与此同时十名识字的士兵将粮食分发的数量和百姓的姓名一一登记造册,防止有人浑水摸鱼重复领取。

    苏锦满意的看着有秩序的场面,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眼前这道难关终于可以挨过去了,每人一升粮食,只要不浪费,起码可以顶上六七天,到那时,庐州的粮食也该到了,这样正好可以交接的上,然后再腾出手来整顿黑市,将扬州城中数百万石的米粮给挖出来,这个冬天的饥荒之忧便可以完满的解决。

    领到粮食的百姓们自发的朝苏锦磕头大叫:“大人们积善行德,将来必有好报,我等百姓祝愿大人们升官发财家道旺盛……”

    苏锦挥手道:“要感谢的不是我,要感谢便感谢皇恩浩荡,天恩莅临;圣上身在京城,心忧扬州之事,所以特派本官来解决诸位的燃眉之急,你们的府尊宋大人也是把自己的俸禄粮食拿出来赈济你们,所以你们要谢便明rì早间去府衙门前给他磕头请安去。”

    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泪水淋漓磕头高呼:“宋知府,宋青天啊,我等这便去府衙给他老人家磕头去。”

    苏锦呵呵笑道:“莫急,宋知府有要务在办理,不能受打搅,明rì一早你们都去府衙广场给他磕头,本官也会和他一起出来见见诸位,如何?”

    “原来如此,使得使得,这位少年大人尊号是……?”

    “什么少年大人?我家大人乃是朝廷钦命的粮务专使苏大人。”一边的王朝喝道。

    “钦命?那不是皇上派的官儿么?苏大人少年俊杰,以后一定是官居极品,多子多孙,福寿满堂啊;小老儿祝愿大人一生鸿福,荣华富贵享用不尽。”那老者连连给苏锦磕头;身后的众百姓也纷纷跪倒一大片高声颂赞,磕头不已。

    苏锦赶紧道:“快快起来,这不是折杀我么?都说了这是皇上的恩典和府尊大人的功劳,我只是代皇上办事,执行宋知府的命令罢了;地上雪寒,家中父母妻儿嗷嗷待哺,诸位赶紧起来回去,今晚好好吃个饱饭,美美睡上一觉。”

    众人这才起身,扛着米,抹着泪去了。

    苏锦心头感叹,这个时代人的要求真的不多,饿了有饭吃,冻了有衣穿,这便是他们最大的幸福了,像赈济之事,其实是朝廷必需要做的事,丰年百姓纳捐税养活统治者们成为理所当然,饥荒年月,统治者们施舍点钱粮便成了恩惠了;民智未开,这些事百姓们怕是从来没考虑过应不应该这样,为什么会这样了。

    苏锦正自感叹,忽见官仓外气势汹汹的走进来十几个人,为首一人矮胖油光,满脸肥膘,跟周围的百姓形成强烈的对比。

    一位妇人刚领到粮食,背着往外走,身子单薄的她被米袋压着走路踉跄,正好撞到进来的那十几个人面前,米袋一角擦到了那矮胖之人的官服上,顿时擦出一片污垢。

    那胖子怒骂一声,一脚踹去,妇人应声倒在雪地上,米袋散开,粮食洒了一地。

    “直娘贼的泥腿子!走路不戴眼睛么?你知道本官这套新官服花了多少钱新作的么?”

    “大人恕罪,奴家不小心,奴家知错了。”那妇人惊吓不已,连连磕头赔罪,同时将雪地上洒出的米捧着往米袋里送。

    “说的倒轻巧,我这官服料子加做工共十贯三百文,你说咋办?”

    那妇人嗫嚅不敢出声,十贯钱,卖儿卖女也没这么多钱赔,怯怯的伏在冰冷的雪地上身子索索发抖。

    周围的百姓们纷纷看着这一幕,也没人敢说句话,但目光中的怒意却掩饰不住。

    那胖官员似乎感觉到了百姓们的不善的眼光,伸手指着众人喝道:“看什么看?一帮窃米贼,谁要你们来领粮食的?这可是军粮,你们一个个不想活了么?都给我滚蛋,停止分米,这些领了米的人,也要限时将米送回官仓,违抗者要拿他进大狱。”

    百姓们哪懂这些,相顾愕然,怎地有官儿要发米,有的却说这是犯法,这是怎么了?

    地上那妇人趁此机会偷偷的将沾了泥水的米连捧了几把塞入布袋中,扛起来便跑,胖官员伸手颇为敏捷,三步两步赶上,一把抓住那女子的发髻往后一拉,那女子仰天便倒,胖官员兀自不肯罢休,伸脚在她身上乱踢,那女子吃痛哭叫哀求不休,那袋米也彻底的洒了满地,被踩来踩去成了泥糊糊。

    “叫你们这帮偷米贼,居然不经过本官的同意便私自来领军粮,老子打死你们……打死你们。”

    胖官员气喘吁吁,连踢数脚,脚尖被妇人身上的一块骨头给硌了一下,疼的钻心,顿时更加的恼怒,伸手叫道:“鞭子拿来,我要抽掉她一层皮。”

    随从从腰间抽出鞭子交给他,那官员执鞭在手举鞭便打,鞭子带着一股风声朝妇人瘦骨嶙峋的身体上抽去……

    只听‘啪’的一声爆响,那胖官员的脸上从额头到下巴忽然出现一道火辣辣的血痕,血痕由浅变深,由红变紫,紧接着渗出细细的血珠子来。

    胖官员愣了几息,没反应过来,忽然间捂脸杀猪介大叫起来道:“哎吆喂,打死我了,疼死我了……”

    旁边的人看的清楚,那官员的身边站着一个戆头戆脑的大汉,刚才正是他在鞭子下来的一瞬间握住胖官员的手腕一拉,鞭子改变了方向,搂头盖脑的抽在胖官员白面般的肥脸上,不偏不倚,鞭痕将那张脸分割成黄金切割般的两半。

    随同而来的十余名差役和士兵看的真切,一见有人袭击大人,‘仓琅琅’之声大作,纷纷抽出朴刀,围拢上来。

    “拿下这贼人,胆敢殴打本官,他要是敢拘捕,便就地格杀。”胖官员捂脸退后,厉声大叫。

    衙役们得令纷纷挽着刀花逼近,将那黑黝黝的汉子逼得往后连退,眼见一场流血冲突不可避免。

    胖官员咬牙切齿的跳脚,边擦拭脸上的血痕,边催促手下快些动手,连骂带跳,气焰嚣张之极。

    就在此时,胖官员的身后响起一声冷笑:“这位大人好大的官威啊,可惜也脓包的很……”

    胖官员大怒转身,眼前站立着一位眉宇清秀的少年,双手笼袖,正冷冷的看着自己。

第三零八章 一石二鸟

    龙真赴宴归来,心情极其复杂,大车的事儿已经没多大问题,八百辆大车就算是缺也缺不了多少,但是那唐会长所说的土匪一事倒是如一根尖刺戳在喉咙里,让人怎么也不舒服。

    龙真也算是见过阵仗的人,剿匪也曾参加过几次,京西路房州匪患、夔州路云安匪患,朝廷都曾派禁军前去协助当地厢军进行围剿,虽然都以胜利而告终,但是对于悍匪的骁勇龙真深有体会。

    房州鹿鸣山,土匪仅四百人,硬是杀了近八百官兵,匪首李老顺身中十三箭依旧连杀四人放力竭而死;当时的龙真还是个小小都头,禁军在战场上也不过是缩在后面给地方上的厢军壮胆子,但是那匪首大刀挥舞,砍进士兵的骨头里的刺耳的喀嚓声依旧听得人心惊肉跳。

    朝廷对于土匪的态度很明确,要么招安,要么全杀光,哪怕是被胁从入匪也绝不姑息,家人亲属统统连坐,这样的策略造就了土匪们殊死一博的特xìng,左右是个死,干一个够本,干两个赚一个。

    龙真想到这些,眼皮子便乱跳,唐会长说的时候含糊其辞,但是从他的语意中,龙真能听得出,这股子土匪定非善类;淮南路的厢兵和庐州府的厢兵合兵围剿数次都没得手,可见这帮土匪的强悍之处。

    土匪的人数经过几次围剿之后或许如唐纪元所说所剩不多,但是这剩下来哪怕只剩三五百人,恐怕也是最悍勇的三五百人,否则朝廷为何不一鼓作气的将之剿灭呢?

    龙真不敢掉以轻心,回到兵营之后,他立刻召集两位都头和几位小兵头儿来商议这事,为了差事拼掉xìng命他是不干的,但是被土匪吓得不办差也不是个事儿,特别是还不知道土匪会不会出动对他们的进行抢.劫便首先当了怂包,朝廷知道了定然不会饶了自己这帮人。

    龙真将情况向诸位说了遍,征求大家的意见,赵都头嚷道:“土匪算个鸟,咱们两百马军,便是来千儿八百也无惧于他。”

    方都头斜睨着赵都头道:“老赵,要拼命你去拼去,我可不为这个连狗rì的专使卖命,克扣咱们饷银的时候心狠手黑,这会子谁愿意替他卖命?”

    赵都头愕然道:“那咋办?难不成咱们不动身?耗在这里?”

    龙真摆手道:“那如何使得,咱们已经在庐州耽搁了五六rì,若说前番是租借不到车驾还情有可原,这会子商会和车行一下子把大车给咱们凑齐了,再不动身便说不过去了。”

    方都头道:“可是若是真遇到土匪可咋办?”

    龙真皱眉道:“所以才请诸位来商议嘛,我要是能做主,还找你们干嘛。”

    赵都头道:“那八公山离官道甚远,土匪们不至于如此嚣张吧。”

    龙真瞪着他道:“你打包票?你要是敢打包票老子就立刻下令,明rì一早便装车动身。”

    赵都头赶紧低头,心道:老子怎么敢打这个包票,你这不是害老子么。

    见赵都头不出声了,龙真收回凶狠的目光对众人道:“怎生想个既不耽误差事,又能保的大家平安的法子,大伙儿跟着我出来办差,钱没捞多少,再把小命搭进去,以后我还怎么混?”

    一名老成点的小队长看出来龙真其实已经有了办法,于是道:“龙指挥,你就拿主意吧,兄弟们都听你的,你说咋办就咋办,有一个多嘴的,我马大鹏第一个不饶他。”

    众人忙附和道:“对对,老马说的对,龙指挥自行决定便是,你为大家好,大家都知道,要是有那不长眼的瞎说话,我们活劈了他。”

    龙真呵呵笑道:“兄弟们对我龙真没的说,我确实有个想法,但是也确有些顾虑,本来这事根本想都不能想,更别说提出来了,但既然弟兄们如此的看重咱,咱也不矫情了,说出来,大家觉得好便算是大伙儿的决定,若是觉得牵强,便当耳边风就是。”

    赵都头道:“没说的,听龙指挥的便是。”其他人纷纷点头。

    龙真压住嗓子低声道:“苏锦这小子现在在扬州怕是等咱们这趟粮食等的心焦,我估计不出数rì便会派人来催粮,所以咱们不能再耽搁了,明rì便将大车汇集在一起,装车运粮出发,教苏锦没有口实编排咱们。”

    众人点头道:“正是,有了车不运粮确实不妥。”

    方都头诧异道:“可是咱们就乖乖的将粮食运往扬州?这小子太不地道,上回咱们说好了要让他的差事泡汤,让他倒大霉,现在还算不算了?”

    龙真微笑道:“你急什么,这不还没说到么?”

    赵都头赶紧报刚才方都头骂自己的一箭之仇,揶揄道:“老方就是急xìng子,你早这么急,怕是连孙子都抱上了吧,现在可好,连个娘子都没混上手。”

    方都头骂道:“关你屁事,你家倒是有个小杂种,还指不定是你娘子跟谁搞出来的,我看着眉眼就不大像你,倒是有些像老子。”

    “去你娘的……”赵都头气的要命,握拳便打,方都头也不甘示弱,两人眼见便要厮打在一起。

    龙真脸sèyīn沉喝道:“成何体统,当老子不存在是么?你们两要是再闹,老子可翻脸不认人!”

    赵、方二人虽表面上对龙真无所谓的样子,但谁都知道龙真是个笑面虎,手段yīn损的很,真要是得罪了他,怕是比得罪上头的大官更加的危险。

    两人整整歪了的衣服和帽子,相互瞪视一眼重新坐好,龙真哼了一声继续道:“明rì咱们动身运粮,这雪后的路必然难走,土匪不来,咱们便慢吞吞的走个十天半个月的,到时候就说雪后道路泥泞,官道上着实难走,这样既能有说辞,也能让苏锦在扬州办不成事儿;最好咱们还没到,扬州城百姓已经将这位无用的粮务专使大人给踢出来了,这样也出了大伙儿一口恶气。”

    小队长赞道:“好,一石二鸟之计,龙指挥真有法子,这样苏锦在皇上面前必然倒大霉;不过若是真的有土匪劫粮怎么办?”

    龙真笑道:“很简单,土匪势大,咱们力战不敌,粮食被劫走了;幸而土匪志在夺粮,咱们又受皇恩眷顾,得以侥幸保的xìng命。”

    那小队长眼睛发亮道:“你是说,咱们放弃……”

    “住嘴,我什么也没说,我们打不过土匪,难道枉自送了xìng命不成?”龙真喝道。

    众人相视默然,龙真真够狠得下心来,拱手将五十万石粮食送给土匪,然则苏锦还是要倒大霉,没粮食,他在扬州等个屁啊;但这事也确实够大的,五十万石粮食丢了,朝廷怪罪下来可怎么是好,所以谁也不敢表态说同意。

    龙真看透了大家的心思,微笑道:“土匪抢了我们的粮食,姑且算寄存在他的山寨中罢了,事后我们可去淮南路转运使那里去报案,在他的管辖之内,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猜他会不会不顾一切的派兵将这批粮食给夺回来呢?而且有我们相助,这股子土匪还能保住这批粮食么?一来二去,等粮食夺回来了,黄花菜都凉了,我们将功补过自然没什么大事,有的人恐怕就要掉官帽了,哈哈哈。”

    龙真一番分析丝丝入扣,彻底将众人心中的疑虑打消,这时候还不表态,便是等于将自己往龙真的对立面上推了,于是众人纷纷高挑大指,大赞龙指挥英明,也全部表示同意这么办。

    龙真还不放心,交代了细节,又连吓带哄叫众人将此事烂在心里,这才命令众人回去布置,明rì一早便装车运粮。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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