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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苹果     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txt下载     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九八章 骤雨(还续)

    燕三怒火中烧,原本刚才打斗之时便死了两名手下,此刻又被张黑子临死之前的突然发难杀了两个,得力干将猴儿孙看这架势也是不成了的,接连失去五名手下,损失颇为惨重。

    不过燕三也暗自庆幸,还好没有盲目自信的强攻,若无设计在先,凭着这帮护院的实力,自己手下这十几个人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问题,更别谈将护院们斩杀干净了;自己还是有些低估了这帮人的实力,早该想到夏竦既然收了这帮人为护院,这帮人当然有些本事,差一点便栽在这里。

    “老大,猴儿孙怎么办?半截舌头没了,人也昏过去了。”有人查看猴儿孙的伤势回禀道。

    燕三眉头紧锁,咬牙道:“没办法,只能送他上路了,他这副样子定会拖累咱们,咱们今夜便要出城好,带着他决计不成。”

    众人默然无语,燕三走近猴儿孙身边,举起钢刀口中道:“兄弟,对不住了,不能因为你一人拖累大家的xìng命,你若怪的话,化为鬼魂便直接来找哥哥我索命,于兄弟们无涉。”

    说罢举刀劈下,恰在此时,猴儿孙仿佛有感知一般悠悠醒来,眼见钢刀临头,顿时魂飞魄散,口中喷着血哇哇大叫,燕三把心一横闭目砍下,一刀正中脑门,猴儿孙瞠目大叫,随即颓然倒下。

    燕三抹了抹眼角,挥手叫道:“杀光夏府所有人等,抢光金银财宝,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众人顿时兴奋起来,出生入死拼了老命,便是为了最后这劫掠的时候,后宅闺楼中还有金钱美女瞬间冲淡兔死狐悲的伤感,众人一窝蜂的穿过二进,直奔后宅而来。

    夏竦娶了不少妾室,但住在老宅之中的只有两位,这两名女子早已被前面的打斗之声吓得魂飞魄散;此刻正跟身边的婢女门紧闭房门缩在屋内瑟瑟发抖。

    燕三等人冲进内宅,起脚连踹数门闯入那些女子的屋子里,匪徒们见了几名女子二话不说便上去扒衣服退裤子乱亲乱摸,其他人也拽着伺候的婢女就地扒衣入港,顿时哭喊之声大作。

    一名使女xìng子刚烈,拼命反抗,还咬了一名匪徒的手臂,夺门而逃,那匪徒大怒,三步两步赶上,挥刀便将其砍死当地,尚有数名匪徒手脚稍微慢了些,没轮到女子,眼见一名美貌婢女竟被砍杀,顿时大骂浪费,燕三叉腰哈哈笑道:“急什么,后院还有一座闺楼呢,老子只要夏小姐,其他的女子仆妇全归你们。”

    早已按耐不住的众匪徒顿时大喜,除了正在快活的六名匪徒,剩下七个人跟着燕三便直奔后边闺楼而来。

    穿过假山小道,燕三透过雨雾一眼便看见二楼廊上挂着的红灯笼,夏小姐娇弱的身子在灯光下显得楚楚动人,顿时哈哈大笑道:“夏小姐,哥哥我来了,你等急了吧,快脱了衣服等躺在床上,省的哥哥动手脚。”

    夏思菱面罩寒霜,高声骂道:“贼子,你敢进楼一步,管教你乱刀分尸。”

    燕三抹着脸上的雨水嘿嘿狂笑道:“看来倒是个有脾气的,老子会不会乱刀分尸还不会知道,但等下你定会被乱棍捅死,老子玩过了,再让兄弟们一起玩你,管教你快活个够。”

    身边一名匪徒像条狗一样的抖着身上的雨水,舔着嘴唇道:“大哥,兄弟等不及了,跟她费什么话。”

    燕三挥手笑道:“那还不进去么?”

    众人得令冲上台阶,伸足猛踹楼门,只数脚下去,楼门轰然倒地,众人一窝蜂的涌进大厅,大厅中点着明晃晃的十几根巨烛,但空无一人;两侧的厢房里传来女子的娇呼之声。

    燕三哈哈大笑道:“哥哥我上楼了,你们自便。”

    众人早已兵分两路直扑左右厢房,燕三骂道:“一帮子饿死鬼投胎,他娘的。”啐了一口之后飞身往上首楼梯上奔去,只三两步便上了二楼,楼上黑漆漆的,走廊上的那盏红灯笼也不知何时被吹熄了,燕三伸手触及门帘,一把掀开迈步而进,鼻端顿时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这股香味是他在江湖上采花之时经常闻到的味道,那是女子闺房中特有的甜香气息,只是闻到这股气味,燕三便心花怒放下边的物事也登时昂首铁硬。

    “小娘子,别躲了,你逃不掉了,乖乖的伺候爷们舒坦舒坦,没准爷们不杀你,还带了你去做个压寨夫人呢。”

    燕三轻声叫道,举步踏着绵软的地毯往房中摸去,极尽目力和感官搜索夏小姐的藏身之处,呼吸粗重的连自己都听得到。

    楼下传来几声‘啊,啊’的大叫之声,燕三心道:这帮不中用的东西,想是憋得太久了,这么快便舒服的叫唤,看来是一泻千里了。

    但紧接着一声惨呼声从楼下传来,燕三浑身肌肉顿时紧缩起来,这惨呼之声在熟悉不过了,这不是舒服的呻吟,这是临死之前的惨叫声,这声音燕三不知道听过多少次了。

    燕三敏锐的感觉到了不对劲,足尖点地便要往门外退,可刚一后退,顿觉后背两道劲风袭来,燕三赶忙挥刀后架,就听当得一声,火星四溅,燕三就势前滚,靠墙而立,竖刀横在面前大喝道:“什么人?敢偷袭你家爷爷,有种的现出形来,偷偷摸摸的算甚英雄好汉?”

    “哒哒”两声火石响过,燕三看见一只白玉般的芊芊玉手将一根红烛点燃,随着火苗窜起,房中景物渐渐浮现,正对面的梳妆台前,一张锦凳上端坐着一个身材瘦削面目俊美的黑衣人,他的身边站着美貌如花的夏小姐,黑衣人的手揽着夏小姐的细腰,夏小姐的手搭着黑衣人的肩膀,两人都淡淡的看着自己,眼神中一片冷漠,仿佛在看着一个死人。

    再看门边上,一名黑衣汉子面貌丑陋,鼻孔黑洞洞的活像一只猪鼻子,刚才砍往身后的那一刀定是此人所为;再看前门后门,通往另一侧房间的圆门处均站着一刀两名黑衣汉子,将自己前后左右的去路统统封死。

    “你们是什么人?也是道上的朋友么?没说的,划下道儿来,二一添作五,钱财分一半女人你要便归你,都是出来讨生活,不用伤了和气。”

    燕三见机颇快,快速的开出了条件。

    苏锦微微一笑,开口道:“钱我全要,女人我全要。”

    燕三道:“好,就当送你们个人情,这票生意归你们了,在下告退。”

    苏锦哈哈笑道:“别忙,你我也要。”

    燕三喝道:“朋友,江湖上规矩,干事相遇,一方主动退让已是给了你们天大的面子,朋友莫要得寸进尺,我楼下尚有几十名兄弟在,真要闹翻了,你们怕是也讨不了好去。”

    苏锦呵呵一笑,缓缓起身道:“十几名兄弟?你倒是喊一嗓子看看,有一个人应承你,小爷便放你走。”

    燕三将信将疑,忽然发声大叫道:“都他娘的快上楼,楼上有点子。”

    连喊数声,楼梯上果然脚步杂沓,似有不少人上楼而来;燕三面露得sè,道:“如何?这位兄弟,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我燕三跟你无冤无仇,江湖上舔刀口过rì子的营生,谁都要给谁三分薄面,在下告辞了,后会有期。”

    苏锦哈哈大笑道:“你走得了么?也不看看来的是谁的人。”

    燕三愕然朝门口望去,只见一票黑衣大汉足有十来个堵在门口,为首一人走进来朝面前的年轻汉子一拱手道:“公子爷,楼下八名敌人已经尽数斩杀,赵虎带着二十名兄弟去前院肃清残敌去了。”

    苏锦点头道:“王朝兄弟辛苦了,你再带几人前去,以免出了茬子,务必肃清残敌。”

    那汉子答应一声拱手转身而去。

    苏锦转向燕三道:“你明白了么?你只剩下光棍一个了,哪里还有什么兄弟,你死定了。”

    燕三心中惶然,强自镇定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干什么与我作对?你们是官兵?”

    苏锦道:“你当真不知道我是谁么?好吧告诉你也无妨,逼人姓苏,单名一个锦字。”

    “苏锦?你就是……苏锦?”燕三愕然大叫。

    苏锦道:“是啊,夏竦请你们来不就是为了杀我么?你却连要杀之人都不认识,你这杀手当得忒也不专业。”

    燕三转着眼珠子想着脱身之策,口中敷衍道:“苏兄弟,我等也并未向你出手,你不也是毫发未损么?今rì我等便是不忿夏竦所为,打算反了他离去,今后也再不会与你为难;今rì如果你放了我,在下定重金酬谢。”

    苏锦哦了一声道:“你拿什么谢我?”

    燕三道:“泉州黑羊山黑羊谷中我埋了不少宝藏在那里,总数有数十万贯之巨,是打算rì后归隐拿来过生活的额,你若放了我,我便将具体位置告诉你,你可去掘取来。”

    苏锦大感兴趣道:“你现在就划出来宝藏埋藏之地,待我派了人真的取了宝藏你便可以脱身了,在此之前,还要你乖乖的听话。”

    燕三本就是胡诌一气,见苏锦这么说,知道糊弄不了他,心中在不抱希望,口中假装答应,身子慢慢往前,伸手道:“拿纸笔来,我这就画出来。”

    话犹未了,脚底在身后的墙上猛地一蹬,借着反力便如一只离弦之箭直奔苏锦而去,燕三知道今rì要想脱身必须要擒了领头的,擒贼擒王,投鼠忌器之下方能全身而退。

    众人连声呼喝,各自抢上,却低估了燕三的武艺,燕三赖以成名的绝技便是一身出神入化的轻身功夫,只眨眼之间便到了苏锦的面前,同时手中钢刀挥出,直奔苏锦面门,刀片翻转寒光闪动,照的苏锦的脸孔一片雪白。

第六九九章 骤雨(续终)

    众护院虽然迅速抢上,却还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燕三手中的钢刀朝苏锦脸上砍去,不由得惊呼出声。

    马汉一声暴喝手中钢刀激shè而出,直奔燕三后背,想迫的他回刀格挡,但燕三不管不顾,刀势不减,他想的很清楚,拼着后背挨上一刀也要将苏锦制住,只要拿了苏锦,但凡不死,必能逼得众人乖乖将自己送出城外。

    苏锦无法后退,锦凳靠着梳妆台,而且他也没想到从墙壁到梳妆台之间宽达四五丈的距离燕三眨眼便到面前了,钢刀迎面,苏锦不假思索的将身边的夏思菱往旁边一推,伸手抄起桌上的铜镜横着一档,当的一声铜镜震落在地,但也挡住了这凶险的一刀。

    燕三一刀未中,身后劲风扑体,知道是兵刃袭来,无奈之下只得回转钢刀将身后投掷而来的钢刀磕飞,同时脚步上滑如影随形的跟着苏锦,不让他逃脱自己的攻击范围。

    但这一阻之势,足以容苏锦侧身后退,忙乱之际,苏锦伸脚将锦凳踢向燕三面门,燕三竖刀疾砍,硬生生将一只红木锦凳砍成几截。

    “你逃不了了。”燕三咬牙喝道,手中刀就势往前下压,疾砍已经被逼到墙角的苏锦的肩头。

    身后众人都已经失望的惊呼了,这次是再也躲不开了,燕三武艺高强,苏锦除了身手灵活之外没练过一天武技,这一刀直上直下,封住了苏锦的腾挪空间;虽然苏锦百忙中手中不知何时抄了一柄点燃着红蜡的烛台在手,但烛台虽尖利,却是太过短小而且锡制烛台又很脆弱,决计不能当格斗格挡之物,这一刀决计是要挨上了。

    燕三可没打算将苏锦砍死,他只是要制住苏锦而已,这一刀虽然势大力沉,但他早就盘算好了位置,这一刀只砍肩膀,力道稍微控制一下,绝不将苏锦砍得不能动,他要的是一个能动弹的苏锦,唯有如此才能确保他成为手中挟持的棋子;若是真的砍得苏锦重伤,难不成自己还背着他走不成?

    他的如意算盘打的倒是不错,只可惜苏锦的应变能力超出他的意料之外,苏锦将身子猛地一扭,原本面对燕三,这回变成侧对燕三了,燕三的这一刀本就偏外侧,这么一扭身子,刀刃堪堪顺着苏锦的后背掠过,刀尖在墙壁上划出一道划痕,和墙壁里边垒砌的青石划出一道耀眼的火花。

    燕三反应也快,右手砍空,左手立刻呈虎爪之势朝苏锦的脖子抓去,两人离得太近,苏锦的肩膀都要挨到燕三的胸口了,在这样的距离内燕三对自己的拳脚同样有信心。

    燕三的手掌还没碰到苏锦的身子,猛然间鼻端嗅到一股奇异的味道,好像是过年过节时百姓放鞭炮之后的硝烟味,与此同时只觉得肚子上被一个**的物事给顶住,眼前的苏锦忽然转头朝他诡异的一笑,轻声道:“送你几粒花生米尝尝。”

    燕三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肚子上一声闷响,顿时如千万根钢针入体,痛的他大叫一声忙不迭的低头查看;不看则已,一看之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只见自己的小腹上一片血肉模糊,衣服被粉碎焦枯片片落下,小肚子上还冒着一股刺鼻的青烟。

    苏锦飞起一脚将燕三踹出身前,将手中的物事送到口边吹了吹,骂道:“小爷都没来得及找块布裹着手,手都快烫的起泡了,就凭这一点便该多砍你几刀。”

    众人一拥而上揪住燕三紧紧控制住,马汉气恼不已,差点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让这厮伤了公子爷,于是挥起巴掌噼里啪啦连扇燕三十几个大嘴巴,将已经半昏迷状态的燕三直接打的昏死了过去。

    众人看见苏锦手中的物事,这才明白为何他百忙之际还要将烛台拿在手中了,原来就是为了点燃手中火枪的引信,也亏得他手快,短短的时间里躲刀后撤,然后点燃火枪崩了燕三一枪,这许多动作都在一瞬间完成了。

    苏锦也颇为后怕,原本他准备好整以暇的在燕三扑来的时候便照着他的脑袋瓜子给他打个满脸开花,无奈火枪的引信居然受cháo了,刚才点了第一下没点着,这才让燕三欺近了身边,还好老天保佑,火枪里边的火药没受影响,看开自己想出的用小油布袋裹着火药和铁砂的办法对于防水确实有作用。

    有人用刀尖拨开燕三小肚子上的破烂衣服,顿时看的头皮发麻,成千颗铁砂密密麻麻的打在燕三的肚脐周围,像是一大堆青蛙卵,看着恶心之极,千百个洞孔滋滋往外冒血又像是一个浇花的喷壶嘴。

    “公子爷,这人怎么办?”有人问道。

    “还能怎么办?宰了拉倒。”马汉瞪眼喝道,说话间手起刀落将燕三的脑袋砍的乱滚,鲜血喷了一地。

    夏思菱将头埋在苏锦的怀中不敢看,苏锦拉着她的手道:“莫怕,此间事了,咱们该走了。”

    夏思菱咬着嘴唇点点头,伸手在梳妆台上抱起一只锦盒跟着苏锦等人下了楼,王朝带着一干人等从前院赶过来,苏锦问道:“可都解决了么?”

    王朝道:“一个没留,不过咱们要快走,府中的仆役已经在往外逃,不一会就会招来官兵,我没忍心杀无辜的仆役,所以任他们逃命去了。”

    苏锦点头道:“原该如此,仆役们是无辜的。”一转眼看见几名护院背着几只大包裹,皱眉问道:“那几个拿的是什么?”

    王朝挠头道:“他们在内宅发现了一些金银珠宝,是我要他们打包带出来的,公子爷定夺便是。”

    苏锦看了夏思菱一眼,皱眉道:“咱们是来救人的,可不是来当土匪打.劫的,快丢下。”

    众护院忙将包裹从肩头取下便要往泥地上丢,却听夏思菱轻声道:“带着吧,这是我夏家的财物,奴家有权拿走,再说从此之后奴家便跟这所宅子没有任何关系了,奴家也需要带着钱物过rì子呢。”

    苏锦愕然道:“跟着我,你还愁这个?”

    马汉大声道:“那可不同,就当是嫁妆罢了,夏老儿的女儿跟了咱们公子爷,怎么着也要让他出出血,再说了,没嫁妆的话,将来夏小姐岂非在咱们府中没地位了。”

    苏锦喝道:“不准胡说。”

    夏思菱脸上通红,道:“马大哥说的没错,就当是爹爹给的嫁妆。”

    苏锦心道:“你早这么说就好了,今天要不是碍着你的面子,我早将夏府翻个底朝天了。”

    当下清点人数,除了一个刚才追人的时候踩在青石上摔破头的护院之外,众人毫发无伤,苏锦下令原地返回;众人沿着来时路迅速撤离,爬树的时候,苏锦用绳子绑着夏思菱的腰,王朝马汉硬生生将夏思菱拽上树梢,夏思菱吓得脸sè发白又不敢大叫,将下唇都咬出血来了。

    众人回到墙外,黑乎乎的河道上两艘小船还停在原地,众人丝毫不敢停留,全部钻进小船,苏锦脱下外袍将夏思菱湿漉漉的身子裹在怀中。

    小船顺流往下迅速的冲入汴河河道之中,雨势渐小,河岸上已经渐渐有人走动,青楼酒肆之处的灯光也渐渐明亮起来。

    小船顺着暴涨的河水一路往下,在下游三里的箩筐胡同码头靠了岸,众人毫不停留赶紧弃船上岸,最后下船的两人挥刀将船底砍了个大洞,任由小船顺水而下逐渐沉没在下游的河心中。

    王朝轻轻击掌,早就停在码头的暗影处三辆黑sè马车快速驶来,众人悄无声息的上了马车,不一会儿便在雨后的夜幕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七百章 霉事一箩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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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天后,得到消息的夏竦气急败坏的从霸州赶回汴梁,得知具体情形,差点没气晕过去;夏竦急招开封府权知文彦博询问,却未得到任何有价值的消息,气的夏竦大骂文彦博无能。

    文彦博也是委屈,权知开封府两年来从未像今年这般发生的大案子多,而且一件比一件离奇,一件比一件大,更奇怪的是大多跟这位枢密副使有关,总是在他的宅子里发生惨案,一死便是几十号人。

    面对夏竦的责骂,文彦博也只能受着,待夏竦怒火发泄之后,方才将案情的进展跟夏竦一一说明。

    夏竦哪里有心思听他叨叨,袜子巷老宅中一片狼藉,虽然经过清理,但到处喷溅的干涸的血迹,表明那晚这里曾有过一番你死我活的恶斗;家中护院近六十人没一个活命,燕三等近二十人也全部死在宅子里,整座宅中里整天的萦绕着一股森森之气,别说是活下来的仆役,便是夏竦自己也不敢在老宅中居住了。

    这还不是让夏竦恼火的地方,夏竦最为愤怒的是,夏思菱不知去向,询问活下来的仆役们,他们说夏思菱是被一群黑衣人带走了,再问便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了。

    街面上也渐渐传了谣言,说夏家女子夏思菱被土匪掳走当压寨夫人了,夏竦听了这些谣言更是羞愧难当,要是夏思菱死了也就罢了,可是偏偏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堂堂大宋枢密副使之女被土匪掳去yín辱,自己这张老脸无处搁了。

    朝廷上表面上众官均表示安慰,私底下幸灾乐祸之人不在少处,夏竦平rì为人也不甚和气,加之恶名昭著得势不饶人,很是让一些官员腹诽,于是乎这帮人虽则看似关心的询问案情进展,但眼神中闪烁的幸灾乐祸的兴奋光芒是掩饰不住的。

    夏竦无法面对,选择了告假休养,赵祯倒也同情夏竦的遭遇,恩准告假不说,还亲自下令严查凶手,给夏副使一个交代。

    夏竦暂时搬到城外的农庄别院中居住,他也不想在城外住着,但汴梁城中三处别院似乎都不安生,骏义桥大街的别院里数月前自己才将婢女小扣子吊死在哪里,据闻晚上时常闻见鬼哭之声,夏竦虽不信但也犯不着去体验一番,玉璋楼也是惨案发生之地,二十多人在哪里丧命,夏竦自然更不可能去住了,老宅里就更离谱了,一下子死了**十人,整座宅子都快成鬼屋了,别说住人,就是大白天进去走一遭都寒毛倒竖。

    夏竦yù哭无泪,短短数月之间,自己怎么就落得了这个地步,侄儿死了,女儿失踪了,宅子都不敢去住,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难道真有鬼魂作祟?自己以前杀了不少人,这些人的鬼魂缠上自己给自己施加了一个又一个厄运诅咒么?

    冷静下来之后,夏竦不信这个邪,他开始慢慢的清理线索,他命文彦博将开封府查勘本案的卷宗全部送来,慢慢的从中找寻蛛丝马迹,同时又将当晚幸存的仆役婢女婆子们一一叫来询问。

    仆役们说,当天傍晚暴雨倾盆而下,众人吃了晚饭之后便各自收拾回房,但忽然外面有打斗之声,据车夫小邓子说,他打着胆子偷偷跑去看,却见前院新请来的护院头子燕三带着一伙人跟府中的张黑子带着的护院打成一片;小邓子原以为是过招切磋武艺呢,可当他亲眼看见燕三的手下连杀数人之后,小邓子吓得差点尿了裤子。

    夏竦一惊,问道:“那你们为何不赶紧出去报官?”

    小邓子道:“小的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刚到门口,就见三个人提着刀气势汹汹的把着门,小人知道必是出不去了,只能寻个地方躲起来。”

    夏竦点点头,挥退小邓子,将当晚在宅中的两个小妾叫来问话,这两个小妾一提及当晚情形便抽抽噎噎的哭个不停,哭的夏竦心烦意乱,连声喝止,这才问出了点眉目。

    第八房小妾翠芳抽噎道:“当晚打斗声起来之后,妾身本想夺门而逃,但二进外的院落便是打斗之所,出去定然会有危险,于是便问七姐怎么办,七姐说不如躲在屋子里,许是两帮人为了争夺老爷的宠信翻了脸,不一定会伤害我等。可是谁料到后来外宅的那一伙人突然闯进内宅来,接着……接着便……呜呜呜。”

    夏竦心头冰凉,知道这两个小妾的身子定是被燕三一伙所污,这两人是要不得了,过几rì随便打发了去了事,但眼下还需哄她们说明情形,当下忍住心中烦恶安慰几句,问道:“后来怎样?”

    “后来……后来……”那小妾翠芳兀自抽噎不停。

    夏竦厉声喝道:“快说,吞吞吐吐作甚?”

    翠芳吓一跳,赶紧道:“后来又来了一伙人,他们进房之后便跟燕三的手下斗了起来,他们人多,燕三的手下人少,最后全部被他们给杀光了。”

    夏竦皱眉道:“你们有没有看清他们的长相?领头的长的什么样儿?是不是个白白净净的俊俏小伙子?”

    两名小妾均摇头道:“好像不是,我们当时吓得要命,当时天也黑了,根本就没看清。”

    夏竦摆摆手道:“你们下去歇着吧。”

    翠芳兀自不肯走,还道:“老爷,妾身这几年的积蓄都被他们抢走了,老爷可要给我们做主啊。”

    夏竦横眉怒喝:“滚出去!”

    夏竦又召了夏思菱身边的人询问,那晚的情形逐渐逐渐明朗起来。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当天燕三等人定然是跟张黑子等人闹翻了,从燕三的手下的举止来看,燕三定然是一不做二不休杀光张黑子等人之后觉得事情不能了局所以萌生劫掠jiān.yín一番的想法,自己这算是引狼入室了,明知这伙人是亡命之徒,但为了报复苏锦居然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其次便是,那晚一共有三股人马进行了火拼,除了燕三和张黑子等人之外,还有一帮神秘的黑衣人进了宅子,最后将燕三等人尽数诛杀;从后院的铁门上的破损来看,显然有人在铁门上插了利器当台阶翻.墙入宅;虽然外墙上并无痕迹,但靠墙的大树上断了一根粗大的枝桠,足以证明这一点。

    第三便是,这伙人似乎是有备而来,而据夏思菱身边的人交代,夏思菱最后似乎便是跟着这伙人走的,虽然大家都被绑着丢在厢房里,嘴巴堵上但耳朵可是能听见的,隐隐约约的感觉夏思菱并无一丝反抗便乖乖的跟着那帮蒙面人走了。

    第四点便是开封府提供的仵作的验尸结论,燕三的尸首在小腹上又个巨大的创面,跟在玉璋楼死的人的脸上被打了满脸的铁砂一样,燕三的肚子上也是千疮百孔被打入大量的铁砂,不用问这又是火器所为。

    夏竦头皮发麻,玉璋楼中之事他已经认定是苏锦所为,当然依据不是火器,而是救走那名叫做柔娘的女子的举动;而这一次的火器伤口跟上一次完全一样,这只能说明一点,这伙黑衣人和玉璋楼凶案的元凶是同一伙人,只能是苏锦所为。

    这样的推测也恰好能说明夏思菱为何毫无反抗便跟着那群黑衣人走的原因。

    夏竦不知道是该恨苏锦还是该感谢苏锦,很显然,当晚燕三一伙是占了上风的额,张黑子等人尽数死在燕三手上,燕三已经带人充入了内宅;而燕三的尸身在夏思菱的楼上闺房中被发现,这些都说明燕三是要对夏思菱意图不轨。

    若非后面来的这帮人,夏思菱怕是难逃被污之局;从这一点上来说,夏竦倒是有些感激之意;但苏锦胆大妄为居然连番的侵入自己的宅院,上一回不知怎地没带走夏思菱,这一回则干脆连人带钱一扫而空,完全的将自己不放在眼里了。

    夏竦yīn沉着脸在房中踱步,如今女儿算是跟着苏锦跑了,自己没有证据证明是苏锦带走了他,虽然明知是他无疑,但毕竟全是臆测,也无人看清苏锦的脸;除非是在苏宅中搜出夏思菱来,否则这个哑巴亏还要继续的咽下肚去。

    而且眼下还有一桩最最紧要的事情要办,那便是燕三死后,他的相貌被刑部的缉捕司给认出来了,这是今天自己刚刚的得到的消息。

    燕三以前的底子是匪徒,这几年在江湖上做了不少采花杀人大案,各地官府都在画影通缉,却死在自己的宅子里,还有仆役证明他是自己请来的护院,这件事着实有些棘手。

    想来想去,夏竦决定先将夏思菱之事暗中查访不露声sè,集中jīng力先将燕三之事撇清再说,此事倒也不难,只需要仆役翻供说那晚没看清楚,燕三一伙根本就非自家护院,那晚是他们登堂入室yù作案,为自家护院张黑子等人所察觉,遂引发了恶斗。

    夏竦虽心中愤懑难平,但理清了思绪之后,夏竦也恢复了冷静自若,而整件事也并非全是坏消息,也有让夏竦欣慰之处,那便是夏思菱十之**还活着,虽然不肖,但毕竟是自己的女儿,能知道她身在何处,且还活得好好的,自己也算是放下了一件心事。

第七零一章 掩饰

    汴梁城中连出大案,赵祯的面子上着实挂不住,动辄便是灭门惨案,一次比一次死的人多,这还了得?而且是针对朝廷要员,再不下狠心治理,京城都快成匪徒肆虐之地了。

    凶案发生之后,赵祯便第一时间召来开封府权知大加斥责,并限定十rì内必须查明案情缉捕元凶,十rì后若无说法,开封府自上而下全部官降三级以示惩戒。

    文彦博快也郁闷死了,自从玉璋楼大案之后,开封府已经不遗余力的在城中加强了治安,小偷小摸的抓了不少,就连以前积压下来的未破的案子也一鼓作气破了几十宗,开封府大牢中已经人满为患了;本以为京畿治安将会大为好转,却不料又出了惊天大案,不用赵祯斥责,文彦博自己也是过意不去。

    皇上压自己,自己便只能压下边,文彦博严令开封府提刑司对案情深究细挖,一定要找到蛛丝马迹之处;就是在这种情况之下,死去的燕三的身份居然被爆了光,此人正是官府缉拿多年的流寇,再经一一核实,死去之人中起码有近二十名是燕三的手下,同为流寇一类。

    文彦博深感棘手,这些人是怎么跟夏竦扯上关系的?据夏家仆役交代,燕三一伙是一个月前受雇成为夏家护院身份,难道夏竦跟这些人之间竟然有些什么勾连不成?这一发现惊得文彦博浑身冒汗。

    文彦博颇为jīng明,他跟夏竦也无冤仇,也不像欧阳修那般逢到这种事情必然如猫儿闻腥苍蝇逐臭一般的兴奋,相反他感到极为的麻烦,夏竦来当朝名臣,不管他私下里的名声如何,但在朝廷大事上却一直是尽心竭力的;这几年,夏竦在西北坐镇,跟庞籍、范仲淹、韩琦等一起力拒西贼于国门之外,堪称中流砥柱,这样的人岂会和这些江湖上的流寇扯上关系?

    想来想去,文彦博决定将此事通报给夏竦,探探他的口风。

    还没等文彦博上门拜访夏竦,夏竦倒是亲自找上了开封府衙门,带来了一系列的画押之后的供状。

    事情突然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夏竦宣称此案情已经告破,原因是关键证人的出现将此案的真相大白于天下,夏家一名叫刘二奎的护院突然现身,据说还带回了夏小姐,这刘二奎是夏竦专门安排在后院中保护夏小姐的专职护卫。

    据刘二奎声称,当晚燕三一伙闯入夏宅劫掠,二进的张黑子带人与之死战,双方均死伤惨重,刘二奎为了保护夏小姐并未参加厮杀,但后来燕三等人得胜之后闯入内宅之后,刘二奎率手下十几人以逸待劳一举将身负重伤的燕三一伙儿尽数击杀,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怕再有匪徒前来,故而带着夏小姐从后院翻.墙逃了出去。

    于此同时,夏家的仆役尽数改口,将原来开封府传唤之时所交代的口供全部推翻,他们都说当时害怕的紧,脑子也吓的发懵了,其实他们根本不认识燕三这个人,此人是当天傍晚趁着大雨冲进宅子里行凶抢.劫的,只是这人行凶之时自称燕三,所以才知道了他的名字。

    文彦博满头雾水,这种理由实在过于牵强,而且漏洞百出,尚有很多的疑点没有澄清,譬如燕三的伤口,譬如后院的铁门上的攀爬痕迹,再譬如断折的树干,以及昨rì在汴河下游被打渔之人无意发现的两艘沉船,有人认识那两艘船,说是汴河上送货的船夫老王头和老孙头的船,而且老孙头和老王头也交代了,那天傍晚有人重金买了自己的两艘小船,种种迹象表明,案情跟夏竦所说的经过大相径庭。

    文彦博隐晦的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夏竦一番大笑之后拍着文彦博的肩膀道:“文权知,本官可是为了你着想,本官实在是不忍众人为了我府中的案子丢了乌纱帽啊。”

    文彦博更是不解,忙问道:“求大人明言。”

    夏竦道:“皇上下了十rì之期要你们破案,否则便将开封府所有人等官降三级,今rì已经是第几rì了?”

    文彦博愁眉苦脸的道:“第七rì了,下官无能啊。”

    夏竦微笑道:“还有三天你们能破得了这个案子么?能够抓到元凶么?”

    文彦博颓然长叹道:“唯一的线索便是两名船夫见过的买船之人,下官判断他们正是最后闯入贵府劫走令爱之人,只可惜两名船夫老眼昏花全然没看到那伙人的面孔,这可无从着手了。”

    夏竦冷笑道:“这显然是一起有预谋有计划的行动,怎会轻易的被你查出来;看来剩下的三天对你们而言也是白搭,然则十rì期限之后你堂堂开封府权知便要被贬到不知何处去当个芝麻绿豆大的县令小官了,你手下的跟着你混饭吃的这些官儿也统统要被降职,有人的人就靠在衙门混薪水养家,这么一来岂不害苦了大家么?背地里这些人不会骂作案匪徒,恐怕是要戳着你的后脊梁骂娘了。”

    文彦博面sè发青,夏竦说的确实是实情,这事该怎么办?自己是毫无章程可言。

    “所以本官给你个台阶下,便是为了让你们能保住乌纱,在皇上那边有个交代,反正案情只有你开封府和本官知道,本官不捅破,这案子在明面上便算是结案了。”

    文彦博一惊道:“这岂非是欺君么?”

    夏竦冷笑道:“文权知是读书读傻了么?这是权宜变通之策,为官不知变通还能当官么?皇上那边先有个交代,老夫也不会捅破你的窗户纸,这样明面上结案,暗地里继续查,时间上极为宽裕,从查案的策略上也是一招妙手;一旦宣布案情告破,你相信真正的元凶能不松一口气么?这样便容易漏出马脚来,也便于你们开封府真正的将此案查清,你当老夫宅中吃了这么大的亏便这么算了么?老夫这可是完完全全的为了你们着想。”

    文彦博如醍醐灌顶,一拍脑袋自嘲道:“哎呀,瞧我这榆木疙瘩脑子,夏大人一番好意,我竟然当了驴肝肺;听大人一番教诲胜读十年圣贤之书啊。”

    夏竦微笑道:“你明白这其中的关窍便好,其实老夫也不想对上隐瞒,但凶手如此狡猾,咱们必须要棋行奇招;老夫知道,燕三的身份让你们对老夫有所疑问,其实老夫也是才知道燕三是朝廷通缉的惯匪,老夫久在西北御敌,焉知福建地方上的事情,这一次回京任职,因出了玉璋楼之事所以经人引荐收了这伙人当护院,主要是为了保护家宅安宁,没想到却出了这档子事;但好在燕三一伙儿尽数授首,我家护院张黑子等人虽然也死了,但也算是为朝廷捐躯,本官也算是歪打正着为朝廷除了这一祸害。”

    文彦博算是彻底的服了,这件事居然能被夏竦说成是功劳,而且还说的颇有道理,光是这份移花接木的本事,便是自己所望尘莫及的。

    “夏副使,本官在此立誓,定尽快寻回令爱捕获凶酋,不负大人厚爱之恩,今后大人有何差遣只需知会一声,下官义不容辞。”

    夏竦心中大乐,搂草顺便打兔子,自己轻松说服文彦博这个戆货停止追查燕三之事,还能顺便获得文彦博的好感,这可算是大难之后的后福了。

    “文权知说哪里话来,你我同朝为官,岂能像他人一般见文权知将受罚而不加援手的,再说此事因老夫宅中之事而起,焉能袖手;差遣是不必了,文权知记着老夫的好意便是。”夏竦呵呵而笑,拍拍屁股告辞了。

    ……

    夏思菱被救了出来,苏锦不敢掉以轻心,早早的将夏思菱送到城西晏家的一座庄园中居住,从而躲过了开封府接下来几rì发疯般的大搜捕。

    虽然官员的宅子一般不让搜捕,但这回不同,这么大的案子,在皇上重压之下,文彦博也顾不得颜面,开始几天的搜捕确实够细,竟然从女囚牢中的狱卒中拉了十几个女狱卒专门对官宦内宅进行搜捕。

    亏得苏锦心里明白这一回的动静实在太大,必会有一番折腾,这才没露馅,苏家后宅自然也大大方方的让前来搜查的女狱卒们逛了个遍。

    夏思菱放在城外只是权宜之计,苏锦即将去渭州上任,随行的名单上自然而然便加上了夏思菱的名字,将她带去西北,夏竦的手再长,怕也是鞭长莫及了。

第七零二章 离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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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飞逝,忽忽已是六月下旬,正是一年中最热的季节。

    而苏锦也办妥了各项赴任手续,王朝等人也从兵部领了兵符回来,晏碧云jīng打细算抽出三百万贯钱让苏锦带着随行,在渭州开办银庄主要是将朝廷在西北的军饷和官员的俸禄就地解决,于其他方面倒也没什么追求。

    本来秦凤路各地驻扎的兵马和官员的俸禄一旬也不过六十万贯,之所以带足三百万贯便是因为来往运输困难,又不安全,只要这一次带足了钱银,可保一年之需,那便不怕路途遥远,也不至于朝廷的军饷俸禄拖欠影响军心了。

    三司和枢密院也有大批的军需物资随同前往,既然苏锦赴任,随行的有五百马军护送,那么再加上这批物资的随行护送的上前官兵和几千民夫,这一路上当可确保完全无虞。

    苏锦是老大的不愿意跟这些辎重一起同路,因为既然同路便免不了担上干系,而且辎重行进缓慢,这一路上千里迢迢,怕最少也要行个十天半个月才成。

    但是形势所迫,不得不为之,再说这些兵器粮草之类的物资也干系着西北的战局,自己去渭州上任之后将来也免不了跟兵器司和三司打交道,还是跟他们搞好关系为好。

    家中随行的人员业已敲定,王朝马汉张龙赵虎是被封了马军都头的,自然要跟着去,本来苏锦想让他们其中一两位在家中护卫,现在却泡了汤;好在晏碧云原来的护卫中有几名好手,晏碧云回娘家去向晏殊要了来当了苏宅的护院头领,这才让苏锦放下心来。

    女眷中晏碧云是绝对不能跟着去的,生意上的事倒在其次,主要是她怀胎已经三个多月,那肚子就像是发了酵的面粉上了笼屉,眼瞅着便鼓了起来,按都按不住;本来身子就弱,更不能经受这一路的颠婆。

    况且众人谈及西北个个sè变,说是连洗脸的水都是从地下深井中抽出来的,而且见天的狂沙漫漫,劲风如刀,白rì里晒得蜕皮,晚上却又冷到骨髓;不管是真是假,苏锦更加不能带着晏碧云前去了。

    小穗儿天不怕地不怕,苏锦有心让她在家中伺候晏碧云,她人聪明机灵,也能帮晏碧云跑跑腿儿,可是这小妮子死活不愿,哪怕是苏锦吓唬她会晒得跟个挖煤的一样黑,她也死活要跟着去。

    本来晏碧云也要苏锦带上柔娘或者浣娘前去伺候,但苏锦拒绝了她的提议,两姐妹和小娴儿还是呆在晏碧云身边为好,晏碧云身怀六甲,身边支应贴心之人越多越好,再说苏锦也不愿将自己的女人带去那种地方,一个个被糟蹋的像个老太婆一样的回来。

    万事具备,六月末的一天,临行前的一天晚上,苏宅举行家宴给苏锦践行;王夫人出来坐了一会儿便回房歇息去了,苏锦知道王夫人是伤心自己又要离家,但她尽量不在众人面前表露出来,这回回房中还指不定怎么抹泪去了。

    对于即将到来的离别,众人都有些无奈,酒席上的气氛也有些沉闷;晏碧云自然知道是大家舍不得苏锦离开,宽慰了一番之后,请柔娘和浣娘唱个曲子活跃一下气氛。

    柔娘浣娘两姐妹其实根本没有心思唱曲儿,苏锦这一去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习惯了他在身边,什么事都依靠着他,这一走心里顿时空落落的。

    但少夫人开口了,姐妹两也不好推辞,于是一人抚琴一人琵琶唱了一首《琵琶行》。

    “醉不成欢惨将别,别时茫茫江浸月,……商人重利轻离别,前rì浮梁买茶去……”

    苏锦大翻白眼,本来是要活跃气氛,这曲子这般哀婉,搞得生离死别一般,而且隐隐还透着一股指桑骂槐之意,好像自己便是那重利轻别离的满身铜臭的商贾一般,着实教人郁闷。

    晏碧云捂嘴直乐,聪明如她自然知道这姐妹两心里想的是什么,于是待两姐妹唱完之后,亲自起身替她们斟酒;柔娘和浣娘赶紧道谢,晏碧云既为少夫人,再不能像以前那样随便的谈笑了,身份有别,尊卑便有别,更何况自己姐妹到现在连个名分都没有。

    晏碧云笑道:“两位妹妹唱的极好,趁着相公今夜还在家中,有件事儿想跟两位妹妹商量一下。”

    柔娘忙笑道:“晏姐姐这般客气作甚,有什么吩咐我姐妹照做便是。”

    晏碧云轻笑道:“那好,那rì我和老夫人商议了,相公不在场,但此事他决计不会反对,说的便是你姐妹二人的名分之事。”

    柔娘和浣娘腾地红了脸,柔娘跺脚道:“姐姐说的什么话。”

    晏碧云笑道:“你们不愿意么?要是不愿意就算了,强扭的瓜不甜,没得叫人说咱们相公强娶民女,那可就冤枉了。”

    柔娘和浣娘娇声不依,晏碧云拿自己姐妹取乐,明知是一百二十个愿意,偏偏要拿这话来笑话人。

    “呆相公,这时候还不出来说句话么?”晏碧云推了苏锦一把,苏锦这才如梦方醒悟,忙道:“对对,这事早该办了,具体的cāo办我也不懂,晏姐姐帮着cāo办。”

    晏碧云笑道:“自然要正正经经的娶进门来,风光热闹一番,两位妹妹出身也是官宦之家,可不能马虎,奴家看先写了婚书定了名分,待选个好rì子,相公回来京述职或者是有了省亲的假期正好一并办了。”

    柔娘和浣娘珠泪闪闪盈盈下拜,晏碧云到底是大方豁达,大妇张罗着给夫君纳妾,这事说出去恐怕谁也不信。

    “晏姐姐,奴家姐妹有个请求,望公子爷和晏姐姐准许。”浣娘轻声道。

    苏锦道:“有什么就说,都是自家人,今儿这气氛怎么这么别扭。”

    浣娘道:“我和姐姐自然是苏家之人,此生除了侍奉老夫人和公子爷晏姐姐之外别无他念;晏姐姐能为我姐妹着想,我姐妹铭感于心;我和姐姐私下商议了,自然要求个名分,但婚事还要等寻了爹爹之后在办,爹爹也许还在人世,公子爷说会派人去打听,若是确实不在人世,那也罢了;但若在人世的话,女儿结婚,爹爹却不在场,实为我姐妹憾事,我爹爹也比会伤心。”

    晏碧云看了苏锦一眼,苏锦道:“说的在理,你们放心,我去了渭州安顿之后便专门派人去益州打探消息,必然会给你们回话,说到底这是我的不是,早该要替你们着想,是我疏忽了。”

    柔娘和浣娘大喜,两姐妹跪地给苏锦和晏碧云磕头,苏锦赶紧将两人扶起来,责怪道:“这是做什么,咱们家没这么多规矩。”

    晏碧云笑眯眯的道:“好了,这下心里的大石头落定了吧,刚才指桑骂槐的好一顿挖苦,也不知某人听出来了没有。”

    苏锦笑道:“如何不知,我要求补偿,重唱一首。”

    柔娘红脸道:“唱什么呢?”

    苏锦道:“离别没那么凄惨,人说小别胜新婚,离别是为了更甜蜜的团聚。”

    浣娘道:“那只有唱公子爷的《鹊桥仙》了。”

    众人拍手叫好,于是两姐妹重新落座一人抚琴一人高唱:“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苏锦端着酒杯,眼光在两姐妹玲珑有致的身子上来回梭巡,不经意跟两人投过来的含情目光相遇,顿时便黏在一起,纠缠不开了。

    当晚苏锦安顿好晏碧云之后,大着胆子将浣娘和柔娘姐妹叫在一处,离别之际自然极尽缠绵癫狂,两姐妹被苏锦各种花样玩的死去活来,最后jīng疲力竭告饶认输。

    意气风发的苏锦又摸到了小娴儿的床上,将长腿美女好一顿折腾,天sè将明之时,苏锦才罢手;腰背隐隐作酸,不觉感叹身为古代男子艳福不浅,但消耗确实也不小,今后便是为了xìng福,也要勤加锻炼,保重身子,否则可就真的应了那句粗俗的话叫做‘望叉空流泪’了。

    睡了不到一个时辰,苏锦便起身了,梳洗已毕,去王夫人房中告了别,便在众人的簇拥之下出了府门。

    王朝马汉等人带领五百马军早已将东西准备完毕,大队人马出了西门,和在西门外等候的三司押送粮草物资的官员以及兵部兵器司的押送兵器物资官员回合。

    十几位交好的官员前来送行,其中竟然有夏竦的身影,这让苏锦着实加了一层防备。

    晏殊拉着苏锦道:“西北范帅和韩帅,以及经原路经略安抚招讨使王沿大人哪里我都已经提前打了招呼,此去西北多听听三位大人的教诲,小心行事当无大碍,切忌妄为,哪里可是边陲,渭州是最前线,你须得加十二分小心。”

    苏锦点头称是,由于其他官员一一话别,安慰了一番哭的泪人儿一般的晏碧云和柔娘等人,转身yù上马开动;忽然见夏竦快步上前,对苏锦道:“苏大人,借一步说话。”

    苏锦满腹狐疑的跟随夏竦来到路边站定,夏竦盯着苏锦看了半晌,忽然轻声道:“苏锦,老夫知道菱儿在你手上,你也莫要狡辩,老夫知道你必不会承认;我也非是向你兴师问罪,事实上老夫手中并无证据,但菱儿是我爱女,老夫只请你善待于她,至于你我之间的事情,本不该涉及他人;身在官场之中,有些事不得不为之,即便将来你我到了势成水火之时,老夫还是要请你善待于她,因为她确实是真心对你。”

    苏锦不能多说半句,谁知道这老狐狸是不是在套自己的话,闻言只是抱拳道:“夏副使,这话我记着了,其他的恕在下不能承诺,但对于令爱,我苏锦亦是至诚以对,夏副使大可放心。”

    夏竦知道苏锦绝不会承认,叹息一声抱拳祝苏锦一路顺风,苏锦拱手回礼转身翻身上马,跟众人挥手道别,催动马匹号令队伍缓缓启程。

    (本卷终,请看下卷:阳关西出无故人)

第七零三章 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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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北秦凤、永兴军两路,本是贫瘠荒凉之地,两路总计户籍不到十二万户,百姓亦不足百万众;正常的时候,除了原住此地的百姓之外,便只有朝廷派驻的兵马和商贾前往。

    人口又少,产出自给尚且不足,年年干旱年年饥荒,实际上已经成为大宋重点的救济对象;说句难听的话,若非这两路在战略上是无险可守的汴梁城的唯一屏障,若非怕背负祖宗江山被侵占的骂名,朝中早有人提出要放弃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的。

    但自宝元元年党项人李元昊脱宋自立,改元“天授礼法延祚”,建国号“大夏”之后,秦风、永兴军两路忽然变的热闹非凡。宋仁宗宝元元年,自立为大夏皇帝的李元昊写信通知大宋朝廷,希望他们承认这一事实,立即引起了大宋朝廷的极大愤慨,赵祯于当年六月下诏削去元昊官爵,并悬赏捉拿。

    从此之后,长达宋夏战争全面爆发;于是乎兵马云集,城寨蜂起,短短三年多的时间里,沿着边塞一线竟然建了兵寨数十座,边陲驻军也从原先的五万余人逐渐增加至近十五万人,在这片土地上,有人立下赫赫战功扬名立万,有人败走麦城身败名裂,更多普通的百姓和士兵丧命于此,将一腔热血洒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

    总体而言,三年多的战事中大宋吃亏的次数多,小的败绩且不论,光是宝元二年和康定二年的三川口和好水川之战中,宋国便吃了大亏。两次大战,西北军将士死伤人数超过十万,将领阵亡近一百五十余人,可谓奇耻大辱。

    但军队的阵亡还不是主要的损失,真正的损失是被西贼捋掠的人丁,毁损的城寨和抢夺的货物,军队的损失和民间比起来简直小巫见大巫,光是庆历元年一年时间,两路为西贼捋掠的百姓人丁便足有三万人,牛羊牲口数十万头。

    战争的直接受害者便是百姓,本已经生计艰难的百姓们无奈的放弃了土地,朝廷为了防止边民流入内地作乱,下了严令禁止百姓回撤,同时下令当地百姓就地转为民夫劳役,为军队筑城修寨铺路搭桥;此举虽不人道,但起码让百姓们能从劳役中获得酬劳,勉强可以维持生计。

    进入庆历二年之后,范仲淹和韩琦两人的提议得到朝廷的首肯,一改以往硬碰硬的战斗策略,改为坚壁清野防守反击之策,加固城墙堡垒多设远攻武器,拒不与西贼之兵大规模会战,这才将形势稍微缓解。

    李元昊数次派兵sāo扰,但凡村庄之处均为空屋**,所有的百姓均携带财物躲入各个城寨之中,西夏兵一无所获,进攻城寨却又连番吃大亏,这才渐渐偃旗息鼓,双方的态势渐趋均衡。

    战争打到这个份上,双方拼的便是内耗了,谁也不敢松懈,谁也不肯服软,都在暗自喘息寻找机会咬对方一口。

    这期间大的战役虽没有,小的战斗却接连不断,最为提气的当属延州指挥使狄青指挥的几次小规模的战役,在他的指挥下,宋军先后攻克金汤城,宥州等地,烧毁西夏粮草数万,并缴获帐篷兵器物资等无数,同样捋掠回来牲口五千七百余头,并指挥士兵在战略要地桥子谷修城,筑招安、丰林、新寨、大郎诸堡,在前线要害之处插上了一根根的钉子。

    范仲淹的坚壁清野防守反击之策在朝廷中褒贬不一,有人讥讽范仲淹这是丧失了大宋的骨气,当起了缩头乌龟;但事实证明此举一举扭转了颓势,让大宋成功的将李元昊的嚣张气焰打压了下去。

    黑猫白猫,抓到老鼠便是好猫,战局的好转自然让这些反对的声音渐渐消亡,用韩琦的话来说‘范希文此举,乃是避敌之锋芒,让西贼骁勇之骑兵无用武之地,乃明智之举。’。

    这话算是说到了点子上,西夏军队最为凶悍之处便是他们的铁骑,纵横来去往来如风,而且党项族人个个jīng于骑shè之术,在旷野平原上拿步兵跟他们硬碰硬,那正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惨败那是必然的;而坚守城寨之后,坚固的城寨阻挡了骑兵的突进,再加上大宋军队的主力便是弓箭手,居高临下辅之以床弩之类的及远兵器,自然让西夏军毫无办法。

    西夏军队骑兵为主,从来不用什么投石车之类的攻城器械,最多也就是骆驼背上驮着的旋风炮,这玩意虽能及远,但因不是配重式的投石机械,而是全靠人力发shè,故而投出的石块距离有限,威力也小到对宋军忽略不计的程度,士兵会偶尔被砸死,但城墙却几乎无损,于战局无多大益处,反倒是需要靠近shè击,被宋军居高临下的床子弩shè杀了不少。

    元昊不是不想用重型投石车攻城,但情况不允许他这样做,一来造价昂贵,西夏的国力确实承受不起,以战养战是他的终极策略,劫掠的物资和财物可以弥补他消耗,让西夏军有再战之力,否则大夏国全民皆兵生产几乎停顿的情况下,他拿什么来打仗?

    二来便是军队配置的问题,骑兵的高机动xìng战术已经是西夏军的看家本事,即便是旋风炮也是被安在骆驼背上随着大军来去如风;一旦配备了重型投石车之类的笨重器械,整个军队便从迅捷如风变成了犹如龟爬,那便是等于拱手将优势送出了。

    总而言之,西北边塞如今是平静中蕴含巨变,无声处酝酿惊雷,正是出于双方斗智斗勇的格局之中;大战虽没有,小规模的袭扰却天天在边塞各地如火如荼的展开着。

    ……

    苏锦一行于六月二十六rì离京启程,朝廷自粮饷数次被突入宋境的西贼小股骑兵抢.劫之后,发往西北的粮饷也都改了道,原本粮饷经解州到耀州中转,分为两路之后一路往北送往延州等地分发,另一路沿着耀州继续往西经由凤翔抵达秦州供秦凤路各州府领用。

    但这一段官道大多经过重重山岭,好水川之战的败因之一便是当时凤翔境内的野牛山下官道被泥流冲毁填塞,乃至军粮难以为继,虽然庞籍率数万民夫连续抢修,但战事可不会等你修通了路再发生,以至于宋军无粮被困,只能突围也是败因之一。

    这一回,三司押运粮草的官员是度支部的一名主事叫做王朗,此人多次往返于西北和京城之间押运粮草和兵器物资从未出差错,这回晏殊指定他来跟苏锦同路,也是利用他的经验协助苏锦平安抵达的意思。

    王朗不出差错的秘诀便是,他根本不从最近的官道前往,而是绕道京西南路再进入利州路转而往北,直接抵达秦州府,再由秦州府负责通知各地的州府带兵前来押运粮草回去。

    王朗的这条路线便是弓背,而最近的路线便是弓弦,这么一来,路上的时间耽搁一倍以上,原本辎重队伍十五rì左右到达,按照王朗的路线走起码要三十五六天才能到达秦州。

    王朗依旧秉承稳妥之道,出了京城之后在便向苏锦提议按照这条路线行走,苏锦不假思索的回绝了他,苏锦有苏锦的道理,这么远的路,能早到一天便少一分危险,半月到达一下子延长一倍有余,无疑是大大增加了危险xìng。

    而且从下路绕远虽然看似安全,但其实敌兵从利州路进入秦凤路到达秦州的这段路照样不安全;西夏兵难道是傻子?在老路上一无所获,难道便不会去秦州以南的官道上碰运气?

    再者,此次护送的人马堪称阵容豪华,不仅有自己的五百马军护卫,还有朝廷调拨的一千多护送粮草的士兵,再加上运送粮食的几千百姓,这么一只庞大的队伍,小股敌军远远的看着只怕都要吓破胆了,更别谈上前捋虎须了。

    “苏大人呐。”王朗搓着手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批物资一旦出了差错,我可担不了这个责任,还是小心为上啊。”

    苏锦笑道:“王大人,我也不勉强你,要不你带着粮队和兵器物资从安全的道路走,我带着自己的护卫从上路走,这样大家都不用纠结,你也不必为粮草物资提心吊胆了。”

    王朗愕然道:“这……这恐怕不好吧,这样一来岂非是分兵之举,更加的没有保障了,再说三司大人严令卑职必须跟着苏大人一路,卑职岂敢抗命。”

    苏锦笑道:“那我从上路走,你跟不跟呢?”

    王朗郁闷之极,就听说这位苏锦苏大人不爱走寻常路,今rì果然是名符其实,分开走显然不行,苏锦身边的五百马军才是主力,自己的一千步兵遇到西贼的马队根本不是敌手,骑兵对抗骑兵才是棋逢对手,若是失去了这个大的庇护,在进入秦凤路的一段里若是遇到敌兵,根本就无还手之力。

    王朗没得选择,只能跟着苏锦去冒险,心里暗自道:“这小子还是年轻啊,初生牛犊不怕虎,非要吃上一个大亏,你才知道我说的话是金玉良言;不过但愿别是这次吃亏,我可不想这趟出什么差错。”

第七零四章 路漫漫(上)

    一辆小小的马车自出汴梁城外十里,便从小道上汇入官道上的大队人马,押送的官兵还没来得及阻止,便被任马军都头王朝给喝止住,随即亲自带路将马车领到苏家的车队中。

    车上坐的便是夏思菱,当得知苏锦要带着自己去西北渭州上任的时候,夏思菱雀跃万分,就像笼中的金丝雀儿一旦脱离樊笼便会欢唱不休。

    苏锦下马钻进车里,夏思菱飞扑入怀,小嘴在苏锦脸上乱亲,喘息道:“苏兄,奴家可算是离开京城啦。”

    苏锦捏着她的小脸笑道:“多少人梦想着来京城,你却为离开京城而开心,教人知道了定会说你身在福中不知福。”

    夏思菱娇笑道:“那种福不享也罢,奴家的心情甚好,等下还要出去骑马看看风景。”

    苏锦唬的忙道:“姑nǎinǎi,可别乱来,这里还是京城地界,说不定你爹爹派人暗中跟随监视呢,可别添乱。”

    夏思菱一哆嗦,一想起夏竦,夏思菱的眉头蹙起,心中yīn郁又生;苏锦暗自自责不该提这些事,毕竟夏竦是她的爹爹,如今不告而别抛下爹爹一个人,可想而知夏思菱内心中亦会有自责和愧疚。

    苏锦搂着夏思菱亲了两口,安慰道:“别担心,你们父女会有团聚之rì,只是要待一切风平浪静之后方可;来之时夏大人也曾来城外送我,他叮嘱我要善待于你。”

    夏思菱差点跳起来,惊道:“爹爹知道我和你在一起么?那么麻烦了,他定然会让人来追我回去。”

    苏锦轻轻拍着她的背部安慰道:“那倒不至于,你爹爹是何等聪明之人,他一定能猜到你是被我救出来了,不过他没有证据,即便知道也没办法;而且如今我乃渭州知府之职,他行事也需三思而行,不过我们也要加些提防,所以在未出京城地界你不能露面。”

    夏思菱点头道:“奴家明白了,还有这些押运粮草的官兵,若是我一个女子出现,难免惹人注目,回去后爹爹搞不好便要盘问这些人,那就等于落了证据了。”

    苏锦微笑道:“你明白就好。”

    夏思菱靠在苏锦的怀中咬着手指想了想忽然道:“不如这样,苏兄去帮我寻一套男子服饰来,奴家和在应天一样扮成男子骑马随行,这样岂不是可掩人耳目么?”

    苏锦大乐,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这妮子可是有前科的,惊世骇俗之事做了不少,果然是夏竦之女,将门虎女跟一般人家的女子就是不一样。

    苏锦任她去折腾,只要不以女儿身出现怎么着都成,毕竟孤身一人跟随自己,苏锦心中对她自然是多有纵容娇宠之心。

    大队人马行的缓慢,天气又燥热难当,绵延数里的队伍需要来回的照应查看,苏锦虽然已经尽量不去cāo心,但是总有这样那样的麻烦事出现,一会儿是装粮食的大车颠坏了,一会儿又是牲口闪了蹄子,再一会又是有人中暑晕倒,众人就跟救火队员一般忙个不停,苏锦和王朗忙前忙后的指挥调度,浑身大汗淋漓不已。

    好不容易车队行出二十里地,中午毒辣的太阳已经让整支队伍举步维艰了,苏锦扫了一眼队伍的状况,心想这样可不行,这样赶路行不到三天所有人都要掉层皮,须得变换行路的时间才成。

    苏锦叫来王朗将自己的担心跟王朗一说,王朗也颇为赞同,于是皱眉道:“苏大人说的是,今年的天气特别热,这样的天气确实够呛,苏大人说该怎么办?”

    苏锦想了想道:“咱们既然沿着官道前行,那便不担心会走错了路,所以白天和晚上赶路是一样的,白天天气热,这么远的路程可不是一两天坚持坚持便可以熬过去的,我想咱们应该避开高温时段,白天休息晚上行军,这样会加行军度。”

    王朗道:“好是好,就是晚上行军出了茬子不好处理,再行百里便出了京城地界到达永兴军路,万一遇上西贼或者是流寇滋扰,晚上若不能将骡马车辆集合到一处,怕是难以防备。”

    苏锦点头道:“王主事考虑的也对,不过相较于高温的煎熬,我觉的遇袭的危险xìng反而小些;这样吧,防备敌袭之事交给我,王主事负责车队夜间的行路秩序,下午酉时暑气消退之时动身,行至次rì巳时温度升高之时觅地休整,你看如何?”

    王朗看看身边一个个热得昏头昏脑的士兵和民夫,也只能如此了。

    车队寻了官道边的一处树林处休整,王朗宣布这个决定,顿时得到大家的一致赞同,王朗命大家砍些树枝做了些火把,押解的物资里有数十桶火油,晚间蘸了火油之后,火把当可持久。

    众人忙活了一阵子,天已正午,吃了干粮给骡马喂了水和草料,众人就地在树林中草地上倒头便睡。

    苏锦靠在树林边缘的一角咬着草茎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王朝马汉和吴恒心等人小声的聊天,忽然身后有人叫道:“苏大人好,卑职这厢有礼了。”

    苏锦扭头去看,只见一名消瘦的汉子身着马军甲胄拱手向自己行礼,苏锦忙站起身回礼道:“您是哪位?有何事务禀报?”

    那马军士兵眼露狡黠之sè道:“卑职事,卑职只是闲的聊来跟苏大人叙叙话而已。”

    苏锦皱眉心道:“哪来的这么没上没下的小兵,胆子当真不小,敢拿自己开涮。”正yù出言呵斥,眼角忽然瞥见吴恒心偷笑的面孔,肚子里一轮,心中顿时明白了。

    “也好,正好本官也很聊,本官看到树林南边有口水塘,正想下水塘洗个澡,你陪本官去一起去洗个澡如何?”

    “这个……”那士兵面现慌乱之sè,拱手道:“卑职不识水xìng,恕难从命。”

    苏锦肚子里笑的抽筋,板着脸道:“这是军令,你胆敢抗命么?那可是要扒了裤子打板子的。”

    那士兵结结巴巴的道:“这个……也不能强人所难吧。”

    苏锦板脸喝道:“什么强人所难,军队中只有遵从命令,便是前面有个悬崖,官长命你跳你也得跳,你是怎么当兵的,居然推三阻四,看来你是想挨板子了。”

    那士兵举手投降道:“好吧,苏兄你赢了,我就知道瞒不过你的眼睛。”

    苏锦哈哈的大笑道:“你已经被我识破过一回,还敢在我面前扮神弄鬼,这不是往刀口上撞么?”

    那士兵正是办成马军摸样的夏思菱,她跺脚道:“你假公济私,居然拿军令来压我,你们说说我扮相如何?”

    王朝等人纷纷点头称赞,说扮相很好,只要不说话,一眼根本认不出来。

    夏思菱对吴恒心拱手一礼道:“多谢吴兄帮我找了这套合身的衣服,待到了渭州城,我做东请你吃顿好的。”

    吴恒心嘿嘿笑道:“俺要吃鸡屁股。”

    苏锦一个趔趄,这货爱吃鸡屁股的习惯居然还没改掉,都被任命为自己未来渭州府的总捕头之职,依旧是这幅戆样子;话说回来自己身边的几位老弟好像智商都有些让人着急,不过这才是自己敢于跟他们推心置腹的原因所在。

    苏锦啧啧称赞夏思菱这妆画得好,若不是刻意的挑刺确实看不出破绽来,活脱脱就是个普通的马军士兵,看来在车里憋着实在让这妮子难受,这样也好,混迹马军士兵之间,便不会为人所瞩目了。

    “这位夏兄弟,本府特调你为我贴身亲卫,即刻向王朝都头报道去。”苏锦微笑道。

    夏思菱大喜,冲王朝拱手道:“马军士兵夏四林前来报道,请都头多多指教。”

    王朝哈哈一笑道:“保护苏大人左右,一步也不准离开,这是给你的职责,大人的衣食起居由你照顾了。”

    夏思菱脸sè一红,不好接茬,马汉在一旁嘟囔一句道:“还要负责给苏大人洗内裤……”

    苏锦一个趔趄,差点没摔死。

第七零五章 路漫漫(下)

    避开暑气蒸腾的白rì,改为夜间和凌晨傍晚凉快的时段行军之后,速度果然快了许多,原本一rì最多行走四十余里,如今一夜过来便可行五十里路,更重要的是队伍不再那么疲倦,jīng神头也好了许多。

    虽然夜间赶路的弊端也不少,出了小麻烦没有白天处理起来那么方便,但总体而言利大于弊。

    如此昼伏夜行兼程前进,六rì后终于经郑州过西京长安城出了京东西路的境内,抵达了永兴军最南端的陕州府。

    这一rì清晨,赶了一夜路的大队人马借着渐亮的天光猛然间发现眼前的景物已经有所不同,重重叠叠的山岭横亘在眼前,取代了抛在身后的西北平原。

    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见到丘陵山地层峦叠嶂的景象,都有些兴奋,连苏锦也不例外,寻了一处平坦的空地扎下今rì休息的营寨之后,苏锦带着十余骑纵马上了附近的一座小山坡观察地形。

    官道从山坡旁蜿蜒延伸,像一条蟒蛇一头扎进前方的山脉之中消失不见,在这样的地形开凿官道,当初兴建之时定然吃了不少的苦头,穷尽了不少人力物力。

    和众人指指点点的兴奋劲头不同,王朗显得有些忧心忡忡,他心里明白,旅程最艰难的时段已经到来,这些官道依着山势蜿蜒修建,为了便于开凿打通,只考虑了难易程度,却忽略了安全xìng,很多地方一侧是山壁一侧便是悬崖,更有很多地方是从两山之间的狭长谷道之间穿过,天降大雨或者是稍有其他原因都会有巨石泥沙树木落下堵塞官道,让人寸步难行。

    这还不是主要的,关键的人为的威胁,从陕州到解州这一段全是山岭,据说不下几十窝匪徒盘踞在群山之中,虽然人数跟押送大队人马相差太多,大多是几十人甚至十几人的小团伙,但是在这样的地形中,人数根本不能叫优势,很多地方堪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地,决不能掉以轻心。

    王朗将自己的担心尽数告诉了苏锦等人,众人的兴奋劲一过,顿时也感到前路漫漫难行之极,也都郑重起来。

    “王主事,你说的很对,这样的山路确实容易出差错,而且已经到达永兴军地面,也即是说咱们正式进入了西贼马队能够滋扰的范围之内,所有人都要打起十二分的jīng神来。”

    王朗道:“大人明鉴,山路难行倒还可以克服,土匪我估计他们也不敢公然的劫道,最多是滋扰罢了,更怕的是被西贼给瞄上,那便有大麻烦。”

    苏锦道:“目前尚不至于,西贼的马队也决不敢深入山中官道,那对他们也很不利,官道最多可供十骑并行,也不利于机动冲锋,在这种地形中他们的实力大打折扣,所以目前暂无需担忧。”

    王朝接口道:“公子爷说的对,所虑的倒是出了这山道之后的事情,最怕的便是有人在山那边的出山的谷口设伏,那就进进不得退退不得了。”

    马汉哈哈大笑道:“大家说的热闹,西贼一根毛都没看见,哪来的危险?教我说,咱们该咋走还是咋走,他们不来便罢,来了俺们正好一锅端了他们,怕个鸟!”

    众人齐翻白眼,要真是说的那么简单,也不至于被西贼sāo扰的绕道而行了,不过这家伙说的也是,可做防备,但无需杞人忧天,毕竟还是没影子的事儿。

    苏锦权衡一番之后,下令再次更换行军的时间,今rì好好休整一番,明rì白天启程上路,一来山路不易夜间行走,二来山间气候不比平地,气温凉爽的多,也更便于处理突发事件。

    命令下达之后,众人有了一天宝贵的休整事件,都抓紧时间调整身心,随队的木匠们也忙着将大车加固修缮,以应付即将到来的山路的颠簸。

    苏锦睡了一觉起来,已经是下午未时时分,在小穗儿的伺候下吃了些东西巡视了一圈之后回到自己的帐篷,就见夏思菱愁眉苦脸的坐在那儿身子动个不停,口中也叹息连声,于是上前笑问道:“怎么了?身上有虱子不成?”

    夏思菱娇声抱怨道:“虱子到没有,只是浑身上下黏糊糊的,六七天没洗澡,实在是难受之极;苏兄你看,奴家的头发都结成一块块的了,真是难看死了。”

    苏锦哑然失笑,汗水打湿了头发,再沾染了黄土,果然结成一块块的,是够惨的,想夏思菱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平rì里身上洗的白白的,喷的香香的,哪里受过这般的颠沛流离之苦;还算她够坚强,至今一句苦也没叫,便是苏锦自己骑了几天的马儿浑身上下也像是散了架一般的疼,更何况是她。

    苏锦想了想道:“这样,反正今rì休整,我带你出去转转,看看能不能寻个有水的地方好好洗洗。”

    夏思菱蹙眉道:“这地方哪来的水塘,不是说西北缺水么?”

    苏锦哈哈笑道:“山里永远都不会缺水,否则这满山郁郁苍苍的树木和野草靠什么生长?关键是看你会不会找地方,刚才我在前面土坡上眺望,看见不远处的山谷中有一处树木特别茂密之处,我敢断言,那里必有水谭。”

    夏思菱一喜道:“那咱们还等什么?快走吧。”

    苏锦捏捏她的小鼻子道:“叫上穗儿一起去,她人呢?”

    夏思菱道:“小穗儿妹妹去车队的老葛头那里耍去了,她说这个老葛头像极了她的爹爹,人也和气,两人聊得一见如故呢。”

    苏锦翻翻白眼,小穗儿出身农家,对普通百姓的好感胜过其他人,再说离家久远,小穗儿恐怕也是想家了,也许是这个老葛头勾起了她的乡愁了,自己也从未问过她的家世,对她的关心着实不够。

    小穗儿享受自己的时光,苏锦倒也不想去惊扰她,夏思菱收拾了一包干净的衣物背在肩上跟着苏锦出了帐篷,苏锦跟王朝打了声招呼,说是要去前面看看地形,带着夏思菱骑马缓缓往前行去;王朝也不好派人跟随保护,摆明了公子爷带着夏小姐出去是要独处一会,王朝可不是马汉的脑子,自然知道避嫌。

    两人绕过山口的小土坡往前行了有两里地,苏锦指着路边深不见底的山谷处的苍翠的树木道:“我敢担保,下边有水。”

    夏思菱皱眉道:“可是这么陡峭,如何下的去?”

    苏锦道:“马儿肯定下不去了,将它们放在坡上吃草,我们步行下去,也不是很陡峭。”

    两人下马将马儿放上山坡,苏锦拉着夏思菱小心翼翼的下了官道,拉着树枝攀着裸露的岩石缓缓下行,不一会儿便下到了山谷中。

    下边的山谷树木高大,树下是茵茵绿草,开着各sè的鲜花,彩蝶飞舞花香盈鼻,气温也凉爽的紧,两人都有些傻眼,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这么一处所在,真教人难以相信。

    夏思菱欢呼一声在树林见飞奔起来,见到花儿也摘一朵,见到蝴蝶也追逐一番,兴奋的不得了;苏锦也受她影响,脱下靴子提在手里,光着脚踩在草地上,闭目感受双脚被柔软草茎刺着的麻痒的感觉,舒服的呻吟出声。

    正享受间,就听夏思菱一声欢叫从前面传来:“果然被你说对了,这里果然有水。”

    苏锦三步两步赶过去,只见一段崖壁的下边果真有一汪不大的清潭,岩壁湿漉漉的,滴滴答答的还往下滴着水,想来这个小潭便是由崖壁上的留下来的水汇聚而成的,下雨天山上的落雨也会汇聚流入谭中来;崖壁上还开了各种颜sè的鲜花,装饰的五彩斑斓,好像是个装饰jīng美的天然大澡盆。

    夏思菱蹲下身子,探手招了些潭水拍在脸上,喜道:“好凉爽,好舒服,奴家都要高兴死了。”

    苏锦笑道:“那还不抓紧时间?满身污垢今rì可尽消了。”

    夏思菱喜道:“对。”伸手便脱甲胄,但忽然又停手了,看着苏锦红着脸不说话。

    苏锦愕然道:“还等什么?”

    夏思菱期期艾艾的道:“苏兄……苏兄不退避三舍么?”

    苏锦本来也忘了这茬,夏思菱一提及,倒是提醒了他。

    苏锦看着夏思菱红扑扑带着水珠的脸蛋,忽然心头大跳起来,身子也逐渐变得燥热起来。

    两人相对战立对视,双目看着对方,忽然间整座山谷的鸟鸣蝉噪之声都好像消失的无影无踪,乃至整个世界都好像消失了一般,万籁俱寂,唯闻对方的心跳之声。

第七零六章 谷中情

    青山翠谷,潭水清澈。

    阳光从山顶斜shè下来,透过林木的缝隙斑斑点点的照在水潭中;本是平滑如镜的潭水现在却荡起层层的波纹,而且还甚有节奏。

    苏锦和夏思菱浸在水中,两人已经忘我的吻在一处,夏思菱的外衣脱去,只剩贴身小衣,此刻已经全部贴在身上,丝质的内衣浸水之后立刻变成了半透明,诱惑力呈几何倍数的上升。

    苏锦站在齐胸深的水中,紧搂夏思菱,擒住她圆润白皙的耳垂吸吮,双手无处不在的抚摸,夏思菱全身无一丝力气,整个身子像只白章鱼一般缠在苏锦身上,口中无意识的发出娇.吟之声。

    湿答答的小衣被苏锦脱去,带着两点殷红的双峰赫然弹出,冲苏锦直点头,苏锦仿佛得到了首肯,伸手向下缓缓的探入青草溪谷之中轻轻拨弄起来,虽是在水中,依旧入手滑腻汁水丰沛。

    “苏……兄。”夏思菱身子痉挛,像是要断气一般,从嗓子眼里挤出话来:“莫作弄奴家了,奴家……奴家给你了。”

    苏锦动作加剧,轻笑道:“不给也不成了,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你便是想逃也逃不掉了。”

    夏思菱娇嗔道:“奴家不逃,你是奴家命中的克星,但求苏兄怜惜奴家,今后要对奴家好。”

    苏锦更不答话,轻车熟路的将夏思菱的亵裤褪下,早已昂扬待发的龙枪如鱼雷一般披荆斩棘直刺要害,夏思菱‘啊’的一声大叫,双手紧紧搂着苏锦的脖子,疼的哼出声来。

    苏锦停了动作,安慰道:“长痛不如短痛。”伸手细细把玩那两团绵软,夏思菱面如白纸,身子微微颤抖,任由苏锦作弄不休,只把银牙咬碎,下唇咬出了一道红印。

    “奴家……奴家……。”

    苏锦笑道:“你怎样?”

    夏思菱抓挠着苏锦的后背,身子像是打摆子一般的轻轻颤抖,苏锦搂着她来到岸边一块光滑的青石旁,往上一坐,轻声道:“我可要动了。”

    夏思菱闭目不语,下半身忽然扭了两扭,苏锦是个中老手,知道时候到了,伸手托着她的细腰缓缓进出,只一会儿,夏思菱便开始咬牙闭目气喘嘘嘘起来,无论苏锦如何逗着她说话,夏思菱均充耳不闻,只把个身子无师自通的在苏锦身上蠕动不休。

    苏锦起先还怜惜她身子娇弱,又是第一次同房,只是个意思意思罢了,没料到夏思菱竟然还主动起来,当下心头火起,一把将夏思菱抱起放到岸边的草地上,长枪直刺大加鞭笞起来。

    异常连连,惊得树上鸟雀噤声,夏思菱耳中只听着山谷中啪啪啪的回音羞臊的不行,猛然间身体宛如过了电一般一波快意迅速游遍全身,夏思菱忍不住娇呼道:“奴家……奴家要死了。”

    ……

    ……

    激情过后,苏锦揽着夏思菱**雪白的身子靠在一棵大树上眯着眼小憩,夏思菱趴在苏锦的怀中,小手无意识的在苏锦的胸口上画圈,湿漉漉的长发像一柄大蒲扇铺在苏锦的胸口上。

    “苏兄!”

    “嗯。”

    “奴家可还令你满意么?”

    “满意,很满意,就是缺了那么一点点。”

    “缺了什么?你教教奴家,奴家什么都不懂。”

    苏锦眯着眼拉着夏思菱的小手往下握住自己的分身,夏思菱吓了一跳赶忙缩手,那物滚烫铁硬就像是条蟒蛇,实在是教人害怕。

    “看,这就是不满意的地方,它还没吃饱呢。”苏锦探手握住夏思菱的rǔ.尖轻轻揉捏。

    “可是奴家实在是受不住了,要不奴家拼死再伺候苏兄一次吧。”

    苏锦噗嗤一笑道:“这事本是极乐之事,我听你说的好像是上刀山下火海一般,抱着这样的心态,有何情趣可言?”

    夏思菱蹙眉道:“奴家无能,不能让苏兄尽兴,晏碧云和柔娘浣娘她们比奴家有本事,难怪她们先于奴家得到苏兄的恩宠。”

    苏锦俯身在夏思菱耳边轻声说了两句,夏思菱满脸通红的撑起身子道:“怎么……可能?那处如何……亲吻?”

    苏锦笑道:“爱之深则无所不用其极,只要能令对方满足,都是圣洁神圣之事。”

    夏思菱红着脸,眼睛偷瞄了一眼昂首朝上直通通瞪着天空的那物,赶紧收回目光,想了想道:“苏兄会不会以为奴家是轻贱之人呢?”

    苏锦笑道:“怎么会?我只是回答你关于柔娘和浣娘为什么能让我满意的答案,可不是要你必须这么做,我没事的;今天是你我的大rì子,来来来,让为夫抱着你小睡片刻,待衣物干透,咱们便回去,出来久了众人该着急了。”

    苏锦身子后仰,挺着直愣愣的下体躺倒在草地上,用手挡住阳光,从指缝中偷偷看着夏思菱。

    夏思菱披散着头发坐在旁边,想了又想,终于一咬牙俯下身去,张口擒住巨.物生涩的套.弄起来,苏锦张口吸气爽到了极点,丝毫没有将一个清纯女子活脱脱逼成荡妇的愧疚,为了以后的xìng福,她们必须学会这项技能才成。

    一个时辰之后,两人从小睡中醒来,相视一笑各自穿衣打扮,洗过澡又灵yù交流了一番,两人均jīng神奕奕,夏思菱极不情愿的又套上马军的甲胄,跪在苏锦身后帮苏锦梳理发髻。

    四周静悄悄的,两人都静静享受这静谧的时刻,却听不远处噼啪一声,似乎是树枝断裂之声;苏锦一惊,还道这是深山老林之中,也许会有野兽出没,忙拉着夏思菱缩在一从野蔷薇之后屏息窥视。

    脚步声响,竟然传来几个人轻轻的说话声,苏锦有些纳闷,难道是自己久出不归,王朝等人带人来寻自己不成?

    三个矮小的身影从水潭那一端的树林中走出来,这三人身着普通汉人衣饰,一人提着朴刀,两人拿着钢叉,都留着乱糟糟的胡子,满脸油汗便走便聊;忽然间看见这潭清水,当先一人欢呼一声快步奔来,急不可耐的将身上的衣服扒了个jīng光噗通一声跳入潭水之中,大呼舒服。

    夏思菱赶紧转头不敢看,吓得身子往苏锦身边缩了缩,苏锦伸手揽住她腰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慰,同时缓缓的将随身的朴刀拔出鞘来。

    后面两人也快速的扒了衣服噗通噗通跳入潭水之中,大赞潭水清凉,夏思菱心中暗骂,自己奉献出第一次的爱之潭便这样被三个家伙给糟蹋了。

    “都他娘的小点声,不知道前面便是官兵扎营的地点么?坏了大事,你们死一百次也不嫌多。”看其他两人光着身子打闹的不像话,另一人低声斥责道。

    “大哥,离着三四里地呢,他们难道长着顺风耳么?再说了,这山谷如此陡峭,他们官兵怎么会来此搜索,在林子里窝了一天了,好容易找到这潭好水耍耍,大哥又来训斥。”一名塌鼻汉子不满的叨唠。

    “你懂个屁,前面放来的消息说,这伙官兵押着大量的辎重物资,随行保护的士兵足有一千多,这么大的架势,可以想见对此行物资的保护很是重视,他们难道是傻子?明知这条道不太平还从这里走,摆明是做好了准备,这回点子扎手的很;若是都像你这样掉以轻心,老子早死了几十回了。”

    那塌鼻汉子翻着白眼不说话了,只搓洗着身上的污垢,伸手向下在裆中黑乎乎的所在之处搓揉不已。

    “大哥,咱们还是实力不够,要不然这么肥的一笔买卖怎么会通知党项那帮孙子来,咱们怕是只能分一小杯羹了,想想都他娘的不甘心。”另外一名黄胡子汉子叹道。

    那大哥嘴边长着一撮黑毛,闻言道:“没办法的事,这黄土山上全部人手加起来也没两百人,且不说刘大虎沈万龙那帮子狗rì的不是好鸟,就算能捏吧到一块儿来,也不是官兵的对手,你以为老子没想过?乃是无法可想罢了;咱们也别多想,今晚上去探营,然后照老规矩,给党项人报信,让他们去动手,咱们白拿一份岂不安逸?”

    黄胡子汉子点头道:“大哥说的是,还好咱们在京西有探子,这回说什么也不能让刘大黑他们抢了这杯羹去,那帮狗rì的最近肯定是憋坏了,连续好多天这条官道上鸟毛也没一根,听说上个月才劫几个贩私盐的客商,钱财一文没捞着,倒是得了七八车白花花的青盐,难道是打算饿死了兄弟腌着吃肉么?哈哈哈哈。”

    一撮毛跟着笑道:“这回让他们看着咱们兄弟吃香喝辣,馋死那帮狗rì的去。”

    三人叽叽咕咕在水潭中商议不休,苏锦和夏思菱在蔷薇从后听得暗自心惊,从他们的话语中可以判断这是一伙盘踞在此的匪徒中的一窝,队伍在京西东路还没进永兴军便已经被探子盯上了,他们是没本事吃下这块大肥肉,所以要送信给西夏军让他们来抢。

    从话语中可以听出他们干这事不是第一次了,看来这些人都是夏国收买的探子,难怪粮食兵饷运达之时总是会碰巧遇到深入宋境滋扰的夏兵,看来不是巧合,而是西夏利用这些遍布在永兴军和秦凤路的当地宋人密探得到的消息。

    苏锦听了一会,大致的了解到了一些信息,不敢过多停留,趁着三人在清凉的潭水中洗的正舒服,悄悄牵了夏思菱的手,两人缓缓退后,高抬腿慢落脚一直退到百步之外,这才转身赶紧爬上官道,寻回马匹快速飞驰回营。

    .

第七零七章 不退反进

    苏锦稍微有些懊恼,原本他还不信西夏军这么胆大能深入腹地对官兵的粮饷进行抢.劫,因为在苏锦看来,能绕开边境的哨探这已经是很难了,更别说能够轻易的堵截到运粮饷的队伍。

    何时运粮,多少人押送,这些事都无定规,朝廷也没有具体的rì期安排,只是根据前线需要统筹安排而已,而这些西夏军能准确的获知这些信息,实在是教苏锦想不通,所以他之所以敢冒风险从屡屡出事的官道近路行军,不得不说抱着一种不太相信的态度。

    但现在苏锦算是明白了,原来西夏人早已在永兴军和秦凤两路收买了大量的当地土匪和百姓作为眼线,形成一个消息网;特别是大大小小的山贼部落,他们一般扼守在咽喉要道上,一有风吹草动他们是第一个知道的,所以他们在其中起着关键的作用。

    现在终于摊上大事了,认为不可能的事就要发生在自己身上,幸亏自己心血来cháo带着夏思菱去山谷中洗鸳鸯浴去,否则自己还将蒙在鼓里,没准过不了几天,面前便是黑压压的西夏骑兵,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为了避免产生恐慌心理,苏锦没敢将消息放出去,只是悄悄找了王朗,王朝马汉等人躲在帐篷里上商议此事,苏锦将误打误撞知道的事情一说,王朗当时便变sè了,连连咂嘴道:“哎……苏大人啊,不听下官劝告,这回麻烦大了;完了完了,这可怎么是好?”

    马汉顿时炸毛了,张着两只黑洞洞的大鼻孔冲着王朗叫道:“你是属老鼠的啊?这才刚刚一点风吹草动便吓得尿裤子了,我家公子爷早跟你说清楚了,要你带队走下路,又没求你跟着一道走。”

    王朗怒道:“要不是三司大人吩咐了要跟苏大人一路同行,本官岂会涉险从此道走?”

    马汉还待再骂,苏锦摆手道:“都冷静些,天塌不下来,王主事行动谨慎没有错,原是我不太信西贼真的会深入我大宋境内劫掠,是我的不是,这里给王主事道个歉。”

    王朗见苏锦如此态度,倒也不好说什么了,气鼓鼓的闭嘴不语。

    苏锦道:“不过事情也非不可收拾,在敌袭之前我们便探听到了消息,此乃天佑我等;目前起码我们还占着先机,没什么好怕的。”

    王朗道:“敢问苏大人有何应对妙计?”

    苏锦笑道:“目前而言有两种应对之策,第一种绝对完全,第二种则要冒风险,不过回报也一定很大,王主事想听哪一种?”

    王朗道:“苏大人莫要卖关子了,下官心忧如焚,可没心情猜哑谜了。”

    苏锦道:“好,那我就不卖关子,第一个办法便是,咱们即刻拍拍屁股原路返回,回到京西路改道下路从安全的道路行进,这样可说是毫无风险,西贼胆子再大,也只敢在边陲两路横行,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们也不敢为了这批粮饷追上来。”

    王朗喜道:“这个办法好,咱们即刻下令掉头,让贼子们白忙活一场。”

    马汉皱纹叫道:“我说错了,原来你不是属老鼠的,你是属王八的,一遇到危险便缩头便跑。”

    王朗怒道:“此计乃是苏大人说出来的,再说这个办法也没什么不好,咱们什么也没丢,妥妥当当的将差事办好,这难道不好么?”

    王朝冷冷的道:“是什么也没丢,只是丢了些骨气罢了,我家公子爷的脾气你怕是不知道,这个办法他只是说说而已,这辈子你别想他会这么做。”

    王朗看着苏锦道:“苏大人,你看你的这些手下,怎地一个个不识时务呢?摆明了前途艰险,偏偏一个个跟犟驴似的。”

    苏锦微笑道:“王主事稍安勿燥,我说的这个办法是给你王主事用的,你即刻带着粮食甲胄兵器队伍赶紧回头,至于我的想法嘛,我的几位兄弟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可不想被自家兄弟骂成是缩头乌龟。”

    王朗愕然道:“这……这如何使得?三司大人严令……”

    苏锦摆手道:“放心,三司大人那里我来替你解释便是,你无需担心。”

    王朗犹豫不决,终下不了决定,苏锦不再追问他,环视众人道:“第二个办法便是冒险之策,不过我相信回报定然丰厚;西贼在我大宋境内如入无人之境,此番行踪又即将为我所知,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咱们要利用这个机会将计就计,狠狠的打击他们的嚣张气焰,否则岂有宁rì?”

    王朝起身拱手道:“公子爷吩咐吧,卑职等就等您一句话了。”

    王朗忙道:“苏大人,咱们这么点兵力如何能与之硬斗?”

    苏锦笑道:“原本还有第三个好办法,我本想快马送信到延州庆州,范大人已经接替离职的庞籍,通率延州庆州两州兵马,既知敌之将至,范大人岂能坐视?定然调集兵马进行围堵,然则我等可高枕无忧的赶路。”

    王朗一拍大腿道:“这才是两全其美之策,为何不用?”

    苏锦道:“奔袭之敌一定是西贼的jīng锐骑兵,数量虽不会很多,但若是得知范大人率兵堵截,他们打是打不过,但全身而退是一定没有困难的;这样一来岂不是拿他们毫无办法么?又如何起到震慑之功?将鬼主意打到我苏锦头上,岂能任他们逍遥自在,我要他们明白一个道理,哪怕是动我苏锦一个歪脑筋,我也要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王朗看着苏锦英气逼人的摸样,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苏锦道:“王大人速作决断,有你无你,部署便大不相同,不要影响了大事。”

    王朗踌躇再三,终于咬咬牙点头道:“但凭苏大人调遣,跟着苏大人干了。”

    苏锦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肩膀道:“王主事,你这是这辈子最英明的决定了,一场大功劳即将落在你身上,你瞧着吧,你这主事的位置怕是要挪一挪了。”

    王朗心道:“挪是挪了,但愿别挪低了,挪低了倒也罢了,但愿别送了xìng命就好。这辈子最英明的决定倒不敢求,只求别是最愚蠢的决定那就谢天谢地了。”

    苏锦轻声下达命令:“马军都头赵虎听令,携我亲笔信带二十余骑扮作前方搜索的小队飞骑前往延州送信,延州距此约两百里,快马加鞭两rì可达,路上若遇到袭扰一概不予纠缠,拼死将信送到范大人手上,不得有误。”

    赵虎jīng神头十足,拱手应诺;苏锦又各自给众人分派了任务,众人领命而行。

    当夜,三个黑影鬼鬼祟祟的趴在营地外边的山坡上往营中窥伺,但见押解的官兵一个个衣履歪斜的靠在篝火便呼呼大睡,整座营寨连个守夜巡逻的都没有;更有甚者,营帐中居然隐隐透出划拳猜令之声,根本就是一帮乌合之众。

    一撮毛老大一甩头,三人大着胆子摸往营寨近处,借着篝火的掩映,将车辆数目,护送的军士数量,以及押运的物资大致清点了一遍,顿时心头大定,多达四百多车的物资,居然只有一千多人护送,而且看这些士兵个个jīng疲力竭的样子,根本没半点jīng气神,看他们甲胄都没穿全,看样子不是禁军,而是一般的厢兵。

    唯一可虑的是有几百马队,看样子是禁军马军司的人,不过这么点马军根本不足为虑。

    三人清点清楚,不敢久留,悄悄的退了出来,将情况牢牢记在心中,转过身来不知从何处牵了三匹马儿出来,摸黑连夜从官道往北而去。

第七零八章 一代名将

    马蹄声远去,营地附近的土坡背面转出几个人影来,看着匪徒远去的方向轻声的交谈。

    “这帮jiān贼,居然认贼作父,甘当西贼走狗;下官就不懂了,我堂堂大宋子民居然也有沦落到这个地步的坏东西。”

    “王主事,一样米吃百样人,这不是很正常么?人分贵贱也必有好坏,其实叫我说来,倒也无好坏之分,无非一个利字而已;别人取利要考虑因果道德,这伙人取利不在乎‘取之有道’的圣贤教诲罢了。”

    “也有些道理,敢问大人,现在咱们是否该进行下一步了?”

    苏锦点头道:“事不宜迟,王朝带人四周jǐng戒,从此刻起,营地中所做的一切都不能为他人所窥伺,王主事即刻去动员其余士兵和车夫赶紧干活。”

    众人应诺,当即分头行动起来。

    ……

    次rì清晨,草叶上的露水还未干透,大队人马便开拔出发继续往前,车队一如既往的绵延数里,在蜿蜒的山道上缓缓前进;一眼望去队伍跟昨rì的车队没有什么不同,不过若是有心人细看之下定会看出些端倪来。

    赶着牲口驾车的车夫们轻松了许多,车辆似乎也轻快了许多,而且整支队伍虽然还是很长,但总感觉少了不少人。不过这在外人看来似乎并不起眼。

    两侧的山梁上不时的会有鬼鬼祟祟的小黑点出没,苏锦等人都知道那是本山盘踞的大小山寨发现了自己这只队伍的行踪。这些山寨各有地盘,经过他们的地盘之上,自然是紧紧盯梢不放,虽然对这油布遮的严严实实的数百辆大车垂涎三尺,但面对这只四千多人的庞大队伍,这些小股的土匪也只能干叹气,丝毫没有动手的**。

    如此行行走走,队伍的速度慢的惊人,三天后,大队人马终于要走出这崇山峻岭之间,再往北十余里便要出山口了,出了山口便是一马平川的黄土大道,直通往最近的解州城。

    太阳西斜之时,苏锦下令在距离出山口三里的一处山坳中扎营,半夜时分,马蹄得得之声踏破寂静,十余骑飞驰而至,值夜的官兵赶紧迎上盘查,却正是赵虎送信归来。

    苏锦算准了时间,知道赵虎今夜定会赶回,所以并未入睡,只和衣躺在帐篷里等待,闻马汉来报,赶紧起身点亮烛火,命赵虎来见。

    赵虎浑身大汗,满面尘土的进了帐篷,二话不说先端起小几上的一壶凉茶咕咚咕咚灌了个饱,一抹嘴这才道:“公子爷,俺回来了。”

    苏锦微笑道:“事儿可还顺利么?”

    赵虎道:“还行,见着范大人了。”

    苏锦喜道:“范大人怎么说?”

    赵虎道:“俺说不清楚,俺叫别人来跟你说,范大人派了几位将军跟俺一起来了。”

    苏锦忙道:“在何处?还不请进来。”

    帐外咚咚脚步作响,帘幕一掀,三名身着甲胄的军官迈步而入,当先一人盔甲下的面目英挺,浓眉朗目炯炯有神,虽长途跋涉,除了甲胄和脸上有些灰尘之外,毫无倦sè;惹人注目的是他的脸颊上居然有两行囚字刺花,将其英挺的面目破坏无遗,平添了几分彪悍。

    “苏大人好,卑职狄青前来叨扰了。”那人抱拳行礼,朗声道。

    苏锦大为惊讶,忙抱拳还礼,原来此人便是大名鼎鼎的狄青,苏锦略知此人如今的情形,他受范仲淹赏识此时已经从一名普通士兵被提拔为延州彰武军指挥使,已经是五品武官的职衔了。

    “原来是狄指挥驾到,久闻狄指挥英雄盖世,威名震慑西北,兄弟仰慕已久,不想今rì竟然能得见,实乃万分荣幸。”

    苏锦倒也并非是客套,这番话有起码一大半是发自真心,后世关于这个狄青的事迹可是流传了不少,虽然大多为杜撰,但动画片影视剧中狄青总是以大英雄的形象出现,让那时候的苏锦好生仰慕,不想自己居然能见到活的,激动之情自然流露。

    狄青倒没想到自己这么有名了,连京师来赴任的新科状元都听说了自己的事迹,有些受宠若惊,拱手道:“大人谬赞,狄青何以克当。”

    苏锦赶紧命人拿来蒲团,众人纷纷坐下,命人上了茶水,拿了干粮让几人先填饱肚子。

    狄青见苏锦见面之后并不先急于谈事,而是考虑到一路奔行人困马乏,弄些吃食茶水来招待,心中顿生好感。

    一番吃喝之后,狄青拍拍肚子笑道:“多谢苏大人了,卑职吃饱了,咱们谈正事吧。”

    苏锦笑道:“不忙,再吃些茶。”

    狄青道:“大人待人如沐chūn风,狄青感激不尽,大人送至延州的书信范公已经知悉,范公完全赞同大人的提议,并对大人的计谋大为夸赞,故而命卑职和两位手下都头前来协助大人;范公自率五千jīng锐将随后悄悄而至,这回要让西贼尝尝被包饺子的滋味,一报好水川大军中伏之仇。”

    苏锦知道,范仲淹派狄青前来协助之意,乃是怕自己指挥不了这场战斗,怕出了差错;苏锦虽然自信能安排的妥当,但有实战经验丰富的狄青协助,当确保万无一失;由此也可知范仲淹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

    “能得范大人赞许是我的荣幸,但不知具体如何实施,如何进行?范大人可有明示?”

    狄青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张叠在一起的纸张来,在灯光下展开,上面圈圈点点密密麻麻的标着各种地名和符号,原来是一张军事地图。

    众人头碰头围在地图边,眼睛顺着狄青的手指移动,就听狄青道:“苏大人,这条官道穿越了八十里的山路,前面三里之外便是山口了,再往前便是一马平川的黄土平原,过陕州往北四十余里又是山路,解州西南陕州西北交界之处有一处叫鹰嘴崖的地方,那里是官道在永兴军路的最后一处山口;范大人的意思是,为了不让西贼的马军有发挥之处,决不能在平原上作战,否则即使两千骑兵也不能胜,即便是胜也是惨胜。”

    苏锦盯着地图眉头紧锁,缓缓道:“这个倒不难,有大量粮草物资为诱饵,不怕西贼不上钩;若是按照范大人的设计,本人以为要么我们停在此处等敌人前来,就在山口处进行包围;要么便在鹰嘴崖进行合围。”

    狄青忽然问道:“大人以为何处合宜呢?”

    苏锦见狄青有考校自己之意,微笑道:“若在此地设伏,有一利两弊,利在深入永兴军腹地纵深,西贼即便溃逃,边陲各镇也能出兵围追堵截,西贼逃回去的几率很小;弊端在于,一则若等西贼兵至,大队人马须得在此扎营等候,此举不合常理,有可能被西贼洞悉计谋;二则西贼若是深入腹地,必会更加的小心在意,回撤的路线上又有山路,他们定然会加紧打探消息,而我们的行动有细作往敌方送信,他们怕是不会上钩。”

    狄青抚掌赞道:“苏大人果然是文武全才,这分析的透彻,教人心服口服,跟卑职想的一模一样。”

    苏锦翻翻白眼,心道: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夸你自己。

    “所以,最佳的伏击地点我建议放在鹰嘴崖一带,离边境越近,便越容易吸引的西贼动手;弊端在于鹰嘴崖之后再无山地,敌军又是骑兵很容易逃脱,在布置上恐要多费些脑筋,那处的地形我又不甚了然,也不敢贸然定论。”

    狄青忙道:“大人看图,鹰嘴崖的地形卑职标在图上了,请看,这弯钩如鹰嘴之处便是鹰嘴崖的峡谷,这里是天然的峡谷,所以谷中宽阔的很,两头窄中间宽,是个绝佳的扎口袋之处。”

    苏锦道:“崖谷里边有多大?”

    狄青道:“宽逾百丈,上千骑兵在里边也能纵横来去,这是不利之处。”

    苏锦眼睛一亮,道:“也不尽然,这正是有利之处,否则西贼怎肯入崖中?咱们又怎能瓮中捉鳖?”

    狄青嘿然笑道:“卑职真的服了,苏大人原谅卑职不敬之处,卑职只是奉命试探苏大人的智谋,就凭苏大人这几句话,卑职当再无怀疑了。”

    苏锦呵呵笑道:“何须如此,我只是纸上谈兵罢了,实战之时还需狄指挥协助指挥。”

    狄青道:“卑职尽心竭力,绝不敢怠慢;只是有些难的是,虽谷中地方宽阔,但尚不足以让西贼消除戒心,他们一定不肯贸然进入鹰嘴崖谷之中,事情的棘手之处便在这里,若是西贼不肯进崖,则只能在崖口开战了,到那时确有可能追之不及,如果他们铁了心要跑的话。”

    苏锦哈哈笑道:“这件事交给我来办,咱们来个请君入瓮,唯希望范大人那边不要惊动了西贼,若无意外的话,西贼的兵马已经入境了,希望没人打搅他们才好。”

    狄青笑道:“范公的心思比大人可细了百倍,苏大人您放一百二十个心,定然妥妥当当,让西贼一路畅通无阻。”

    苏锦哈哈笑道:“那最好,且让他们去得意去,最好这回来的是李元昊本人,咱们来个一了百了。”

    众人虽明知苏锦在开玩笑,倒也充满期待,元昊来的可能xìng微乎其微,但若是真来了,倒也是一场好戏。

    .

第七零九章 鹰嘴崖

    鹰嘴崖在解州西南,是京师通往两路腹地的必经之道,左右大山横亘,官道也只能因势利导,选择尽量从谷中穿行,减少开凿的人力耗费。

    运粮队伍缓缓前行,两天后抵达鹰嘴崖,队伍开进崖下峡谷之中,众人大为赞叹,崖下谷底宽阔平坦,地上全是板结的细沙地面,想来是多年雨水流经此地,将砂砾沉淀板结所致,马蹄踏在沙上只留下浅浅的痕迹,丝毫不陷半分;整个鹰嘴崖谷底就像一个巨大的广场,若不是零星散布着些树木,山谷又呈鹰嘴形弯曲,几乎可以一眼望穿尽头。

    这两rì狄青很低调,向苏锦要了三套侍卫马军的军服,跟随同自己而来的两名都头扮作马军随从夹在队伍之中,又用炭灰涂了脸,掩盖脸上的鲸疤,若非苏锦相询,他也尽量的不开口。

    苏锦暗自佩服,不愧是和西贼打了几年交道的老油条,狄青这是尽量的掩盖他的行踪,西贼对狄青太熟悉了,而且也害怕狄青,虽然队伍前前后后一无异状,但指不定便有人环伺在侧,一旦被人认出狄青来,意图便会暴露,整件事便算是泡汤了。

    大队人马进入鹰嘴崖之后,派出的斥候探马便快马回禀,前方官道十五里处似有异样,有烟尘尘嚣之势。

    苏锦和狄青对视一眼各自心惊,西贼来的好快,接到消息到今天不过六rì未到,便已经抵达此处了;鹰嘴崖怎么也算是距离边境两百余里的腹地,西贼来的如此之快,几乎可以断定是接到报信之后立刻便起兵前来,没有丝毫的犹豫,一方面说明西贼轻车熟路根本就没将大宋的防线放在眼里,另一方面也说明他们对抢.劫物资有着无比的兴趣。

    西夏奉行以战养战,自从范仲淹韩琦达成共识,实行坚壁清野稳固防守之策之后,广袤的大地上除了城寨几无人烟,让西贼们劫掠无落,已经憋得受不了了。

    狄青亲自出马,充当斥候前去核实,根据他的经验,尘土飞扬之势正是大股骑兵到来迹象,而且下马俯听地面,地面亦震动不休,当无疑问。

    当晚,苏锦悄声下达命令,做了一番布置,安排身手灵活之人上崖顶眺望jǐng戒,倒不是为了jǐng戒西贼骑兵动向,而是为了震慑鹰嘴崖两侧山上可能存在的随行jiān细,晚上的一番布置决不能为他们所得知,一旦走漏了消息,便前功尽弃了。

    苏锦最关心的莫过于范仲淹的大军的位置,现在已经和敌军遭遇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范仲淹的兵马便是东风,只有得知了他的具体位置,苏锦才好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问及狄青,狄青胸有成竹的道:“今晚必有消息到,苏大人大可放心。”

    苏锦道:“消息如何进来?谷口外定然已经为贼兵斥候所监视,怕是不易进来。”

    狄青笑道:“跟西贼周旋,焉能不做周详的准备,延州饲有军鸽数十,如今之事非军鸽传信不能传讯,今夜必有军鸽送信来到;不瞒你说,随我同行的冯都头便是我延州都部署的军鸽队都头,今rì已经放飞信鸽问询,晚间军鸽必回。”

    苏锦鼓掌大笑道:“好厉害,亏你们想的出来。”

    狄青哈哈笑道:“这可不是卑职想出来的,隋唐前朝飞鸽传书便已经有了,其实用处也并不大,西贼刁钻的很,军中亦饲有鹞鹰,专门捕捉我军中信鸽,获取情报,所以重要军务讯息已经不能再用信鸽传信了,不过这次乃是夜间飞鸽传书,唯有冯都头所携之灵鸽‘黑羽’方可胜任,这黑羽机敏异常,冯都头可是拿它当宝贝看的,这回但愿它能不负众望。”

    苏锦愕然,闹了半天还是没个准谱,这年头打仗都是估猜摸着打么?都没个准信,真是叫人郁闷。

    苏锦的郁闷没持续多久,后半夜帐外脚步震动,狄青带着冯都头不经通报便闯了进来,一叠声的道:“苏大人,消息到了,消息到了。”

    苏锦本就和衣而卧,闻言一骨碌爬起来,将狄青和冯都头让进帐内,那冯都头手中捧着一只全身漆黑一团的信鸽,信鸽的腿上绑着一只竹筒。

    苏锦大喜道:“这畜生果然神骏,将来要给它记上一功,好米好谷的伺候着。”

    那冯都头黯然道:“苏大人,怕是不必了,哎……”

    苏锦道:“怎么了?怎么哭丧着脸?”

    冯都头下来了,双手将那鸽子捧到灯光下,苏锦仔细一看,但见那鸽子的背上湿润反光,伸手轻轻一抹,指头上全是鲜血,原来这鸽子受伤了。

    “灵鸽不负使命,不消说是半路上遇到了敌军的鹞鹰,想必是拼死脱离了鹞鹰的捕捉,终于逃脱完成使命,真是一名尽忠职守的好士兵。”狄青叹道。

    苏锦对这鸽子肃然起敬,小小一只鸽子,比世上的很多人都强上许多,在鸽子的世界里,完成任务飞回主人身边乃是它唯一的信念,而在人的世界里,遇到强敌之时背叛、贪婪、猜疑、卑躬等等情绪会成为主导,说人不如这扁毛畜生也许有些偏激,但也不能说毫无道理。

    说话间那鸽子头一歪便血尽而亡,冯都头满脸是泪,孩子般的嚎啕起来。

    狄青喝道:“哭什么哭?早就跟你们说过,出来打仗便要时刻准备送了这条xìng命,黄沙百战死,马革裹尸还,若能死在战场之上便是咱们当兵的荣耀;这鸽子力战而死,死的其所,又何必做小儿女之态?他rì我狄青若是战死沙场,你们若是哭哭啼啼的掉一滴泪,以后地府见面咱们就不是兄弟。”

    冯都头忙抹干眼泪,挺胸称是。

    苏锦听着狄青一番言语,心中波澜大起,这世间到底并非尽是墨吏贪官,像狄青这样为国为民之人才是主流,惟其如此才能使大厦稳固,不致倾覆。

    没时间多做感慨,苏锦解下竹筒,灯光下展开竹筒中的纸条,上面寥寥数语写道:“五千人马将屯于敌后四十里柳屯寨,尔等开战之时烽火为号,一个时辰内便可驰援。”

    苏锦道:“这是范大人的字么?”

    狄青拿起纸条在烛火上烤了烤,顿时落款显现,‘朱说’二字小楷显于空白之下。

    “确凿无疑,正是范大人手书。”狄青道。

    苏锦忙问道:“这落款是何人?”

    狄青笑道:“范公幼年随母改嫁山东淄州府朱文瀚,曾取名朱说,中科举之后方恢复父姓,这个名字西贼如何知晓,所以大可放心。”

    苏锦道:“原来如此。只是缀敌后四十里,离我们这里便有五六十里,这也太远了吧。”

    狄青道:“缀敌后四十里,乃是怕为敌斥候所知,骑兵斥候搜索的范围巨大,范公的考虑不无道理。”

    苏锦点头道:“也即是说,一旦开战,我等最少需的坚守一个时辰方可,这需要做更多的布置才行。”

    狄青点头道:“难度颇大,我看了咱们这一千多人的兵器配置,弓箭只有五百,箭支也不多,是要好好的计较一番。”

    苏锦面sè凝重,当即提出召开将领会议商议,于是众都头被叫进帐内,商议了不多时,便有定计,各自紧锣密鼓的带着手下行动起来。

    ……

    天明时分,鹰嘴崖西北十里地外的一片密林之中,三千西夏骑兵整装以待,这三千西夏骑兵隶属左厢宥州嘉宁军司,左厢宥州嘉宁军乃是延州前线的东路夏军的进攻主力部队。

    领军将领是一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他骑在马上手握马鞭盯着南边的官道,脸上透着和年纪不相称的成熟和冷冽。

    此人身份非同小可,乃是大夏国开国皇帝李元昊的长子李宁明,更是大夏国新立的太子;李元昊子嗣众多,而西夏又奉行立贤不立长的规矩,所以虽身为太子,李宁明却一点也不轻松,他必须有所建树方能稳固地位,让弟弟们再无机会染指太子之位。

    正因如此,李宁明去年秋天便来到了延州前线,在嘉宁军统领自己的叔父李济迁帐下中当了一名监军使,李济迁自然不敢真的派他上前线打仗,只安排他做些后勤军务,其实也无大事,但如此一来安全虽有保障,却毫无建树。

    当宋军奉行坚壁清野之策之后,夏军劫掠来的物资越来越少,年年征战严重耗损了大夏的国力,百姓们早已无力负担,北方野利部落不久前还发生了叛乱,李元昊大为震怒,这一切李宁明都看在眼中。

    更让他不能忍受的时,偏偏在这个时候,西路随同保寿军司出征的胞弟李宁令哥偏偏在此时率四千铁骑踏平了宋军的一处军寨,俘获百姓骡马粮草无数,消息传来更是让李宁明如坐针毡。

    好在天降良机,宋境中收买的细作传来消息,说是一队宋军押解粮草兵器等物资正沿着官道北上,李济迁只将消息一说,李宁明即刻挺身而出要带兵前来劫掠。

    李济迁很是犹豫,李宁明贵为太子,像这样危险的事情绝不是他所能胜任的,虽然李宁明也很聪慧好学,兵书也读了不少,平rì里谈论起来倒也有几分儒将的气概,但总归没dú lì指挥过战斗,实战方面无从考量。

    但李宁明坚决要求带兵前去,李济迁也明白他的处境,想想敌军如今缩在城寨中不出战,自己也曾带大军在宋境游荡,宋军毫无出战的**,或许也不至于有多危险,于是便安排了两名老成持重的副将跟随协助,并仔细叮嘱李宁明要相机行事懂得放弃,万万不能为了这些物资将自己置于险境,李宁明一一答应。

    李宁明不是傻子,他虽急于立功,但也并非鲁莽冒进之人,自进入宋境开始,他便四处散布斥候打探宋军各营寨的消息,他打定主意,一旦有异动立刻放弃,绝不拿xìng命开玩笑;宋军各城寨毫无异动,让他信心大增,昨rì傍晚抵达鹰嘴崖外,斥候回报说宋军押送物资的队伍便在谷中扎营,李宁明一阵激动,他知道这块大肥肉就要到嘴边了。

    .

第七一零章 请君入瓮

    红rì渐渐升高,透过山梁顶端斜shè下来,林间yīn暗的景sè也渐渐明朗,身边的战马仿佛嗅到了什么气息,不安的开始躁动。

    李宁明轻声喝令:“安抚好马匹,宋军将至,若是谁泄露了行踪,我砍了他全族。”

    夏军骑兵们赶紧轻拍马头安抚战马,这都是身经百战的战马,它们能感觉到即将到来的厮杀,所以它们的躁动是源于即将冲杀的冲动,主人的安抚让它们暂时恢复了平静。

    “太子殿下,斥候来报,宋军出了鹰嘴崖了,距此地尚有八里。”副将野利先宗悄悄来到李宁明身边回禀道。

    李宁明点点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官道来路,静静道:“告诉没藏将军,沉住气,等宋军大队越过我埋伏底线之后方可出击,要切其后路,决不能让他们逃回谷中去。”

    野利先宗拱手应诺,自去传令。

    小半个时辰之后,官道上烟尘蜂起,远远可见一队宋军从南缓缓开来,当头的是百余骑马军,后面是一长溜的车马拉着的车队,七八百步兵排成两列沿着车队两侧保护,最后面还是两三百马军护着几辆华贵的大车,想必车内坐着的便是此次物资的押运官。

    车队一点点的靠近,李宁明心中也越来越兴奋,只需车队越过自己埋伏的军队,野利先宗和没藏明两位副将将会率一千五百骑兵立刻截其后路,而自己则率一千五百铁骑直冲对方车队zhōng yāng,将其截为两段,先将后面的官员擒获或宰杀了再说,敌将一死,剩下的便是简单的猎杀敌兵了;在这样的平原地带,这些宋军步兵比狩猎时的兔子还容易shè杀,根本毫无难度。

    宋军先头的百余名骑兵离埋伏之地只有里许了,李宁明轻轻挥手,下达命令,自己首先缓缓抽出了雪亮的弯刀,这柄削铁如泥的宝刀一直挂在腰间作为配饰,今rì终将用他饮尽宋军之血;手下士兵们也纷纷上马,个个擎出刀剑,就待主帅挥刀一指,便即拍马杀出。

    突然之间,李宁明僵住了动作,他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他好像看到了宋军一名马军高举右手握拳,那是军中通用的停止前进的手势,果然宋军队伍缓缓的在一里开外停了下来,李宁明屏息极目细看,只见那名马军头目摸样的人对着身边之人指指点点的说着什么,还不时的用刀指着两侧的密林。

    李宁明心中一惊,难道宋军士兵竟然如此小心?怀疑林间有埋伏不成?还是野利先宗和没藏明藏匿的不够好,为敌军所察觉?

    李宁明脑子里一片空白,眼睁睁的看着那马军士兵派出两名骑兵缓缓的下了官道,慢慢的朝三百步外的树林靠近,那里正是藏匿军队的所在,这一去定然会发现埋伏的骑兵踪迹。

    李宁明知道,想截其后路的如意算盘怕是要落空了,他当机立断,大喝一声:“杀!”一马当先窜出林中,胯下青骢马飞驰而上,直上官道;身边一千五百骑兵亦蜂拥杀出,朝宋军队伍直冲过去。

    李宁明明白,趁其不备猛冲过去,敌将或将逃脱,但物资却是跑不了,运气好衔尾追杀的话还能带回几百颗人头回去,若是等敌军发现,立刻结成阵势或者是即刻掉头逃跑,物资能抢到,人头则未必能收的到了,李宁明的心很大,他这回不仅是要物资粮草,还要将这押解的千余士兵尽数诛杀,那才能掩盖住李宁令哥的功劳去。

    此刻别无选择之下,李宁明的决定是正确的,他这边一出击,前面林间埋伏的两位副将也即刻率兵冲出,宋军士兵登时大乱,远远的都可以听到对方马军首领的高声呵斥叫骂之声,西夏军来势凶猛,任何呵斥都不起作用,宋军士兵们竟然直接调转头往回便跑,满载物资的车辆也赶紧掉头,竟然像是演练了很多遍一般,宋军逃跑的速度也不慢。

    步兵们的脚步跟不上马军,也跟不上骡马拉拽的大车,有人急中生智攀上大车随车逃命;这一举动顿时引起其他人的效仿,顿时个个往大车上攀爬,一时间百余辆大车上挤得满满当当。

    李宁明边冲锋边笑骂道:“这群宋猪,骡马能载得动这许多人么?这不是等着咱们去宰杀么?”

    正如李宁明所料,满载士兵和物资的大车顿时举步维艰,每辆车少则一匹,最多不过两匹牲口拖拽,如何能拉得动上千斤的物资再加上五六名士兵的重量,任凭车夫如何挥鞭,大车的速度也比步行快不了多少。

    西夏军诡异的怪叫呼啸之声让宋军士兵们吓破了胆子,有人急中生智将大车中的物资往下抛,整麻袋的粮食大豆,一捆捆的枪械盔甲,还有一个个上了锁的大铁箱子,顿时丢的满地都是。

    这些东西的重量占了大头,清空了物资的大车顿时轻捷起来,速度也逐渐加快,虽然双方的距离越拉越小,但毕竟相隔一里多地开始冲锋,一退一进,一时之间倒也难以追上。

    加上官道上丢弃的物资遍地都是,严重阻碍了骑兵追击的速度,更有甚者,骑兵们纵马越过这些物资的时候,他们的目光被地上散落的耀眼之物所刺痛,有几口大箱子被扔下来的时候被摔得裂了开来,一吊吊的铜钱,一锭锭的银子洒了一地。

    有人赶紧勒住马头,跃下马匹开始往衣服里塞银子,其他士兵一见此状哪还有心思去追,一个个就地下马开始哄抢,眼见宋军大队渐渐远去,终于连宋兵的一根毛也没摸到。

    李宁明大声呵斥,可是哄抢的正兴高采烈的士兵们哪里听得进去,有几人竟然为了地上的银子拔刀相向就要开打;李宁明大怒,下令将参加哄抢的数百名士兵尽数捉拿,数百名士兵们个个盔甲歪斜,刀剑丢在一边,怀里鼓鼓囊囊揣着全是钱物。

    好好的一次追击机会就此丧失,这地上的物资最多是宋军押解物资的两三成,剩下的居然让宋军裹挟着全身而退了,这让李宁明如何不恼?自己第一次带兵便出现不尊号令的情形,虽然这些士兵都是平rì劫掠惯了的,每回深入宋境扫荡,将官们都默许士兵们烧杀抢掠,只要大头上缴,留下些好处给他们,也是为了提高士兵们的积极xìng。

    可是李宁明岂能容忍,他心目中的大夏士兵必须是纪律严明令行禁止,像这样的哄抢财物已经大大超出了他的忍耐范围了。

    野利先宗和没藏明带着人挥舞着皮鞭将这数百人统统狠狠抽打了一遍,这才骂骂咧咧的来到脸sè铁青的李宁明面前。

    “太子殿下,末将已将这群哄抢的野狗加以惩戒,请殿下息怒。”

    “这便是惩戒么?我大夏铁骑的军令便是让这群狗东西如此藐视不成?”

    “这个……殿下息怒,他们实在是不像话,不过……也无需大动干戈,便是统领亲率,也不过是小加惩戒便罢了,毕竟都是出生入死的儿郎们……”

    “住口!军法是摆着看的是么?明明可竟全功,如今竟成这样的结局,这个责任谁来负?你二人负责么?看看这些物资,粮食不过万石,兵器盔甲不足百套,可怜的几箱财物不足数万贯,这么点东西你叫我如何带回去交差?”

    野利先宗和没藏明挠头不语,心道:那能怎样?哪有次次成功的道理。

    李宁明提着宝刀缓缓上前,沿着数百哄抢钱物的士兵们的队列慢慢走动,脸上yīn云密布,冷声道:“你们散漫惯了,竟然无视军令,必须接受更严厉的惩罚,谁是第一个抢钱的,自己站出来。”

    众士兵垂头无语。

    “好,都不愿说是么?那便统统连坐,来人,将这些狗东西统统挖坑活埋,一个不许留。”

    众人大惊失sè,有人吓得当场便昏厥了过去,野利先宗和没藏明赶紧上前求情,言道身在敌境,需赶紧带兵撤离宋境,有什么处罚回去再说云云。

    李宁明一概不听,摇头道:“那便给你们最后一个机会,你们指出前十名哄抢之人,便可暂免死罪。给你们十息时间,十息之后若无结果,就地活埋。”

    众人这才明白李宁明是动真格的了,一旦到了生死关头,平rì的兄弟也将反目,十息时间对他们而言仍旧是太长了,不到五息时间,十名夏兵便被指了出来,这十人面如死灰,没想到今天竟然怵了这么大的霉头,平rì司空见惯之事,到了这位太子爷手里居然如此的小题大做。

    “安心上路,你们的家人将会得到抚恤,你们十人也将作为被认为是与敌交战而死。”李宁明冷然道。

    “殿下饶命啊,我等再也不敢了。”十名夏兵跪地磕头求饶,哀哭不已。

    李宁明对野利先宗和没藏明喝道:“还不拉下去行刑?要我亲自动手不成?”

    野利先宗和没藏明面面相觑,谁也不愿上前一步;李宁明气的跳脚,咬牙道:“好,我自己来,你们二人公然抗命,回去给我等着。”

    野利先宗和没藏明无奈之下赶紧吩咐亲卫见十人拖到官道边的草丛中,就听惨叫声连起,十颗血淋淋的人头热乎乎的被抛在众人面前。

    所有的人都噤若寒蝉,太子殿下心狠手黑,倒是出人意料,本是一次普通的突袭行动,却不知这位太子殿下为何这般的看重。

    “你们这些人,虽可免死罪,但也将受到处罚,若想洗刷身上的耻辱,接下来便需奋勇杀敌将功补过,稍后攻击鹰嘴崖内宋军,你们需当第一梯队冲锋,若是能活下来,本人将免去你们一切刑罚,还将给予重赏,可听明白了?”

    李宁明的话将野利先宗和没藏明惊得目瞪口呆,这是疯了么?居然率骑兵深入山谷追击,这可是大忌啊。

    “太子殿下,恕末将多言,山谷内进不得啊,我铁骑军一旦入谷便无回旋余地,优势尽失啊。”没藏明赶紧上前道。

    李宁明晒道:“你当我不知这是大忌么?你们可知鹰嘴崖下的谷底情形?那是一处宽阔的谷地,数千骑兵在谷中都可纵横来去,你担心什么?再说了,看看这批物资,显然除了粮草兵器和普通物资之外,还有大量的铜钱金银,这是一笔巨大的收获,劫了这些,起码保证我左厢嘉宁军一年无需伸手向皇上要军饷物资,这是大功一件,你们难道不想立此大功扬名大夏么?”

    “可是……万一……”

    “没什么万一,宋人有句话叫做‘富贵险中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此刻宋军的士气低落,又以步兵为主,只要不让他们退到崖谷深处的狭窄地段,我们便可稳cāo胜券。”

    “但是若是敌军来援,堵住后路该怎么办?”

    “速战速决,赶在敌军得知消息增援之前解决战斗,回去的路我都想好了,咱们不从官道北上,而是直接往西进入宋国秦凤路,再转而往北,从庆州和泾州之间的宋军防务交接之处北上,让他们扑个空,这一战注定要扬名天下。”

    “可是……”

    “不要再可是了,速速整军向鹰嘴崖进军,耽误了战机,若让宋军缩回山道上,我要拿你是问。”

    野利先宗和没藏明不敢再说,虽然来之前嘉宁军统领李济迁千叮咛万嘱咐要他们不能任由李宁明胡来,但眼下这种情形之下,两人也是有心无力了;当然对于李宁明的描绘的战略前景以及撤退的路线,二人还是颇有些佩服的,如今箭在弦上,只能抱着侥幸心理赌上一赌了。

第七一一章 马有失蹄

    西夏军队虽然有时散漫有时桀骜,但动作绝对迅速,既然主帅不顾一切了,士兵们也想通了,伸头一刀缩头一刀,还不如快速行动起来来的爽快利落。

    再者说来,宋军一路逃窜,看那烟尘滚滚之势已经在四五里开外了,现在即刻追赶,起码能衔着尾巴吊上他们,一旦让宋军时间充裕,真的缩进谷中深处的逼仄山道,那可就彻底没招了。别到时候李宁明一犯浑,命自己等人从骑兵改为步兵跟人家步兵一样去蹬着两条小腿打冲锋,那可就玩儿蛋了。

    士兵们迅速上马整队,犯了错的几百士兵果真被安排在队伍前列,一声令下三千骑兵一阵风般的卷了下去,直追宋军而去。

    一路上依旧有箱笼粮包物资零星散落在官道上,不过这一回倒是没人敢下马哄抢,只用眼角瞄准位置,待回头之后寻机会偷偷来拿罢了。

    十里路追下来,直到谷口处堪堪看见宋军狼狈逃进谷中的背影,带领前锋一千骑兵的没藏明没敢太过激进,命令士兵停步等候后续部队,且听李宁明的进一步指示。

    李宁明随后赶到,立马鹰嘴崖谷口,眯着眼睛往里边眺望,却见一片烟尘滚滚,夹杂鬼哭狼嚎之声,宋军猪突狼奔的的身影在烟尘中时隐时现,一片慌乱之象。

    “太子殿下,末将最后请殿下三思,谷中情形未知,一旦是宋军的诱敌之计,我等一旦进入谷中,可就麻烦了。”野利先宗想做最后的努力。

    “本人特许野利将军留在谷外观望,如何?”李宁明揶揄道。

    “太子殿下,末将不是那个意思,末将的意思是说……”

    “我懂你的意思,你不必解释,实话跟你说了吧,就算是宋军的诱敌之计,我只能承认我确实被吸引了,这么多的物资兵器还有财物,加之实力对比悬殊,就算是计又当如何?现在要做的不是犹豫,而是一鼓作气速战速决,然后咱们带着战利品扬长而去;宋人爱用计谋,但我党项人喜欢直截了当,今rì我便要教宋人明白,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的计谋都是可笑之极的伎俩。”

    野利先宗叹息一声,太子殿下是铁了心了;他也不敢过多的劝阻,诚然这批物资数目巨大而且极具诱惑力,就算是真正让他自己来选择,他也是倾向于进攻而非退却;野利先宗之所以三番五次的提醒,一来是根据实战经验得来的隐隐的担心,二来这是身为部下所必须要做的事,提醒了之后,万一出了岔子,就不能怪罪到自己头上了,其实也是保身之举。

    在野利先宗看来,即便不能得手,全身而退是能做到的,但退回大营之后,便是秋后算账时间,算账的时候自己身为副将必然要当替罪羊,先打个伏笔较为安全。

    “儿郎们,展现我大夏勇士雄风的时候到了,今rì奋勇杀敌之人,回去后赏赐加倍,斩敌首级一枚升队正,两枚升都头,五枚则升校尉,赐予勇士称号;凡萎缩不前,退后畏敌者,立斩无赦!”

    李宁明尖利的嗓音在众人的耳朵边回荡,有人欣喜有人担心,更多的人则是漠然以对,老兵油子都知道,哪次冲锋之前不是许诺万千,到最后除了给些赏钱之外,官职之想那是压根没影子的事,不过话说回来,战场上即便一文不赏,一句好话不说自己又能如何?还不是要提着脑袋猛冲么?

    骑兵队分为三梯队,第一梯队便是那几百犯了错误的士兵们,李宁明的意图很明显,就是要这几百人去当替死鬼打冲锋,只要这几百人冲到敌军面前打乱敌军阵脚,后面的骑兵便更加容易的冲锋到宋军面前。

    一声悠长的号角在山谷中回荡,西夏军的进攻开始了,两百余骑手舞弯刀纵马冲进谷中,马蹄踏起黄沙飞扬,让骄阳下的灼热的空气中更添让人窒息的沙尘。

    李宁明鼻尖沁出汗珠,一眨不眨的看着冲锋的队形和宋军的反应,连一只萦绕在自己周围的苍蝇都没来得及驱赶。

    二百夏军骑兵一路冲锋,卷起一股强劲的旋风,不一会便拐入鹰嘴崖弯道,一眼便看见宋军继续后退的背影;宽阔平坦的谷底正是骑兵纵横的好去处,两百夏军敢死队毫无阻碍的冲到宋军身后,弯刀连闪已经放倒了几名宋军。

    宋军士兵挤在大车上仓促应战,用手中兵刃徒劳的对敌人进行攻击,但如何是骑兵的对手,对方远远的提起马鞍边上挂着的长枪借着前冲之势一下子便能穿透两三名宋军的胸膛,就像是串了一串的烤肉一般。

    一名西夏骑兵撮唇吹哨,尖利的哨音响彻峡谷,这是约好的报信哨音,表明已经跟宋军接火而且毫无埋伏。

    李宁明闻声高声大喝,手中宝刀前指,用诗一般的语言大呼道:“冲啊,让你们的马鞍上挂满敌人的头颅,让你们的腰间踹满敌人的金银,为了大夏勇士的荣光,冲啊!!”

    顿时唿哨连天喊杀之声大作,两千余骑奋勇争先,狂风怒涛一般往谷中扑了过去。

    ……

    苏锦和狄青等人远远站在鹰嘴崖内入口出,谷中的一切尽在眼底,身后马汉见敌军先锋马队已经开始屠杀坠后的士兵,急的哇哇大叫道:“公子爷,快下令反击吧,这帮狗rì的在屠杀咱们士兵了。”

    苏锦面sè严峻一动不动,眼角的余光瞟过身边如鉄铸一般的狄青,心中暗自佩服狄青的定力;狄青也对苏锦有了全新的认识,两人都明白这两百士兵只是敢死队而已,现在若是下令反击,外边那两千八百骑兵会立刻拍拍屁股跑路,这场战斗必须要有人做出牺牲,那些坠后被杀的士兵,只能当做迷惑敌人的棋子舍弃掉。

    苏锦有些恍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以前所诟病的种种行径,现在发现居然是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举动;换作以前自己肯定大骂将官冷血,草菅士兵xìng命,如今自己能够下令拯救那些人,却不愿下令,从大局上来说,这些人的牺牲是值得的,当然对于这些士兵而言是极大的不公平,不过这世上又有那件事是绝对的公平?

    “来了……”苏锦淡淡道。

    “是的,恭喜大人,你的诱敌之计终于成功了。”狄青微笑道。

    “剩下的交给狄指挥了,打仗的事我不在行。”苏锦笑道。

    “苏大人过谦了,苏大人打起仗来可是一点不含糊,狄青甘拜下风;不过既然狄青来了,总不能事事教大人亲为,剩下的事便交给卑职来办,苏大人在此欣赏好戏便是。”

    苏锦哈哈一笑,拱手道:“有劳了。”

    狄青鹰目闪亮,缓缓从怀中摸出一个青铜面具,套在脸上,顿时整个人如刀锋一般的凌冽,獠牙面具面目狰狞可怖,让人看了一眼不敢看第二眼。

    大队西夏兵滚滚而至,几十息之后,谷口前端已经密密麻麻的全是敌军骑兵的身影,呼哨怪叫之声响彻山谷,弯刀的寒光在阳光下荡起一片雪白的光幕,看的人头晕眼花。

    狄青伸手拿起身边的一柄长弓,弯弓搭箭朝天shè去,尖锐的响箭拖着长长的尾音直上云霄,于此同时,崖顶上燃起了数堆狼烟,黑sè的烟柱直上天际。

    李宁明一眼瞥见崖顶上的烟柱,第一反应便是:中计了,这明显是在向某处援兵报信。但马队冲锋正急,便是明知中计也无法停下脚步,李宁明咬牙大喝:“冲!”

    第二梯队的一千骑在正前方,李宁明率领的第三梯队八百骑兵沿着前方骑兵的足迹相隔三十步奔腾而来。

    正在此时,宋军的第二声响箭shè上云霄,猛然间地上的烟尘中忽然弹起数十根长索,像是垂死在地上的数十条毒蛇猛然跳起噬人一般,眼尖的西夏骑兵看见岩壁下的沙地里忽然跳出来数十名宋军士兵,正是他们将原本摊在地上像枯藤一般不引人注意的十几根长索猛然拉起。

    “不好!有绊马索。”有人惊叫道。

    但也只是叫一叫罢了,长索都是粗大的麻绳,在两端各七八名宋军士兵的合力拉扯之下,立刻绷的笔直,十几条长索形成一道道屏障,奔行迅速的马腿被长索绊住,顿时滚翻一片。

    巨大的冲击力带的两边拉住绊马索的几十名士兵往前飞跌,摔得口鼻流血,有的竟然摔到崖壁上直接摔的脑浆迸裂。

    但长索毕竟已经建功,冲锋阵型只要有那么三五匹战马倒下,最少会有三五十匹要跟着遭殃,更何况倒下的不止三五匹,而是几十匹。

    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数十匹战马的倒下,换来的是一地的滚地葫芦,人仰马翻之际,有人骑术jīng湛勒住马匹,赶紧寻找李宁明。

    李宁明在队伍最后,倒是没有受伤,但眼前一片翻滚的马蹄和人身子让他胆颤心惊,更让他胆战心惊的事情发生了,他的身后本是鹰嘴崖的出口,但此刻轰隆轰隆之声大作,地面也一下下的战抖不已,只见两侧崖顶上几十名宋军士兵正推着巨大的岩石和砍伐下来的树木将入口处封堵起来。

    李宁明大惊失sè,心中一片冰凉,这是断后路的做派,这是要将自己这三千骑兵尽数困死在在这鹰嘴崖下么?看来宋军的胃口着实不小。

    .

第七一二章 炼狱(上)

    危急关头,李宁明反倒冷静下来,他迅速的预估了一下形势,宋军突然到来的反击似乎只限于sāo扰而已,总体来看,只有自己所率的八百骑后队遭受到了袭扰,猝不及防之下,有三四百骑兵被十几根绊马索袢到,主力冲锋的第二梯队骑兵早已畅通无阻的冲至敌军近前。

    李宁明环视周围,也并未发现有大批宋军士兵增援包围的迹象,虽然似乎宋军故意的设计诱导自己进了谷中,但实际上宋军的兵力还是如细作所报的那么多人马,并未增加;崖顶上的几十名宋军燃起了烽火救援,同时将巨石滚木推下来阻住谷口,其实效果也并不明显,一番折腾之后,谷口依旧留下巨大的口子,原本可容二十骑进出的通道只是变狭窄了一点,起码还有能容十人并行的通道并未塞绝。

    李宁明jīng神大振,这时候绝不可被吓破胆子往回跑,只要一跑,宋军必会倾巢追杀,而崖口已经变窄,在正常退却的情况下当不会形成阻塞,但若是溃逃的话,这里将成为瓶颈,或许这才是宋军的真正目的。

    “可笑的计谋,实力面前,任何计谋都是可笑的。”李宁明大声下令:“前队冲锋不变,后队肃清身畔之敌!”

    众骑兵立刻呈散兵状散开,开始在谷中大肆追杀埋伏在地下拉绊马索的几十名宋军士兵,这些宋军士兵本就是敢死队,埋伏在挖出来的沙坑之中只为了拉一下绊马索而已,之后便只能凭本事逃命,在数百马军的追杀之下,几十名士兵逃无可逃,只得奋起反抗,只可惜这种反抗改变不了命运,一个个成为西夏弯刀之下的鬼魂,尸体也被马蹄践踏的不成摸样。

    绊马索的计策虽然丢了几十名士兵的xìng命,但换来的回报是巨大的,夏军骑兵近三百人失去战斗力,与此同时,在绊马索的阻挠之下,前面冲锋的队伍跟后续冲锋的队伍产生了大大的脱节;野利先宗和没藏明各率领的一千骑兵已经冲锋至鹰嘴崖谷东端,为了不让宋军缩入东端入口外的山道,夏军骑兵的速度已经提到了极致。

    狄青站在一台马车顶上,将眼前的一切尽数收入眼中,见敌人已经咬上了车队的尾巴,高声道:“苏大人,你的妙计要上场了。”

    苏锦笑道:“很好,我也是第一次用这样的计策,但愿别贻笑大方。”

    狄青哈哈一笑,转头高声下令道:“点火!”

    第三支响箭直冲云霄,后撤的宋军士兵忽然纷纷跳下大车,将大车调转头来迅速排成一排,紧接着一名都头一声喝令,众人拿起车上的瓦罐砰的摔碎在车中,紧接着四五十辆大车齐齐冒出火苗来,火苗一起,便化作冲天大火,显然大车的底端铺上了易燃的引火之物,加上火油浸透,顿时一发不可收拾。

    骡马被身后大车上的大火炙烤受惊,再加上宋军士兵们又拿刀子狠狠的戳了几下牲口屁股,骡马拖着火势熏天的大车迎着冲锋而来的夏军骑兵队便冲了过去。

    首当其冲的不是夏军士兵,而是落在后面正被夏军追杀的十几辆宋军的粮车,粮车上的七八十名士兵顿时先于夏军之前成为火人,加之那几辆大车中也藏有火油,更是火势凶猛,一发不可收拾。

    苏锦眼角含泪连声叹息,自己的计划还是未够周详,没想到敌军追击的如此之快,以至于被追上了尾巴,害的这七八十名士兵又葬身火海;原本的计划是等所有人到达谷口东端的工事,敌军冲锋之时放出火车前去袭击,却没料到是这么一种局面;粗略算下来,己方已经损失了一百五十多名士兵了,而对方目前尚不知伤亡多少。

    但紧接着的一幕让苏锦稍感欣慰,着了火的大车跟迎面而来的骑兵迎头撞上,夏军士兵冲锋正急,根本无法避让,眼睁睁的看着骑兵冲入火海之中,顿时一片哀嚎满天,烧成火球的战马和士兵不断的摔到前方,变成滚地风火轮,发自灵魂的惨叫之声听得人毛骨悚然,瞬息之间,骑兵冲锋之势受阻,当头的两百多名待罪立功的夏军敢死队几乎全军覆没。

    紧跟其后的没藏明率领的一千骑兵也受到波及,当先数排百余名骑兵来不及停马,紧跟着敢死队一头撞进了地狱之火中,顿时皮焦肉烂,烧的哔哔啵啵作响,焦糊味充斥山谷。

    没藏明嗓子都快喊哑了,大声疾呼道:“长枪!长枪。”

    士兵们惊觉过来,赶紧将弯刀抛下,手忙脚乱的抬起马鞍上的长枪往前探出,这才将滚滚而至的剩余七八辆火车抵在马头四尺开外,那些拉着大车的牲口本来已经是强弩之末,此刻终于轰然倒地,完成了它们的任务。

    大火在谷中燃烧,焦臭中夹杂着牲口的尸体被烧熟的肉香,以及人的毛发衣服被烧焦的黑烟,整个鹰嘴崖东端简直成了人间地狱一般,惨不忍睹。

    双方士兵都有些发懵,怎么也没想到这么一次不大的战斗,从一开场起便已经惨烈如斯,就连久经战阵的狄青也有些茫然发呆,他所经历的都是面对面的刀来剑往,若说一刀将对面敌人砍得花花绿绿肠子流满一地他都不觉的什么,但像这样以外物配合计谋一举歼灭几百人,而且都在眼前烧成黑炭,这场面实在是让他震撼。

    苏锦本来还有一计,便是像后世的某位dú cái领袖学习的一招,那便是敌军陆军掩杀而至的时候,这位dú cái领袖开辟了数十公里的的壕沟,将石油灌满壕沟,之后点火阻断敌军前进的道路;那一招及其有效,只可惜手头的火油太少,总共就几十桶火油,挖个壕沟灌满实在不现实,而且这样的沙地上,便是成千上万桶火油也会统统渗透进泥土里,不得已苏锦才只能忍痛牺牲牲口和大车,上演了一处火车阵。

    李宁明率队赶了上来,眼前的一切让他的瞳孔收缩,心头惊恐万分;宋军果然是有备而来,种种迹象表明,对方主帅是个足智多谋之人,从一开始的丢弃粮草物资金银财宝佯败进谷,到现在的各种反制,都是一系列jīng心策划的计谋,自己从一开始便已经被此人牵住鼻子走了,他仿佛知道自己急需要这场胜利一般,算准了自己会不顾一切的追进谷中。

    如今之势,进进不得,退的话,损失了五百多骑兵一无所获,回去之后该如何交代?更重要的是经历此败之后,胞弟李宁林哥在秦凤路的大胜便更为突出了,自己在父皇的眼中将会是一个失败者的形象,太子的头衔在自己的身上也不会太久了;觊觎太子之位已久的李宁林哥必会借此机会夺去太子之位,在大夏这个成王败寇的国家里,没有什么比立下战功之人更有话语权了。

    “殿下,咱们退兵吧,看样子宋军早有防备,咱们只损失了五百骑,此时退兵还不算大败。”没藏明满脸油汗,有几处已经起了火泡,飞驰到李宁明身前道。

    李宁明冷笑一声,骂道:“退兵?笑话,宋军伎俩仅此而已,我损失不过五百,尚不足两成,但宋军已经伤亡两三百,对方总共不过千余人,伤亡已经达到三成,鹿死谁手犹未可知,此时你叫我退兵?”

    “太子殿下……”没藏明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哪有这么算的,对方以两百左右的伤亡,换取了自己jīng锐骑兵五百阵亡,以少打多这已经是大胜,偏偏这个糊涂的太子殿下居然说胜负未定。

    “殿下,万一敌军援军掩杀而至,那该如何是好?”野利先宗也受不了李宁明了,语气也不太和善。

    “正因如此,才需要速战速决,你等还不整队攻击,却怯战不前,这是在耽误战机,莫要多言,命人将前路清理开来,整队继续展开攻击,违者以军令论处。”

    没藏明和野利先宗对望一眼,心下冰凉,看来身经百战的哥儿两今rì要断送在这个纸上谈兵却又倔强的像头蠢驴的太子殿下手中了;事到如今已无他法,唯有遵命拼死进攻,以求一线生机,至于抗命之举,那是绝不能做的,否则即便是能回到大营,也会被全族尽诛,还不如在此血战,哪怕是战死,起码还能落个死战无畏之名。

    “整队!全体装备弓箭,准备冲锋。”没藏明罕见的发出了装备弓箭的命令,夏军骑兵从来都是一柄弯刀闯天下,骑兵三大件中的弓箭长枪两种兵器其实就是摆设,若非见宋辽两军骑兵装备有这样的兵器,夏军根本就不屑于用,此刻万般无奈之下,名字这些士兵弓箭的水准不高,但求能以箭雨覆盖打击,争取压制住敌人免得在路上在出幺蛾子。

    道路上燃烧的大车和尸体被清理开来,浓烟散去对面的情形落入眼中,一辆大车顶上,高高站着一高一低两个人影,经过刚才的一番阻隔,所有的宋军都已经退入崖口东端,在那里几十辆大车一字排开,不过上面堆得不是粮食物资,也不是刚才的火油空车,而全是沙土。

    宋军果真是有备而来,这几十辆大车横亘在面前,便是一道坚固的沙土工事,在山谷中挖掘工事显然不容易,而有了这些堆积了沙土的大车,这个问题便迎刃而解了。

    两边的人马静静的对峙,没有人说话,连山崖上往下砸石块滚木的宋军士兵们也都偃旗息鼓,相距两百来步的空旷地带上,阳光将砂砾烤的炙热。

    短暂的静寂,让崖顶盘旋的一只秃鹰误以为并无危险,她抵挡不住人肉和牲口肉烧熟的香味,从高空直扑下来,落在两军之间的空旷地带开始啄食;猛然间它似乎预感到了什么,扑棱棱展翅高飞,与此同时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在山谷中响起:“杀……”

    李宁明尖利的嗓音就像是濒死之人最后的呐喊,让人肉皮发麻,全身震颤,只见他一马当先高举宝刀冲了出去,野利先宗和没藏明齐声怒吼,挥刀向前;两千四百多剩余的骑兵再不分什么梯队、什么阵型,只一股脑儿像一股巨浪向对面的宋军卷了过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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